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说假和离,递上休妻书,我了然,签上名字,收拾了包袱(完)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8-13 18:12 2

摘要:桌上摊着一纸休书,他垂眸看我,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阿绾,陪我演场戏吧。"

嫁与孟京墨的第三年,暮春时节,他竟将宋卿寒领到了我跟前。

桌上摊着一纸休书,他垂眸看我,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阿绾,陪我演场戏吧。"

宋卿寒站在他身侧,眼圈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孟京墨解释说,裴衍负了她,却偏不肯放手,日日纠缠不休。

"只有卿寒嫁了我,裴衍才会彻底死心,信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委屈你去郴州住些时日,戏份做足了,旁人才能信。"

我望着他眼底熟悉的恳切,那是过去三年里,他偶尔看向我时也会流露的神情,只是此刻,这份恳切全然为了另一个人。指尖抚过休书上冰冷的墨迹,我提笔落下自己的名字,动作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收拾行囊时,窗外的天渐渐阴了,风卷着残花扑在窗棂上,簌簌作响。正要踏出门,孟京墨却追了上来,雨水打湿了他的鬓角。

"阿绾," 他声音发紧,"我绝不会负你,等这事了了,我立刻接你回来。"

我仰头看他,雨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扯出个浅浅的笑,轻轻点了点头。

风声太急,雨声太密,他大约没听见我唇齿间溢出的气音 ——

"不必了。"

郴州我不会去,这京城,更不会再踏回来。

送我离京的客船行至半途,船底突然传来刺耳的碎裂声。浑浊的河水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慌乱中我抓住块漂浮的木板,在水里沉浮了不知多久,才被另一艘过往的客船救起。

这艘船的主人是位姓林的小姐,名唤婉。

三月的水上还带着倒春寒,潮气裹着冷风往骨头缝里钻。夜里林婉便发起高烧,脸颊烧得通红,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气。船工说还要三日才能靠岸,在这缺医少药的水上,风寒是能要人命的。

我得了他们的救命之恩,恰逢自己懂些医术。见船舱里堆着几坛兰陵产的烈酒,便提议用酒擦拭降温。那一夜我守在她床边,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次热帕子,丝毫不敢合眼。

直到天快亮时,林婉的烧才渐渐退了。她身边的婢女红着眼圈,拉着我的手连声道谢,船上的人看我的眼神也都带着感激,倒让我有些无措。

婢女后来问我:"娘子是要去郴州?我家小姐说,到了岸上,给您另找艘去郴州的船,或是想走陆路,也能寻个可靠的镖师护送。"

我忙摆手:"不劳烦各位了,我本就没打算去郴州,去哪里都一样的。"

船在水上慢悠悠地行着,两岸的风光日日相似。我与林婉闲聊的时日多了,渐渐熟络起来。她告诉我,自己是江州林氏的女儿,从小在兰陵外祖家长大,今年刚及笄,父母便来信要接她回身边。

我也同她说了自己的境况 —— 与夫君和离了,打算往南方去。

林婉听完,气鼓鼓地攥着帕子:"娘子这般好性情,他怎么舍得!"

我笑着搅了搅杯中的茶水:"便是他不提,我也会提的。"

她眨着好奇的眼睛追问:"是他做了什么惹你不快?"

这话倒让我愣了愣。

不快吗?好像也说不上。

或许只是... 倦了。

倦了即便小说里的剧情早已落幕,在孟京墨心里,我也永远只能排第二。

孟京墨带着宋卿寒出现在我面前那日,我是真的有些惊讶。

毕竟我嫁给他之前,那本小说里的情节早就走到了尽头。男女主熬过了重重误会,闯过了无数难关,本该是天赐良缘,岁岁长相守。

可才过了三年,竟已物是人非。

宋卿寒红着眼圈,语气里满是倔强:"裴衍要纳他表妹为妾,他负了我,还不许我和离!"

原来她是留了封休夫书,趁裴衍不备,偷偷跑到京城来的。

也是,男主若负了女主,女主总会去找那位永远守候在身后的深情男二寻求慰藉。

可孟京墨如今是我的夫君,不再是那个只要宋卿寒需要,便随时待命的男二了。

我压下心头的波澜,笑着拉起宋卿寒的手,轻轻拍了拍:"宋姑娘安心住下便是,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孟京墨先是点头,随即又艰难地摇了摇头。

宋卿寒突然落下泪来,猛地甩开我的手就往外走:"是我不该来,不该打扰你们。" 她转头看向孟京墨,声音带着哭腔,"京墨,你曾说不论发生什么,永远在我身后,原来你也会变的。"

她甩过来的力气不小,我没防备,踉跄着往后退,后腰狠狠撞在桌角上。一阵尖锐的疼袭来,眼前瞬间发黑,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青了一大块。

可孟京墨压根没瞧见。他急忙追上去拉住宋卿寒,连声保证:"我这就跟阿绾说,她一向温柔懂事,会明白你我的难处。"

宋卿寒这才破涕为笑,轻声应了句好。

孟京墨转身走到我面前,犹豫了许久,还是从袖中取出张纸笺。

"裴衍占有欲太强," 他低声道,"他变了心,却死活不肯放卿寒走,也不信她真的不爱了。我... 从前一直同他争,如今卿寒嫁我,我既能护着她,也能让裴衍彻底死心。"

他说的每个字我都懂,可连在一起,我却像听不懂一般。后腰还在隐隐作痛,我蹙着眉问:"可夫君已经娶了我,又怎能再娶宋姑娘?还是说,你要纳她为妾?"

"我怎么可能做妾!" 宋卿寒立刻厉声反驳,仿佛我的话玷污了她。

孟京墨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将纸笺往我面前又递了递:"阿绾,你一向识大体,为夫求你,陪我演这场戏。我要... 休妻。"

穿到这个世界,我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孟京墨。

那时他遭人暗算,倒在路边奄奄一息,是我救了他。后来我无处可去,也是他收留了我。

我陪在他身边,看他如何深情隐忍,无论何时都守在宋卿寒身后。陪他从郴州的小地方,一步步打拼到京城。

所以当孟京墨说心悦我时,我反复确认,问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说:"阿绾治病救人的时候,温柔又专注。"

我以为,脱离了小说剧情,这位男二的心,终于能落到我身上了。

又过了一年,孟京墨始终陪在我左右,待我极尽温柔。所以当他提着聘礼来求亲时,我没有犹豫便应了。

如今想来,那三年的温柔,或许不过是剧情落幕间隙的空窗。

签下休书时,我异常平静。反倒是孟京墨,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安。

送我离开那天,我背着包袱正要上船,他突然在身后叫住我。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何时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没带伞,站在雨里,看着他撑着伞快步走来。只是他的伞下,早已站了宋卿寒,再没有半分空隙分给旁人。

就像他的心,只要宋卿寒一出现,便会被彻底填满。为了她要做戏,为了她要休妻,甚至没看见我说话时,扶着后腰的手,和因疼痛而紧蹙的眉。

我走进船舱,听见岸上的孟京墨隔着雨幕喊:"阿绾,等这事了了,我就接你回来。"

我笑着点头应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船板上,风声呜咽着穿过耳畔,吞没了我真正的回答。

我说:"孟京墨,不用接我。我不会去郴州等你,也不会再回来了。"

林婉拉着我的手说:"娘子若是没地方去,不嫌弃的话,跟我回江州吧?"

她年纪小,性子活泼,软磨硬泡的功夫着实厉害。我本就没什么打算,便应了下来。

七日后,船终于靠了江州码头。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京城截然不同,空气里都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林家人果然如林婉所说,个个和善。林夫人性子爽朗,拉着我的手说:"阿绾姑娘救了我们婉婉,便是我林家的恩人。你既没别的亲人,不嫌弃的话,就认我做义母,在这儿安心住下。不是我夸口,我们一家子脾气都好,就除了我那... 算了不说他,反正他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前院,你们也碰不着。"

林婉在一旁偷偷笑,拉着我小声说,母亲没说的是她那位长兄。

我心里有几分好奇,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在林府的日子确实舒心,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半月后,尽管林家一再挽留,我还是辞了行。

包袱里揣着些盘缠,我在江州城里寻了处小铺子,开了家小小的医馆。

江州还从没见过女大夫坐馆,起初确实无人问津,甚至有人在门外指指点点。林家暗中帮了不少忙,介绍些闺阁妇人来问诊。

可医馆的生意依旧冷清。我索性敞开大门,无偿为街坊看病。

来的大多是些买不起药的百姓,或是街头的乞儿。我给乞儿看病从不收钱,只让他们量力而行,采些草药来抵。

对待寻常百姓,我总会细细斟酌,开出最省钱的方子。

先前在京城时,不少人因我是女子而瞧不上,不愿让我诊病。

其实我医治次数最多的,是孟京墨。

那段故事还没落幕时,他为了那位女主角,时常弄得一身伤。

即便与我成了亲,这样的事也没断过。

只是他一直以为,我毫不知情。

刚成亲那年,他错过了我的生辰,回来时带了支发钗。

那鸽血红的颜色,像极了成亲那日绣着鸳鸯的盖头,我欢欢喜喜地戴上,问他好不好看。

孟京墨温柔笑着说:「娘子戴什么都好看。」

可他脸色煞白,我急忙查看,才发现他受了伤。

他只说是买发钗的路上遇上了仇家,我心疼得不行,日夜不歇地照料他。

过了很久我才知晓真相。

那天,他是为了救偷偷跑出来玩的卿寒姑娘才受的伤。

那支发钗,也是卿寒姑娘在铺子里随手挑的。

钗子沾了血,卿寒姑娘嫌晦气,就不要了。

卿寒姑娘平安无事,孟京墨这才想起当天是我的生辰,却来不及准备礼物。

于是他把那发钗擦干净,带回来送给了我。

没过多久,医馆的名声渐渐传开了。

大伙儿都说,城东有位阿绾大夫,性子格外和善。

若是实在囊中羞涩,哪怕是一把粟米、两捆野菜,我也肯收来抵药钱。

所以医馆开了些日子,其实没赚什么银子。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坐馆,一位老伯犹豫着走上前来。

「阿绾大夫,您能给人看病,那CS生了病能治不?」

他有些难以启齿,常年劳作、布满沟壑的脸上,因不好意思而涨得黑红。

我忍不住笑了,问清楚是他家黄牛怀了崽。

眼看就要生了,可这几天却不肯吃东西。

我答应等会儿随他过去看看,旁边却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转头望去,只见一年轻男子身着劲装,剑眉星目,眼神却带着寒气。

老伯涨红了脸:「俺不是那种人,阿绾大夫心善,俺们捧着还来不及,怎会害她!」

男子不置可否,转了转手里的匕首:「我护送你去。」

我这才来得及投去疑惑的目光:「敢问阁下是?」

他弯了弯唇角,面容一下子放松下来:「林鹤行,之前一直忙于军中事务,没能好好感谢姑娘救舍妹之恩。」

原来,他就是林婉口中的长兄。

林鹤行也是一片好意,我便没有拒绝。

老伯家几乎是家徒四壁,可那头老黄牛食槽里的青草,一看就很新鲜,甚至还有些豆子。

这家人对黄牛的看重,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紧张。

黄牛原本温顺地卧着,突然不安地叫了一声,鼓鼓的肚皮也动了几下。

我眼尖地看到它身下的干草,渐渐有了濡湿的痕迹。

「不好,它要生了!」

「那可咋办,村里就周阿栓会接生,可他今天去邻村吃酒了呀!」

老伯焦灼地来回踱步,我当机立断,让他去烧热水给我净手。

然后一边安抚母牛,一边帮它生产。

小牛胎位不正,眼看就要难产,我只得伸手调整胎位。

等到母牛开始给小牛舔舐胎衣时,我才回过神来,只觉冷汗浸透了衣衫。

从前都是纸上谈兵,今日我竟真的亲手助一个新生命降临。

老伯千恩万谢,抚摸着黄牛,抹了把眼泪。

林鹤行怔怔地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我手上的气味实在不好闻,林鹤行轻咳一声,递过来一方帕子。

我去林府还帕子时,正好撞见林夫人在训儿子。

「军营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臭男人,阿绾娘子一个弱女子,你怎么能让她亲自过去?还是给马接生,你就找不到别的大夫了吗!」

林鹤行辩解道:「除了阿绾姑娘,我确实没见过谁能帮难产的牛马调整胎位,而且我会约束好那些兵士,不会打扰到她。」

「她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少了那二两肉,就不能行医了吗?我就没把阿绾姑娘当女人看!」

话虽糙,理却不糙。只是这说法,也实在太直白了些。

林夫人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鹤行看见我,耳根一下子红了:「阿绾姑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笑着表示不在意,也总算明白,林夫人提起林鹤行时为何是那种态度了。

我还是跟着林鹤行去了,正如他所说,一路上除了军医,压根没碰到其他男子。

虽然之前也是纸上谈兵,但如今好歹有了一次实战经验。

我一边接生,一边教给军医一些要点。

林鹤行送我离开时,打开了话匣子,跟我念叨这匹战马有多重要,学会给难产的牲口正胎位,还有我所说的「消毒」,又能减少多少损失。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小兵跌了出来。

林鹤行脸色一黑:「都没事做了是吧!给我去校场上对练去!」

小兵叫苦不迭地跑了,可窃窃私语声还是传到了我耳朵里。

「今天小将军让我们不许过来,就是为了这位姑娘啊。」

「听说她会给难产的牲畜接生呢!」

「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将军这是开窍了?」

「啥?小将军不是讨厌女人吗?我还以为他只喜欢每天抱着睡觉的那杆长枪呢!」

……

一路上,林鹤行的脸色都写着「真丢脸」三个字。

他送我到医馆门口还不肯走,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别听他们瞎说,我不讨厌女人,更不可能讨厌你。我也没每天抱着我的枪睡觉,虽然我的枪确实是把好枪。」

我垂眸偷偷弯起唇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没事,不重要,反正林公子也没把我当成女人看嘛。」

林鹤行:「……」

日子像流水般悄然逝去。

林鹤行时不时就往医馆跑,嘴上说得好听,说是怕有地痞流氓骚扰,怕有同行嫉妒使坏,而且我对林家有恩,他得好好照顾我。

之前,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我喜欢狸猫,竟提着盐巴和鱼,替我从别人家聘来了一只黄狸猫。

如今这狸猫也成了他跑来的借口。

林婉知道了,故意打趣:「阿绾义姐,这是要变嫂嫂了吧?」

我皱着眉笑了笑,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

今天,林鹤行又受了点小伤,跑来找我包扎。

我没好气地说:「你再来晚点,伤口都该自己愈合了。」

林鹤行讪讪地笑了笑。

我故意逗他,还是给他包扎了一番,还打了个蝴蝶结。

林鹤行举着手跟下属炫耀:「看到没?这是阿绾大夫给我包扎的,特意系成这个样子,你们没见过吧。」

下属们:「……」

医馆不忙的时候,林鹤行也不急着回军营。

院子里种了棵杏树,初夏时节枝叶繁茂,我检查着晾晒的药材,林鹤行靠坐在树下的竹椅上。

狸猫在他脚边蜷成一团睡熟了,微风吹过,树影晃动,洒下点点光斑。

他的目光落在我头上挽起的发髻上,像是不经意地问:「听说阿绾姑娘,是与夫君和离了?」

我纠正他:「是休妻,不是和离。」

林鹤行眼神一冷,嗤了一声:「那他可真是瞎了眼!你这么好的姑娘,他居然也舍得休妻。」

我笑了笑:「自然是在他心里,有比我更好的人。」

卿寒姑娘,就是他心中那轮皎洁的月亮。

有月亮在,谁还会留意到旁边星星的微光呢。

林鹤行接着说:「哼,这世上薄情寡义的男人多了去了。我最近还听说,朝中一位姓孟的大人,妻子没犯七出之条,却被他休了另娶,结果被御史狠狠参了一本。他为了护着那个女人,硬生生受了二十廷杖。」

我分拣白芷的动作蓦地停住,抬眼看向林鹤行:「你说的那位孟大人,可是名京墨?」

林鹤行明显一怔。

我牵了牵嘴角,心里头早有预料,可那点熟悉的钝痛还是悄悄漫上来。

孟京墨向来如此。为了卿寒,别说是二十廷杖,便是刀山火海、斧钺加身,他也只会心甘情愿。

从前我总瞧不透,把他一句「爱你」当了真,却偏偏看不清 —— 人心这东西,从来都是偏的。

军中还有事,林鹤行准备告辞。我送他到医馆门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唤,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阿绾!你当真还活着!」

街对面,孟京墨正大步流星奔过来。他伸出手像是要揽我入怀,到了跟前却又猛地顿住,只一双眼睛贪婪地描摹我的眉眼,末了,眼眶竟红了。

真没想到会在江州撞见他,恍惚间,竟像隔了一辈子。

我瞥了眼他身后:「卿寒姑娘没跟你一道?你到江州来,是有什么事?」

孟京墨的声音涩得发紧:「阿绾,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这才寻到你?你刚走那会儿,我就接到船沉的消息,我还以为你…… 好在老天保佑,你还好好的,跟我回家吧!」

他屏住呼吸望着我,满眼都是期待。我却笑着摇了头:「京墨,你忘了?你早已写下休书,那地方不是我的家了。你既娶了卿寒,便好生待她吧。我不会跟你走,江州这间医馆,才是我的归宿。」

孟京墨急了:「阿绾!你明知道那只是权宜之策!我心里爱的是你,卿寒我早已送回裴家,往后…… 往后我再不会这样伤你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心里明明白白,却还是做了那些事。

孟京墨说,他从不信我会真的不在了,派了人找了整整两个月。后来辗转寻到当时的船夫,才知我被人救了。他原以为我会去郴州,便马不停蹄赶去,却扑了个空。听说救我的船是往江州来的,便抱着最后一丝指望赶了过来。

到了江州,一打听才知,城里有个叫阿绾的女大夫开了间医馆,性子和善,遇着实在家境窘迫的,便是凑不齐药钱,也肯出手诊治。

孟京墨笃定,那一定是他的阿绾。

他的阿绾,向来都是这般心软的。

所以当初,即便要以「被休」为代价,只要能帮到卿寒,她也会一口应下。

可我却听出了话里的破绽:「这么说,前两个月,你都没亲自来找过我,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孟京墨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来寻你,可…… 可卿寒她,有身孕了。」

见我默不作声,他慌忙解释:「阿绾,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不是我的,我从没碰过她!」

斜刺里插进一道带着不屑的嗓音:「我瞧着,你倒巴不得那孩子是你的。」

是林鹤行。他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抿着唇道:「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些不安,便折回来了。」

孟京墨的视线在我和林鹤行之间来回扫了扫,沉声问:「阿绾,他是谁?」

林鹤行上前一步站到我身边,眉眼间带着不善看向他:「你就是那个有眼无珠的负心人?」

我叹了口气:「先进来吧。」

孟京墨脸色沉沉的,我瞧着不像装的,医者本能让我伸手给他诊了脉:「你刚受了杖伤,该在家好生休养,不该这般奔波。」

他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我:「阿绾,那孩子是裴衍的。卿寒来京城前就有了身孕,只是她自己先前不知。她自己也惊得很,整日忧思惶恐,越发依赖我,我实在走不开,所以 ——」

「够了。」

我打断他,抬眼望进他眼里:「孟京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郴州等你接我吗?因为你说的是假休妻,我却是真的想离开你。」

这话像道惊雷,劈得孟京墨满脸难以置信:「怎么会……」

可片刻后,他眼里又漫上灰败:「是我的错,就算是做戏,也伤了你的心……」

我摇摇头:「不止如此。是你自己都没察觉,凡事总先替卿寒姑娘打算。裴衍不肯放手,你为了护她,能写下休书。她有了身孕离不开你,你便连亲自寻我的功夫都没有。你好像从来没想过,那个一次次被你丢开的我,会不会难过。或许你不是想不到,只是不够爱我,所以才能顺理成章忽略我的感受,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的卿寒姑娘。」

我来江州时,还是春寒料峭的日子。在此住了三月,夏蝉的鸣声都渐渐歇了。

原来不过一个季节,那些我曾以为渗进骨血的爱憎,就淡得快要看不见了。从前夜里想起会哭湿枕巾的事,此刻再提起,竟连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我把开好的药方递给他:「孟公子请到别处抓药吧,这间医馆,往后不必再来了。休书上是你亲手写的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一别两宽,勿复相见。』」

我每念一个字,孟京墨的脸就白一分。念到最后,他的身子竟晃了晃,像要站不稳。

我说:「京墨,我们早就结束了。」

夏日的天,变得比五岁孩童的脸还快。眼看天色沉沉压下来,狂风卷地,我心里暗叫不好,怕是要下暴雨了。

后院还晾着不少药材,我刚要起身,就见林鹤行抱着满怀的药材跨进门来。他脚刚迈过门槛,豆大的雨点儿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我愣了愣。

他大约是怕我难堪,方才特意去了后院回避,把空间留给我和孟京墨,却在下雨前及时帮我收了药材。

「姓孟的走了?」林鹤行抿着唇,不知怎的,瞧着竟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可等他瞥见我身后的孟京墨,又立刻支棱起来,凑到我跟前邀功,「阿绾,我帮你把药材都收进来了。下着雨,想来不会有病人上门,你先歇歇吧。」

我点点头:「多谢。你带伞了吗?」

按林鹤行往日的性子,多半会冲进雨里,还得说句「大男人淋点雨怕什么」,或是借了我的伞,等天晴了,又能拿还伞当由头跑来找我。

可他眼珠一转,道:「这位孟公子想来也没带伞吧?我没关系,阿绾你把伞给他就好,我等雨小些再走。这位公子脸白得像纸,瞧着就虚,要是淋了雨生了病,别再讹上咱们医馆。」

院角的狸奴伸了个懒腰,尾巴尖绷得笔直,在林鹤行脚边蹭来蹭去,对着孟京墨却毫不客气地弓起背,哈了口气。

林鹤行看得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孟京墨气得冷冷扫过去一眼。

我把伞递给他:「你该走了。」

孟京墨走后,林鹤行对我的称呼又换回了「阿绾姑娘」。

「阿绾姑娘,他不值得。」

我抬眼望过去,恰好撞进他一双温柔又诚恳的眸子里。他一字一句道:「他不值得,阿绾姑娘你这样好的女子。」

我哑然失笑。

这个道理,从前我不懂,现在也该懂了。

曾有一日,也是这样的大雨。我们三人被困在茶楼,孟京墨只带了一把伞,先护着卿寒走了,让我等他派马车来接。

我等啊等,从暴雨初霁等到月亮挂上枝头,马车才慢悠悠来。回家后我就莫名发起烧来,孟京墨心疼得紧,亲自喂药、熬姜汤。我迷迷糊糊醒来时,见他守在榻边。

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所以我不怪他,在我和卿寒之间,总先选她。

我只是难过,他总是这样。让我伤一点心,又给些甜头来补。就像后来我知道,他送我的那支发钗,原是卿寒不要的一样。

他又亲自猎了虎皮给我做披风,还为此受了伤。

以至于让我总是下不定决心,总以为再等等就好。

再等等,他总会认清自己的心。

只对一个人好。

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也能够坦然告诉自己。

该离开了。

11

孟京墨没走。

他向陛下告了假,在医馆附近赁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每日就远远看着阿绾。

阿绾扬着温柔的笑脸,不分高低贵贱,为每一位走进医馆的人看病。

就像他当初心动的那一瞬。

午夜梦回,他下意识伸手揽向身侧,嘴里唤着「阿绾」,却揽了个空。

回应他的,唯有枕衾寒。

空寂的室内,孟京墨自嘲地弯起唇角。

七月底,是我的生辰。

孟京墨踌躇半日,还是上了门。

他递给我一个锦匣,里面是只鸽血红的钗子。

他小心翼翼道:「阿绾,此前我送你这样式的钗子,你很喜欢,生辰快乐。」

我默默看着,久到空气都开始沉闷,孟京墨渐渐不安。

他死死握着发钗,手上青筋暴起,试探道:「阿绾,我帮你簪上?」

「不必了。」

孟京墨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是因为不喜欢我了,所以我送出的东西,也连带着不喜了吗?」

我摇摇头。

「我从来就不喜欢什么鸽血红的簪子,是你忘了,那本来就不是给我的礼物,是卿寒姑娘不要的。只是那时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我看着他,认真道:「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

孟京墨杖伤未愈,那日雨大,纵使有伞,估计还是寒气入体。

我生辰后,孟京墨终究是病倒了。

小厮求到了医馆,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夫人,求您去看看大人吧!」

我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

林鹤行非要陪着我过去。

我到的时候,孟京墨床边却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卿寒姑娘。

她看向我,目光淬着恨意,看得我一惊。

「你为什么不死在江中。

「你要是死了,京墨也不会受今日之罪。」

我说:「他今日会病得这般重,怕还是因为你挨的廷杖,留下的旧伤吧。」

宋卿寒听到这话,非但不内疚,还隐隐得意。

「你既然知道我在京墨心里这么重要,就别自取其辱。」

她站起身凑近我:「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我一句话,京墨就留在我身边,没亲自来寻你。」

她笑了起来:「楚绾,在京墨心中,你永远比不上我。

「之前如此,你们就算成亲了,也是如此!」

林鹤行挡在我面前:「你别逼我打女人。」

他嘲讽道:「为了这么个男人,你还争起来了,比一比这个癞蛤蟆对谁更好,你觉得很自豪是吧?」

宋卿寒柳眉倒竖:「你!」

「咳,你住口!」

12

孟京墨不知何时醒了。

他重重咳了起来,甚至呕出一口血。

宋卿寒忙去给他递水,一边回头斥骂:「让你住口听见没有!」

却被他一把挥开。

白瓷杯重重砸在地上,裂成无数碎片。

他垂头盯着地上的碎瓷片,一字一句道:「宋卿寒,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好好待在裴家。」

宋卿寒一脸委屈:「京墨,我为了你千里迢迢赶来,你就这么对我!待在裴家?你难道忘了裴衍和他表妹——」

「阿绾好好活着,我才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宛如平地惊雷,宋卿寒顿时脸色煞白。

他的眼神,仿佛染着一团火,宋卿寒从没被他这般看过,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你以为我还不知道,阿绾去往郴州的那艘船,是你动的手脚吗?」

在场四人,除了宋卿寒自己,都没表露出一分惊诧。

我早就猜到了,拜托林鹤行帮我查了出来,只是还未来得及报官。

宋卿寒还想开口狡辩,可看着孟京墨满眼的冰冷与仇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发泄。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她就是该死!

「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

「孟京墨,你答应过永远守候在我身后,你怎能爱上旁人!你怎敢!」

她说到最后,字字泣血,状似疯魔。

孟京墨不为所动。

「是我瞎了眼,在你身后追逐这么多年,却不懂得怜取眼前人。」

孟京墨亲口否定了那些年的情深至极。

宋卿寒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又突然癫狂大笑起来。

「裴衍变心了,你也变心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突然直愣愣看向林鹤书,诡异地弯起唇角:「楚绾,你不会觉得你身边这个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吧?你看看我,当年裴衍怎么对我的,孟京墨又是如何为我付出的?可现在呢?」

林鹤书嘲讽:「你现在首先应该考虑的,不是男人有没有好东西,是你谋害他人性命犯了罪,把这些话留着跟官府说吧。」

宋卿寒被追来的裴家人带走了。

她恨极了裴衍,服了堕子药,又趁裴家不注意,追来江州。

她以为能够转投孟京墨的怀抱。

却没想到,不会永远有人在原地等她。

13

孟京墨半靠在榻上,神色凄然:「阿绾,事到如今,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我发誓,从今以后,我跟你之间,再不会有第三个人。」

他朝我伸出手,就像以前那样。

我的脚却在原地生了根,动也未动。

我说:「当年对卿寒姑娘,你就没发过誓吗?」

我笑着摇摇头:「誓言,只有说出口的那刻才作数。」

我从不怀疑真心,可是真心瞬息万变。

孟京墨想通了,他不可能永远当个深情男二,等待着女主的需要,女主的回头。

可那是他的人生,他的故事。

与我无关。

回去的路上,林鹤书一直闷闷不乐。

我问了好几遍,他才艰难开口。

「誓言会变,真心也会变,所以发誓没用。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好东西。

「怎么办,阿绾,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证明,我心悦你这件事了。」

我停下脚步,看向林鹤行:「你心悦我,我早就知道了呀。」

所有人都唤我阿绾娘子。

只有他叫我阿绾姑娘。

林鹤形如临大敌:「什、什么!这么明显吗?」

我扑哧一笑。

这件事,就算是街上老眼昏花卖糖水的阿婆,都看出来了。

拉着我,张着没牙漏风的嘴道:「阿绾大夫呀,我们林小将军,喜欢你呢。」

我故意跟他学糖水阿婆的腔调,看着林鹤形从耳根红到脸颊。

他「你你我我」了半天,破罐子破摔道:「那阿绾你呢!你也心悦我吗?」

14

自然是有些喜欢的。

否则也不会放任林鹤行泡在医馆,不管我做什么,都陪在身边。

一直做别人的第二选项,被一个人捧在心里眼里的感觉,竟是这么让人欲罢不能。

以至于让我总是下意识忽略,横亘在我和林鹤行之间巨大的鸿沟。

我是被休之身,孤身一人飘零在这世上。

林鹤行出身好,又是少年武将,日后定是最好的世家女子相配。

我只是贪恋这难得的温暖。

除了林鹤行,还有林家。

婉儿没有姐妹,把我当姐姐,常常叫我过府陪她。

偶尔促狭,我也未曾当真。

林夫人把我当半个女儿,嘘寒问暖,派下人给我送东西。

若真因为林鹤书,跟林夫人和婉儿生分了,或许......是有些不值得。

想了想,我正要开口,林鹤书突然道:

「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这个人,虚长二十岁不开窍,没有过心悦的女子,没有暖床丫头,家风清严,更没逛过花楼。

「唯一搂着睡过觉的,就是我那把长枪。

「我不敢保证以后会怎样,但至少,我跟那两个人,肯定不一样。」

他紧抿着唇,挺直了脊背,执拗得像一根青竹。

「你是不是要说你嫁过人,配不上我?可你这么温柔善良,又好看,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看起来柔弱,却比很多人都要勇敢。

「你会救死扶伤,是大家的阿绾大夫,我不通文墨,只会舞刀弄枪,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要上战场,你若是喜欢我,万一我在战场上死了,你不是要——呸呸呸!怎么自己咒自己。

「总而言之,你要是肯同我在一起,说不定我爹娘还觉得,是我占了便宜呢。」

他的话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可一颗赤诚的心,最是动人。

「林鹤行。」

我心绪复杂:「你让我想想。」

15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还没想好,居然真的先等到林鹤行要出征陇西的消息。

大军开拔的前一天,他又来了医馆。

「明日我就要走了。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很多话哽在喉咙,想开口,却无从说起。

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句。

「珍重,刀剑无眼,平安归来。」

林鹤行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看得我鼻头一酸。

出征当天,我混在林家送行的队伍里,看着英姿飒爽的林鹤行。

他跟他爹说着什么,满脸严肃。

而后翻身上马,却又朝我的方向投来一瞥。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战争离普通百姓的生活,那般近,又那般遥远。

我如往日一样,照常为人看病。

林鹤行偶尔有家书寄来。

一封是给整个林家的。

另一封是给我的。

洋洋洒洒好几页,与我诉说陇西与中原截然不同的风光。

随着战事吃紧,林鹤行的信件也越来越少,直至于无。

直到那日,孟京墨又突然上门。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林鹤行带了五千步卒深入大漠,生死不知。」

16

宛如一道惊雷。

我差点没站稳。

孟京墨看着我,声音苦涩:「阿绾,你喜欢上他了是吗?可是他大概已经死了,你等不到他了。」

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

「没关系,就算你变心了也没关系,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我会永远等在这里,等你回心转意的那天。」

我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我居然那般深爱过孟京墨。

林鹤行说得对,当真是不值得。

我说:「我以为你想清楚了,没想到你是把这种爱而不得,从宋卿寒身上,转移到我身上。

「请回吧,我们当真再无可能,我和林鹤行的事,也与你无关。」

「那你要我怎么办!」

孟京墨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为什么偏偏失去你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爱你。

「为什么我这般爱你的时候,你却不爱我了。

「阿绾,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把脸埋在我的肩头,哽咽出声。

我叹了口气,坚决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孟京墨,你看我常用的这几味药。

「白芷在秋天播种,黄芪则要在七月之前,我若是错过了时间,就算我天天辛勤照料,它们也不会长出来。

「哪怕我天天对着它们哭泣,发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错过,可它们难道会因为我的眼泪,就发芽吗?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孟京墨沉默了许久,沙哑开口:「是我......错过了。」

他颓丧转身,一步步走远。

17

我去到林府的时候,林夫人显然是刚哭过。

她看到我,又红了眼圈。

报效国家,战死沙场,自然是顶天立地好男儿。

可若是当真回不来。

就算事后皇帝封赏再多,这世间,终究再无林鹤行。

我宽慰了几句,又为她把了脉,叮嘱她不要如此劳神。

林夫人叹了口气,突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

「阿绾,你是个好孩子。」

我的心一跳。

林夫人说:「阿绾,鹤行那小子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就是你,我跟他爹知道此事。

「我们也喜欢你,之前我还说,想收你为义女,这句话,还作数。」

她慈爱地看着我,我的心却渐渐苦涩。

可下一秒,她继续道:「还有件事一直没说,也是怕这一天,可现在——唉。

「阿绾,我现在明白与你说,若是行儿活着回来,你愿嫁,我们林家便十里红妆相聘,若回不来,我们便收你为义女。

「你在这没有家人,那不论如何,我们林家,都愿意做你的家人。」

我一眨眼,泪就那样一颗颗落了下来。

我伏倒在林夫人怀里,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惶恐、孤独、委屈都痛快发泄出来。

18

春来秋去相思在。

秋去春来音讯稀。

江州渐渐开始传言,林鹤行,怕是回不来了。

朝廷赐下许多封赏,林夫人也旧事重提,要收我为义女。

我笑眯眯摇摇头:「林鹤行回来,要是发现跟我变成兄妹了,有得闹呢。」

林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杏花渐渐开满枝头。

我在后院晒着药材。

橘黄的大肥猫在太阳下摊开肚皮,眯着眼睛咕噜着。

前面突然一阵骚动。

我站起身往前走,声音渐渐清晰。

「将军,你不是说心中无情爱,拔剑自然神吗?

「你也有心上人?」

「去去去一边去,被阿绾听到误会了, 我饶不了你们。」

我越走越快, 一时不察,差点被门槛绊倒。

好在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牢牢接住。

被大漠的风沙打磨过,那双眼眸成熟了几分。

却依旧坚定而温柔。

「阿绾,我——欸别别, 你别哭啊!」

他越说, 眼泪越是簌簌落下来, 我擦也擦不干净。

林鹤行急得团团转, 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去凶那几个下属。

「都怪你们!」

我用衣袖抹了一把脸, 破涕为笑:「这叫喜极而泣。」

林鹤行怔怔地看着我,也笑了起来。

人群嘈杂欢呼, 赞颂着林鹤行以五千步卒战胜匈奴一万骑兵的骁勇战绩。

我有很多话想问。

只是春日尚好, 狸奴相伴,可以烧竹煎茶,慢慢问来。

林鹤行举起右手,习武之人布满老茧的手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血口。

「大夫, 我这伤,能治吗?」

我嗔道:「你再来晚些,怕是就要愈合了!」

顿了顿, 我又说:

「好在, 还不晚。」

你平安回来, 不论何时,都不晚。

孟京墨番外

第一次见到阿绾的时候, 是朝廷派裴衍去剿匪。

卿寒非要跟着。

卿寒跟着,我自然也要跟着。

发生危险的时候,我为了保护卿寒, 自己留下来断后。

我躲在破庙里,伤口发炎神志不清时, 是阿绾救了我。

阿绾是一个很矛盾的姑娘。

她像被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姐, 可却无家可归。

什么都不懂,却偏偏有一身好医术。

我将她带回了郴州。

阿绾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我却能感受到她对我的那份不同。

似依赖,似爱慕。

只是那时我一心扑在卿寒身上,她便不说。

她不说, 我就装作不知。

哪怕后来我喜欢上阿绾, 跟她成了亲。

我也总是这样。

只要她不说, 我就装作看不见她的伤心难过。

卿寒与裴衍闹矛盾的时候, 总是会来找我。

不论何时,都找得到。

因为我永远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着。

就像阿绾会永远陪着我一样。

可我忘了。

阿绾愿意陪着我,只是因为阿绾对我好,阿绾爱我。

阿绾有医术,自己能养活自己。

她与人为善,旁人见了阿绾,也多半会拿出一颗真心待她。

我总以为天大地大, 阿绾孤身一人。

一旦离开自己,无处可去无枝可依。

所以, 总觉得阿绾会永远等在我身边,等我从卿寒身上, 分出一星半点温柔予她。

哪怕拿了休妻书,也会乖乖去往郴州等我。

却没想到, 郴江也不会一直绕着郴山流啊流。

阿绾离开我, 绾水蜿蜒而下,流往何方,都自是一片开阔天地。

来源:闪闪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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