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开篇：导游的搪瓷饭盒在开往妙香山的颠簸大巴上，导游金英姬的背包突然裂开口子。一个锈迹斑斑的搪瓷饭盒滚落在我脚边，盒盖震开的瞬间——三片肥肉冻凝在白菜叶上，油脂结成乳白色云朵。“这是……我父亲的午餐。”她慌忙捡起饭盒，指甲抠进盒盖凹痕里，“抗美援朝时的军用品，用

开篇：导游的搪瓷饭盒
在开往妙香山的颠簸大巴上，导游金英姬的背包突然裂开口子。一个锈迹斑斑的搪瓷饭盒滚落在我脚边，盒盖震开的瞬间——三片肥肉冻凝在白菜叶上，油脂结成乳白色云朵。
“这是……我父亲的午餐。”她慌忙捡起饭盒，指甲抠进盒盖凹痕里，“抗美援朝时的军用品，用了七十年。”
阳光掠过肉冻晶莹的边角，我忽然看清凹痕的真面目：竟是弹片撞击的伤疤。

战火中的肉香：一把炒黄豆的重量

88岁金大烈的右腿永远留在了长津湖。他坐在平壤烈士陵园台阶上，从口袋摸出布包：“现在每月能领300克肉，可比起这个……”
布包里滚出几粒焦黑的炒黄豆。
“1950年冬天，班长把这把豆子塞给我。”他喉结滚动着，“全班最后的口粮，他说我年纪小该活着。”黄豆在掌心沙沙作响，像遥远的枪声。
如今他总把领到的肉煮烂捣碎，喂给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妻。“她总问：‘前线停火了吗？’我就答：‘停啦，现在有肉吃了。’”

国营菜场的肉摊前：半世纪的等待

平壤光复区国营菜场，每周二早晨七点，肉摊铁栅栏外蜿蜒着灰蓝色队伍。

第1位是穿旧军装的老人，自带小马扎——他凌晨三点就来占位；

第23位的妇女攥着三张肉票，那是丈夫下矿井的奖励；

队伍末尾的少年踮脚张望，怀里课本夹着《金日成将军与养猪模范》课文。

当营业员掀开油布，两扇猪肉赤条条悬在铁钩上。人群响起压抑的骚动，有个小女孩突然哭起来——她闻到了生肉腥气，那是幸福的预兆。

“每人限购200克！”营业员的喊声像发令枪。有人拿到肥膘喜极而泣，有人摸着瘦肉唉声叹气。在这里，肥肉是彩票头奖。

边境线的“肉”搏战

鸭绿江封冻的冬夜，21岁赵明哲趴在雪地里已四小时。望远镜里，中国集安市的霓虹灯把夜空染成粉色，烤鸭店的油烟正随风飘来。
“闻着味儿就像吃了三碗饭。”他咧嘴笑出白汽。突然腰间的对讲机炸响：“三号区有动静！”

几个黑影正从冰面匍匐而来——是偷渡客？走私犯？
强光手电照亮江面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六只野狗拖着一扇冻猪排，齿痕深深嵌进肉里。
“原来是‘肉匪’啊！”哨兵哄笑着收起枪。明哲却盯着狗群消失在朝鲜山林，轻声说：“它们也有崽子要喂吧。”

平壤高丽饭店：水晶灯下的两个朝鲜

旋转餐厅里，穿阿玛尼的商人切开神户牛排，向中国客户举杯：“我们矿业会社去年创汇三千万！”
楼下员工食堂，服务员朴孝珍正把工作餐里的肉片挑进饭盒。酱汁渗过米饭染黄了盒底的相片——那是她躺在矿难病房的丈夫。
“工伤补贴只够买玉米面，这肉是给他补血的。”她把饭盒藏进更衣柜时，更衣室电视正播放新闻：“在金正恩元帅关怀下，今年肉类产量增长15%……”

电梯门开合的刹那，楼上飘下红酒与黑椒汁的香气。同一栋楼里，牛排与病号饭之间隔着28层楼，却比三八线还遥远。

旅行团后厨的秘密

行程最后一天，我在酒店后门撞见震撼一幕：
厨师长正把我们的剩菜倒进泔水桶，实习导游顺姬突然扑跪在雪地里！
她徒手从馊臭的混合物中捞出五块炸猪排，油污冻疮的手像捧着圣物：“养猪场的妈妈……能喂病猪……”
厨师长沉默着递过塑料袋。当顺姬消失在巷口，这个壮汉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月光照亮雪地上的油渍，形似一幅朝鲜半岛地图。

尾声：开城工业园的肉罐头

参观停摆的开城工业园区时，我在废弃车间捡到个生锈罐头。
“2016年停产前的样品。”警卫员眼神发亮，“午餐肉罐头，当时专供工人。”
他掏出生锈的钥匙，在罐底刻下地址：“要是能寄……给我在釜山的妹妹尝尝。”风掠过空旷的厂房，铁皮屋顶轰响如雷鸣。
那罐头上“朝韩合作制造”的字迹，在夕阳下像凝固的血。

后记：北京烤肉店的哭声

回国后公司聚餐，新来的朝鲜族实习生盯着烤盘突然落泪。
“对不起……想起我姑妈。”她指着滋滋作响的五花肉，“她在清津市粮店工作，去年把发霉的储备肉换给顾客，判了十五年。”
满桌酒杯僵在半空。
我轻轻夹起一片油亮的肉放进她碗里：“今天这里的肉，都是干净的。”
她颤抖着咬下去时，油花在唇边绽开一朵小小的烟花。

这世上有人为吃肉坐牢，
有人因弃肉忏悔，
或许觉醒始于——
当我们学会为盘中之肉战栗。

来源：百姓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