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或许不会直接终结新自由主义，但其潜在的成功——它所传递出的新自由主义共识已不再具有霸权地位的信号——却预示着一个旧世界的消亡，而关于其替代方案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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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或许不会直接终结新自由主义，但其潜在的成功——它所传递出的新自由主义共识已不再具有霸权地位的信号——却预示着一个旧世界的消亡，而关于其替代方案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唐纳德·特朗普在某种程度上赢得了这场关税战争。去年春天，新任加拿大总理、前央行行长，同时也是高盛校友的马克·卡尼宣布，由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秩序已维系近一个世纪，如今正走向终结。他将这一“以美国为锚的全球贸易体系”的消逝称为一场“悲剧”和“新现实”。特朗普正在重塑全球贸易体系，而世界各国正被迫仓促应对。

当特朗普开始对美国的贸易伙伴逐一征收关税，并要求它们必须与美国政府达成单独协议才能获得部分关税减免时，作为达沃斯精英的化身，卡尼的判断显然是准确的。

特朗普的确正在重塑全球秩序，他动用了美国霸权的最后残余力量，试图重新平衡贸易格局，振兴那些在传统上具有优势的产业（如汽车制造业），并扶持那些对外国竞争持谨慎态度的新兴产业。然而，即便对于美国而言，这依然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从某个角度看，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是“成功”的。关税已成为一种新的常态，许多国家要么效仿，要么已被迫达成妥协协议。共和党的核心支持者们“调整”了他们长期以来信奉的、由银行家精英所推动的全球化、自由贸易以及资本自由流动的理念。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甚完美的保护主义民族主义，这种思维模式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几个世纪前重商主义的遗产。在他们眼中——或者至少是他们所宣称的——是一个根植于国内工业复兴和外国“屈从”（甚至近乎朝贡）的无限光明未来。

在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转折中，特朗普正在建立一种贸易政策，其构想与许多左翼人士自自由贸易进入技术官僚和自由派想象以来所呼吁的政策颇为相似——后来，保守派也加入了这一行列。然而，特朗普的体系是一个扭曲的镜像，它剥离了所有劳动与环境保护的条款。事实上，它甚至在积极地拆除这些保护措施。

从某种意义上说，特朗普是新自由主义的掘墓人——或许，他正是新自由主义者应得的掘墓人。批评者们长期以来都指出，新自由主义秩序的内在矛盾使其注定会瓦解。美国所谓的“经济领导力”始终是一把双刃剑，它随时可能被用来对付其全球“伙伴”，而与此同时，美国的国内社区却因去工业化而四分五裂。

当这把剑同时指向内部与外部时，会发生什么？各国会竭尽全力自保，而国际自由主义的支柱则一个接一个地倒塌。国内工人不得不被迫适应——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在国外，那个曾备受推崇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正暴露出其脆弱性，它被一个沉溺于自身有毒党派主义的霸权国家所挟持，并极易被一个看似直接从罗马帝国衰落时期走出来的冲动自恋者所操控。

有权力的地方，就会有反制力量。短期内，面对关税，各国忙于应对和内部争斗。但从长远来看，它们正在环顾四周，审慎权衡各种选择。

以加拿大为例，这个在地理、文化和经济上都与美国紧密相连的国家，现在正将目光投向海外：它向欧盟寻求贸易和国防合作的机会，并向南方共同市场国家寻求更深层次的商业关系。

特朗普重塑世界秩序的努力，或许并不会在他卸任后得以延续。但即便如此，它也已经重塑了各国的认知。对于许多国家而言，对美国的警惕情绪将在未来数十年内持续存在。认为情况会有所不同，无疑是天真的。

然而，美国仍然拥有巨大的筹码。菲利普·坎利夫在《Compact》杂志中撰文指出，特朗普通过与欧盟达成有利协议——包括获得15%的关税让步，以及欧盟承诺购买7.5亿美元美国能源——已经“摧毁了欧洲梦”。

“特朗普的关税，并未引发许多经济学家所预言的经济灾难。它们也没有孤立美国并增强欧洲的实力，正如一些人所希望的那样。相反，它们现在威胁到了欧盟存在的根本依据。”坎利夫写道。

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的赌博奏效了。至少目前是这样。这不仅体现在对欧盟的成功上。坎利夫还指出，美国已迫使北约成员国购买美国武器。许多国家还承诺将国防开支占GDP的比例从2%提高到5%。美国长期以来一直在抱怨某些盟友——例如加拿大——没有支付“公平份额”。

再加上特朗普政府所签署的一系列双边贸易协议，美国政府可能最终会如愿以偿。或许——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但这种局面不太可能长期维持。

在海外的反制力量正在重组——或至少在积蓄力量——之际，特朗普政府正在国内考验民众对其政策的支持底线。通货膨胀正在抬头，就业增长放缓，物价不断上涨。80%的美国人担忧关税带来的成本，其中60%的人将责任归咎于总统。近三分之一的美国人将通胀列为美国面临的头号问题。

当市场下跌时，特朗普“枪打出头鸟”——他解雇了劳工统计局局长，并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埃里卡·麦克恩特费尔“篡改”数据，目的是“让共和党人和我看起来很糟糕”。然而，美国人并不买账——或者说，以这种速度，他们也买不起多少东西了。

经济压力并非抽象概念，它涉及生活必需品和日常娱乐。任天堂宣布将提高部分热门Switch游戏机及配件的价格，理由是“市场条件”所致。阿迪达斯也警告可能会提价。由于美国对巴西征收关税，肉类价格也可能随之上涨。特朗普政府曾希望——或声称甚至要求——企业不要将成本转嫁给消费者。但事实表明，他们正在这样做。

美国可能避免了去年许多人所担忧的经济衰退。但经历了数年疫情带来的压力、顽固的通胀和日益恶化的可负担性危机，美国民众正身处困境。随着中期选举的临近，他们至少可以说是忍无可忍。

尽管特朗普的新政策正在艰难成形，但一些早期的成功案例使其看起来像是对美国霸权即将衰落的预测被大大夸大了。然而，这一新秩序的未来——面对数十年来的新自由主义正统观念和根深蒂固的物质利益——绝不能被视为理所当然，尤其是在它正在给美国民众带来切实的经济伤害的情况下，而这些人，可能不会长期忍受这种困境。

但是，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主导世界的自由主义秩序正在发生变化。那些失去中间派政党支撑的“达沃斯精英”——如今几乎在所有领域都处于守势——可能不会轻易卷土重来。无论如何评价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它们至少表明，新自由主义时代可能正在走向终结。

当然，精英阶层会奋力反击。新兴的颠覆性力量将与长期的地缘政治格局转变和日益加速的气候危机相互叠加。这可能是一个时期，一个关于国内和国际经济关系的新愿景，有望突破多年的僵局，并有望在为时过晚之前实现突破。

作者介绍：

戴维·莫斯克罗普是一位作家和政治评论员。他主持播客《Open to Debate》，并著有《Too Dumb For Democracy? Why We Make Bad Political Decisions and How We Can Make Better Ones》。

来源：日新说Copernicium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