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世纪第一个阳春三月，春风夹杂着霏霏细雨尽情渲染着山村的空气。几只老鸹紧一声慢一声地演奏着一支与春天极不协调的哀歌。这一切好像是有意地与318国道罗田茅栗洲段的乡民们, 在为一位保家卫国曾亲自从朝鲜主席金日成手上接过和平银质勋章的战斗英雄——上甘岭战场15名幸
文赏画评
上甘岭幸存英雄李仕桃
贺正旺
新世纪第一个阳春三月，春风夹杂着霏霏细雨尽情渲染着山村的空气。几只老鸹紧一声慢一声地演奏着一支与春天极不协调的哀歌。这一切好像是有意地与318国道罗田茅栗洲段的乡民们, 在为一位保家卫国曾亲自从朝鲜主席金日成手上接过和平银质勋章的战斗英雄——上甘岭战场15名幸存者之一的李仕桃举行乡葬。
古老的哀乐敲打着,古老的哀歌在演奏着,一口黑木棺材被八个轿夫抬着,身着重孝的老英雄的七男一女跪在地上悲伤痛哭。“戎马疆场盖世英名垂青史,山水同悲乡民含泪唤英雄……”当地政府在为这位曾叱咤疆场的英雄致悼词。那黑木棺材上仍隐隐闻得到一股股浓浓的战场上的硝药味，从袅袅香火青烟中，他肩夹、大腿几处美国侵略者的子弹伤疤，满身铜钱大的燃烧弹伤痕仿佛历历在目。老英雄生前所讲述的战斗故事像一个个镜头在我眼前不断地浮现 ......
乱世造英雄
1922年5月李仕桃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的家中，他生不逢时，正值中原鼎沸，他兄妹12人，由于国家处于战乱又家大口阔，他的家境非常贫寒，12岁的他被兄嫂领着讨米度日。20岁结婚，生下两个儿子，25岁那年的一天晚上，他正在睡梦中，被国民党抓壮丁的五花大绑地抓走。在国民党队伍中，他深受军旅中进步思想的影响，不忍心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对国民党反动派发动的内战给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早已深恶痛绝，在他心灵深处，暗暗铸就了弃暗投明报效祖国的念头。
1948年的淮海战役，国共交战，李仕桃目睹一个个勇猛如虎的英雄解放军战士倒在国民党的一挺机枪之下，他怒从心起，挺身一脚踢翻了机关枪，反水投诚荣立三等功。火线加入中国共产党，当上了自己心目中真正的军人。从此，他挠勇疆场，随雄师参加渡江战役，解放上海，屡立战功，成为部队有名的“李不怕死”。1950年，正当全国人民欢庆之际，美帝国主义侵略我国友好邻邦朝鲜，魔爪伸到我国的鸭绿江。是复员同妻子儿女团圆，还是赴朝参战呢？李仕桃思索了起来，家乡妻子一封封期盼信他叫人念了好几遍，但唇亡齿寒，李仕桃听到侵略者在朝鲜烧房子、抢东西、杀人不眨眼等野蛮行径，便怒发冲冠，热血沸腾，毅然报名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
入朝初战
1950年12月，那夜他仰望蓝天上眨眼的星星，默默告别了家乡人民，大军来到鸭绿江边，凛冽的北风把江面冻成了一条宽敞的大路，他们一过长白山，从山顶俯视山下，一片凄凉的惨状。前面传下命令“脱枪衣，准备战斗，步枪上刺刀。”一会儿，尖刀兵与敌人接火，枪声、喊杀声震耳欲聋，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美军的一个指挥官事后回忆说：那天是入朝以来的第一次惨败。俘虏的美国士兵说，他们遇到的是“天兵”。
李仕桃随雄狮一起追到火烧桥，俘虏敌军2000多人。部队稍作整顿，火烧桥头堆放着一袋袋东西，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年轻的战友们以为是美国佬丢下的什么武器，打开一看却是一袋袋朝鲜儿童的尸体，每一袋2个或3个，敌人以此作为战壕墙。指导员祝可唐作战时动员，战士们见到这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状，一个个奋臂疾呼“为朝辞儿童报仇，讨回血债”。战士们不顾严寒侵袭与疲劳，抖擞精神，追敌三天三夜，以干粮充饥，72 小时连续作战，把美国鬼子赶到长京河，夺船逃命。我军伤亡极小，战友的脚下全成了血泡，但看到“洋鬼子”“ 纸老虎”的狼狈相，战友们顿时兴奋极了。这一仗，打出了国威，李仕挑一人毙敌4人，生擒俘虏9人。
鸡鸣山救班长
1951年2月的一个黄昏，敌人的飞机在他们连队的上空胡乱丢了几颗炸弹仓惶离去。朝鲜2月的夜仍寒气逼人。部队接到紧急命令，黄昏后攻击鸡鸣山。
鸡鸣山上的守敌是美王牌陆战一师，部队进行了战前动员后，秘密向鸡鸣山靠近。少时，前头部队同敌军接火，敌人经不住我军强大兵力突然攻击。我军一口气越过了敌人的三道火力封锁线，打乱了敌人的阵营，部队与敌人双方混战，李仕桃的班长王玉良搜索着往山顶上冲，突然听到班长的惨叫，他回头一看，班长和一个大个子美国鬼子在战壕内搅打在一起，大个子鬼子正用力卡住了班长的喉咙。李仕挑转身想用刺刀杀死敌人，狼狈的敌人一闪，班长趁机翻了起来，鬼子一使劲又翻了过来，李仁桃急中生智，从身上取下一颗手榴弹，瞅准机会，一下子把鬼子打得脑浆迸出，上了西天。班长被他救下来，半天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板里美女爱英雄
1952年5月，志愿军攻下上板里，为了防止敌人反攻，部队整休，挖战壕，做防空洞，作战前准备。做防空洞需要树，而当时部队找不到许多砍树的工具，大家束手无策。李仕桃找到一把挖战壕的钢锹，在石头上擦了擦，锋利无比，把在家乡挖树烧火炉的技术使出来，一天挖树60多棵，而且每棵树被断为三截。团首长把这种砍树法称之为“李仕挑砍树法”在部队中推广。为部队赢得了宝贵的战前防御时间。他又一次荣立三等功。李仕桃屡屡立功，他的事迹被编为快板在部队中广为宣传。一位朝鲜女教师把它翻译成朝鲜语，在学生中传播，李仕桃这位来自大别山的庄稼汉，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位漂亮的朝鲜女教师在黑压压的兵营人群中，正对着他遮眉远望。她，叫金美金。
那天清晨，李仕桃奉命到邻近的一户朝鲜老乡家借东西。开门的姑娘正是金美金，她见自己钦慕已久的受人崇敬的英雄来到家中，一股羞涩的喜悦立时涨红了面颊。目光如电的李仕桃一下读懂了姑娘的爱情。这的确是一位深讨战士喜爱的好姑娘，他几次目睹这位姑娘冒着枪林弹雨为志愿军送水、送饭、送弹药，在中朝军民联谊会上她以丰韵的舞姿，清韵的歌喉演唱了朝鲜民歌《桔梗谣》。
然而，作为一名志愿军军人，他更深深懂得爱情诚可贵，祖国价更高。为了中国军人的声誉，他只能将这位异国姑娘的爱珍藏在心底。毕竟是中国军人，毕竟是英雄汉子。他有礼有节借到了东西，一声谢谢就出了门。没想到姑娘拿着一条亲手织的厚围巾，双手递给了心上人。李仕桃怔怔地不知所措：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这围巾咋办？硬退给人家吧，一定会伤害姑娘一颗纯洁的心。对了，他一拍脑门有了主意。
第二天，他到姑娘家还东西，开门的又是婷婷玉立的金美金，这一次，洁白的裙子把姑娘那羞涩的脸衬托得更加红扑扑的。脉脉含情的眼睛直往李仕桃颈脖上瞅。姑娘见李仕桃并没有戴那条围巾，姑娘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李仕桃心里也有一阵被激情冲击后的难过。但是他以坚守阵地的刚强控制了内心的激动，从怀中掏出一支英雄牌金笔，十分庄重地递给姑娘，用刚刚学到的几句夹生朝语对姑娘说，金美金老师，你送给我的围巾我不能戴，但我以志愿军的名义向你保证，这条围巾我一定会珍藏好的。这支笔是我立功的奖品，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金美金用中国话说：李大哥，为了朝鲜的解放你不惜牺牲自己，我尊敬你，日日夜夜加班学中文，只要你能接受我的爱，我等你，等你打垮了美国鬼子，我同你回中国。金美金眼圈红了，她接过笔，一把贴在胸口，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滴落下来。姑娘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用心编织的围巾留不住英雄，英雄的家园在中国，中国的军人有钢一般的意志，更有铁一般的纪律。
两颗心尽情地“砰、砰”直跳，这是姑娘的不可逾越的命运啊！这更是血与火的朝鲜战场留给李仕桃心中最永恒、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上甘岭的七天七夜
1952年，朝鲜战场上关键之战，土甘岭战斗打响了。志愿军同美侵略军进行了四个来回的拉锯战。首先我军抢战了这个山头，敌人凭借强大的兵力、精良的武器，反攻夺走了阵地，我军又以牺牲一个连的惨重代价夺回了阵地，并在半山腰打了坚固的坑洞布防，敌人又利用飞机开道，步兵随后一下攻到了山顶，敌人居高临下用机枪、大炮、燃烧弹封锁了下山的路，我坑洞的战士利用坚固的坑洞工事与用一挺重机枪把守洞口，山上的敌人也无法下山。这时，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敌人的飞机只能空投武器粮食，失去了战斗力。战局就这样僵持着。李仕桃他们连就守在坑洞里。
他们虽说带有水、干粮，但只能在短时间内维持。狼狈的敌人见用炮弹、火箭、爆破筒都没能炸开坑洞，就用火焰喷射枪从山上往坑洞喷火，由于坑洞中挡墙坚固而且与主洞转了弯，火烧不着，但浓浓的烟却熏得人受不了。敌人一放火焰，他们呛得直流眼泪，一个个死命地伏在地下，到了第四天，水已经没有了，干粮也快完了，再加上火焰烟的熏烤，大家受不了时只好用舌头舔潮温的地面。伤病号开始倒下去了。为了养活伤亡，到了第五天，连长决定，黄昏后偷偷出坑洞到半山腰的一个沁水坑中偷水。天黑之前，他们把一只白铁箱用烟熏黑，防止敌人的照明弹发现， 做好了偷水的准备。夜幕一降临，两名战友背着洋铁箱打开坑洞口偷偷出去了。
过了好久一名战友背着半铁箱水。艰难地爬回坑洞，听他说，他们刚到水边喝了几口水，敌人打了颗照明弹，紧接着一梭子弹把战友的大腿打伤了，他们随便包扎了一下，便快速往回爬，刚爬到坑洞不远，敌人的又一颗照明弹升空，照得满山如同白昼，战友壮烈牺牲了，他背上的铁箱打了个洞，水流走了一半，为了保存烈士用鲜血换来的半箱水，他匍匐着爬回来。起先战友们见水回来了高兴地围了上去，但听说战友牺牲了，谁也无心去喝水。连长动员大家把水喝下去，然后在大家一致要求下，由5个人组成一个敢死小组，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他们砍下一棵树作为掩体，分成两小组，前二人举着树向山下敌人的碉堡靠近，后三人掩护。他们瞅准照明弹熄灭后的瞬间，巧妙地靠近了敌人的雕堡，两名战士速将两颗手雷塞了进去，只听得一声巨响，敌人的雕堡飞上了天。报完仇，大家迅速回到坑洞，这时从山下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人，背着半袋子萝卡。原来首长几次派人送东西上来都被敌人的机枪压住了。刚才雕堡被炸，首长就派通讯员和他送来这一袋萝卡。他们刚走到半路，通讯员被敌人机枪打中了壮烈牺牲。首长的关心，大家激动万分，吃了萝卡战友们精神倍增。第八天黎明，我大部队发动总攻，敌人的碉堡一个个被我军的炮火掀翻了天，坑洞里15名战友率先冲上了山头。
回到营部，首长见他们一个个被熏得黑炭团似的，抱着他们失声痛哭。李仕挑荣立二等甲级战功。
1952年5月，李仕桃担任班长，他们所在部队——志愿军24 军，奉命抢攻“81808”高地，他们兄弟连七连强攻成功，可是敌人用一个营兵力又夺走了山头，李仕桃所在的八连接着进行反攻， 在敌人疯狂猛烈的火力封锁下，为了掩护伤亡惨重的尖刀排，他瞅准机会，故意暴露目标，勇敢地一下跃在一棵大树下，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他以大树为掩体，巧妙地从一条悬崖小道悄悄爬上山头，敌人的机枪还在向反攻的战友猛烈射击，李仕桃从山上往下射出了一串串愤怒的子弹，整个八连只剩下他和四川籍的一名叫贲象的战友，但仍然按时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夺下了 “81808”高地。
黄昏，他望着一轮红日坠入西方，望着还未打扫的战场惨状，他多么盼望和平，一种思念亲人，思念祖国家乡的激情，化作一股超常的动力，他和唯一幸存的新战士贲象整理好所有的武器、弹药，打退了敌人无数次反攻，一直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当李仕桃带着贲象回到营地，炊事班长望着一锅无人问津的面条长叹，都牺牲了，连好班长“李不怕死”也离开了我们，原来，营长说他亲眼看见李仕桃将敌人火力吸引过去后，倒在一棵大树后再也不见人影了。谁料想，好班长竟好好活着回来了。他们大声欢呼，将奇迹般归来的李仕桃抬起来，抛向空中。
直到朝鲜大捷，英雄李仕桃带着一身弹痕，带着数枚勋章庄严地登上了由朝鲜金日成主席，中国彭德怀总司令的亲自接见的主席台。除了黄继光、邱少云、罗盛教等一批英烈外，他们三百名战斗英雄接过了金主席亲自授予的和平银质奖章。
解甲归田
带着一身伤疤，英雄自有英雄的本色。他追求的和平，祖国得到和平后，他那颗历经战火漂染、阳光提纯、海风静化的心，倍加珍惜和平。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比起牺牲的战友，幸运多了，他能活着回来，能沐浴和平的阳光，能亲眼看到祖国日益强大，足以满足了，所以直到死，他从未向政府提半点要求。
1955年，全国人民欢迎他，全省人民等着他，乡亲们敲着锣鼓接回了他。战功赫赫的英雄，安排在上海公安部队，他被机关、学校、工厂、农村，接来接去，作汇报讲演。然而这一切都挡不住他对故乡家园的殷切思念，他几次申请复员，谢绝公安领导的规劝，回到故乡。基层领导也为英雄安排了称心的工作，都被他谢绝了。他回到故乡，便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合作社建设中，他当过社长、书记，带领群众修水库改地造田，用科学开发林木经济，他冒着开除党籍的危险，领导群众开展生产自救，顶住了极左风，帮助乡亲度过了生活难关。而他自己蒙上了两年不白之冤。他实实在在走完了入生的每一步！
望着黑木棺材一寸一寸被土掩埋，望着声泪俱下的乡亲们，我猛然醒悟到，英雄李仕桃的战斗史连同一部抗美援朝的爱国史，今天成了种植在人们心目中的无字文化，英雄保家卫国而又淡泊名利的气概，将永远激励着后人。
来源：文赏画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