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冷的雪花混着额头上温热的血,糊了她一脸。她被人一脚踹在心窝,整个人像个破败的麻袋,滚倒在顾家大门口的雪地里。
“扫把星!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有脸活在世上!滚!我们顾家没你这种不守妇道的东西!”
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江晚禾的耳朵里。
冰冷的雪花混着额头上温热的血,糊了她一脸。她被人一脚踹在心窝,整个人像个破败的麻袋,滚倒在顾家大门口的雪地里。
周围,是红旗村所有看热闹的村民,他们麻木的脸上带着鄙夷和看好戏的兴奋,对着她指指点点。
“啧啧,江晚禾真是不要脸,嫁到顾家三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还敢在外面偷人。”
“活该!刘桂芬这婆婆不好惹,这下有她受的了!”
“你看她男人顾建军,脸都绿了,旁边还站着城里来的姑娘呢,这下脸丢大发了!”
江晚禾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纷飞的大雪,落在那个她叫了三年“丈夫”的男人身上。
顾建军,她的丈夫,此刻正一脸嫌恶地看着她,仿佛她是地上最肮脏的烂泥。而他的胳膊,却亲密地搂着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漂亮女人——他的白月光,白雪柔。
“江晚禾,我们离婚。”顾建军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这种女人,只会给我顾家蒙羞。”
蒙羞?
江晚禾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
二十一世纪,顶级心理咨询师,一场车祸……然后是这个叫江晚禾的女人,从嫁入顾家第一天起就没日没夜干活,吃的是猪狗食,睡的是柴房,动辄就被婆婆刘桂芬打骂,丈夫顾建军永远只会说一句话:“你忍忍,我妈就那脾气。”
三年,整整三年,她像一头老黄牛,耗干了自己,却因为迟迟怀不上孩子,成了全家的出气筒,全村的笑话。
而今天,更是被这对母子联手设局,诬陷她偷了村里的二流子,只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把她扫地出门,好给这位从城里回来的白月光腾位置!
原主,就是在这场毒打和羞辱中,活生生被气死、冻死在了这片雪地里。
剧痛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却在江晚禾的脑中炸开。
她,不再是那个懦弱可欺的江晚禾了。
“呵。”一声轻笑从她干裂的嘴唇溢出,带着血腥味。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预想中的跪地求饶、哭天抢地,全都没有发生。
雪地里的女人缓缓撑起身体,她衣衫褴褛,额角淌血,狼狈到了极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刀子,再无半分从前的怯懦与麻木。
她站了起来,挺直了那被常年劳作压弯的脊梁,冷冷地擦掉嘴角的血迹。
“离婚?可以。”
清冷的声音,让顾建军和刘桂芬都怔住了。
江晚禾的目光首先落在婆婆刘桂芬身上。这个老妇人正双手叉腰,一脸刻薄相,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婆婆,”江晚禾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我再待下去,你每天晚上偷偷把给我的口粮倒卖给隔壁王屠夫家换肉票的事,就瞒不住了吧?”
刘桂芬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这件事她做得极为隐秘,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儿媳妇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她反驳,江晚禾的视线又转向了顾建军身边的白雪柔。
“这位……就是建军哥心心念念的白同志吧?”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白雪柔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你这么着急让建军哥离婚,是听说公社明年有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想赶紧把户口迁到我们红旗村,好占个便宜?”
白雪柔那张娇俏的脸瞬间僵住,眼神躲闪,紧紧抓住了顾建军的胳膊。
最后,江晚禾的目光,落在了她名义上的丈夫,顾建军的脸上。
这个男人,此刻的表情是震惊、心虚,还有一丝被戳破的恼怒。
“顾建军,你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无非是想零成本离婚。把我赶出去,不用分家产,不用给补偿,还能落个受害者的好名声,转头就娶新人进门,一举三得,算盘打得真精。”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一字一句,都像重锤砸在顾家母子的心上。
她没有咆哮,没有哭泣,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但这种冷静,却比任何撒泼打滚都更具杀伤力!
周围的村民们也傻眼了,议论声嗡嗡响起。
“啥?刘桂芬克扣儿媳妇口粮去换肉票?”
“我的天,那个白知青是为了大学名额才跟顾建军好的?”
“原来是顾家想把人白白赶出去啊,这也太黑心了!”
刘桂芬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最擅长的一招就是撒泼。
“你个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她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没天理了啊!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三年,你生不出孩子还偷人,现在还敢反咬一口!大家给我评评理啊!”
若是以前的江晚禾,早就吓得跪下了。
但现在,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刘桂芬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评理?好啊。”
她转身,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朝着村大队部的方向走去。
“大队长!我要离婚!我要让全村人给我评评这个理!”
她的声音,响亮而坚定,在寒风中传出很远。
顾建军和刘桂芬彻底慌了。他们没想到,这个一向任他们搓圆捏扁的女人,今天竟然敢把事情闹到大队长那里去!
大队部里,土炕烧得正旺。
大队长赵铁柱是个面黑心正的汉子,他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对闹离婚的夫妻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刘桂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江晚禾,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桂芬抢先一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大队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个女人,她不守妇道,偷人!我们顾家不能要这种败坏门风的媳妇!”
“我偷人?证据呢?”江晚禾冷声反问。
顾建军梗着脖子喊道:“村里的二流子李大壮都亲口承认了!你还想狡辩?”
“哦?李大壮说的?”江晚禾笑了,“那把他叫来当面对质啊。”
赵铁柱点点头,立刻让人去喊李大壮。
等待的间隙,江晚禾的目光转向刘桂芬,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下来:“婆婆,我知道,你其实不是真心想赶我走的,对不对?”
刘桂芬一愣,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晚禾继续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你只是气我不争气,没能给顾家生个一儿半女。其实你心里比谁都疼我,不然也不会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我熬粥,对吧?”
这话一出,连赵铁柱都愣住了。刘桂芬怎么对江晚禾的,全村谁不知道?
刘桂芬自己也蒙了,下意识地反驳:“谁……谁给你熬粥了!家里的活不都是你干的!”
“是吗?”江晚禾故作惊讶,“可是你昨天还跟张大娘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勤快的儿媳妇,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离了我,建军都得饿死。难道……你是在骗张大娘?”
“我没有!”刘桂芬急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虐待儿媳”的名声就坐实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那就是真心话了。”江晚禾立刻接话,语速极快,“所以,婆婆你心里是认可我的。你只是……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你把给我的那份口粮拿去换肉票,也是为了给建军补身体,想让我们早点有个孩子,我说的对不对?”
刘桂芬被她一连串的话术陷阱绕得晕头转向,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她感觉江晚禾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恶婆婆,她只能咬着牙点头:“当……当然是了!”
“啪!”
赵铁柱一拍桌子,黑着脸喝道:“刘桂芬!你亲口承认了!你果然克扣了江晚禾的口粮!”
刘桂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江晚禾挖的坑里!她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李大壮被带了进来。他贼眉鼠眼地一扫屋里的人,看到顾建军递来的眼色,立刻指着江晚禾喊道:“就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江晚禾看都没看他,只是幽幽地对赵铁柱说:“大队长,我记得村里的规定,诬告陷害,是要被抓去批斗的吧?”
赵铁柱点点头:“没错!”
江晚禾转向李大壮,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李大壮,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顾建军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冒着被批斗的风险来撒这个谎?是那半袋棒子面,还是答应把你妹妹的工作给解决了?”
李大壮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事只有他和顾建军知道,她怎么会……
看到他慌乱的微表情,江晚禾心中冷笑,继续施压:“你以为顾建军能帮你?他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他跟白雪柔的事,公社的领导要是知道了,你猜他那个临时工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到时候,别说你妹妹的工作,他给你的那半袋棒子面,都得让你吐出来!”
李大壮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哪里经得住这种吓唬。
“不……不是我!”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顾建军大喊,“是大队长,是他!是他让我这么说的!他给了我半袋棒子面,说事成之后再给我十块钱!跟我没关系啊!”
全场哗然!
真相大白!
顾建军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李大壮,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够了!”赵铁柱猛地站起来,指着顾家母子的鼻子骂道,“好啊你们!真是我们红旗村的耻辱!诬陷、虐待、克扣口粮!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刘桂芬和顾建军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江晚禾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第一仗,她赢了。
“大队长,婚,我必须离。”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但不是我被休,是我江晚禾,休了他顾建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三年来,我当牛做马,顾家必须给我补偿。他们克扣我的口粮,折合成钱,一共五十块钱。我这三年受的委屈,精神损失费,再加五十块。总共一百块,外加两百斤粮食。一分不能少!否则,我就去公社告他们搞破鞋,陷害革命同志!”
一百块!两百斤粮食!
在这个年代,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刘桂芬尖叫起来:“你抢钱啊!我杀了你个小贱人!”
“你可以试试。”江晚禾冷冷地看着她,“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让你们顾家,在整个红旗村都抬不起头!”
最终,在赵铁柱的强力施压下,顾家母子咬碎了牙,东拼西凑,拿出了钱和粮食。
江晚禾拿着离婚证明和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全村人震惊、同情、甚至一丝敬畏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家。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在身上,江晚禾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雪味的清新空气。
从今天起,她自由了。
* * *
江晚禾的强势离婚,像一颗炸弹,在红旗村炸开了锅。
她没有回娘家,因为原主的娘家也指望不上。她用顾家赔的钱,暂时在村尾一个没人住的破败牛棚里安顿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是“不下蛋的母鸡”,未来的日子肯定凄惨无比。
然而,江晚禾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她把牛棚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用赔来的粮食跟村民换了些旧家具。没过几天,那破地方竟然有了家的模样。
钱和粮食不能坐吃山空。江晚禾把目光投向了公社的集市。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但人们对吃的渴望是永恒的。凭借着现代人的见识,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卖吃食。
她用手里不多的白面和红薯,做了一种改良版的红薯饼。饼里加了点从山上采来的野菜碎,用秘制的调料一拌,又香又顶饱,价格还便宜。
第一次去赶集,她心里还有些忐忑。
“大妹子,你这饼咋卖的?”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问道。
江晚禾立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心理学家的专业素养让她能瞬间判断出对方的需求:“大叔,干活累了吧?我这饼叫‘解乏饼’,两分钱一个,五个一毛钱还送一碗野菜汤。吃了它,保准您下午干活浑身是劲儿!”
她的话极具感染力,汉子一听,立马掏钱买了五个。
热乎乎的饼一入口,那又香又糯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
“好吃!真他娘的好吃!”
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的生意就好做了。江晚禾利用自己的“微表情洞察”能力,能精准地判断出谁是潜在客户,谁只是看看而已。对着犹豫的,她就送上一小块品尝;对着带孩子的,她就夸孩子可爱,顺便说这饼孩子吃了长得壮。
一天下来,几十个红薯饼卖得干干净净,净赚了一块多钱!
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江晚禾的生意越来越好,从红薯饼到菜团子,再到秘制凉拌菜,花样越来越多。她的小摊前,总是围满了人。
她不仅赚了钱,名声也渐渐变了。村里人不再叫她“不下蛋的母鸡”,而是开始佩服地称她“能干的江丫头”。
江晚禾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而顾家的日子,却一落千丈。
白雪柔是城里来的娇小姐,哪里干过农活?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刘桂芬让她下地,她就哭;让她做饭,她就烧糊锅。
母子俩天天为了白雪柔吵架,家里鸡飞狗跳。顾建军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本以为娶了城里姑娘有面子,没想到是请回来一个祖宗。
尤其是在集市上看到江晚禾被一群人围着,言笑晏晏地数着钱,而他自己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时,那种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刘桂芬更是见不得江晚禾好。
“那个扫把星,离了我们家居然还过上好日子了!不行,不能让她这么得意!”
这天,江晚禾正在集市上卖凉拌菜,刘桂芬突然冲了过来,一巴掌拍在她的摊子上,指着她大骂:“大家快来看啊!这个黑心肝的女人卖的东西不干净!我儿子吃了她的菜,上吐下泻,现在还躺在家里起不来呢!”
她这么一嚷嚷,周围的顾客都吓得后退了几步。
江晚禾眼神一冷,但脸上却丝毫不慌。她扶起被推倒的菜盆,平静地看着刘桂芬:“婆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建军哥吃了我的菜拉肚子,可有证据?”
“我就是证据!”刘桂芬拍着胸脯,“他昨天就吃了你这破菜!”
江晚禾笑了:“是吗?可我这凉拌菜是今天早上新做的,昨天根本就没出摊。请问,他是怎么吃到我今天的菜的?”
一句话,噎得刘桂芬哑口无言。
周围的人顿时发出哄笑声。
“哈哈哈,这老虔婆,想讹人也不编个好点的瞎话!”
“就是,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好,真是恶心!”
刘桂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落荒而逃。
这次不成,顾家又想了别的毒计。他们不能明着来,就开始暗地里散播谣言,说江晚禾在外面做生意,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勾勾搭搭,赚的都是“脏钱”。
流言蜚语最是伤人。很快,村里的一些长舌妇看江晚禾的眼神又变得不对劲了。
这天,村大队长的侄子,村里有名的二流子赵卫国,晃悠到了江晚禾的牛棚前。
赵卫国早就觊觎江晚禾的美色,以前她有婆家不敢乱来,现在她单身一人,胆子就大了起来。
“晚禾妹子,一个人住这儿,晚上不害怕啊?”他斜着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江晚禾。
江晚禾正在院子里洗菜,闻言连头都没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赵卫国嘿嘿一笑,凑了上去:“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啊。不过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总归不好。这样,以后你每天孝敬我五毛钱,我保你在村里没人敢欺负你。”
这是来收保护费了。
江晚禾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静静地看着他:“赵卫国,你是大队长的侄子,更应该以身作则。敲诈勒索,这罪名可不轻啊。”
“哟,吓唬我?”赵卫国一脸无赖,“我叔是大队长,我怕谁?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钱,以后你的生意就别想做了!我保证你连村口都出不去!”
江晚禾看着他那副极度自负的蠢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忽然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赵大哥,我一个女人家,赚钱不容易。五毛钱太多了……你看,两毛行不行?”
赵卫国见她服软,顿时得意起来:“两毛?打发叫花子呢!不行,就五毛!”
“可是……我今天还没出摊,身上没那么多钱。”江晚禾显得很苦恼,“要不这样,你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我一定把钱给你准备好。”
赵卫国以为拿捏住了她,大摇大摆地说:“行!明天我再来!你要是敢耍花样,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他吹着口哨,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二天,赵卫国如约而至。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江晚禾坐在小板凳上,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男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人是村里新来的下放干部,名叫裴寂,据说以前是部队里的大官。他平时不爱说话,独来独往,村里人都有些怕他。
赵卫国心里“咯噔”一下,但仗着自己叔叔的势,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晚禾妹子,我来了。钱呢?”
江晚禾站起身,指着裴寂,对他笑道:“赵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裴同志。他听说你生活有困难,需要我‘孝敬’,特地来做个见证。”
她特意加重了“孝敬”两个字。
赵卫国的脸瞬间就白了。敲诈勒索居然被一个军官当场撞见!
裴寂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声音低沉:“需要人孝敬?”
“不……不是!误会!都是误会!”赵卫国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是跟晚禾妹子开玩笑呢!对,开玩笑!”
“开玩笑?”江晚禾故作委屈,“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是我不给钱,就让我出不了村口。”
“我……我那是喝多了胡说的!”赵卫国急得满头大汗,他哪里敢得罪裴寂这种人。
裴寂缓缓站起身,他比赵卫国高了半个头,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赵卫国双腿发软。
“既然是玩笑,那就算了。”裴寂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江同志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大家应该多帮助,而不是添麻烦。”
“是是是!裴干部说的是!我再也不敢了!”赵卫国点头如捣蒜,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江晚禾转过身,对裴寂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裴同志,今天谢谢你了。”
裴寂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探究。从她离婚那天起,他就注意到这个女人了。她和村里所有女人都不同,冷静、聪慧,身上有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从容和坚韧。
“举手之劳。”他淡淡地说道,目光落在她干净整洁的小院上,“你……很不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一个女人说这么多话。
赶走了赵卫国,江晚禾的日子清静了不少。
但她知道,顾家和赵卫国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她必须变得更强,拥有足以自保的实力。
光靠摆摊卖小吃,终究是小打小闹。她需要一个更大的平台。
机会很快就来了。县里的供销社要改革,准备承包出去几个不赚钱的柜台,其中就有一个是卖熟食的。
江晚禾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这个决定,在村里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疯了吧?一个女人还想承包供销社的柜台?”
“就是,听说还要交押金呢,她赔得起吗?”
顾建军和刘桂芬更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的笑话。
“就凭她?还想当老板?等着把裤子都赔掉吧!”刘桂芬恶毒地咒骂着。
顾建军的心情却很复杂。一方面,他嫉妒江晚禾的能干,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个荒谬的念头——如果江晚禾真的成功了,那她……是不是比白雪柔强太多了?
自从上次撞破白雪柔的真实目的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白雪柔不再伪装,天天跟他吵着要去上大学,对他和刘桂芬颐指气使。
顾建军对她最后一点情分,也快被消磨光了。他甚至开始后悔,如果当初没有离婚,现在过着好日子的,是不是就是他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这天,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找到了江晚禾。
“晚禾……”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前妻,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我知道错了。我们……我们复婚吧。雪柔那边,我会跟她断干净的。”
江晚禾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
“顾建军,你脑子被门夹了?”
“晚禾,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顾建军急切地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不然你为什么不肯再找?你等着我,对不对?”
江晚禾被他的普信(普通却自信)气笑了。
她正想开口把他骂走,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
“建军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雪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她一脸嫉恨地瞪着江晚禾,然后又转向顾建军,尖酸地讽刺道:“怎么,看着人家日子过好了,就想吃回头草了?你别做梦了!人家现在可是要当大老板的人,哪里还看得上你这个泥腿子!”
“你闭嘴!”顾建军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
“我偏不!”白雪柔破罐子破摔,“顾建军,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当初要不是你说能帮我搞到上大学的名额,我才不会跟你来这个鬼地方!”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把顾建军最后一点幻想也浇灭了。
他呆呆地看着白雪柔,又看看一脸冷漠的江晚禾,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扇了无数个耳光。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个角落里的几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江晚禾早就料到顾建军会来找她,也算准了白雪柔会跟踪。她提前拜托了村里几个爱传闲话的大娘,让她们“恰好”路过这里。
现在,顾家史诗级的内讧,被现场直播了。
“天哪!原来白知青真是为了上大学才跟顾建军好的!”
“顾建军还想复婚?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活该!当初那么对江晚禾,现在报应来了!”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顾建军和白雪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晚禾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毫无波澜。对她来说,这些人,不过是她前进路上的几颗小石子,随手踢开便是。
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 * *
凭借着出色的口才和一份详尽的经营计划书,江晚禾成功地承包了供销社的熟食柜台。
她把自己的秘制配方带到了供销社,推出了几款卤味和凉拌菜。因为味道好,价格公道,柜台的生意异常火爆,每天都排起长队。
江晚禾成了县里的名人,甚至有报社记者来采访她。
她再也不是红旗村那个任人欺凌的受气包,而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江老板。
她赚钱之后,没有忘记村里人。她开始从村里收购野菜和家禽,带动了不少人家增收。以前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现在见到她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江老板”。
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让某些人彻底坐不住了。
赵卫国被裴寂警告后,安分了一段时间。但看着江晚禾越来越风光,他心里的贪婪和嫉妒再次膨胀。
而顾家,在经历了那场当众内讧后,彻底成了全村的笑柄。白雪柔没拿到推荐名额,跟顾建军大闹一场后,卷了家里最后一点钱跑了。刘桂芬被气得一病不起,顾建军则成了行尸走肉,天天借酒消愁。
他们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江晚禾。
这天,赵卫国找到了顾建军。
“建军,想不想报仇?想不想把江晚禾那个娘们踩在脚下?”赵卫国阴恻恻地说道。
顾建军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怎么报仇?”
“她现在搞得这么大,就是搞‘资本主义尾巴’!只要我们抓住证据,去公社举报她,她就死定了!”赵卫国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到时候,她的供销社,她的钱,就都是我们的了!”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两个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成型。
他们买通了一个供销社的临时工,趁江晚禾不在,偷偷在她的账本上做了手脚,伪造了投机倒把的假账。然后,又找了几个人做假证,一口咬定江晚禾克扣员工工资,私下进行黑市交易。
万事俱备,他们立刻向公社递交了举报信。
公社领导极为重视,立刻成立了调查组。江晚禾的柜台被查封,她本人也被要求配合调查。
一时间,风云突变。
消息传回红旗村,整个村子都炸了。
“我就说嘛,一个女人家能搞出这么大名堂,肯定有问题!”
“这下完蛋了,搞资本主义可是大罪!”
之前还对江晚禾笑脸相迎的人,瞬间变了嘴脸,唯恐跟她扯上关系。
公社决定,召开全村批斗大会,要让江晚禾当众认罪!
大会就在村里的大晒谷场上举行。赵卫国和顾建军作为“揭发有功”的积极分子,得意洋洋地站在主席台上。
江晚禾被两个人押着,走上了台。
她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面如死灰。她依然穿着那件干净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江晚禾!你可知罪!”赵卫国耀武扬威地吼道。
江晚禾抬起眼,目光如电,直视着他:“我何罪之有?”
“还敢狡辩!”顾建军也跳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投机倒把,大搞资本主义,证据确凿!”
“证据?”江晚禾冷笑一声,“就凭那本被你们做了手脚的假账本?还是凭你们找来的那几个假证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台下,那几个被收买做假证的村民,在她的注视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眼神躲闪。
江晚禾没有放过这个细节,她转向主持大会的公社干部,朗声说道:“领导,我想问问这几位‘证人’几个问题。”
得到允许后,她走向第一个证人,一个叫王麻子的村民。
“王麻子,你说我克扣你的工资,是吗?”
“是……是的!”王麻子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我问你,你的工资是每月一号发还是十五号发?是发现金还是粮票?我每次发工资,是在办公室单独发,还是在店里当着大家的面一起发?”
一连串的问题,让王麻子彻底懵了。这些细节,赵卫国根本没告诉他!他支支吾吾,汗如雨下,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江晚禾又走向第二个证人。
“你说你亲眼看见我跟黑市的人交易。那我问你,交易的地点在哪里?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说的是本地话还是外地口音?”
那个证人也傻眼了,胡乱编了几个答案,结果漏洞百出,前后矛盾。
江晚禾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赵卫国和顾建军的身上。
她用上了心理侧写的技巧,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清。
“一个人在撒谎的时候,会有很多不自觉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比如,眼神会不自觉地向左下方瞟,这是在编造回忆;手指会无意识地摩挲,这是内心紧张的表现;说话的语调会不自觉地拔高,是为了掩饰心虚。”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赵卫国。赵卫国被她说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她描述的那些动作。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赵卫国身上。
“再比如,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主谋会因为过度自信而忽略很多细节。他们会以为天衣无缝,但只要把所有‘证据’串联起来,就会发现其中的逻辑硬伤。”
江晚禾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假账本上的漏洞,分析着几个证人证词之间的矛盾之处。她的分析丝丝入扣,逻辑严密,听得台下的村民们目瞪口呆,也听得公社的干部们眉头紧锁。
“这场陷害,主谋不止一个。”江晚禾的目光转向顾建军,“还有一个,是因为嫉妒和怨恨,被当枪使的蠢货。”
顾建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赵卫国见势不妙,急了,指着江晚禾大吼:“你……你妖言惑众!大家别信她的!她就是个资本家!打倒她!”
他想煽动群众的情绪。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从晒谷场入口处传来。
“我看谁敢!”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裴寂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带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战士,大步走了进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
“裴……裴干部?”公社干部愣住了。
裴寂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台上,冷峻的目光扫过赵卫国和顾建军,两人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我手里的,是军区下发的正式文件。”裴寂的声音响彻全场,“江晚禾同志的供销社柜台,是我部后勤处重点扶持的拥军模范单位!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受军方监督和保护!”
一句话,石破天惊!
拥军模范?军方保护?
赵卫国和顾建军彻底傻了,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江晚禾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座天大的靠山!
“至于你,”裴寂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赵卫国身上,“赵卫国,你涉嫌贪污公社救济粮,敲诈勒索,诬告陷害革命同志,证据确凿。现在,我代表联合调查组,正式逮捕你!”
两名战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赵卫国铐了起来。
“不!不是我!是他!是他指使我的!”赵卫国疯狂地指着台下他叔叔,大队长赵铁柱。
赵铁柱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裴寂又看向顾建军和那几个做假证的村民:“你们,身为同案犯,也一个都跑不了!”
顾建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爬向江晚禾:“晚禾!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
江晚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
“夫妻一场?在你和刘桂芬联手把我打得半死,扔在雪地里等死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我们之间,早就恩断义绝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斗大会,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戏剧性地收场了。
真相大白于天下。
赵卫国和他叔叔赵铁柱,因为贪污腐败,诬告陷害,被判了重刑,送去农场改造。
顾建军和那几个村民,也因为同谋,被关了几个月禁闭,出来后,在村里彻底抬不起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江晚禾不仅洗清了所有冤屈,还因为“拥军模范”的身份,声望达到了顶峰。她的生意越做越大,从一个柜台,发展成了一个小型的食品加工厂,还注册了自己的品牌。
她没有忘记红旗村,她把工厂建在了村里,招收村民做工人,带领整个村子走上了共同富裕的道路。
昔日破败的红旗村,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而江晚禾和裴寂的感情,也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中,水到渠成。
这个外表冷峻的男人,把所有的温柔和守护,都给了她一个人。他从不问她的过去,却用行动支持着她的每一个决定,是她在这个时代最坚实的后盾。
他们的婚礼,办得简单而隆重。全村的人都来道贺,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祝福。
顾建军也来了,他远远地躲在人群的角落里,看着那个曾经被他弃如敝履的女人,如今光芒万丈,身边站着比他优秀百倍的男人,悔恨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失去的,原来是整个世界。
几年后,江晚禾在县城盖起了一座漂亮的两层小洋楼。
一个寒冷的冬日,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小楼门口。
是刘桂芬。
顾建军后来因为酗酒伤了身子,干不了重活,母子俩的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刘桂芬也落下了一身病。
她听说江晚禾如今富甲一方,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上门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紧闭的雕花大门前,老泪纵横地哭喊起来。
“晚禾……我的好儿媳……婆婆错了……婆婆知道错了……你回来吧,回来当家吧……求求你,救救我们……”
哭声凄厉,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过了许久,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刘桂芬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以为是江晚禾心软了。
然而,出现在门口的,是系着围裙的裴寂。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桂芬,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当着她的面,将大门缓缓地、决绝地关上了。
“砰!”
一声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刘桂芬绝望的哭嚎和悔恨的哀鸣。
门内,温暖的客厅里,江晚禾正抱着她和裴寂刚满周岁的孩子,脸上带着幸福而宁静的微笑。
窗外的阳光正好,她的未来,一片光明。
来源:雪地上滑行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