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外,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这座繁华都市的轮廓。
本故事纯属虚构
“朱总,并购协议我已经拟好了,您过目。”
张助理毕恭毕敬地站在桌前,双手将文件递向朱眠玉。
窗外,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这座繁华都市的轮廓。
朱眠玉正望着窗外,听到这话,缓缓收回目光,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改成离婚协议。”
她声音平静,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寂静的湖面。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在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身后的张助理明显愣住了,手中的签字笔“啪”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张助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说,”朱眠玉转过身,细长的眉毛下,那双总是锐利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可怕。
“我要和顾溪亭离婚。”
张助理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可是......据我所知,您和顾氏的公子并没有......”
“三年前就结婚了,”朱眠玉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而坚定。
“只是没有对外公开。”
她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并购协议上,眼神有些复杂。
“把离婚协议做成并购文件的格式。”
朱眠玉顿了顿,又说:“放在附件里就好。”
这场轰动全国的并购案,谈了半年,终于到了签约的关键时刻。
顾氏想要收购她的科技公司,而顾溪亭作为项目负责人,明天必定会来参加董事会。
这,将是她结束这段婚姻最好的机会。
张助理很快调整好情绪,开始详细解释离婚的流程。
“朱总,离婚的话,有些手续和条款需要注意......”
朱眠玉看似在认真听,眼神却有些游离,实则在想着明天的计划。
她心里盘算着,要让他在这份至关重要的并购文件里,不经意间签下这份离婚协议。
灯光下,张助理快速地敲打着键盘,不一会儿就拟好了协议。
她将协议递给朱眠玉,轻声说:“朱总,您看看。”
朱眠玉接过协议,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刻,无数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三年前那个雨天,他们在民政局低调地领了证。
那天,雨下得很大,雨滴打在地面上溅起水花。
她满心欢喜,以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他终究会接受这段婚姻。
可三年过去了,他始终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每次见面,他对她永远都是礼貌而疏离。
深吸一口气,朱眠玉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锋优雅,却透着说不出的决绝。
第二天清晨,金融中心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朱眠玉提前半小时到达会议室。
她小心翼翼地将离婚协议夹在并购文件中间,动作十分谨慎。
九点整,顾溪亭准时出现。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笔挺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
修长的手指上戴着戒指,却不是他们的婚戒。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强势的收购方,会是她的丈夫。
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住着另一个人。
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可那笑容之下,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朱眠玉知道,那是因为台下的江昭婉正含笑望着他。
朱眠玉将并购文件推到他面前,手指微微发颤。
“签了它,公司就是你的了。”
这份文件足足有两百页,而离婚协议就藏在最后的附件里。
顾溪亭心不在焉地翻着页面,目光时不时瞟向台下的江昭婉。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心思根本不在文件上。
看着他在离婚协议上从容签下大名,朱眠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签的是什么。
就像这三年的婚姻一样,他从未认真对待过。
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一场相亲。
当时的顾溪亭刚从江昭婉结婚的打击中走出来,而她,则暗恋他整整十年。
领证当天。
他突然提出要隐婚。
她想都没想,就轻轻点头答应了。
因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条件她都能接受。
此刻,看着他为江昭婉失神的模样,朱眠玉握笔的手渐渐泛白,骨节都隐隐凸显。
她将整理好的文件递过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
果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文件,就在她标记的位置一一签下名字。
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这样,对她递过去的任何东西都漫不经心。
直到他沉稳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朱眠玉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指印都印在了掌心。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三年前他们的婚纱照。
镜头下的他,笑容那样勉强,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撕碎照片时,朱眠玉想起昨晚在他手机里看到的加密相册。
相册里面全是江昭婉的照片,从创业初期意气风发的模样,到如今光彩照人的总裁姿态,一张都没落下。
而最新的一张,是江昭婉宣布离婚的朋友圈。
配字很简单:重获新生。
那天晚上,一向克制的顾溪亭破天荒地喝醉了。
他平日里温润的眸子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那一刻,朱眠玉终于明白,他从未真正走出过那段感情。
这场隐婚,不过是他逃避现实的庇护所。
而她,从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走出会议室时,朱眠玉听见秘书们在一旁窃窃私语。
“江总终于离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和顾总在一起?”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朱眠玉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轻声说:“是啊,天造地设。”
“顾溪亭,很快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等这一个月的冷静期结束,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身边。”
“不必再为这段婚姻所困,不必再敷衍我的存在,不必再压抑对她的感情。”
“从今天起,我放你自由。”
金融中心的宴会厅灯火通明。
庆祝并购成功的酒会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
一个投资人端着酒杯,满脸笑容地说:“朱总,今天这个并购案可是轰动全国啊,再敬您一杯!”
觥筹交错间,朱眠玉举杯一饮而尽。
玻璃杯中装的是白水,但没人知道,包括站在不远处的顾溪亭。
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关心的。
他正被一群投资人围着,谈笑间尽显世家公子的优雅。
水晶灯的光影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俊美得像一幅油画。
朱眠玉看着这一幕,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这样光彩夺目的顾溪亭,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他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另一个人。
香槟塔前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江昭婉不知何时出现在宴会厅。
她端着酒杯,目光坚定地朝顾溪亭的方向走去。
朱眠玉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子,开始装作醉态上头。
她故意摇晃着起身。
顾溪亭的目光朝着她追来,快步走过来,扶着她的手臂说:“够了,别喝了。”
然后他向众人歉意地笑笑,解释道:“朱总今天太高兴,我先送她去休息。”
电梯里。
朱眠玉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闭着眼睛承受着电梯上升时的晃动。
顾溪亭的手早就被手机占据。
她余光瞥见他的屏幕,他正跟江昭婉聊着什么,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他丝毫没有看见她已经泛白的脸色。
他袖口淡淡的古龙水味,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变得格外刺鼻。
朱眠玉心里清楚,那支钢笔是江昭婉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可喜欢了,几乎天天都拿在手上用。
而她送的那枚名贵腕表呢,一直被他搁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从来没戴过。
总统套房的门刚一关上,顾溪亭的手臂就揽了过来。
朱眠玉身子略微往后仰,借着酒意,嘴角含糊地扯出一抹笑:“让我先……洗个澡……”
“我帮你。”顾溪亭说着,伸手就要去解她的外套。
她却赶紧按住他的手,默默地拒绝了。
接着,她借着醉意,慢慢松开手,轻声说:“今天太累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这样不着痕迹的推拒,就跟他们这三年的婚姻一模一样。
表面上看着和谐,实际上彼此疏离得很。
顾溪亭也没勉强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去倒水。
朱眠玉看着他那颀长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实啊,这次她的醉意是装出来的,但心如死灰却是真的。
很快,等离婚协议生效,这样的温存也会成为过去式。
她靠在沙发上,眼底一片清明。
哪怕顾溪亭此刻离她再近,可他的心始终在别的地方。
“对了,”顾溪亭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今天的并购文件我还没看完……”
朱眠玉的心猛地一紧。
她装作醉意更浓的样子,嘟囔着:“头晕……明天再说……”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溪亭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昭婉?这么晚……”
“溪亭!”电话那头传来江昭婉急促的声音,“沈峰疯了!他带人把公司服务器给砸了!所有项目数据都……求你快来!”
顾溪亭立刻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去穿外套。
“眠玉,我得去趟公司,昭婉那边出事了。”
朱眠玉看着他那急切的样子,“醉意”更浓地说道:“又是她前夫?”
“嗯,他把服务器砸了,现在公司乱成一团。”顾溪亭一边穿鞋一边解释,“我让保镖跟着,你别担心。”
等房门关上,朱眠玉的醉意瞬间就没了。
她摸出手机,果然在朋友圈看到了江昭婉发的动态。
是一段直播视频,江昭婉站在公司楼顶,顾溪亭的身影一闪而过,正在帮她处理服务器的事故。
动态里还有一行字:“昨日的黑暗已然过去,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看着这段意味深长的文字,朱眠玉忽然明白了。
所谓的服务器事件,不过是他们约会的借口罢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走向衣帽间。
她把这三年来送给顾溪亭的东西,一件件找了出来。
然后整整齐齐地码进盒子里,自然也包括那块外包装已经落满灰尘的腕表。
当顾溪亭回来时,看见她在收拾东西,就问:“怎么突然整理起这些来了?”
“用不上了,准备捐了。”朱眠玉头也不抬地回答。
“也好。”顾溪亭看了眼盒子,没再继续追问,转身进了浴室。
朱眠玉望着他的背影,眸色平静。
其实只要他打开箱子看一眼,就能发现这些都是她曾经对他的爱意。
但他什么都没做。
就像这三年的婚姻一样,他从来没真正关心过她的心情和行为。
也不在乎,她的这些举动背后所包含的任何意义。
第二天一早,收废品的人上门来收。
看着她满满一箱曾经的爱意被当作废品收走。
朱眠玉坐在办公室里,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很快,等离婚协议生效,一切就会彻底结束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落地窗,轻柔地洒进办公室。
朱眠玉正专注地查看并购后的数据报表。
却突然发现系统怎么都无法登录。
没一会儿,技术部的电话急促地打了进来。
“抱歉,朱总,服务器出了点问题,需要顾总的授权才行。”电话那头传来技术人员焦急的声音。
朱眠玉望向对面办公室,看见顾溪亭忙碌的身影。
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几天她本来就在故意躲着顾溪亭,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没办法,她只能亲自去找他。
朱眠玉穿过玻璃走廊,隐隐约约听见秘书们在窃窃私语。
“听说今晚的答谢晚宴,董事长特意要求带家属呢。”一个秘书小声说道。
“可不是嘛,大家都想看看顾总的神秘女友是谁。”另一个秘书附和着。
“我猜啊,肯定是江总,你看他们这次并购配合得多默契。”又一个秘书猜测道。
朱眠玉轻轻推开顾溪亭办公室的门。
顾溪亭正在打电话,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快速结束了通话。
“眠玉?什么事?”顾溪亭问道。
朱眠玉递过去一张纸条,轻声说:“需要你的权限。”
顾溪亭接过纸条,开始输入密码。
这时,微信群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各部门注意:今晚答谢晚宴全体主管携伴出席。@顾溪亭”
紧接着,陈董亲自发消息:“溪亭,整个金融圈都在猜你的另一半,今晚总该让我们见见了吧?”
朱眠玉的手机也同时收到了这条消息。
消息后面跟着一串起哄的表情。
朱眠玉的手指微微发颤,目光紧紧落在顾溪亭脸上。
顾溪亭明显愣住了,抬眼看向她,带着几分试探说:“要不......你跟我去?”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地剜着朱眠玉的心。
三年了,他们的婚姻始终是个秘密。
朱眠玉苦笑着,心想从前没承认的事,现在都要离婚了再来承认,还有什么意义?
几乎没有思考,朱眠玉直接拒绝。
“今晚我约了风投谈判。”她扯出一个浅笑。
“而且,你应该也不想带我去吧?”朱眠玉又补充道。
顾溪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
他的这一沉默,仿佛给了朱眠玉一记重锤。
她暗自庆幸,自己果然不该对他抱有幻想。
“数据修复好了就发我。”朱眠玉转身时,听见自己平静地说道。
夜晚的酒店,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顾溪亭刚走进宴会厅,就被几个董事围住。
“溪亭,你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一个董事语重心长地说。
“就是,像你这样的条件,再单着就可惜了。”另一个董事附和着。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优秀的......”又一个董事热情地说。
推杯换盏间,顾溪亭悄悄打开手机。
置顶的两个联系人,一个是“朱眠玉”,一个是“昭婉”。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进了后者的对话框。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邀约江昭婉出席这样的场合。
没过多久,江昭婉出现在宴会厅。
她穿着一袭黑色晚礼服,完美地勾勒出曼妙的身材。
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的韵味。
在场的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热闹的氛围中,顾溪亭的秘书匆匆跑来。
“顾总,不好了,并购文件好像泄露了!网上已经有人爆料说......”秘书焦急地说道。
顾溪亭快速接过平板,急切地查看那条爆料。
当看到“离婚协议”这几个大字时,他的手微微发抖。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快速在人群中搜寻着朱眠玉的身影。
第一次,他撇下江昭婉,快步朝着朱眠玉的方向走去。
“这是什么?”
抬头的瞬间,她正好对上朱眠玉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眼。
朱眠玉站在落地窗前,那一身剪裁极为得体的职业套装,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
她神色一如往常,轻声说道:“有投资方想咨询离婚案,我让张助理代为引荐的,可能是不小心,就夹在了合同里面。”
他刚要张嘴追问,身后却传来那熟悉无比的声音:“溪亭,董事长在找你呢。”
江昭婉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那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顾溪亭瞬间就僵在了原地,身体变得异常僵硬。
他心里慌乱极了,根本不敢去看朱眠玉脸上的表情。
可他的手,却又舍不得推开江昭婉。
朱眠玉只是微微颔首,语气疏离又不失礼貌:“谢谢顾总关心,商业上的事我们改日再谈。”
转身离去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果然是江总啊,这才是金融圈最般配的一对呢。”
是啊,朱眠玉在心底苦涩地笑了笑,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不该存在于他们世界的意外罢了。
离开之后,朱眠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站在落地窗前,目光呆呆地看着对面大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顾溪亭挽着江昭婉的画面。
那亲密无间的姿态,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
许是伤得实在太深了,她竟然已经感觉不到心痛,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离婚冷静期还有三十天,为什么这三十天会如此漫长呢?
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表面还结了一层淡淡的膜。
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强打起精神,继续做着并购案的善后工作。
凌晨三点,张助理匆匆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
“朱总,这是并购后的整合方案。”
张助理把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担忧:“您脸色差得厉害,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或者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她端起那杯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意瞬间在口中散开。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大楼上,透过玻璃幕墙,能看到酒店里灯光通明。
想起晚宴上那一幕,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讽刺。
三年的婚姻啊,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被收购的对手。
而江昭婉,却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在他身边。
凌晨三点,朱眠玉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份文件。
她揉了揉太阳穴,可突然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眼前一黑,她直接失去了意识。
“朱总!”张助理一抬头,就看见朱眠玉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重重地从座椅上摔了下来。
张助理慌忙跑上前,惊叫道:“朱总,您挺住啊,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私人病房里,张医生仔细检查完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加过度劳累导致的胃出血,你都已经昏厥过去了,这情况很严重啊!麻烦联系一下家属签字,我要给你尽快安排手术!”
朱眠玉望着手机置顶的那个号码,犹豫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十几个未接电话之后,屏幕始终停留在拨号界面,没有任何接通的迹象。
“或许顾总在忙着处理江氏的投资案?”张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向来都很忙。”朱眠玉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就像三年来的每一个深夜。我推掉所有应酬,满心欢喜地等他回家吃饭,可他却在陪客户。我学了一年金融,就想着能帮他分担一些工作,他却说我是外行。我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生日惊喜,他却临时改变计划去谈项目。”
“人总要学会接受现实,不是吗?”
张助理悄悄打开微信,工作群里早就有了99 +的未读消息。
配图里,顾溪亭正和江昭婉一起开心地切着蛋糕。
她看了一眼虚弱无比的朱眠玉,悄悄按熄了屏幕。
“可是现在需要家属签字。”
陈医生紧紧捏着住院通知书,神色严峻得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不必了。”
朱眠玉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藏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绝。
“再过半个月,他就不是我的丈夫了。”
“朱女士,我不管你跟你丈夫有什么矛盾。”
陈医生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但现在,他还是你的合法丈夫。”
朱眠玉的目光里满是讽刺,她直直地认真看着医生。
“您也看到了,他不接我的电话。”
“难道他一直联系不上,我就要一直等死吗?”
陈医生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好让张助理签了字。
手术很成功,可朱眠玉在ICU里躺了五天。
病房里冷冷清清,除了张助理再无别人。
直到第六天,顾溪亭才匆匆赶来。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明显是刚从酒会上赶来。
他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据,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你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朱眠玉望着他,眼神平静又疏离。
“你应该很忙,江氏的收购案比我这点小事重要。”
“那天的事情......”
顾溪亭欲言又止,似乎想解释什么。
“听说江总的离婚手续办完了?”
朱眠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顾溪亭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都结束了。”
“恭贺江氏起航。”
朱眠玉声音依旧轻柔。
“希望我也能跟她一样顺利。”
顾溪亭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他看清来电显示,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身走向走廊。
半小时后他回来,却听见病房里传来朱眠玉的声音。
“不用管董事会的事了。”
“等离婚冷静期结束,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
顾溪亭心底猛地一跳,急忙推开门。
“什么离婚冷静期?”
朱眠玉没想到顾溪亭会听见这句话,有些慌乱。
幸而张助理眼疾手快,立刻接过话头。
“顾总,朱总在帮我参谋离婚的事。”
“最近我和我先生感情出了一些裂痕......”
“嗯。”
朱眠玉神色从容地补充。
“她最近的婚姻问题,正好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
“想让我帮忙引荐。”
VIP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顾溪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
但还没等他开口,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昭婉。
他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看朱眠玉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抿了抿唇。
“我先接个电话。”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朱眠玉闭上眼睛。
从他选择接那个电话的那一刻,早就说明了一切问题。
“朱总......”
张助理欲言又止。
“没事。”
朱眠玉轻声说。
“本来也瞒不了多久了。”
顾溪亭回来时,朱眠玉已经靠在床头看文件。
他的神色平静得让她心慌。
“刚刚我去问医生了,医生说你下周就能出院。”
“到时候我来接你。”
朱眠玉头也不抬。
“不用,让司机来就好。你忙你的。”
这句话说得很自然,却让顾溪亭莫名心虚。
他柔了声音,对她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眠玉,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但那天......”
朱眠玉放下文件,明亮的眼眸盯着他。
顾溪亭的声音在她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朱眠玉截断了他的话头。
“你不用解释的,并购之后,你需要忙的事情很多。”
“我理解的。”
顾溪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赶紧接上话:
“可是,我毕竟是你的丈夫呀。所以等你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听见顾溪亭特意提起自己的身份,朱眠玉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好啊。”
她看着他,那笑容里满是牵强。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又想起刚刚江昭婉催他回去的电话,朱眠玉最终只是轻轻点点头,说:“那……我先回公司了。最近并购后的工作特别忙。”
“嗯。”顾溪亭语气依然温和,“路上小心。”
一周后,朱眠玉独自一人去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一脸八卦地问她:“你那位惊为天人的老公怎么没来接你出院呀?”
朱眠玉落寞地笑了笑:“他很忙,不必来接我了。我一个人,也能出院。”
就在办手续前,她刷到了江昭婉发的三亚度假照。照片上配文:“难得放松,感谢陪伴。”
照片里阳光灿烂,沙滩上清晰地留着两串脚印。
朱眠玉心里一紧,她给顾溪亭拨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海浪声。
“怎么了?”顾溪亭的声音有些慌乱。
“没什么,”朱眠玉靠在窗边,轻声说,“就是想告诉你,我出院了。”
“啊?今天……”顾溪亭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在外地出差,本来……”
“去三亚出差?”朱眠玉轻声追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顾溪亭才说:“嗯……临时有个会议……”
“知道了。”
朱眠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办完出院手续,朱眠玉打开日历。离婚冷静期还有十天。
十天后,他们的婚姻就走到尽头了。到那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江昭婉身边,而她,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走出医院,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朱眠玉抬手挡住有些刺目的阳光。
她第一次觉得这座满是钢筋丛林的城市如此开阔。原来放下一段感情后,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
胃病还未痊愈,但朱眠玉已经开始着手星瀚科技的搬迁工作。
并购后,公司要迁入金融中心,和顾氏集团共处一栋大厦。
“朱总,设备清单已经核对完毕。”张助理拿着平板走进来。
“但您的私人办公室……”
“都按计划执行。”朱眠玉轻轻敲击着键盘,目光落在对面大楼正在清空的办公室。
整个顶层一片忙碌景象,纸箱、器材、文件资料堆满了走廊。
工程团队正在拆除服务器,搬运设备的声音嘈杂地响个不停。
顾溪亭匆匆走进来时,一下子愣在了门口。他万万没想到朱眠玉会这么快开始搬迁。
“金融中心那边装修好了?”他走到窗前,看着被腾空的办公区。
“嗯,”朱眠玉头也不抬,“新址更适合科技企业发展。”
顾溪亭换了个话题:“张助理说你让她清空了顶层的休息室,那里不是你最喜欢……”
“已经不需要了。”朱眠玉打断他的话,声音很轻,“有些习惯,是时候改改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那个篮球,那是去年他们在NBA现场一起买的纪念品。
现在,它也被贴上了“待处理”的标签。
顾溪亭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工程队搬出来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他的东西。
从并购前期到如今,点点滴滴的合作记录都在里面。
“你的东西呢?”
“都处理完了。”
朱眠玉声音干脆,顾溪亭听了,还以为所有东西都搬去新办公室了,便没再追问。
他一边仔细检查着搬迁清单,一边随口提醒:“记得让他们分类标记好,千万别弄混了。”
朱眠玉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有几句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会弄混的。因为新办公室里,只有顾溪亭的东西。
等最后一个箱子封好,天色已经暗下来,华灯初上。
朱眠玉扶着墙,慢慢准备下楼。刚走到电梯门口,就迎面碰到了江昭婉和她的投资团队。
顾溪亭完全没料到会遇见江昭婉,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地松开搀扶着朱眠玉的手,往前迈了两步,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在搬迁,”江昭婉脸上挂着笑,接过话,“正好路过,就想来看看还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朱眠玉身上,热情地打招呼:“朱姐姐,好久不见。”
朱眠玉微微蹙眉,不过瞬间就压下了心头的冲动,礼貌地伸出手:“江总,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江昭婉看着她,笑容明媚:“不如借这个机会,咱们一起吃个饭?”
朱眠玉看了眼顾溪亭纠结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改天吧。”
顾溪亭连忙扶她上车,关切地说:“我送你回去休息。”
然后转头又对江昭婉说:“你们先去,我一会来找你们。”
到了地下室,朱眠玉开口:“我已经让张助理安排了车。”
她侧身避开顾溪亭伸来的手,淡淡地说:“你们聊项目要紧。”
顾溪亭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今天格外大度又疏离。
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朱眠玉率先开了口。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她看到顾溪亭欲言又止的表情。
“当初不是说好了吗?除了父母,对谁都不公开,直到双方都觉得合适。你现在还没准备好,我理解。”
听她这么说,顾溪亭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他抿了抿唇,认真地说:“等过段时间,等我调整好了,一定会公开的。”
朱眠玉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
三年了,他一直说等有合适的时机。可她真的等不下去了。
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她真的累了。
她抬眸,轻声说道:“快回去吧,江昭婉还在等你。”
顾溪亭看着她疏离的态度,还想再哄她几句。
可这时,江昭婉催促的微信又响了起来。
他歉意地冲着朱眠玉说:“眠玉,等我回来。”
关车门时,她又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曾几何时,她会为他的每一个表情心动。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车子驶入车流,路边的梧桐树影斑驳陆离。
从并购开始,她就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眠玉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夜色将她的表情掩去。
窗外的霓虹灯光明灭交替,像极了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心底的爱恋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变成了执念。直到现在,她终于放下了这样的执念。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而错的人,终究是要说再见的。
回程的车里,朱眠玉一直看着平板,没有说话。
数据分析显示,并购后的星瀚科技市值不断攀升,这本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顾溪亭看着她疲惫的侧颜,细数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
最后,他得出结论,肯定是并购案太耗费心神,才让她如此心不在焉。
他略一思索,开口说道:“下周既是并购成功一周年,也是我们结婚三周年呢。去巴厘岛放松几天怎么样?那儿的海景美极了。”
朱眠玉眼睛紧紧盯着平板上的股市走向,头也不抬地回应:“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还是算了吧。”
他又提议:“那去佘山的高尔夫别墅?那里的温泉可是很出名的,泡一泡说不定能让你身体好点。”
朱眠玉还是拒绝:“不了,没什么兴趣。”
他接着又提了几个建议,像去海边度假、去山区徒步之类的,却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掉。
她这漠不关心的态度,和从前只要听到约会就双眼发亮、兴奋不已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着他满脸困惑的表情,朱眠玉放下手中的平板,说道:“去交易所转转吧。”
“交易所?”顾溪亭微微蹙眉,“你不是最早就是在那里工作吗?去那儿干啥呀?”
她笑了笑,解释道:“再去看看上市大厅,回忆回忆以前。”
车厢里重新陷入沉默。朱眠玉点开手机日历,看着上面的日期——11月7日,离婚协议生效的日子。
而11月7日,不仅是结婚纪念日,也是他们在交易所初见的第十年。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地方结束,倒也算得上有始有终。
她半开玩笑地问:“你应该不会再放我鸽子了吧?”
顾溪亭抿嘴一笑,回答:“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我向来守时的。”
朱眠玉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默默回忆着:上次是为了陪江昭婉谈并购,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她当时孤零零地在病房,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再上次是为了帮她处理收购案,错过了上市庆典,那可是她事业上很重要的时刻;还有一次是因为她的投资会,连重组会议都没参加……
一周后。金秋的阳光洒满整个金融街,暖烘烘的。
朱眠玉精心换上一条明黄色的长裙,那颜色鲜艳夺目,还别上一枚精致的胸针,出门去记录这最后的告别。
顾溪亭早已在写字楼下等候。看着她精心打扮的样子,他的心情也轻快起来,说道:“等下多拍些照片,留作纪念。”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交易所。朱眠玉正准备留下这最后告别的画面时,顾溪亭的手机突然响起。
朱眠玉转头,正好看见他脸上纠结的表情。
电话里传来江昭婉柔弱的声音:“溪亭,我在医院,我需要你……”
他拿着手机的手顿住了。
朱眠玉又转头,再次看到他那纠结的神情。
他急忙解释:“公司那边出事了,我得先……”
朱眠玉轻声问:“晚半个小时可以吗?就半个小时。”她其实明知故问。
他着急地说:“不行,这次真的很急,我必须马上过去。”
说着,他已经在收拾东西。
她静静地看着他离开,没有挽留,心里一阵悲凉。
打开手机,江昭婉的朋友圈映入眼帘:她面色苍白地半躺在病床上,顾溪亭端着一碗白粥,正耐心地为她吹凉。
配文是:消化不良,还好有你^
原来,这就是顾溪亭所说的重要事。也是,比起她来,他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
这一刻,一切都尘埃落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他是去陪江昭婉了。
朱眠玉看着这条朋友圈,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为了不过是消化不良的江昭婉,连最后一个小时的时光都不愿意给她。
回想起刚才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摇了摇头。
顾溪亭,如果你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时光,你还会这样急着离开吗?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她也不再期待答案了。
打开微信,她给苏律师发了一条消息:“苏律师,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对方很快回复消息,那提示音清脆:
“已经都办完了,
朱总,从今天起,您就是自由的了。祝贺重生。”
“重生”这个词,让朱眠玉心里猛地一动。
她忽然觉得释然,原来放手是这般感觉。
像是卸下沉重包袱,可又似没了所有重量,
她脚步虚浮,一时不知该怎么站稳。
回到办公室,她开始收拾最后的痕迹。
曾经并肩奋斗的点点滴滴,此刻成回忆。
那支他为她买的第一支钢笔,笔身精致。
那份他第一次审阅写满批注的计划书,字迹刚劲。
还有那张他们敲钟时的合影,他笑得温和。
一件一件整理着,每一件物品都像故事,
轻轻诉说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十年,究竟有多长?
长到足以让一个人的所有执念都化作离别。
她将信纸折好,压在那本最喜欢的书下。
她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环顾办公室。
这间承载太多记忆的办公室,要迎新主人了。
朱眠玉在心里默默说:“顾溪亭,从此刻起,我们再无羁绊。愿你,得偿所愿。”
离开时,她没回头,自嘲道:“我真是懦弱,历经十年才把心里没我的人剔除。”
而此刻的顾溪亭,终于从医院出来。
看到她发的动态,他才松了口气。
开车返回时,他忽然记起今天的约定。
他拨通朱眠玉的电话,却传来关机提示音。
他发了几条消息,许久都没有回音。
三年来,第一次联系不到她,他慌了。
一种莫名慌乱涌上心头,他立刻调转车头驶向公司。
他心想:“这个时间,她大概还在办公室加班吧。”
一进办公室,里面东西整整齐齐,
却唯独没了她的痕迹。
他急匆匆在每一层楼找,找遍了都没找到。
最后,顾溪亭颓然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的信。
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念道:
“一个月前,离婚协议就签署完成。从今天起,我们都获得了自由。祝你和江昭婉前程似锦,也愿我此后,不负韶华。”
信纸上的每一个字,像利刃扎进顾溪亭心里。
他手指微微发抖,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喃喃自语:“什么叫协议签署完成?什么时候的协议?”
手中车钥匙滑落,砸在桌上文件上。
最上面那份,赫然是《离婚协议书》。
他瞳孔猛然收缩,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
看到朱眠玉娟秀洒脱的签名,还有自己的字迹——顾溪亭。
那一刻,无数被他忽视的细节涌来。
他想起并购案签约那天,她说要他签字,却是从苏律师办公室下来的。
他又想到苏律师转交并购文件时,看到他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一个月来她处理掉的东西,全是和他有关的回忆。
想到金融中心的新办公室,他明白了。
她在他眼皮底下策划骗局,让他签了离婚协议,然后离开。
一股怒意和慌乱涌上心头。
顾溪亭抓起协议和车钥匙,冲向电梯。
“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苏律师被这声响吓了一跳。
顾溪亭怒吼:“这份离婚协议,是你经手的?”
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苏律师抬起头,看着失态的顾溪亭,连忙放下手中咖啡。
“是我经手的,流程都很规范,怎么了,顾总?”
苏律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溪亭的脸色,轻声说道。
顾溪亭死死攥着那份协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可是朱眠玉的离婚案!”
刹那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离婚”两个字在不断回响。
十年,他们已经在一起整整十年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像一盆冰冷的水,“哗”地浇在顾溪亭头上。
脑海中,无数个她独自等待的背影闪过。
那些被他用“工作忙”搪塞过去的周末,历历在目。
那些他以为永远都会在的温暖,在这一刻统统化作利刃,刺得他几乎窒息。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想要整理一下西装。
这个动作他做了太多次,每次在董事会上,每次在谈判桌前。
完美的仪态是他的盔甲,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些引以为傲的从容,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从小到大精心维持的完美形象,在这一刻几乎崩塌。
那些年,他是多么骄傲啊,最年轻的总裁,最成功的商业精英。
可他忘了,他从没有履行过一次作为丈夫的职责。
可他现在哪还有心思顾及自己的形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签合同那天,她声音里的疲惫,他现在才听懂。
顾溪亭握紧手指,手中的离婚协议被握得皱成一团。
他想起他们的过往,每一次争吵,她总是先让步。
而他,却从未在意过她眼中的落寞。
“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在发抖,“她怎么能......”
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质问自己:
你怎么能把她的爱视若无睹?
你怎么能让她等待了那么久?
“顾总?”苏律师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顾溪亭恍惚间想起,朱眠玉从不这样叫他。
她总是轻声唤他“溪亭”,带着他现在才懂得珍惜的温柔。
“为什么?”他抬起头,眼眶泛红,“为什么她要这样?”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到的是无数个朱眠玉独自用餐的背影。
无数个他因为工作爽约的约会,无数个她失望却依然微笑的表情。
苏律师看着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天之骄子,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多少次朱眠玉坐在这个位置,平静地谈论离婚细节。
那种平静背后,是怎样的心碎啊?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也许,是因为等待太久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剜着顾溪亭的心。
是啊,她等了太久太久,等他的一个眼神,等他的一句关心。
等他放下手机陪她聊聊天,可他永远在忙。
忙着下一个项目,下一个并购,却从未真正看见过她的等待。
他退后几步,跌坐在真皮沙发上。
记忆中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此刻变得清晰:
她准时准点接送他上下班,他却总是临时改变行程。
她记得他每一个重要场合,他却总是忘记他们的纪念日。
她细心打理着两人的生活,他却连她最近在忙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问我要不要看文件。我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多么讽刺啊,他最后一次能挽回婚姻的机会,却被他亲手毁掉。
眼泪无声地落下。
那滴泪里有多少后悔,有多少不舍,有多少懊悔,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说过,”苏律师一脸温和,缓缓递过一张纸巾,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与其等着被放弃,不如主动放手。这样,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顾溪亭原本低垂着头,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很大,满脸震惊:“她以为我会放弃她?”
结婚纪念日那天,其实已经是她最后的挽留。原来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只是他太迟钝了,直到失去,才懂得心痛的滋味。
“抱歉,我太激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急切地问,“能告诉我她的新联系方式吗?”
苏律师露出为难的神色,眉头微皱,嘴唇动了动:“这......”
“求您。”他紧紧咬着嘴唇,生平第一次用这个词,眼神里满是祈求。
苏律师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朱总临走前确实留了联系方式。”
接着,苏律师轻轻摇头,表情严肃:“但你知道的,我们这行,有保密的规矩......我不能给你,顾总......”
顾溪亭死死咬着后槽牙,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是啊,他连他们的婚姻都要隐瞒,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别人呢?
他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颤抖:“她最后是什么样的?”
苏律师顿了顿,回忆着说:“很平静。她说,时机到了,就该学会放手。”
顾溪亭站在落地窗前,眼神呆呆地望着对面那座他亲手打造的金融中心。阳光下的玻璃幕墙闪闪发光,反射出的光却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们的办公室,本该在最高的两层。视线最好的那间,原本是他满心欢喜给她准备的。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图纸都要重新设计,为什么所有装修都要重新规划。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留下来。
夜色中的金融中心依旧灯火通明。这样的夜晚顾溪亭经历过无数次,可这次,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
他在顶层办公室,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星瀚科技总部已经黑了的窗口,心中一阵酸涩。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顾溪亭盯着桌上的离婚协议,还有那条朱眠玉唯一留下的丝巾。他的眼神像是被黏住了,无法从那条丝巾上移开。那是她常戴的,带着淡淡的木质香,闻起来让人心里很温暖。
忽然,他想起很多被他忽略的细节。她总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像一个永远的守护者,而他甚至从未回过头好好看过她。
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暖,那些被他当作普通日常的体贴,原来都是她无声的爱意。
心,突然疼得无法呼吸。
每次加班到深夜,办公室的灯永远为他亮着。他还记得自己常常跟朱眠玉自嘲:
“这灯就像我的人生,永远不会熄灭。”
可现在想来,那哪是什么永恒的光明,不过是她固执地等待罢了。
每次谈并购遇到困难,关键数据总会及时出现在他的邮箱里。他还得意地以为这就是效率,就是专业,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团队执行力。
他忍不住问自己:“可现在我才懂,那些深夜的邮件背后,是朱眠玉不眠不休的付出。那些精准的数据分析里,藏着多少个她独自奋战的夜晚?”
甚至连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都是她注意到他常揉腰,专门找人定制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款式。她连他最细微的习惯都记得。
可他呢?他又为她,做过些什么呢?
“铃——”手机突然响起。是江昭婉。
他看着那个之前还会让他心跳加速的名字,此刻却感到异常陌生。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接。
他开始翻看这一个月的邮件记录。每一份并购文件,每一个项目报告,都藏着她精心设计的痕迹。
那些他随手就签过的文件,
纸张洁白,泛着淡淡的光泽,上面的字迹潦草又随意。
那些他头也不抬就处理的合同,
文件夹堆积在桌上,他只是匆匆一瞥便大笔一挥。
原来,这些都是她的告别。
两个小时之前,
管理系统里所有的权限,就自动转移到了他的账户下。
绿色的提示框闪烁,数字滚动后归于平静。
整整三年啊,
从轻易签下的婚姻,
那本红色的结婚证,被随意扔在抽屉角落。
到无意间的离婚,
离婚协议书上的签名,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好像从未认真对待过这段感情。
“顾总,”助理敲门进来,
敲门声清脆,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董事会让您过目这个......”
助理双手捧着文件,脸上带着恭敬。
“等等,”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急切。
“眠玉的账号还能登陆吗?”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离开前,把所有代码都删除了。
一行行代码消失在屏幕上,像流星划过夜空。
说是为了并购后的数据安全。”
助理低着头,语气有些无奈。
又一记重锤,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她说的那句话:
“有些习惯,是时候该改改了。”
她当时说这话时,眼神里的决绝,他却没读懂。
原来从代码到他,
她早已从心底删除得一干二净。
办公桌上的那个签名笔筒还在,
木质的笔筒,纹路清晰,是他们一起挑选的。
事业最低谷时,
公司资金链断裂,员工们人心惶惶。
她说过:“就像股市一样,
K线图上的曲线跌宕起伏,一片惨淡。
再冷的寒冬,只要熬过去,总会看见春天。”
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给了他力量。
可现在,这场寒冬,
窗外的风呼啸着,似乎没有尽头。
好像再也等不到春天了。
“顾总,”助理小心翼翼地说,
助理的声音很小,生怕惊扰了他。
“朱总在离开前,留下了一个U盘。”
小小的U盘,安静地躺在助理手中。
是一份加密的文件,
文件的图标上有一把小锁,神秘又冰冷。
密码是他们的婚礼日期。
那一天,鲜花簇拥,他们笑得灿烂。
他颤抖着打开,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密码输入后,界面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他们曾经的合照。
照片里的他们,笑得那么灿烂,仿佛那一刻的幸福能永恒。
但现实却是,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一张张翻看着,心像是被什么揪住,越来越紧。
照片里的她,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对他的爱意。
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此刻变得如此清晰。
他想起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都藏着她的深情。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她的身影。
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温柔,她的倔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失去了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的伴侣。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要找到她,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愿意用余生去弥补。
他抓起手机,拨打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但传来的,却是冰冷的“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又尝试发送短信,但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焦急而烦躁。
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她,必须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
他拿起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但他的心却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她。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因为,他还爱她。
这份爱,被他忽视了太久太久。
但现在,他想要找回它,想要紧紧抓住它。
他驱车在城市里穿梭,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都不放过。
但直到天亮,他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他坐在车里,看着初升的太阳,心中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挽回这段感情。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
因为,他还爱她。
这份爱,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无法抹去。
他决定,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要找到她,都要告诉她,他愿意用余生去弥补过去的错误。
来源:灯下静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