摘要:重生在落崖前一刻,我一脚蹬开来救我的夫君,满心欢喜地坠入万丈深渊。前世,我夫林阔之战死北疆时,我年仅二十岁。我听婆婆的话没改嫁,掏空嫁妆养大夫君的庶子庶女。晚年病重时,却被他们扔到乱葬岗,最后葬身狼腹。重来一世,我让他们直接死在他爹肚子里。
重生在落崖前一刻,我一脚蹬开来救我的夫君,满心欢喜地坠入万丈深渊。
前世,我夫林阔之战死北疆时,我年仅二十岁。
我听婆婆的话没改嫁,掏空嫁妆养大夫君的庶子庶女。
晚年病重时,却被他们扔到乱葬岗,最后葬身狼腹。
重来一世,我让他们直接死在他爹肚子里。
清风崖巅。
察觉到重生契机时,脚下的岩块已开始簌簌剥落。坠落瞬间,林阔之飞身扑来欲拽我回崖,我抬腿将他狠狠踹开。
崖畔传来男子瞠目欲裂的嘶吼,我却在半空回赠一抹清浅笑意。
妙极!
此番终究没让那双脏手碰触分毫。不必再因肌肤之亲的礼教枷锁,被迫委身于这个男人;不必再亏欠救命之恩,忍受他后宅二十余房姬妾的腌臜气;更不必强压着反胃,与那个明知狎妓染病却谎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伪君子虚与委蛇。
耳畔风声猎猎,身形急坠如陨星。视线渐次昏暗,崖底深渊如同前世人生的倒影——永夜般浓稠的黑暗。
可这次,我唇角噙着释然笑意。
前世为避群狼追捕,病体支离的我硬是爬出乱葬岗,在断崖边纵身跃入寒潭。本以为逃出生天,谁知狼群竟尾随而至,我刚爬上岸便被獠牙撕碎……
"哗啦!"
冰寒潭水灌入耳鼻,这次没有饿狼嘶吼相随。我屏息凝神,待下坠之势稍缓,方才破水而出。抹去满脸水珠,但见四野墨色苍茫,唯下游隐约透出星点火光。
沿湍急水流漂泊半晌,终于攀上湿滑河岸。残阳如血,秋日凉风掠过浸透的衣衫,激得我浑身战栗。岸边怪石嶙峋,丛林深处隐现幽绿兽瞳,分明是豺狼虎豹的栖息之地。
我强压心头惊悸,深一脚浅一脚朝光亮处挪动。右脚踝忽然传来异样触感,似有藤蔓缠绕,惊得我踉跄欲倒。
低头望去,却见一只血迹斑驳的手掌死死扣住脚踝。拨开遮蔽的茅草,露出半截浸在血泊中的身躯——竟是个人!
"黎王殿下?"我倒吸冷气。
这副面容,分明是前世突然消失的皇族翘楚君凌。其母花贵妃出身将门,自幼逼迫他修习兵戈韬略,十五岁便随镇国公驰骋西北边陲,以奇谋屡建战功。谁料回京述职途中神秘失踪,老皇帝直至驾崩仍惦念着这个儿子。
此刻他背脊交错着深可见骨的刀伤,高热将脸颊烧得通红。我蹲身掰开他铁钳般的手掌,凝视那些狰狞伤口陷入两难:自保尚且艰难,何谈救人?
可父亲临终前佝偻的背影蓦地浮现眼前。那时的老臣捶胸顿足:"若黎王殿下尚在,何至于让君煜那等昏聩之徒祸乱朝纲!"
是了,前世太子登基后大兴文字狱,强征民夫修建行宫,江南倭患肆虐时,朝廷竟无可用之将。父亲白发苍苍仍要披挂上阵,最终马革裹尸……
我咬紧牙关,将昏迷的君凌半拖半拽往下游挪动。他染血的素袍在暮色中拖出蜿蜒血痕,滚烫体温透过衣料灼烧着我的手腕。这个男人明明命悬一线,求生本能却强得惊人。
河岸仿佛没有尽头,我正欲寻处避难所,余光瞥见矮丛簌簌晃动。定睛望去,竟有头黑熊正淌着涎水,绿油油的兽瞳死死盯住我们!
冷汗瞬间浸透中衣,我慌乱地摸索君凌衣襟。指尖触到紧实肌理时不由一怔——这等生死关头,我怎会有心欣赏男色?不过是想寻些防身利器罢了。
我摸索着衣襟,竟从暗袋里摸出个铜制火折子,连带一把雕着饕餮纹的精钢短刀。
这……
似乎没啥用处!
余光里,那头黑鬃巨兽正屏息凝神,肉掌踩着腐叶发出簌簌轻响,缓缓逼近我们藏身的灌木丛。
生死关头哪容多想,我拽着昏迷的君凌往旁边一甩,顺手折了根枯桠木,刺啦撕下他袍角残存的布料,三两下裹成个火把模样。眼见熊掌就要拍下,我打着火折子冲将上去,趁它愣神的功夫,将火苗甩向周边枯草堆。
正是深秋时节,河岸堆积着厚厚一层腐枝败叶,火舌舔舐着干草瞬间燎原。黑熊嗷地炸起浑身绒毛,嘶吼着掉头狂奔而去。
待那庞然大物消失在林间,我望着地上气若游丝的君凌,后怕地直拍心口:"好家伙,你上辈子莫不是被熊啃了才投的胎?"
趁着天色未暗,我半拖半拽将他弄进山壁凹陷处。拾掇来成捆枯枝掺着松针,在洞口垒起两堆篝火,褪了外衫架在火堆旁烘烤。腹中饿得咕咕作响……
忍着罢!
本姑娘打小连露营都没玩过。
好在拾柴时瞥见几簇紫珠草,顺手薅了来捣成浆糊,胡乱抹在他渗血的伤口上。"死马权当活马医咯!能不能挺过去,且看你命数硬不硬!"
三两下扒光他衣袍,这人浑身裹着青绿草药汁,活像只发霉的玉雕。我指尖戳着他紧实的腹肌,一块两块数到第八块,忍不住嘀咕:"这身腱子肉真带劲,胸肌都比姑娘家挺拔……"
"你小子若能睁眼,可得备足香烛供品谢我祖母。"老太君昔年可是御医院出来的,我幼时在她膝下承欢,倒也识得几味草药。奈何天性不爱药理,唯有止血草与鱼腥草的辨识,是被她老人家拿藤条抽着背熟的。
蘸着山泉的布条一遍遍拭过他发烫的躯干,我有一搭没一搭戳着他结实的臂膀。跟林阔之那竹竿身材相比,这才叫男子汉气概。
子夜时分,昏迷的人突然含糊呓语。高热引发谵妄本属寻常,可当虎啸震落洞顶露水时,我恨不得拿针线缝了他的嘴。这深山猛兽最是警觉,万一循声而来……
呵,真真要命!
更漏将尽时,洞外传来窸窣响动,像是巨兽踏着落叶徘徊。我攥紧火钳,往两个火堆里添足柴薪,又备下两支松明火把。
丑时三刻,君凌滚烫的额角终于泛起凉意。我松懈下肩头,刚要倚着石壁歇息,忽听得洞外传来低沉咆哮,惊得我汗毛倒竖。
该来的到底躲不过!
抄起火把冲到洞口,但见月光下银白巨兽从草丛窜出,血盆大口直扑面门。电光火石间,我仰身翻滚避开利爪,顺势将火把掼向它雪白的肚腹。
火焰遇油即燃,白虎痛吼着扑进火堆,焦糊味混着嘶吼震得山洞簌簌落灰。我趁机点燃备用火把,照准它皮毛浓密处猛戳。那畜生吃痛狂甩脑袋,火把被甩出老远,它却借势冲出洞口,在河滩上疯狂打滚,最终扑通栽进河里。
我忙不迭重新生火,短刀出鞘横在胸前,全神贯注盯着漆黑洞口。所幸那白虎再未现身。
天光泛起鱼肚白时,我浑身脱力瘫坐在地,扭头望向仍昏睡着的君凌。这男人欠我的命债,怕是要用下半辈子来还了……
整宿未眠又粒米未进,此刻我眼前直冒金星。倚着冰凉石壁,我斜睨着身旁人。除去这副好皮囊,他生得竟比画里神仙还俊俏,眉眼间自带三分贵气。幸而止血草见效,老太君诚不欺我。
腹中雷鸣震天,我苦中作乐戳着他恢复血色的脸颊:"再不睁眼,当心我把你当成烤全虎给吞了。"
话音未落,那人睫毛轻颤,唇角抽搐着吐出气音:"早醒了……劳驾……给口水……"
"嗬,您老可算开金口了!"我认命地爬起身,出洞便见昨夜打斗处草坪焦黑,零星散落着几绺银白虎毛。河面忽有波光粼粼,定睛望去,竟是群青鱼绕着浮毛嬉戏。
"真是瞌睡送枕头!"我三两下褪了中衣,朝着鱼群猛扑过去。【改写后文本】
得,衣衫尽湿透,偏生半条鱼影都未捞着。
只得讪讪地折了片荷叶舀水,权当给那病秧子续命。待他将荷叶中的清水饮尽,终是长舒了口气,勉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望向我。
这抬眸的动作似耗尽浑身气力,喉间溢出沙哑声线:"软骨散余毒未清,约摸还要熬过半日光景……"他歉然扯了扯嘴角,"又要劳烦姑娘护法了。"
我望着洞顶滴水的钟乳石默然不语。
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学学祖母的鞭法——专抽那些多管闲事之徒。
石洞中又熬过一日辰光。
我第三次往他腰腹抹药时,指尖不慎擦过紧实肌理。这病美男倒是安分,睫毛垂落如鸦羽,偏生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倒比伤口还扎眼。
待腹中雷鸣响彻山洞,我不得不再次往河边挪步。蹲守整个晌午,河水都快叫我舀干了,仍连片鱼鳞都未摸着。
"噗嗤。"
身后忽响起低笑,惊得我险些栽进河里。但见那人已能挺直脊梁,明眸流转间,恍若碎金跃出云层。他俯身拾起一根枯枝,手腕轻抖,枝头竟串起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我面无表情数着他连戳七条鱼,后槽牙咬得生疼。
这厮分明早能行动,偏要瞧我出糗!
待他执回匕首利落剖鱼,我终是忍不住开口:"殿下当真不识得我?云相府嫡女云婉瑶,每回宫宴都坐前排。"
他执草叶穿鱼的动作微滞,抬眸凝视我半晌,薄唇轻启:"本殿……确有脸盲之症。"
我险些被鱼刺卡住喉咙。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他烂在山里!
不过这手烤鱼技艺倒真绝了,外皮焦香内里雪白。待他嚼着草根配鱼汤,我方知那些野草竟是金创药与止血草——若让祖母瞧见,怕是要气得挥起藤鞭。
"老身教你二十余载,竟连株三七都认不出!女子通医理,关键时刻能保命!"
喉间泛起苦涩。前世被逼与林阔之圆房,染上恶疾后,只能偷摸着嚼他药渣。那时方知,祖母的藤条教诲,原是金玉良言。
君凌身子渐好,虽辨不清人脸,却将山路记得分明。
七拐八绕半日,终见官道旁的驿站。待梳洗罢同乘马车返京,他忽然正色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可选:一则禀明圣上,本殿纳你为妃;二则……"
"二则如何?"我支着下巴等下文。
他指尖轻叩案几:"多日未归,姑娘清誉恐损。可称被须弥庵法慈师太所救,在庵中养伤两日。"
我轻嗤出声:"这还用选?"
他瞳孔骤缩,眼底闪过晦涩涟漪,似夹杂着几不可察的失落。
额……
「莫非殿下与臣女相处两日,竟对臣女情愫暗生了?」
不愧是两世为人的本姑娘,这脸皮厚度堪称铜墙铁壁。
君凌:「……」
他沉默片刻,旋即以袖掩面轻笑出声。
「云相嫡女未免太过……」
我扬起黛眉。
「粗鄙不堪?」
「非也,本殿绝无此意。」
呵!
谁信你这套说辞。
须臾间君凌已掀帘离去,我们二人分道而行。
抬眼望去,驾车的竟不知何时换了须弥庵的法慈师太,老人家见我探首,慈眉善目地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小施主,相府近在咫尺了。」
我恭谨合十致谢。
车马辘辘,眼见朱漆城门渐次清晰,胸腔中雀跃之火愈燃愈烈。
自上次拜别双亲,竟已隔了二十载春秋。
思念如潮水漫过心堤。
怎料马车刚入城门,相府门前伫立的并非至亲,而是永昌侯府林阔之。
这纨绔正被兄长挥杖驱赶,面庞青紫交加。
忽见我从车驾步下,这厮双目骤亮,踉跄扑来便要环抱。
「婉瑶!你还活着真是苍天有眼!无论此前遭遇何事,我必不负你……」
「负我?」
我嗤笑出声,扬腿便将他踹得四仰八叉。
「永昌侯府好生能耐,三寸不烂之舌竟要毁我清誉。」
林阔之摔得七荤八素,怔怔仰视片刻,忽而涨红老脸暴跳而起。
「你坠崖失踪两昼夜,这期间发生何事天知地知!说不定……」
「啪!」
我反手掴得他偏过头去,尾音戛然而止。
「好个伶牙俐齿!便是我真遭不幸,宁可长伴青灯古佛也绝不嫁你这等腌臜货!」
「说得好!」
兄长执棍自门内踱出,往日清贵自持的相府公子,此刻竟被气得额角青筋跳动。
「哥!」
前世兄长早逝,三十五年未睹其容,此刻望着他挺拔身姿,泪意瞬间模糊视线。
云倾鹤眼眶泛红,将我拽至身后,棍尖直指林阔之。
「这混账东西竟造谣你已葬身悬崖,还说什么你们早定鸳盟,死后也要结阴亲!永昌侯府为攀附我云家,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我冷眼睨着林阔之。
「这般下作手段,倒像是阁下能干出来的。」
林阔之自知理亏,却摆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前日崖边我舍命相救,你反将我踹回平地,若非情根深种,怎会如此?」
我抚额长叹。
「有没有可能,我是宁死不愿与你沾染分毫?」
「阿弥陀佛!」
法慈师太缓步上前,目光如炬。
「老衲可作证,云施主坠渊时神志清明,与猛兽搏斗两日,这般奇女子怎会看上施主这等……」师太顿了顿,「蜜罐里泡大的纨绔子弟。」
「你……」
林阔之扫视众人,知今日难以得逞,仍不死心道:
「师太既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敢对佛祖起誓?」
法慈师太双手合十。
「出家人从无虚言。」
我气极反笑。
「林阔之!你今日非要坐实我失节之名,好让我配得上你这等流连花街柳巷的纨绔?」
他梗着脖子嚷嚷:「我何曾染病!分明是心悦于你,才不嫌弃你……」
若非王法森严,真想结果了这腌臜东西。
想我上辈子为报救命之恩,忍着恶心下嫁于他,守活寡般操持侯府十余载,只为两不相欠。
谁料一朝重生,竟又遇这混账!
我劈手夺过兄长手中木棍,前世他缠绵病榻仍要我侍奉汤药的场景如毒蛇缠心。
「再不滚,信不信本姑娘废了你!」
许是我眼中杀意太盛,他终究撂下句场面话,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呸!悍妇,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愿娶你!」
林阔之转身离开时,我的眼神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整个人紧紧绷着。
比我面对猛虎和黑熊时,还要紧张百倍。
我不是怕他,我是恨他缠着我,以各种目的接近我,甚至我怀疑上次我在崖上看风景,脚底下那一滑也有他的手笔。
他虽不会武功。
但他是永昌侯世子,他身边武功高强的暗卫不在少数。
可是我没有证据。
哪怕前世我在他的府里待了一辈子,也没有触碰到那些暗卫。
因为他们都跟随林阔之死在北疆了。
「音音?」
哥哥轻拍我的肩膀。
「放轻松,有哥哥和爹爹在呢!」
我摇摇头。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等永昌侯从北疆回来,必然会请陛下赐婚。」
前世我无意中听到,如若我没有因为救命之恩主动嫁给林阔之。
永昌侯就会利用军功,请求陛下给我和林阔之赐婚。
因为永昌侯嫡妹,是如今的皇后娘娘,他们看上的不是我云婉瑶,而是我背后的相府,我父亲云相。
前世,我为了不让父亲为难,出嫁之后渐渐和云府断绝来往。
但父亲可怜我,时常关照。
明明是一个纯臣,却因为我,在太子登基时违背良心帮了一把。
这应该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污点。
是我不孝。
是前世的云婉瑶太年轻,考虑得不周全。
「放心吧!」
哥哥温柔地看着我,伸手轻轻帮我理了理耳边的发髻。
「我云倾鹤的妹妹,想不嫁就不嫁。除非是你自己想嫁,否则没有人能逼你。」
「嗯!」
我吸了吸鼻子,泪水夺眶而出。
仿佛前世一辈子的委屈,都在这时候宣泄而出。
「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哥哥拭去我的眼泪,随后看向法慈师太,请她进府休息。
法慈师太摇了摇头,看着我轻笑。
「阿弥陀佛,贫尼还要进宫一趟,便不在此耽搁了。」
师太驱赶马车离开后,我被哥哥扯进了相府大门。
「你出事这两日,娘又犯了病,便没告诉她了。」
娘心脏不太好,最是受不得气,还是要娇养着才好。
但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在相府主院里,娘面色苍白地靠在贵妃榻上。
爹的三位妾室,正轻声和她絮叨这个月的开销和收成,见到我来,她们面上一喜,急忙拉着我上上下下地打量。
发现没什么伤处,才齐齐舒了一口气。
想来我这两日的遭遇她们是知道的,独独瞒着娘罢了。
我娘瞧着我们眸光一转,轻叹了一下。
「你们又瞒着我了,我就说这两日——你们三个总围着我,是怕我从下人嘴里听到消息吧!说吧!这一回是什么事儿?」
娘亲长了一个七窍玲珑心,又美得宛若九天仙子,可惜打小身体病弱,心脏不好,多走几步都喘气儿。
后来嫁给身强体壮的父亲,外祖母怕娘亲受不了,便从家里选了三个漂亮的家生子陪嫁。
父亲怕外祖母担忧,便都收了。
只叹息,终究要对不起三位妾室。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的娇娇,这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是以,这三位姨娘,只有在爹被娘勾的实在忍不住,偏偏娘又无力承恩时,才有机会侍寝。
且为了能够随时承宠,她们自己寻祖母要了绝育的药。
说是娘亲对她们有恩,绝不能出幺蛾子气到娘。
可娘知道此事之后,却狠狠骂了她们一顿,又抱着她们哭了一夜。
我曾经问过娘,爹找姨娘们时会不会吃醋?
娘笑着说:「你且看你哥成年后会纳几门妾,就明白娘亲非但不醋,还想放鞭炮庆祝了。」
那时我还小,是不能理解的。
后来,哥哥纳了七个妾,我嫂子也不吃醋,我悄悄问了。
她说:「都说没有被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可万一这一牛顶十牛呢?我还是惜命的。」
额……
想来我们家的男人,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啊!
据说娘怀上哥哥时,爹爹偷偷买了不少堕胎的药,跟家里人再三确认,不想让娘生孩子。
就怕娘心脏不好,分娩时香消玉殒。
这事被娘晓得后,大半年没理他,直到哥哥在祖母的帮助下出生后,才勉强理了他几句。
后来好不容易感情又养回去,我又来了。
爹这一回直接说:「娘子,我们有一个孩子就足够了,不能拿命去拼。」
娘又不理他了。
第二年我出生了,爹爹瞧着我和娘亲相似的容貌,喜欢得不得了,挨家挨户去敲门。
「看,我有闺女了!」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有闺女了,我闺女健健康康,白白胖胖可好看了!」
「林兄,晚上来我家小酌几杯,顺便让你看看我闺女,可好看了。」
……
秋高气爽,屋里却已经生了炭火,可见娘的身体越发积弱了。
我久违地和她絮叨了许久。
明明如今的我,内里年龄比她大了许多,但在她眼前,我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依偎在她怀里时,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娘,女儿想当官!」
若我当了官,在陛下面前得脸,永昌侯想诬陷我与他儿子私定终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娘黛眉微皱,伸出细白的手,敲了敲我的脑袋。
「以你的身份,这辈子注定富贵,是别人求不来的气运。你如今是不想要这一份气运,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想起前世麻木不仁的一生,轻叹。
「娘,女子一辈子被困在后宅,不知天大地大,不知天高地厚。而男子却可以逍遥天地间,将秩序法则玩弄于股掌之间。太不公平了!」
娘温柔地看着我,纤纤素手在我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娘年轻时,也曾臆想身为女子最快意的事,莫过于执手中笔,量天下事。可这终究是臆想,成不了真的。如果你真的想,那唯一的机会,便是成为那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
「皇后?可是后宫不得干政……」
「那得看……你能不能拿得下君主。」
从娘屋里出来时,天将将黑下。
她的饭菜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一向以药膳为主,她又闻不来任何荤腥,是以,她都是躲在屋里一个人享用。
夜里,和爹爹哥嫂一起吃完晚饭,爹爹带着我去了书房。
关起门后问我。
「你对林阔之确实无意吧?」
我点头。
「那就好,今日黎王来找为父,让为父早日给你定亲,免得永昌侯府那群阴人总是纠缠你。为父觉得很是有理,并且觉得他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到时你随他驻军西北,便可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
我:「……」
我脑海里闪过黎王君凌那张俊俏的脸。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故意在爹爹面前露个脸,让爹爹觉得他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到底谁才是阴人啊?
君凌确实是难得的好男儿。
可是爹不知道,再有半年陛下就会突发绝症,时日无多。
彼时,几位皇子都会按捺不住,使得整个局势变得动荡不安。
前世君凌早早失踪,没有参与。
今生,他会如何选,我们谁也猜不到。
「爹,我想入宫!」
「啊?」
爹抽了抽嘴。
「陛下……五十多了……」
我翻了个白眼。
「我想进宫做医女。」
「就你?」
他大抵是觉得这两字,过于伤我的心,立刻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委婉地说。
「音音,为父觉得太医署不适合你,你若真想进宫找点事做,为父可以推荐你去藏书阁。也可以去给张天师做学童,给他烧个炼丹炉什么的……」
我目光定定地盯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老头故意的,只挑一些边缘的,毫无作为的。
他分明懂我的意思。
我想接近权力中心,太医署已经是作为一个女子能够到的最高的部门。
娘说成为皇后。
我知道,如果我嫁给黎王君凌,有我父亲的支持,这一步并不会很难。
可我心里莫名地抵触。
女人真的只能依附男人吗?
和父亲的谈话不欢而散,可次日父亲下朝回来,却喜滋滋地给我带来了一份圣旨。
「音音,来,爹爹给你讨了一件给陛下研墨的差事。」
我急忙接过圣旨,看着上面「第一女官」四个字,瞬间热泪盈眶,静静看着年迈的父亲。
父亲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给我求来这么一个位置?
别看不起这么一个研墨的差事。
这是直达天听,是陛下身边最得势的公公,才能揽到的事儿。
正式上职那日,我穿着宫里送来特制的衣袍,跟着爹爹早早上朝。
哥哥羡慕地看着我们,气哼哼的。
「臭老头,我寒窗苦读十载,本来能考个探花的,非逼我隐藏实力考个同进士。混了五年,还是个不能上朝的七品小官。眼下你居然带着妹妹直接上朝,你就偏心吧你!」
爹上马车前丢了个白眼给他,话都没给他留一句。
我也故意翻了个白眼。
「若非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你以为我会考得比你差?爹让你好好盘着,你就好好盘着,瞎蹦跶啥!」
当然我们也只是嘴嗨!
树大招风这么个事,谁心里不明白呀?
而我只是一个女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入宫后,我没有机会跟着爹去早朝,而是被一名小公公带到御书房外。
「女官且在这候着。」
旁的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这一等,我便从五更天等到了辰时,御膳房提来早点,在偏殿布置妥当时,陛下才缓缓走来。
陛下看到我时并没有意外,轻笑了一声。
「云相夸你有颗七窍玲珑心,朕是不信的,除非你帮朕解个惑。」
「臣女愿为陛下效劳。」
「早上有报,温州府附近,有倭寇横行,朝廷是否要增兵?又如何增兵?」
我眉梢一挑,这事居然这么早就有了迹象,那肯定要趁早解决才好。
「陛下,臣女想要纸笔!」
陛下点点头,带我进了御书房,指着桌案上的笔墨。
「用吧!」
我画了一份地图,这是前世后期经过无数将士的验证,才得到的一份舆图。
「这是高句丽?」
陛下看着这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高句丽的对面这片海岛,可是东瀛?」
我点点头。
「倭寇的老巢其实就在东瀛,但是他们非常聪明,为了不连累本国,让人猜不出他们的来处,便以海岛为据点,侵略我们南方海岸。」
陛下看着舆图挑了挑眉。
「你是如何推断出的?」
「其实这个怀疑,在军中应该不算秘密。但是只要东瀛不承认这些倭寇出自他们国家,我们就没有办法对付东瀛。」
「确实,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据说东瀛有一座神山,山上冰雪包治百病。皇后娘娘素有心疾,陛下派使者访问东瀛想讨一点冰雪,结果使者迟迟未归,陛下有理由怀疑附庸国东瀛包藏祸心。」
话罢,陛下瞧着我的眼神变了,轻啧了一声。
「好缺德的计谋。」
随后拿起地图,认真瞧了瞧,片刻之后点点头。
「虽缺德了点,但此战之后,倭寇可解。嘶……云相说得不错,确实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可你怎偏偏是个女娃子?」
我无语,这话叫我怎么接?
是喊着:「谁说女子不如男?」
还是说:「陛下是让臣女回炉重造吗?」
其实七窍玲珑心,就是爹爹胡编乱造的。
这本就是前世后期,将士们用命换来的经验之说。
我提前说出来,倒可以少一些牺牲。
至于缺德这点,我也认。
前世嫁给林阔之后,瞧着他们家做尽了缺德事儿,还真学了些。
但我认为对付东瀛这种有小节而无大义的小国,缺德就对了。
次日,皇后就病了。
去东瀛的使者光明正大地坐船出了天津卫。
同一时间,天津卫的各大船厂,开始暗中大量造船,培养水军。
一个月后,御书房里。
陛下在批改奏折,我在旁边安静如鸡地磨墨。
这可是个细致活。
作为相府千金,以前我真没干过,要用时,自有人会磨。
是以,我起初磨的墨,陛下用了嘴直抽抽,说我德不配位。
命令我归家好好学。
我只好找来以前给我磨墨的碧鸳,一心一意学了许久。
本来以为是一个简单的活计,没想到磨个墨还有那么多学问,搞得我最近一直腰酸背疼。
我偷偷揉腰的功夫,陛下忽然斜了我一眼。
「咳!咱们的将士一上船就晕,这到了东瀛海岸如何还有作战能力?」
我听后一哆嗦,来精神了。
「取江南沿海的壮汉,令他们每日不带任何粮草出海,寻找大鲲,一条鲲鱼赏金千两。」
「别出心裁地以战养战?」
「海上作战和海上生存,其实生存更为重要。不带吃食出海,自是要拼尽全力与海搏斗,如此训练,才能够赶得上海盗的思维。」
「有道理,就是心够狠的。」
陛下抚了抚须,冷哼了一声。
「作为一名女子,你还真是半点妇人之仁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不满的,我只当他夸我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秋日快过去了。
前世,陛下是崩于今年冬日。
「陛下,找个太医给您把把脉吧!」
陛下一心批改奏折头都没抬。
我扯了扯嘴角,冲着在屋外的李公公喊了一声。
「宣太医!」
李公公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没吱声。
我无力,闭眼。
算了,这陛下爱死不死吧!
陛下忽然抬头,见我那一副摆烂的模样,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随后瞪向门外。
「李德子,没听到吗?宣太医!」
李公公急忙告罪,匆匆忙忙地去找太医了。
太医署里今日当值的赵太医,是国医圣手。
他给陛下把完脉后,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陛下面色微变。
「怎么,脉相不对?」
「脉象稍沉,有轻微晦涩感,不太妥当,又不像病了。陛下,以防万一,还是让微臣扎一滴血,验个毒吧!」
「妥!」
我也想不到,前世陛下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而亡。
好心有好报!
赵太医查出陛下确实中了慢性毒药,及时给陛下服下解药后,我得了百两赏金,还有早朝旁听的机会。
是以,再次和黎王君凌见面。
就是在太极殿上,我站在陛下身侧,他和爹爹以及太子站在下首。
我的出现让底下不少官员窃窃私语,甚至有些人面色难看。
毕竟女子上朝听政,古来少有。
若是有,在史书上也是祸国殃民之辈。
特别是刚刚归来的永昌侯,他原来是想用军功让陛下给我和他儿子林阔之赐婚。
可眼下,我就站在陛下身侧,如此殊荣。
他赐婚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毕竟,谁能肯定我是不是已经成了陛下的女人?
若真是如此,他还请求赐婚,岂不是虎口夺食?
太冒险了。
他的面色自然好看不了。
这其实也是我进宫的目的之一,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
另一个目的嘛。
我看着下面穿着精致官袍的大臣们,清一色的糟老头子中,混了几个还算年轻男子的面孔。
倘若哪日,这里面夹杂着半数老妇,几名年轻姑娘,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可惜历史的长河中也未曾出现过。
我听着父亲在下首对诸事加以评判,又看永昌侯把西北的军功说得难如登天,不禁轻蔑一笑。
陛下似有所感,侧脸看了看我,挑了挑眉。
当时陛下没问什么,待回到御书房,便立即问。
「方才为何讽笑,有何感触?」
我想起前世,永昌侯战死边疆的猫腻,轻叹了一声。
「北疆有一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名叫诸葛剑,是守关大将诸葛宏的儿子。」
永昌侯在北疆,只知吃喝玩乐,何曾好好打过一仗?
真正为我们守住边疆的自然另有其人,可惜一身军功皆被永昌侯借走。
后来新帝登基,一道军令让诸葛剑改守西域敦煌,北疆兵权彻底交给永昌侯,却不知这只是一个酒囊饭袋。
导致北疆彻底失守,永昌侯和林阔之两父子被敌军乱箭射杀在逃亡路上。
「你的意思是永昌侯的军功有假?」
陛下的面色,渐渐阴沉。
作为一个君主,最容不得的便是欺骗。
我摸了摸鼻子。
「陛下让人去探查即可,或者抓一个东突厥的人问一问,他们最畏惧咱们大庆国哪一位将军。」
「呵!」
陛下忽然抓起桌上的奏折,没好气地摔在我脸上。
「拿朕当枪使,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狠丫头。」
我当即匍匐在地,默不作声。
咱不辩解,没意思!
陛下在位置上闭着眼坐了许久,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片刻后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我。
「朕能许你的位置,如今便是最高的。倘若朕让你在众多皇子中选一个,你待如何?」
我摇摇头。
「皇子们都很好,奈何臣女心中早有心上人。」
陛下忽然坐直身子,颇感兴趣地俯视我。
「谁?」
「李公公!」
「哈?」
「李德子,李公公,我小时候被他救过……」
站在边上的李公公毛都炸了,急忙跪下。
「陛下,天可怜见!奴才自打进了宫,就未出去过……」
我毫不含糊地说:「在御花园里救的,那时我落水了,你抱我出来的。」
「闭嘴!」
陛下在我脑门上狠狠拍了下,气得吹胡子瞪眼。
「云司礼那个老古板,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一点亏都不吃的滑溜丫头。」
他喘了一口长气。
「难怪他要把你送宫里来,多半是嫌朕命长了!」
「陛下恕罪,臣女错了!」
「滚,滚回家去好好反省,三日后来给朕一个回复,如若不然,朕就将你指给永昌侯府的林阔之,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
事已至此,我只好跪安退下。
唉!
陛下是什么都知道呀!
能当皇帝的人果然不可轻视。
出宫途中,偶遇几名官员。
我积极地向人打招呼,人家连眼神斜视都懒得给我。
很显然,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陛下的玩意儿,得不到任何尊重的。
其实想要得到他们的尊重,也很简单。
只要我嫁给某一位皇子并扶持那位皇子登基,我成为一国之后。
可如果那般,他们尊重的是我吗?
不是。
就比如我娘,如果她不是云相夫人,就得不到任何人的敬畏。
这便是女子。
即便你满腹才华,在那些男人眼里也是低到了尘埃里。
我不服!
上辈子我已经低到尘埃里,为夫家谋虑一辈子。若不是我坚决不入林家祖坟,我的墓碑上一定会被刻上林阔之妻云氏之墓。
连个名字都不配被后人惦记。
可在旁人眼里,我已经守住正妻的位置,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样的一生,难道还不够好吗?
而我却觉得,这不过是羔羊的胜利罢了。
我不急着回相府,带着心头的一股子憋闷在街头慢慢闲逛,到了南城时,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驻足停留。
这里是京城下九流聚集之处,烟花柳巷,赌场当铺,更多的是在此处谋生的贫民。
冬日的风,如刀子刮在脸上。
一个卖油饼的摊子上,有一名穿着单薄布衣的女子,正在和面团。
她男人穿着崭新的棉衣和鞋子,正兴高采烈地吆喝着。
「油糖饼喽!卖好吃的油糖饼喽!」
他们有四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女孩。
三个男孩手里都拿着一个油糖饼吃着,满嘴流油,都吃得白白胖胖的,身上的衣服也很厚实。
那个女孩面黄肌瘦,和她娘一样,穿着单薄的破衣裳,在寒风中冻得嘴唇发紫,却还在帮她娘和面。
她偶尔会偷偷看一眼那三个哥哥,羡慕地吞了吞干巴巴的口水。
「看什么看,你个赔钱货,还想吃油饼?小心一会儿揍你。」
其中一个男孩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女孩子匆匆回头,把头压得低低的,小手不住发抖。
爹曾经跟我说,这样的女子已经过得很不错了。
在乡下,还有典妻呢!
就是把妻子典当给别人家生孩子,如果被典当的妻子之前生过男孩,典当的价格会高一点。
典妻一般是两年左右,生完孩子就会被退回原来那家去。
如果那家人又没钱了,可以继续典妻给其他想要孩子的人家。
我站在街头,目光静静地看着卖油饼那一家子,那对母女明明也是那个家庭的一分子,可是看起来好像只有她们母女在相依为命。
这样的女子,这里有很多……
在我考虑着要不要争皇后之位时,这里的女子连温饱都解决不了。
回相府时,半路遇上从烟花柳巷里走出来的林阔之。
见到我时,他挑了挑眉头,眼眸中充满了恶意。
「哟!这不是云女官么?听说今日还混上朝堂了,难怪那么嫌弃我,原来是早就想着要攀高枝呢!可惜啊!陛下那么多妃子,如今皇子们也都成了气候,等陛下百年之后,你大抵也只有陪葬的份了!」
我瞧着他脸上的红晕,只觉得恶心得要命。
前世他便是如此日日流连烟花柳巷,据说最喜欢拿小鞭子抽人,被他玩过的女子,大多数都是伤痕累累。
我听闻这事儿,曾经委婉地劝过他,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那些女子命苦,何必让她们苦上加苦?
他却说,贱人就该有贱的活法,而我是宰相嫡女,是万里挑一的贵女,他自然不会那般作践我。
呵!
这种人渣,真该千刀万剐。
一刀宰了,都太便宜他了。
「呵!」
我冷笑一声,没有理他,绕过他就走,完全不顾他在身后犬吠。
走了许久,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叫声,才拐进了一个小巷里,找到一间成衣铺子,要了一身黑衣服和蒙面巾。
次日,永昌侯哭上了殿前。
「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他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昨日我儿回家途中,被黑衣人袭击,那黑衣人打晕他之后还用……还用重物击碎了他的……命根子。陛下,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呀!」
陛下还未说话,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原来城东梨园那三个兄弟,不是您的孩子啊?可他们对外说,他们娘是您的外室嘞!」
永昌侯脸一黑,抬眼便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一个女子因陛下恩宠,出现在太极殿上也就罢了,眼下还要指点江山不成?」
我摇了摇头,一脸冤枉。
「我只是想提醒侯爷,您不止一个儿子而已!哪里扯得上指点江山啊!这分明是市井八卦!」
「你……」
永昌侯气急,他的岳家乃是琅琊王氏,朝中有不少王氏子弟担任高官。
此时,这些人望着永昌侯的眼神,一个个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王氏女外嫁,带走的可不仅仅是嫁妆,更多是整个王氏家族的帮衬。
如此还换不来,永昌侯对王氏女的敬重吗?
居然敢养外室?
陛下向来不管家务事,可永昌侯的妹妹是皇后,完全不管也是不行。
淡淡道:「先让太医看一看吧!至于行凶之人,朕会让人去查的。」
「谢主隆恩!」
退朝回到御书房时,陛下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我。
「何来这么大的冤仇?非要把人家搞得断子绝孙,你让朕怎么跟他们交代?」
我刚想抵赖,陛下冷哼了一声。
「昨日——你出宫,朕一直让暗卫跟着,朕就想看看你这一天天都是咋想的,咋心眼这么黑呢?」
我:「……」
「李德子,去把朕的儿子们都叫来。」
我心里就一咯噔。
果然,紧接着,陛下就冷冷地说:
「本还想让你自己选,可你这丫头,心思真是一点都不在情爱上。朕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你瞧不上谁呢?」
我:「……」
我也不知道爹跟陛下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总之,当五位皇子和太子都站在我面前时,我忽然觉得好荒谬。
这么一副好牌,我前世究竟是哪个神经抽错了,打得稀烂?
非要因为贞节二字,被林阔之那个人渣缠上?
大抵那时还是太年轻,脑子里的坑比较多吧!
人果然是不作不死。
六个好大儿,最小才八岁。
「你们谁愿意娶云相嫡女云婉瑶为妻?」
六个好大儿,最小才八岁。
不出所料,四个在摇头,一个目光深沉地盯着我打量,还有一个看着我呵呵笑。
开玩笑,这里除了太子,谁点头谁傻。
爹爹权倾朝野,点头娶我就是把夺嫡两字挂脸上。
如今陛下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若是嫌命长,倒可试试。
那个看着我呵呵笑的,自然是黎王君凌,我觉得他在看我笑话。
因为太子也不敢娶我,我这背景,他日太子登基,必然外戚当政,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所以太子本来的计策,是让他外家表弟林阔之娶我,如此一来也算把爹爹扯进他的阵营。
至于君凌……
「陛下,您看根本没一位皇子要我,我这就去当姑子罢,我也要脸的!」
「噗!」
陛下喷了一口茶,急忙拿帕子压了压嘴。
「无妨,他们不选你,你选就是。」
「我是非嫁不可吗?」
陛下点点头。
「非嫁不可!」
「那就六皇子。」
我指着年仅八岁的小皇子君和,看着他装满错愕的大眼睛,挑了挑眉头。
「六皇子这么可爱,配我正合适!」
所有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陛下冷哼了一声。
「行,李德子,立即拟旨,黎王君凌才德兼备,忠勇可嘉,云相之女云婉瑶,温婉贤淑,端雅秀丽。二人姻缘天赐,朕心甚悦,特赐婚于君凌与云婉瑶,择良辰完婚,望其夫妇相敬如宾,和乐安康。」
不是!
陛下,耍我很好玩?
出宫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君凌慢悠悠地行在我身侧,大概是顾及我此时心情复杂,一路上没开口。
就安静地陪我走到宫门口,看着我坐上回家的马车,然后……他也爬了进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他摸了摸鼻子,侧着脸看向马车外。
「本王的马跑了,让你这个准王妃送一程,不过分吧!」
我看了眼宫门口那匹特别神骏的粉白色汗血宝马,嘲讽地笑了笑。
「殿下莫不是瞎了?」
他咧嘴一笑,当着我的面,打了一个响指,那匹马撩起蹄子就跑,「踢踏踢踏」地跑远了,粉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如珍珠一般迷人。
而后腼腆地朝我笑。
「跑了!」
我:「……」
要不是真打不过他,他今儿个少不得被套上麻袋揍一顿。
我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急着让我嫁给殿下,是想废太子了吧!」
他闻言一愣,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涩,干脆不演了。
「你爹不适合成为外戚,我外祖父坐拥二十万西北大军,父皇也颇为忌惮,照理说我们俩不应该凑在一起。」
我点点头,我们俩凑在一起,那必定是要夺嫡的,前提是陛下不行了。
可眼下陛下好好的……
只有一个可能。
他也发现太子不是个储君。
废储不是一件小事,第一个不满的就是皇后,以及皇后身后的永昌侯府和琅琊王氏。
陛下需要给他们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让他们斗,最后渔翁得利。
真阴险啊!
「如果我猜得没错,陛下有意六皇子吧!」
「父皇老当益壮,再活二十来年不成问题,太子恐会熬不住。老八聪颖,年纪又小,外祖父是当世鸿儒季夫子,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我无力吐槽。
「我只想当女官!」
「我只想打仗!」
我们面面相觑,很显然陛下那淌子浑水,与我们而言没什么吸引力。
我看着他清俊的脸,努力回忆前世这个时间段发生了什么,片刻后灵光一闪。
「吐蕃这些年来十分张狂,近来恐有异动,殿下去河西走廊吧!这婚推迟几年,陛下或许就改主意了。」
宰相和大元帅搅和在一起,哪个皇帝不头疼?
君凌听闻吐蕃之事,眸光闪了闪,却盯着我抿了抿嘴。
「可这次,许是本王能娶你的唯一机会。」
我惊得直起腰背。
「殿下莫不是对我……」
「本王对婉瑶情根深种,民间有说法,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本王这身子,婉瑶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总得给个说法。」
「我那是为了救殿下!」
「所以,本王要报恩。」
扶额,我算明白了,又遇上狗皮膏药了。
所以说,我最讨厌管闲事儿了。
「林阔之认识不,知道他什么下场吧!你不怕吗?」
他轻咳了一声,面色微红,又似在憋笑。
「随时恭候!」
三个月后。
我的婚讯,传得满城风雨,太子党和我父亲斗得难分难舍时。
南方传来好消息,陛下在御书房里兴奋得来回走。
「江南新训练的水军,才按你的法子训练了两个多月,初见成效。日前和倭寇在海上偶遇,我们的水军勇猛如斯,竟将对方的船打沉了。婉瑶,你若是男儿该有多好!」
我面无表情地研墨,如今我研的墨,又细又润,陛下再也找不着错处了。
「婉瑶,接下来该怎么做?」
「陛下应同内阁大臣商量,臣女就是个研墨的。」
我虽是女官,却无官印,无非就是得了陛下青睐,有几分红人的味道。
算不得一个官,是以只能自称臣女。
「啧!」
陛下没好气地扫了我一眼。
「还在为赐婚的事闹脾气?那群内阁大臣若有你半点黑心肝,朝廷还对付不了区区倭寇?都是一群读圣贤书读呆了的。」
我不急不慢地跪在地上,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臣女不敢闹脾气!」
「嘁!你这坏丫头!」
陛下翻了个白眼,全然不顾帝王威仪,撩起裙摆在我面前席地而坐。
「你帮朕把东瀛打下来,朕就许你参加明年的科举。」
「当真?」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君无戏言!」
陛下似乎特别看得起我,我想父亲的功劳一定很大。吹耳边风这种事情,也不是夫妻才能做嘛!
来源:小澳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