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到圣天湖景区,步行,前去码头崖下,瞻仰了那座屹立在圣天湖畔的“中条山抗日英雄跳黄河殉国纪念碑”。碑上镌刻着国民革命军第4集团军官兵“数千人,被日军先后分割包围于老庄、许八坡、沙窝渡、大沟南、小沟南、张峪、沙口、太阳渡、茅津渡等黄河沿岸几十公里的土崖和岸边。将
阳春4月,我离开山西芮城县永乐宫,乘网约车东去平陆县,准备去参观平陆县六十一个阶级兄弟纪念馆。
半路上,网约车司机介绍说,前面不远,是圣天湖黄河景区,那里有一座“中条山抗日英雄跳黄河殉国纪念碑”,顺路。
圣天湖畔“跳黄河殉国纪念碑”
车到圣天湖景区,步行,前去码头崖下,瞻仰了那座屹立在圣天湖畔的“中条山抗日英雄跳黄河殉国纪念碑”。碑上镌刻着国民革命军第4集团军官兵“数千人,被日军先后分割包围于老庄、许八坡、沙窝渡、大沟南、小沟南、张峪、沙口、太阳渡、茅津渡等黄河沿岸几十公里的土崖和岸边。将士们面对强敌,殊死拼杀。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宁死不降,相继跳入黄河。据记载,在流经芮城、平陆、垣曲百余公里的黄河上,遗体漂浮达三日之余”。这数千人到底是多少?碑上没写。
中条山地处山西省南部,与陕西、河南相邻,东北接太行山,西北毗邻吕梁山,宛如一道屏障,守护着洛阳、潼关以及中原大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抗日战争爆发后,山西大部分城市相继沦陷,这时的中条山,成为了中国守军在黄河以北的最后一道防线。
1936年12月的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杨虎城被囚。期间,他的西北军17路军被改编为第38军。到了1937年11月,日军攻克太原,第38军扩编为第4集团军,孙蔚如出任军长。其下辖第38军(军长赵寿山,辖第17师和第55师)和第96军(辖第177师和新编第14师)驻防中条山。
1939年6 月6日,日军调集3万余兵力,对驻守在中条山以南黄河以北的中国守军发起攻击,此战被称为“六·六战役”。
“六·六战役”发生在山西省平陆县城南的茅津渡。从茅津渡过黄河,便是位于河南三门峡市的崤山。占领崤山,北可掌控山西,东可扼掐河南,西可进兵关中,所以人称茅津渡是“一锁扣三省”,一锁既开,三省门户皆开,足见其战略位置的重要!
此战,日军兵分9路,由芮城县的陌南镇到平陆县的张店,构成一个孤形包围圈,欲图将中国守军第四集团军所属的第38军和第96军围歼于芮城以东、茅津渡以西地区。
6月6日凌晨,日军先行进攻的重点是芮城与平陆交界的洪池乡,在洪池乡设防的是中国守军第96军第177师。
经过近一昼夜的激战,第96军第177师和第38军独立第46旅分别被日军包围在平陆县城、太阳渡等黄河北岸东西不到10里的低洼区,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
此时的独立第46旅破釜沉舟,在旅长孔从洲的率领下趁夜向北突围,并一举歼灭了日军的两个炮兵中队。天刚亮,突出敌围的独立第46旅就进入夏县境内隐蔽。
独立第46旅的这次出敌不意的行动,打乱了日军的部署,也使被日军逼到黄河岸边的第177师绝境逢生,他们也在师长陈硕儒的率领下突出重围。
其后,在第4集团军的反击下,6月21日,日军退回运城,失地全部收复。
“六·六战役”战役历时13天,经过浴血奋战,第4集团军牺牲和失踪8800多名将士。纪念碑碑文记载,在突围时,第177师的新兵团和第531团工兵营的一千多名战士没有冲出日军的包围圈。他们经过一番生死拼杀,牺牲了200余人,剩下的八百余人被日军逼到黄河岸边的码头崖上。他们誓死不当俘虏,便从高崖上跳入汹涌的黄河。看介绍说,这八百多名壮士,大都是不满20岁的陕西“冷娃”。
看到这,我一时无言。
纪念碑的周围,除了我,别无他人。与如今那些香火缭绕的热闹去处相比,此处颇为安静。为缅念那些殉国的英灵,我采摘了几朵野花,敬献在纪念碑下,鞠躬,默哀。
返回时,我心中却五味杂陈。自小,在我的记忆里,最为震撼人心的,是八女投江,是狼牙山五壮士,他们都是以身殉国的中华英烈。如今,又得知在这里还有八百“冷娃”投黄河以殉国,听起来,确实悲壮,可细想,又很有些疑惑。
被数百日伪军追杀,八名抗联女子毅然投江;将日军引到绝境,掩护大部队转移,五位战士跳崖,那确实叫壮烈,可八百名手持武器的汉子没有与敌人拼,而是一起跳黄河,那叫什么?八百名士兵和几个人是不一样的,八百人相当于两个营的兵力!就算拿木棍,拿石头,也能打死打伤一些日军吧?就这么齐生生地跳河自杀了?那是给日本鬼子节省子弹吗?
在波澜壮阔的抗战史中,涌现出无数中华民族的英雄儿女,“狼牙山五壮士”、“八女投江”、“刘老庄连……这些都是有史料可考证的,但八百壮士跳黄河,正规史料档案中都没有记载。
从艺术的角度看,八百壮士跳黄河,确实很悲壮感人,但谁都清楚,当年上海淞沪之战时谢晋元带着400名被国军抛弃的将士还在拼死抵抗,他们没有选择“自杀”,凭什么中条山“六六战役”中的八百“冷娃”就要“自杀”?这就是爱国吗?这是在赞美,还是在侮辱?
查看资料,“八百冷娃跳黄河”的说法,源于2004年陕西作家陈忠实写的一篇题为《中条山八百壮士血祭黄河》的文章。
陈忠实在那篇文章里描述:“177师有一千多名士兵被两倍于己的鬼子包围,经过拼杀后死亡200人,余下的800人被逼到黄河岸边的悬崖上,三面都是绝壁。这800士兵在短暂的一瞬里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他们集体投河的那一幕,被山里的村民看见了。这个村民尤其清晰地记得最后一名士兵跳河的情景:悬崖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关中籍中国士兵,这是一位旗手。他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部队的军旗。军旗已经被枪弹撕裂被硝烟熏染,他仍然双手高擎着。那是……杨虎城创建孙蔚如统率着的西北军的军旗。他在跳河前吼唱了几句秦腔。那位当地村民还记得其中两句戏词,是《金沙滩》杨继业的两句唱词: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文章描写的十分细致,可惜,陈忠实是小说家,不是历史学家,他的描写中疑点百出:一个身在远处的农民,如何知道悬崖上最后一个士兵是关中籍?他又如何认得西北军的军旗?那位农民又如何听得到那位士兵投河前唱的是秦腔《金沙滩》?而且还能记得住戏词?
据说,陈忠实这篇文章的信息,又来自于一本叫做《立马中条》的书,作者是西安灞桥区南牛寺村的张君祥。事后,张君祥对此解释说:“……八百壮士投河,是在历史真实的基础上,用艺术手法塑造的。八百个尸体是怎么回事?那是在中条山之战之后,人们在平陆县与芮城县交界的河滩上捞起了八百多具尸体。”
在黄河上捞起大量的数百具尸体,确有其事。有资料记载,当年参加“六·六战役”的老兵回忆:当时,已失去抵抗的部队和老百姓,被敌人驱逐追赶,上千人被迫走向黄河。其中,有些人随水而下,有些被河南督战部队开枪打死,尸漂河面,惨不忍睹。日军抓到零散官兵和老百姓五六百人,集中在沙口村东道壕上一块地里全部用刺刀捅死,造成‘血染沙口滩’的大惨案”。
数百上千“有男有女”的尸体漂到芮城、垣曲、平陆黄河河面,漂浮达三日之久。这些尸体中不只是国军将士,还有被日军屠杀的老百姓。
更为奇葩的是,2012年,“八百冷娃投黄河”的段子被拍成了一部叫《咆哮无声》的电影,还不断被人剪辑成各种短视频,在网络上传播。
为此,陕西前省长赵寿山(中条山守军第38军长)的孙子赵武原、原国民革命军将领冯钦哉的孙子冯寄宁和百岁的抗战老兵王蒙芳把几家影视平台告上了法院。王蒙芳在起诉书中写道:“我们陕西冷娃都好强,好男儿不战死在沙场,而是砸坏武器去跳黄河,这不是光荣而是耻辱,这种传说和宣传有伤陕军的尊严。”
网约车司机也说,假如那八百个老陕跳黄河是真事,那我也瞧不起他们,八百人,站在一起,可是一大片呀!他们哪怕是拼杀他十个百个日本兵也算是英雄。可他们,却都一个个跳了河,连枪都不要了!这其实都算是怂蛋!
网约车司机还说,听说,当年这故事传出后,就有不少人抗议,说立这碑“其实是在侮辱抗战军人”!
好在“八百冷娃跳黄河”的故事是文学创作,是某些人的杜撰,不是史实。否则,将如何面对那些在死去的亡灵。
不管怎么说,牺牲在中条山之战的英烈永垂不朽。
需要说明单是,就在“六·六战役”之后的1941年5月7日,日军又集结了七个师团十余万兵力,采取两翼钳击、中间突破的战术],向据守在中条山的18万中国守军发起攻击。
但在此时,蒋介石却将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孙蔚如调到河南,架空了中条山守军总指挥卫立煌,并派亲信何应钦掌握军权。
次日,日军便突破正面阵地,将中国守军分割成东西两部分。
5月12日,日军占领黄河各主要渡口,完成了对中国守军的包围。到27日,中条山地区完全被日军占领,中国守军被迫退往黄河以南,“中条山战役”以中国守军的迅速溃败告终。此战,日军以伤亡3000余人的代价,击溃10万中国守军,造成中国守军战损7.7万人,其中,第3军军长唐淮源、98军军长武士敏、12师师长寸性奇、27师师长王峻、第22师副师长梁希贤、第24师副师长陈文杞等高级军官殉国。这一战役是抗战以来中国最为惨重的一次失败,其彻底改变了华北的抗战格局,失去了华北最大一块抗日前哨阵地。
来源:禅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