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青梧把最后一只贴着“前夫遗物”标签的纸箱搬到门口时,江泊舟的车正好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楼下。
苏青梧把最后一只贴着“前夫遗物”标签的纸箱搬到门口时,江泊舟的车正好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楼下。
黑色的辉腾,和他的人一样,沉默,昂贵,且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青梧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他从车上下来。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淡漠如水,仿佛他们不是刚刚结束了三年婚姻的夫妻,而是两个约好交接物品的商业伙伴。
“都在这里了。”苏青梧指了指脚边的几个箱子,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江泊舟的目光扫过箱子上那几个略带潦草却力道十足的字——“前夫遗物”,镜片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走过来,弯腰拎起两个最重的箱子。
他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苏青梧记得,这块表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时,他自己买的。那时她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我不缺什么。”
是啊,江泊舟什么都不缺。家世显赫,事业有成,英俊挺拔。他缺的,从来都不是物质。
苏青梧也曾以为,她可以给他一些别的东西。比如,一个家的温度。
但三年了,那套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大平层,除了她一个人的呼吸,依旧冷得像个样品房。
“还有东西在里面吗?”江泊舟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回过头问。
“没了,你的东西都在这儿。我的也搬得差不多了。”苏青-梧指了指对门,那扇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防盗门。“我搬回我妈这儿了,就在对门。”
江泊舟的动作僵住了。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苏青梧,看向那扇门,又缓缓移回到她脸上。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像是错愕,又像是荒谬。
“你……搬到这里?”
“嗯。”苏青梧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礼貌的疏离,“以后就是邻居了,江先生,请多指教。”
【他大概觉得我疯了。放着市中心的豪宅不住,跑回这个老破小。可他不知道,这里才是我觉得安心的地方。】
江泊舟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他沉默地将剩下的箱子一一搬上车,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比平时更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老旧的楼道里,邻居张阿姨拎着一袋刚买的青菜走上来,看到这场景,热情地打招呼:“哟,这不是小江吗?来看岳母啊?青梧也在呢,你们小两口可真孝顺。”
苏青梧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张阿姨好。”
江泊舟则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张阿姨显然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冰封三尺的气氛,继续笑呵呵地说:“你们俩感情可真好,不像我们家那口子,整天就知道跟我抬杠。青梧啊,你可得把小江看紧了,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苏青梧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只能含糊地应着。
直到江泊舟关上后备箱,那沉闷的“砰”一声,才像一个休止符,结束了这场尴尬的对话。
“我先走了。”他对苏青梧说,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好。”
他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发动,悄无声息地滑出老旧的小区。苏青梧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车汇入车流,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离婚是她提的。
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晚上。她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从七点等到十一点。他没有回来,甚至没有一个电话,一条信息。
午夜十二点,她把所有饭菜倒进垃圾桶,给他发了三个字:离婚吧。
第二天早上,他回来了,身上带着酒店沐浴露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他看到茶几上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没有质问,没有挽留,干脆得像是在签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
苏青梧想,他大概也是累了。这段始于家族联姻,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种束缚。
她回到母亲家里,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苏母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看了一眼楼道,“小江呢?不进来坐坐?”
“他公司有事,先走了。”苏青梧轻描淡写地撒了个谎。
“唉,又是公司有事。”苏母叹了口气,“他就是太忙了。青梧啊,男人嘛,事业为重,你要多体谅他。”
苏青梧没接话,默默地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刷着指尖。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
【妈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了。也好,暂时先瞒着吧,省得她担心。】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苏青梧重新拾起了自己的专业——陶艺。她在附近租了个小铺面,打算开一间自己的陶艺工作室。每天不是在看店面装修,就是去淘一些旧家具,忙碌而充实。
她刻意不去想江泊舟,不去想那三年的婚姻。她以为,只要距离够远,就可以把过去彻底埋葬。
直到一周后的周末,她被母亲按在了梳妆台前。
“快收拾收拾,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下午三点在街角的咖啡馆见面。”
苏青梧一脸错愕:“妈,我……”
“你什么你?你跟小江结婚三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能不急吗?”苏母一边给她挑衣服,一边絮絮叨叨,“我问过他了,小江说他最近忙,没空管你。正好,你去见见,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苏青梧心中苦笑。江泊舟当然没空管她,他们已经离婚了。
她本想拒绝,但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去就去吧。就当是……正式跟过去告个别。】
下午两点五十分,苏青梧穿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出现在了那家咖啡馆。对方已经到了,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
“你好,是苏青梧小姐吗?我是温序。”男人站起来,朝她伸出手,笑容温和。
“你好,我是苏青梧。”
两人坐下,气氛有些拘谨。温序是个中学老师,谈吐风趣,很会找话题。苏青梧渐渐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一个异性轻松地聊天了。在与江泊舟的婚姻里,他们之间说得最多的是“嗯”、“好”、“知道了”。
咖啡馆的玻璃窗外,人来人往。苏青梧端起咖啡杯,视线不经意地一瞥,整个人却瞬间僵住了。
街对面,那辆熟悉的黑色辉腾,就停在路边。
而车旁站着的,正是江泊舟。
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他没有看这边,只是靠着车门,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那张一向冷峻的脸。
苏青梧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怎么会在这里?】
巧合吗?这条路并不是他公司或者家的必经之路。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江泊舟猛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穿过车流和人群,直直地射向了咖啡馆的窗户。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而是带着一种苏青梧从未见过的,复杂得让她心惊的情绪。像是淬了冰的火焰,灼热又冰冷。
温序注意到她的失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靠在车边的男人。
“认识的人?”他轻声问。
苏青梧猛地回过神,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以此掩饰自己的慌乱。“不……不认识。”
【为什么要撒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不敢再往窗外看,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温序身上。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牢牢地锁定了她。
那感觉,让她如坐针毡。
而街对面,江泊舟指尖的香烟燃尽,火星灼痛了皮肤,他却恍若未觉。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窗内。
苏青...梧正对着那个男人笑。那个笑容,很淡,却真实。是他三年来,求而不得的东西。
原来,她不是不会笑,只是不对他笑而已。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暴躁,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只知道当苏青梧和那个男人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温序很绅士地对苏青梧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很近,走几步就到了。”苏青梧微笑着拒绝。
“那……下次再约?”
“好。”
看着两人道别,江泊舟掐灭了烟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没有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青梧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拐角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查个人,叫温序,中学的语文老师。”
挂了电话,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全是她刚才对那个男人笑的模样。
**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第一次意识到,“离婚”这两个字,原来不是签个字那么简单。它像一把迟钝的刀,签字的时候不觉得疼,可往后的每一天,都在割着他的血肉。
那天之后,江泊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老旧小区。
有时是清晨,苏青梧出门买早餐,会看到他靠在车边,手里拿着一份还没动过的文件,眼下是淡淡的青黑。
有时是傍晚,她从工作室回来,会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指尖夹着一根明明灭灭的烟。
他从不上前,也不打招呼,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苏青梧起初还能装作没看见,但次数多了,连神经最大条的张阿姨都看出了不对劲。
“青梧啊,你跟小江是不是吵架了?”张阿姨在楼道里堵住她,一脸关切地问,“我怎么看他天天在楼下等你,也不上来。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别闹别扭了。”
苏青梧只能用“他工作忙,顺路过来看看”来搪塞。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江泊舟,这个把时间看得比命还重要,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的人,会“顺路”在这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苏青梧想不通。难道是离婚后发现自己这个前妻还有点用处?还是单纯的,属于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
她决定不再理会。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工作室的装修进入了尾声,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渐渐地,也就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楼下那道沉默的身影了。
温序又约了她两次,一次是去看画展,一次是去听音乐会。苏青梧都赴约了。温序是个很好的相处对象,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
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这天晚上,她和温序看完一场电影,温序开车送她到小区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苏青梧解开安全带。
“不客气。”温序笑了笑,路灯的光落在他镜片上,显得很温柔,“下周我学校组织去郊区采风,你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苏青梧想了想,点头道:“好啊。”
她推开车门下车,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泊舟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都笼罩了进去,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还有她身后的那辆车。
苏青梧的心猛地一沉。
她和温序道了别,看着他的车开走,才硬着头皮朝江泊舟走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站定在他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
江泊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是谁?”
“我的朋友。”
“朋友?”江泊舟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他身上的烟草味混杂着深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苏青梧,我们才离婚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下家了?”
这话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苏青梧的心里。
她气得笑了起来:“江泊舟,你凭什么管我?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了!你忘了你签字的时候有多干脆吗?”
“我……”江泊舟被她的话堵得一窒。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字是他签的,人是他放走的。
可他控制不住。一想到她会对别的男人笑,会和别的男人约会,甚至可能……和别的男人组建新的家庭,他就嫉妒得发疯。
那种感觉,比亏掉一个上亿的合同还要让他难受一万倍。
“我只是提醒你,看人要看清楚,别被骗了。”他生硬地转了个话题,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多么苍白无力。
“呵。”苏青梧冷笑,“这就不劳江总费心了。我眼光再差,也不会比上一次更差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
江泊舟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
他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砰!
粗糙的树皮擦破了他指节的皮肤,渗出丝丝血迹,他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心里的疼,早已盖过了一切。
苏青梧的工作室终于开张了。
名字很简单,就叫“青梧陶舍”。小小的店面,被她布置得古朴又温馨。门口挂着手写的木牌,风一吹,叮当作响。
开张那天,她没请什么人,只叫了几个大学时的好友。母亲和张阿姨也来帮忙张罗,小小的店里一时间人声鼎沸。
苏青梧穿着一身棉麻长裙,系着围裙,在拉坯机前向朋友们展示。泥土在她指尖飞速旋转,渐渐成型。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神情专注,眉眼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满足。
店门口,江泊舟站在街对面,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了那个叫温序的男人,捧着一大束向日葵,笑着递给她。她也笑着接了过去,还和他说了些什么。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
江泊舟觉得那束金黄的向日葵,刺眼得厉害。
他没有进去。他知道,他现在出现,只会破坏那份美好。
他转身,走进旁边一家花店,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巨大的花篮,里面是清一色的蓝色鸢尾。花店老板说,这花的花语是“爱的使者”,也代表着“宿命的爱”。
他让花店的人送过去,署名只写了一个“J”。
苏青梧收到花篮的时候愣了一下,问遍了在场的朋友,都说不是自己送的。她看到卡片上的那个字母“J”,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
【江泊舟?他会送花?还是这种需要花心思的花?】
她把花篮放在了角落,没再多想。
工作室的生意比想象中要好。附近有很多居民,还有一些文艺青年,都喜欢来她这里坐坐,捏个小玩意儿,或者只是喝杯茶。
苏青梧的生活,终于走上了她想要的轨道。平静,自由,且充满了创造的乐趣。
她几乎快要忘了江泊舟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工作室的空调坏了。
正值盛夏,没了空调,整个屋子就像个蒸笼。苏青梧打了好几个维修电话,都说师傅排满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来。
她热得满头大汗,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江泊舟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深色的裤子,头发似乎也比平时柔软一些,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气息。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工具箱。
“我听张阿姨说,你这里空调坏了。”他把工具箱放在地上,目光扫视了一圈闷热的屋子,最后落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苏青梧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他用着那个万年不变的借口,然后走到空调下,仰头看了看,“我来看看。”
苏青梧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搬了张梯子过来,踩了上去。
他脱掉了碍事的外套,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他拆开空调外壳,拿出工具,动作熟练又专注。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锁骨上。
苏青梧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泊舟。
在她三年的婚姻记忆里,江泊舟永远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他会签上亿的合同,会参加高端的酒会,会处理复杂的商业纠纷,但他绝对不会……修空调。
这些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事情,似乎从来都与他无关。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泊舟从梯子上下来,按了一下遥控器。
呜——
冷风瞬间吹了出来,驱散了满室的燥热。
“谢谢。”苏青梧递给他一条毛巾和一杯冰水。
“不客气。”他接过毛巾擦了擦汗,然后将那杯冰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带着一种野性的性感。
他看着她,忽然说:“你这里,还缺个学徒吗?”
苏青梧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来你这里当学徒,不要工资,管饭就行。”江泊舟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青梧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总,你别开玩笑了。你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来我这玩泥巴。”
“我很认真。”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公司的事我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从现在开始,我有的是时间。”
苏-梧被他眼里的执拗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我这里不缺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拒绝道。
“我可以打杂,拖地,洗碗,什么都行。”他似乎铁了心,姿态放得极低。
“江泊舟!”苏青梧有些恼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青梧,以前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是我把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如此温柔。
也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认错。
苏青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楚的疼。
如果这番话,是在他们离婚前说,她或许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是现在……
“江泊舟,晚了。”她别过脸,不去看他,“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回不去的。”
屋子里,冷气开得很足,可她却觉得那股寒意,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
江泊舟没有再坚持。他只是沉默地收拾好工具箱,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明天还是会来。”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影竟有几分萧瑟。
苏青梧一个人在店里站了很久。
她走到拉坯机前,捧起一团湿润的陶泥,想要静下心来。可那泥土在指尖转动,她的思绪却乱成了一团麻。
她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
她也曾满怀期待,学着煲汤,学着插花,努力想把那个冷冰冰的房子变成一个家。
可他永远那么忙。她准备好的晚餐,等到的是他深夜带着酒气回来的身影。她精心布置的花束,他从未投去过一眼。她生病发烧,躺在床上一整天,也只等到助理送来的药和一句“江总在开会”。
热情,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耗尽的。
心,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冷下去的。
第二天,江泊舟真的来了。
他没有再提当学徒的事,只是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工作室。
他会带来她喜欢吃的那家店的生煎包当早餐。
他会在她忙着招待客人的时候,默默地把用过的工具清洗干净,摆放整齐。
他会在她对着一堆废弃的陶泥发愁时,一声不响地把它们搬出去处理掉。
他做得不多,但每一件,都恰到好处。
他话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安静地看书,或者处理一些文件。但他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工作室里的客人们都以为他是苏青梧的男朋友,纷纷夸她好福气。
苏青梧解释过几次,说只是“朋友”,但没人信。看着江泊舟那副任劳任怨的样子,谁会相信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苏青梧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的无奈,最后渐渐地……习惯了。
她不得不承认,有他在,确实轻松了很多。
她甚至发现,江泊舟其实很有艺术天分。他偶尔会拿起一块泥巴,随意地捏几下,捏出的小动物就栩栩如生。
有一次,他捏了一个缩小版的她,是她坐在拉坯机前工作的样子,神态抓得惟妙惟肖。
苏青梧看着那个小小的泥人,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温序来找过她几次,每次都恰好碰到江泊舟在。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总是充满了无声的硝烟。
温序是个有风度的人,他会主动跟江泊舟打招呼,尽管对方通常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江泊舟则会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宣示自己的“主权”。
比如,温序约苏青梧吃饭,江泊舟会淡淡地说:“她晚上约了人谈工作室扩建的事,可能没空。”
比如,温序送来点心,江泊舟会先拿起来尝一口,然后皱着眉说:“太甜了,她不喜欢。”
苏青梧夹在中间,头疼不已。
她私下里找江泊舟谈过:“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温老师是我朋友。”
“我说的都是实话。”江泊舟一脸坦然,“工作室扩建的计划书我看过了,有几个地方不合理。还有,你确实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对胃不好。”
苏青梧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他说的,全是真的。
他好像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最了解她的人。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的习惯,甚至知道她下一步的计划。
这种感觉很可怕。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密密地笼罩。她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
这天,下起了暴雨。
苏青梧关了店门,才发现自己没带伞。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正准备冒雨冲回去,一辆黑色的辉腾就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是江泊舟的脸。
“上车。”
苏青梧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开着暖气,江泊舟递给她一条干毛巾。
“谢谢。”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中。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单调的刮动声。
“你不用每天都来工作室的。”苏青梧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江泊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目视前方,声音很低:“可我不习惯。”
他不习惯没有她的房子,不习惯一个人吃饭,不习惯睁开眼身边是空的。
离婚后的这几个月,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苏青梧早已像空气一样,渗透到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以前不觉得,一旦失去,才发现窒息般的痛苦。
“青梧,”他忽然开口,叫着她的名字,“我知道我以前错得离谱。我总以为,给你最好的物质生活就够了。我不知道……你想要的不是那些。”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
“我让人查过那个温序了。”他话锋一转。
苏青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调查他?”
“他很好。”江泊舟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家世清白,工作稳定,性格温和,没有不良嗜好。他很适合你。”
苏青梧愣住了。
“所以呢?”她问,“你是来劝我……接受他的?”
江泊舟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
他转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情绪,痛苦,嫉妒,还有挣扎。
“不。”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字,“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青梧,不要选他,选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惊雷,在苏青梧耳边炸开。**
窗外的雨更大了,疯狂地敲打着车窗,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苏青梧的心,也乱成了一片汪洋。
那天之后,江泊舟的追求变得更加……明目张胆。
他不再满足于在工作室打杂,而是开始全方位地渗透她的生活。
苏母家的水管坏了,他第一时间找来最好的维修工,并且全程监工,比苏青梧这个亲女儿还上心。
张阿姨的孙子想上市里最好的双语幼儿园,他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所有手续,只说是托了朋友。
整个小区的邻居,都快把他当成“活雷锋”、“中国好女婿”的典范。
苏母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小江就是太忙了”,变成了“青梧啊,你可不能欺负小江,你看他对我们家多好”。
苏青梧有苦说不出。
她跟母亲摊牌,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苏母震惊了半天,然后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她:“这么好的女婿你都不要,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赶紧给我去复婚!”
苏青梧落荒而逃。
她发现,自己好像被江泊舟布下的一张“人情网”给困住了。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而她,成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她又气又无奈。
她找到江泊舟,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用这种方式逼我吗?”
江泊舟正在帮她整理新到的陶土,闻言,他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是真心想对你好,对你的家人好。”
“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在我心里,有。”他固执地说,“只要你一天没结婚,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利。”
苏-梧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无赖样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离婚后的江泊舟,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那个冷漠寡言,高高在上的江总,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会修空调,会讨好丈母娘,甚至还会耍赖的……普通男人。
而更让她心慌的是,面对这样的江泊舟,她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天晚上,她加班到很晚,整理工作室的账目。
江泊舟一直陪着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书。
午夜,她终于合上账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饿不饿?我给你煮了宵夜。”江泊舟起身,从带来的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是她最喜欢的三鲜馅,皮薄馅大,汤里还撒了虾皮和紫菜。
苏青梧看着那碗馄饨,忽然想起来,他们结婚三年,江泊舟从未下过厨。他甚至连厨房的门都很少进。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她忍不住问。
“最近刚学的。”他把勺子递给她,有些不自然地说,“跟一个酒店大厨学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苏青梧舀起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驱散了深夜的寒意和疲惫。她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她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一口一口地吃着馄饨,眼泪却不争气地掉进了碗里。
江泊舟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疼得像被针扎。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出一张纸巾,放在她手边。
一碗馄饨吃完,苏青梧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江泊舟。”她放下碗,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从来不做这些?”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好,都留到失去之后?
江泊舟沉默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有些陈旧的银色盒子,推到她面前。
苏青梧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条手链,用不知名的红色小果子串成,看起来很朴素,甚至有些粗糙。
“这是什么?”
“你还记得吗?”江泊舟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商业宴会上,而是在大学的图书馆。”
苏青梧愣住了。她努力回忆,却毫无印象。
“那时候,你是大一新生,在图书馆做兼职。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你穿着白裙子,正在整理书架。有一本书你够不到,踮着脚的样子……”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个画面,“很可爱。”
“你手腕上就戴着这个。”他指了指盒子里的手链,“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南红珠,一种很便宜的装饰品。”
“从那天起,我就记住你了。”
苏青梧彻底怔住了。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那……那后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表现得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为什么在婚姻里,他对她那么冷淡?
“因为自卑。”江泊舟苦笑了一下,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我们江家,情况很复杂。我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被教导不能有任何弱点,不能被感情左右。当我发现自己对你动心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恐慌。”
“我怕自己有了软肋,怕在家族的斗争中输得一败涂地。所以我强迫自己远离你,压抑自己的感情。”
“直到后来,家族需要联姻。当我知道对象是你的时候,我……我承认,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促成了这桩婚事。”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懊悔。
“我以为,只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够了。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能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就是对你好。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怕……我怕你知道了,就会成为别人攻击我的武器。”
“我用冷漠来伪装我的在乎,用工作来麻痹我的感情。我以为我可以控制一切。”
“直到你提出离婚,我才发现,我错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赢了全世界,却把你弄丢了。”
**他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段迟到了太久的真相,每一个字,都砸在苏青梧的心上。**
原来,那段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用心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她想的那样。
原来,他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
苏青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第一次向她展露自己内心脆弱一面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有震惊,有心酸,有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容。
“所以,那晚……我生日那晚,你没有回来,也是因为……”
“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江泊舟闭了闭眼,“我一个人去了墓地,待了一整晚。我手机没电了,我忘了告诉你……我没想到,你会……”
他没说下去,但苏青梧全明白了。
所有的误会,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拿起那串南红珠手链,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想起来了,这确实是她大一的时候,在地摊上花十块钱买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没想到……竟然在他这里。
他珍藏了这么多年。
“青梧。”江泊舟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带着微微的颤抖,“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别推开我,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我犯下的错。”
苏青梧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她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祈求,心里那座坚固的冰山,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裂缝虽然出现,但冰山融化,还需要时间。
苏青梧没有立刻答应江泊舟,但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明确地拒绝他。
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江泊舟依旧每天来工作室报到,苏青梧也默许了他的存在。
温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来得渐渐少了。有一次,他约苏青梧出来,很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苏青梧沉默了。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当江泊舟把过去的一切摊开在她面前时,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恨他,怨他。
“对不起,温老师。”她最终只能说出这句。
温序笑了笑,很释然:“没关系。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不过,苏小姐,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要因为感动,或者愧疚,就轻易做决定。”
温序的话,点醒了苏青梧。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未来。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伴侣?
是像温序这样,温和安稳,细水长流的陪伴?还是像江泊舟这样,曾经让她遍体鳞伤,如今又炽热如火的感情?
她没有答案。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把工作室暂时交给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打理,自己背上行囊,去了景德镇。
那里是中国的瓷都,是所有陶艺爱好者的圣地。她想去那里静一静,也想在那里找回自己最初的热爱。
她没有告诉江泊舟。
当江泊舟第二天照常提着早餐来到工作室,发现人去楼空时,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天塌地陷。
他疯了一样地给她打电话,关机。
他冲到苏母家,苏母也说不知道。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几乎把整个城市都翻了过来。最后才从她朋友那里得知,她去了景德镇。
江泊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订了最早一班的机票。
他在景德镇找到了苏青梧。
她正在一个老匠人的工作室里,跟着学最古老的手工制瓷技术。她穿着粗布衣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沾着泥点,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看到江泊舟的出现,她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地擦了擦手,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追你。”江泊舟的回答简单直接。
他没有打扰她的学习,而是在她住的民宿附近租了个小院子。
他每天跟着她一起去老匠人的工作室,但他不进去,只是在门口等着。她学习,他就在外面看书,处理邮件。她下课,他就接她回去。
他学会了做饭,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各种好吃的。
他了解到景德镇的瓷器历史,能跟她聊上几句专业的术语。
他甚至还拜了另一位师傅,开始学习画青花。他一个商业巨子,拿着画笔的手抖得厉害,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常常引来苏青梧的嘲笑。
但他不在乎。
他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追随着他的神明。
在景德镇的日子,缓慢而宁静。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工作的烦扰。
苏青梧的心,也一天天平静下来。
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江泊舟。一个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愿意为她放下身段,愿意陪她做她喜欢的事情的江泊舟。
有一天,他们一起去逛陶溪川的夜市。
琳琅满目的瓷器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苏青梧看中了一个青花瓷的风铃,爱不释手。
江泊舟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晚风格外温柔。风铃在他手上,发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声音。
“青梧。”他忽然停下脚步。
“嗯?”
“我们复婚吧。”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我把公司卖了。”
苏青梧大吃一惊:“什么?你把公司卖了?”
“嗯。”他点头,“卖给了我的副总。以后,我只给你一个人打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不是钻戒,而是一枚他亲手烧制的瓷戒指。
戒指是天青色的,上面用青花料画着一株小小的梧桐树。画工依旧稚嫩,但看得出用心。
“我知道,我不该用那些外在的东西来绑住你。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它不值钱,但代表我的全部。”
**“青梧,嫁给我。这一次,不是因为家族,不是因为责任,只是因为,我爱你。”**
夜色下,他的眼睛比星辰还要亮。
苏青梧看着他手里的瓷戒指,看着他眼里的光,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眼泪,汹涌而出。
她伸出手,点了点头。
“好。”
江泊舟颤抖着,将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谢谢你,青梧。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风吹过,风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他们奏响最美的乐章。
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江泊舟真的兑现了他的诺言。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总,而是“青梧陶舍”的全职员工兼老板娘的专属司机、厨师和保镖。
他把那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卖了,在苏青梧母亲住的那个老小区,买下了她家对门,也就是他曾经的婚房。
这一次,他亲手将它布置成了苏青梧喜欢的样子。房间里摆满了她做的陶器,阳台上种满了她喜欢的花草。
房子里,终于有了家的温度。
张阿姨和邻居们看到他们又重新在一起,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感慨还是原配的好。
苏母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天天炖各种补汤,往他们家送。
生活,仿佛回到了原点,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江泊舟会陪着苏青梧一起研究新的釉色,会笨拙地帮她揉泥。
苏青梧也会在他看财经新闻的时候,给他泡上一杯热茶,然后安静地靠在他身边。
他们会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牵着手去逛超市,会为了晚饭吃什么而争论,会在周末的午后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那些曾经在婚姻里缺失的,平淡琐碎的幸福,如今被一点一滴地填满。
这天,是他们复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江泊舟神神秘秘地拉着苏青梧去了工作室。
他推开门,苏青梧愣住了。
整个工作室,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展览馆。墙上,挂满了画。
画上,全都是她。
有她在图书馆踮脚拿书的样子,有她在婚礼上穿着婚纱的样子,有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有她在拉坯机前专注的样子……
每一张,都画得极其用心,饱含着深情。
在展厅的最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陶胚,上面盖着红布。
“这是什么?”苏青梧好奇地问。
江泊舟笑着,掀开了红布。
那是一个他和她的人像陶塑。他和她依偎在一起,她的手上,捧着一株小小的梧桐树苗,而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共同呵护着它。
陶塑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
**泊舟靠岸,青梧向暖。**
“青梧,”江泊舟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温柔得像水,“谢谢你,让我这艘漂泊了半生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苏青梧转过身,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窗外,阳光正好。
工作室里的那串青花瓷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这一次,他们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是破镜重圆,而是两个更好的自己,重新相遇,然后,相爱一生。
来源:叶间灵巧捉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