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那才五岁的小孙子聪聪，一瞧见我流泪，立马着急地拽着我的脑袋往下拉，扯着嗓子喊：「奶奶，你咋哭啦？」

我那才五岁的小孙子聪聪，一瞧见我流泪，立马着急地拽着我的脑袋往下拉，扯着嗓子喊：「奶奶，你咋哭啦？」

隔壁的声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小嘴，轻声细语地哄道：「没事儿，奶奶没哭，你别这么大声嚷嚷。」

「骗人，你明明就是哭了。

是不是因为爸爸不给你买新手机？爸爸太不像话了，我这就去教训他！」

我还没来得及拦住他，小家伙就像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爸爸，我问你，你买手机为啥不给奶奶也买一个？你不爱奶奶吗？奶奶不是你妈妈吗？」

聪聪毫无顾忌地大声嚷嚷着。

话语里充满了孩子气的愤怒和一股子打抱不平的劲儿。

他这番话让我那颗凉了半截的心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可何纶风对聪聪的怒气根本没当回事，只是笑着敷衍道：「爸爸没钱啦，等你长大了，赚了钱，你再给奶奶买，行不？」

聪聪挺着小胸脯，骄傲地说：「那当然，等我赚了钱，我第一个就给奶奶买，你们就不一定了，得看你们的表现。」

聪聪很快就被他妈妈哄去看电视了。

大概是怕他再想起这事儿，平时每天只能看一集的动画片，今天破例让他看了一集又一集。

直到小家伙累得不行，自己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心里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平常要是多给聪聪看一集电视，儿子儿媳准得唠叨个没完。

他们总有一大堆理由等着我，好像多看一集两分钟的动画片，就能把孩子的眼睛弄瞎，毁了他的前途似的。

这个所谓的标准，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专门为我一个人量身定制的。

而我的儿子和儿媳呢，他们随时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方便，毫不顾忌地打破这个标准。

我独自坐在房间里默默流泪，但内心深处却还在隐隐期待着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现在小孙子已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总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地蒙混过去吧？

要么就给我也买一块一模一样的，要么至少得对这件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虽然我心里清楚，即便他们解释了，也多半只是虚伪的敷衍，但总比什么解释都没有要强一些。

其实在这个备受煎熬的过程中，我差不多已经把自己给劝得差不多了。

我太了解我儿子了，他有多么喜欢钓鱼，他曾经无数次跟我提起，他看上了一根特别贵的钓鱼竿，一直都没舍得买。

我也很明白，女婿在岳父岳母面前必须要谨言慎行，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哪怕不给自己的父母，也得先给岳父岳母。

我更了解我丈夫的性格，他身体虚弱又好面子，脾气暴躁又争强好胜，如果他知道儿子只给岳父母换了手机，而没给他换，一定会大发雷霆。

我站在儿子的角度，反复思考，仔细分析，最后确定，他唯一能牺牲的人，就只有我了。

所以我只是在等着他来哄哄我，告诉我他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给我买。

或者说，他哪怕只是虚伪地说一句马上给我买的客套话，我也一定会识趣地拒绝，然后顺理成章地去做饭。

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了下午六点。

我房间的门，始终没有人来敲。

六点半的时候，何风在客厅里喊饿，语气自然又亲密地问我打算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我打开房门，语调无力地拒绝了。

「你们想吃啥就自己动手做吧，我实在提不起胃口，就不跟着吃了。」

风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儿媳宁瑶见状，赶紧走上前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妈，您想吃点啥？要不我给您点个外卖吧？」

「那可不行，外卖大多都是预制菜，我吃不惯。

妈，还是您亲自下厨吧，我就爱吃您做的饭菜。」

我关上房门，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里，想要暂时逃避这一切。

我真的是胃口全无，心里堵得慌。

我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竟然会对我如此冷漠无情。

他明明知道我生气了，难过了，却毫不在意，他在乎的只是我能给他带来多少实际利益。

我不禁开始回想，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那个转折点。

因为我似乎从未对他真正生过气。

小时候，他嫌我给他丢脸，死活不肯让我参加他的家长会，哭闹着非要让他爸爸陪我去。

那时候，我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但那股气并不是冲着他发的，而是冲着他爸爸去的。

我认为是丈夫的言传身教出了问题，是他平日里对我轻视、嘲笑，让孩子对我失去了应有的敬畏。

所以，我和丈夫大吵了一架，但在面对何风时，我却更加温柔了。

我怕夫妻间的战火会波及到他，我怕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后来，丈夫改正了，何风也再没说过类似「你是家里吃闲饭的，都是我爸爸赚钱养我」这样的混账话。

自从他成家以后，我就特意过来帮他照看孩子，分担他们的家庭负担。

在第一个母亲节到来之际，他特意为儿媳订购了一束鲜花，让快递员直接送到家门口。

花束附带的卡片上并没有署名字，只简单地写着「献给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这样一句话。

尽管他从未在母亲节送过我任何礼物，但我以为他是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想借此机会表达对我的感激之情，感谢我放下自己的家庭来帮忙照顾孩子。

所以我一直以为这束花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我满心欢喜地抱着花束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特别感谢他们的心意，还特意把儿媳的名字放在前面以示尊重。

直到儿媳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话，儿子也开始冷嘲热讽，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束花根本就不是送给我的。

儿子把花抱走的那一刻，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感到自己弄错了情况，表错了情，内心充满了尴尬和难受。

我向来习惯了简朴的生活，对礼物和惊喜从来没有什么期待，如果真的收到，那绝对是意外之喜。

当然，后来我也明白了，这样的惊喜从来就不属于我，我只是自作多情罢了。

如果这次儿子不是在双方父母都在场的情况下，当众给丈夫和亲家分发手机，而唯独漏掉了我。

如果不是这样的对比实在太明显，太让人难以接受。

我想我可能还会继续自欺欺人，总有办法说服自己，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亲家母当时的眼神，怎么也忘不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我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只知道，她那尖锐的目光彻底击碎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和幻想。

而在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天真耿直的小孙子，就像《皇帝的新衣》中唯一敢说真话的小孩子一样，再次逼迫我面对残酷的现实。

儿子和儿媳在客厅里大声争吵起来，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儿媳指责儿子太过小气，明明可以买四部手机，却偏偏只买三部，故意制造家庭矛盾。

儿子则反唇相讥，说她装大方，拿着他的奖金充好人，为什么不从家庭公户里掏钱给他买一部。

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声音大得仿佛要把整个屋顶都掀翻。

儿子气冲冲地跑来敲我的房门，一脸的不耐烦。

他大声嚷嚷道：「妈，你看因为你没做饭，你儿媳一直找我麻烦，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因为手机的事在和我闹别扭？」

我缓缓打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见儿子不停地朝我使眼色，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和不安。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

可我只是感到满心的疲惫，根本不想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我冷冷地问道：「何风，为什么买了三部手机，却唯独没有我的，是你觉得我不配用新手机吗？」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当场愣住了，一时语塞。

过了几秒，他才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你不是一直都捡爸爸的旧手机用，从来不挑的吗？你对新手机又没兴趣，别因为要找事故意来挑毛病好不好？」

他一副急得跳脚的样子，脸色涨得通红。

他的双手在空中乱挥，语无伦次地继续为自己辩解。

「再说了，你那个手机运行内存4G，储存内存128个G，还不够你一个老人用的吗？你无非是发发微信，看看视频，有什么换的必要？」

「给你用的又不是两百块的老年机，你那手机当初爸也是花了上千块买的。」

儿子理直气壮地指责我，说我太不知足了，一点都不懂得满足。

「那你买这个折叠屏又花了多少钱呢？我听说要一万多吧，所以你是觉得，我用一千的手机已经足够了，甚至还挺便宜我了，这个价值一万的折叠屏，我连想都不配想，是吗？」

「当然不是了，妈，你别搞文字狱好吧。

行，不就是手机吗？你想要，我就给你弄来，行了吧，可以做饭了吗？」

儿子嘟嘟囔囔地说我太孩子气，一点都不像个大人。

但好歹他后退了一步，让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长辈，不能和他一样的，得有点长辈的样子。

所以我去厨房做饭了，准备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只是因为第一次张口和小辈要东西，我多少觉得脸上烧得慌，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那天吃过晚饭，我就早早回房间休息了，想一个人静静。

第二天更是尽量减少自己在外的活动，长时间地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想见人。

内心长久地纠结，一面后悔自己强出头，非要剥夺儿子买钓鱼竿的快乐，一面又难过，我这一生，犹如早已被安排好的傀儡，毫无自己地给丈夫、儿子付出奉献，连一点点索求都会让自己内心如此痛苦，愧疚满满。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和儿子低头说自己不想要了之前，儿子回来了，给我带来了惊喜。

他兴高采烈地把三个手机放在我面前，让我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妈，这三块手机都给你，怎么样，他们一人只有一块，你却有三块呢。

这不能再说我不好了吧？」

这三块手机，其他两块我不认识，但是有一块我是很熟悉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丈夫之前用的那款，我一直记得它的样子。

手机屏幕还因为摔碎了而有一个很长的裂痕，看起来有点破旧。

当初买了新手机，我要他去贴个膜保护一下，他却很固执，坚决不肯，说没必要。

他总是听不进去我的善意劝告，类似于我不让他喝酒后开车，但是他没有一场酒局散场后不开，总是让我担心。

总之，只要认出其中一块，另外两块就变得容易辨认多了。

我声音沙哑，无奈地笑了笑。

「这两块是你岳父岳母的吧？」

儿子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非常兴奋地向我邀功：「对啊，今天我特意开车去拿回来的呢，光是油费就花了一两百块呢。

妈，你可别再抱怨我不在意你了啊，要是不在意你，我怎么会为了哄你这么跑一趟呢？真是累死我了。」

小孙子在一旁兴高采烈地欢呼：「太好了，奶奶有三个手机，别人只有一个，奶奶赢啦！太棒了！」

儿媳心里一惊，赶紧把小孙子拉走，然后小心翼翼地侧耳贴在屋门上偷听。

我似笑非笑地拉开门，她被我一闪，差点摔进屋里，顿时有些尴尬地朝我笑了笑。

「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不高兴。」

「是挺不高兴的。」

我绕过她，把三块手机一口气扔进了马桶。

何风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满是懊恼地问。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您就这么弃之敝履？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利庸俗虚荣了？」

大约是因为心虚，他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小。

我很平静，事实上，他没有送我一万的折叠屏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这顿生气折腾，想要的并不是一块价值昂贵的手机，而是儿子儿媳应当给予的尊重和关怀。

但是很显然，我是得不到了。

我扯下围裙往外走，反而激怒了原本心虚的儿子。

妈妈，您这是在干什么呢？难道非得要一万块的不可吗？三块钱难道还不够您日常使用吗？您怎么也开始学会和别人攀比了呢？您还记得小时候是怎么教育我的吗？学习要和优秀的人比，吃穿要和条件差的人比，那您现在呢？

您怎么不想想，我岳父岳母还有我爸他们都是上班赚钱的，他们用得好一点，心情愉快了，工作效率也会更高，创造的价值也会更大。

您呢？您天天在家待着，我们养着您，您怎么还不知足，整天挑这挑那的呢？

我在来给你们看孩子之前，可是有工作的！我在别人家当保姆，一个月能赚六千块呢！我不是那种吃闲饭的人，你可别说得好像我来给你们看孩子还欠了你们什么似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回嘴了。

这个手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真正难过的是，你对待我的方式！

我是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大出息，我这个当妈的，你从小就看不起我。

小时候你奶奶不肯带你，你爸爸要在外面工作养家，我是迫不得已才当家庭主妇的，因为我要照顾你。

从你上一年级以后，我就已经出去工作了，这些你都知道，可是在你心里，你从来没把我当成和你爸爸一样的人来对待！

我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我不应该和你计较。

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不该计较，我是计较得太晚了，才让你变得和你爸爸一样自私自利、狂妄自大！

我忍不住句句哽咽，字字泣血。

却越发坚定。

所以，何风，我不干了。

看孩子也好，做家务也好，你有点出息，不要把这些事情全都推给你根本瞧不起的老母亲！

说着，我推门就走了出去。

儿媳想要拦我。

风却更加愤怒，他狂妄地在身后喊：「让她走！我看她能走哪去？字也不认识，买票也不会买，她能上哪去？就算侥幸回家了，我爸也不会任由她耍脾气。」

我看她是抖音看多了，连离家出走这招都学会了，分不清理想和现实。

还是追回来哄哄吧，我看你妈好像真的很生气，她一向脾气那么好的人，忽然发火。

儿媳不安地劝着。

风却不屑地笑了。

「你别担心，她只是出去散个步，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四处游荡，毫无目的地漫步。

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心里空落落的。

内心的那种凄凉感不知不觉又加深了一层，让人更加难受。

我正打算咬牙去宾馆住一晚，顺便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那是之前加的家政公司发来的招工信息，正好被我看到了。

信息里说在找居家保姆，照顾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孤独老人，月薪高达八千。

我顿时眼前一亮，觉得这机会来得正是时候。

因为之前有过相关经验，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成功拿下了这份工作。

当天晚上，我就顺利住进了老人家里，安顿了下来。

儿子儿媳一直没有联系我，反倒是丈夫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但巧合的是我都没接到。

第二天，我把雇主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给老人喂了饭，帮她翻了身，还做了半个小时的按摩。

忙完这些，我才终于有空闲拿起手机看看。

结果发现儿子儿媳竟然去了我家，还和丈夫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

儿子还把这段视频发到了朋友圈，似乎想让大家看看。

视频的背景音里，儿媳用一种柔弱又可怜的语气说：「看来妈是真的生气了，好几天都不接我们的电话，何风这事确实做得有点过分，要不我们再买个手机，把妈哄回来吧。」

喝得醉醺醺的丈夫满脸通红，情绪异常激动，带着几分狂妄的语气开口说道。

「完全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你妈这辈子什么时候用过这么高档的东西？你就放心回去吧，我自有办法让她自己回去。」

我忍不住反复查看自己的手机，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经过再三确认，发现儿子儿媳确实没有打过电话来。

紧接着，丈夫也发了一条朋友圈，似乎想要炫耀些什么。

他配的图片是两条中华烟和一箱茅台酒，看起来颇为奢华。

而配文则是：「有这样的儿子，我们做父母的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我忽然意识到，儿子每次回家带的礼物总是烟酒，从来没有特意为我买过什么东西。

每当街坊邻居炫耀自己的孩子特意给他们买昂贵的护肤品和滋补的东阿阿胶时，我心里也不是没有羡慕过。

只是那时候我觉得孩子赚钱不容易，不管带什么回来都是心意，作为父母怎么能挑三拣四呢？

我从未怀疑过他们的用心，觉得他们并不是故意忽略我的感受。

尽管有时候因为丈夫抽烟酗酒太多，我担心他的身体，曾跟儿子提起过。

「你以后别再买烟酒回来了，哪怕买点肉回来给他吃也好啊，你爸的烟瘾和酒瘾已经大得让人害怕了。」

儿子却只是笑笑，似乎并不在意。

「爸就喜欢这两样，别的他都不感兴趣。」

「喜欢也不能不顾身体啊，这样下去怎么行？」

每次我说到这里，儿子就不再接话，沉默以对。

但下一次他带回来的依旧是烟和酒，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过去的日子里，我很少去深入思考这些问题。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我忽然有了新的感悟。

明明是我在生气，是我选择了离开这个家。

可是儿子和儿媳却拿着贵重的礼物，用温柔的话语去哄我的丈夫。

而我的丈夫也表现得很懂事，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把我劝回来。

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在儿子和儿媳的眼中，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然也就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公平对待。

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丈夫的附属品，是家里的佣人，甚至可以说是奴隶。

所以他们只需要说服我的丈夫，就能达到目的。

就像当初需要我去帮忙带孩子时，他们也是直接和我的丈夫沟通。

每次送我回家，他们都会对丈夫说一些安慰的话。

「爸，您辛苦了，一个人在家挺不容易的吧。」

儿媳也常常说：「多亏了公公开明，婆婆才能经常来我家帮忙。」

他们平时给丈夫买东西是家常便饭，根本不需要等到逢年过节。

那时的我，像个傻瓜一样，一心一意地为他们省钱，总是劝他们不用这么破费。

我以为我和丈夫是一家人，是密不可分的整体。

我总是迫不及待地跑在前面去承情。

却从未想过，他们其实从来没有给我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单独送给我的东西，要么是儿媳妇用剩了之后不再想用的面霜和洗面奶。

要么是儿媳妇不小心买错了、完全不合身又懒得退货的衣服。

那些衣服我穿着也不合适，当时我有些为难地对儿子说：「要不还是退了吧，我穿不了，这不是浪费钱吗？」

儿子脸色不太好，直接斥责我：「妈，你这个人情商实在是太低了，儿媳妇送你的东西，哪怕不合适或者你不喜欢，你也得表现出喜欢的样子，要不然人家以后还怎么会再送你呢？」

「你学学我爸，你看我们送什么，人家不是总笑呵呵地接受，什么时候像您一样，一肚子自己的想法？」

我被他说得没了主见，心里有些委屈。

后来为了讨好他们，我甚至在他们面前穿了几次那件宽大得不停往下掉的衬衣。

后来过了很久，久到儿媳妇都忘记了这件衣服其实是她自己送给我的。

有一天，她带着朋友回家聚餐。

我忙前忙后地做饭、切水果，帮他们招待客人。

她的朋友无意间说了一句：「阿姨在这里帮忙，你没给人家买几身衣服感谢一下？」

儿媳妇敏锐地察觉到我这身衣服让她丢了面子，等人走后，顿时不太高兴地说。

「妈，你这都什么眼光啊，太老土了不说，还特别不合身，还是丢掉吧。」

儿子生怕我说出实情，让儿媳妇没面子，当时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是啊妈，回头等我们领你去商场给你买几身，这身你就脱下来吧。」

丈夫的电话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去哪了？这么多天，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到，你能耐大了呀？」

你儿子说我在他家白吃白喝，我现在出来工作自己养活自己，这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吧，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孩子较什么劲，不觉得丢人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这样任性呢？你也不想想，你这么一走了之，把儿子家那一摊子事全撂下，他们日子怎么过？你也太自私了吧。

丈夫毫不留情地批评着我。

可能是怕话说得太重，反而激起我的逆反心理。

他又给我找了个台阶下。

你儿子儿媳已经知道错了，在我面前哭得那叫一个后悔，孩子都这样了，咱们作为长辈不该多包容包容吗？是不是？这可是咱自己的孩子，又不是外人。

丈夫拼命地打圆场，苦口婆心地劝我回去。

这可真奇怪了？她们怎么不直接打电话来跟我说呢？什么忏悔啊，道歉啊，我可一句都没听到。

我听到的只有咱们亲爱的儿子说，我在他家享福吃闲饭！

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和我说跟和你说，那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不一样。

中华烟你抽着，茅台酒你喝着，折叠屏手机你用着，我得到什么了？哦，我得到了一大家子的家务和看孩子的苦差事。

这种分配你们父子倒是挺满意的啊？

我有意讽刺地说道。

丈夫顿时脸上挂不住了，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

只能不停地念叨我：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呢？都是一家人，你那么算计干什么？

我不回去，谁得了好处谁去干活，天经地义。

我丢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在雇主家干满了一个月，拿到工资的那天。

正好赶上我的休假日。

我到大商场买了几套新衣服，兴高采烈地提着购物袋往外走。

我正要出门，没想到被儿子和儿媳直接堵在了大门口。

儿子气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妈，您看看咱们家都乱成什么样了，您居然还有心思出来逛街？您觉得这样合适吗？您还以为自己是年轻小姑娘，无忧无虑的吗？您到底懂不懂怎么做母亲、做婆婆、做奶奶啊？」

儿媳跟在后面，一直想拉住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冷静点，跟妈好好说，别发这么大脾气。」

「妈，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在这儿堵着商场门口说话也不太好，您看周围这么多人都在看我们呢。」

确实，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往我们这边张望。

虽然我对儿子的态度很不满，但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笑话。

于是，我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我们找了一家环境很安静的茶馆，坐下来慢慢聊。

儿子还想继续发火，儿媳却抢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妈，这段时间我们真的忙得焦头烂额。

不是他请假，就是我请假，这才勉强撑过这个月。

因为请假太多，他还跟公司领导吵了一架，差点被开除，所以他今天才这么冲动的。」

「您别跟他计较，我们知道这次是我们不对。」

儿媳的语气很温和，态度也特别好。

她的态度让我觉得她确实很诚恳。

更让我意外的是，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块折叠屏手机，跟之前儿子买的那三块一模一样。

她轻轻地把手机推到我面前，示意我收下。

「妈妈，这个手机是特意给您准备的，您就收下吧。」

「真的非常抱歉，之前风做得确实不对，不该看人下菜碟。

我代表他郑重向您道歉，手机也给您补上了。

您能原谅我们这次吗？」

我盯着那块手机，连碰都没碰一下。

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也没啥原谅不原谅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以后都别再提了。

至于这块手机，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

儿子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

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您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图啥呀？害得我连钓鱼竿都买不成，真是让人无语。」

儿媳赶紧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他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儿媳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妈妈，您就别犹豫了，赶紧跟我们回家吧。

您孙子天天念叨您，想您想得不行，我耳朵都快被他磨出茧子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

我正想开口，把心里的想法说清楚。

原谅他们并不代表我就要回去。

现在的工作我干得好好的，我要继续坚持下去，再也不回去了。

儿子却突然插话进来。

「对啊妈，您直接打电话辞职吧，也不用再回去了。

让那边赶紧找下家。

伺候那些不能自理的老人多累啊，还得给他们擦屎擦尿的，太辛苦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我惊讶地问道。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并非偶然在商场遇见我。

实际上，他们是特意在商场门口等着堵我的。

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随便猜猜就明白了，您还能去哪儿呢？一辈子都是劳碌命，离不开伺候人的活儿，肯定是回去当保姆了呗。

我就给您常去的那家家政公司打了个电话。」

「本来前几天就想来找您的，是您儿媳说等您发工资休假的时候心情好，所以我们才等到现在。

为了这事儿，我平白无故多请了两天假，奖金都泡汤了。」

「妈，既然您不要这个手机，那我可拿去退了，我买根钓鱼竿，这下您没意见了吧？」

他们一左一右架着我往外走。

眼看我要是再不开口，误会就要更深了。

我赶紧停下脚步。

「我没打算回去。」

我坚定地说。

「一码归一码，你们道歉我接受了，手机退回去，你们爱买什么就买什么，但是我不会再回去了。

我在外面自己工作，养活自己，过得挺开心的。」

「我已经给你们看了三年孩子，现在想过自己的生活。

你们是要把孩子送幼儿园也好，让孩子姥姥来看也好，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总之我不会再管了。」

「妈，您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或者说您有什么要求，您可以再提，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儿媳小心翼翼地试探。

而儿子直接暴跳如雷。

「妈，您太过分了吧？我和您儿媳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哄您，手机也买了，姿态也摆了，您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

「您不要太过分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您总不至于要我们花钱雇您回去吧？您在外面赚八千，难道自家人要您帮忙，您也要收八千不成？」

儿子脸上那种一眼看穿我的表情，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他几乎是吼着说：「爸爸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你要是敢这样，他立马就会把你赶出家门！到时候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丈夫没了，儿子没了，孙子也没了，想想看，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冷冷地回了一句：「就算你给我一万块钱，我也绝对不会回去。」

儿子那充满恶意的猜测，让我也忍不住火冒三丈。

原本发工资后购物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我本来还打算出去吃顿西餐牛排，好好享受一下，现在这兴致也被扫得一干二净。

我只好提着刚买的衣服，回到了雇主家。

因为今天我休假，雇主的女儿何桂正好在家里帮忙照看。

她看到我这么早就回来了，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想好好放松一下，多玩会儿吗？」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有点累了，就提前回来了。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儿子的话果然不是随便说说，他真的动了真格。

没过几天，事情就来了。

丈夫醉醺醺地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在电话里吼道：「我叫你赶紧回来，你没听见吗？你要是再一意孤行，咱们就去民政局把婚离了！我娶老婆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的，你连孙子都不给看，算什么奶奶？」

电话那头还时不时传来导航的播报声。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忍不住一阵发凉。

「你又酒后开车了？我都提醒过你多少遍了，喝多了开车太危险，你自己不要命可别连累别人。」

「我都开了这么多年车了，要出事早就出了，你在这儿啰嗦什么！别管我的事，你就说回不回去？」

「弄得我在儿子儿媳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神经质的女人！」

丈夫还在那儿不停地骂骂咧咧。

而我却感到更加心力交瘁。

我苦苦思索，这段婚姻让我感到如此辛苦和疲惫，究竟有什么意义？

在过去，离婚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

后来社会观念开放了，大家对离婚的接受度提高了，可我又担心儿子没有爸爸会被人欺负，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我坚持了下来。

那么现在呢？

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丈夫却一遍遍地在电话里威胁和恐吓我。

「你这个人怎么不见棺材不落泪呢？非要去民政局了才知道后悔吗？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要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到时候你别跪下来哭着求我，那可就不好使了，我告诉你。」

丈夫酒后特别喜欢吹牛。

他越说越离谱。

可他的话却让我真的心动了。

我下定了决心。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咱们民政局门口见，谁要是不来谁就是缩头乌龟。」

到了第二天，我特意向单位请了假，一大早就赶到民政局门口等着。

我那喝得醉醺醺的丈夫却磨磨蹭蹭地来晚了。

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跟他谈起了房子和财产分割的事。

他醉醺醺地摆出一副豪爽的架势。

「全都给你，我一点都不跟你争，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我告诉你啊，离了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了，你出了这个门准会后悔。」

我一句话都没搭理他，加快脚步往里面走。

生怕他突然酒醒了，恢复理智后反悔。

不过，到了要签字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我不过是让你回去帮忙照顾孙子而已，你就这么不愿意吗？真要走到离婚这一步？」

我故意用嘲讽的语气激他。

「签吧，现在离婚还有一个月的冷静期呢，你要是后悔了，愿意低头认错，随时都能把手续撤回来。」

我丈夫向来大男子主义，最受不了别人激他，立马刷刷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立刻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把他爸接走。

「你可得好好看着你爸，千万别让他酒后开车，要是出了事，影响最大的就是你。」

我语气十分严肃地叮嘱道。

虽然一直以来运气都不错，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然而，离婚冷静期还剩下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万一他在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我恐怕会更难摆脱这段令人心碎的婚姻。

因此，我不得不反复强调，生怕有什么疏漏。

但我的丈夫和儿子显然误解了我话语中的深层含义。

原本因为走完整个流程而一直板着脸的丈夫，突然放松了下来，颤抖着手指向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吧，你还是关心我的。」

儿子也跟着说：「妈，你就别硬撑着了，还是跟我们回家吧。」

「难道你就不想你的小孙子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一阵刺痛。

我那天真可爱的小孙子，我白天黑夜地照顾了他整整三年，好不容易他会走路、会说话、会蹦跳了，还懂得关心我，我怎么可能不想他呢？

可是，以前的我因为儿子的束缚无法离开，现在难道又要被孙子牵绊，心甘情愿地回到那段婚姻的枷锁中去吗？

不，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儿子大概是看出了我脸上坚决的表情。

他气愤不已地说：「你要是这么固执，我保证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怜你的小孙子，天天在家想奶奶，每天都要哭很久。」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奶奶是这么自私冷漠的人，这么狠心，别人怎么劝怎么说，都说不通。」

「你想丢下我们出去伺候别人，想都不要想！你愿意出去给人擦屎擦尿，我还不愿意呢！」

儿子气急败坏地丢下这句话，带着丈夫离开了。

而我的内心也充满了不安。

最近，雇主的女儿总是来找我聊天，一副有话要对我说的样子。

她常常会特别提醒我，要是哪天不想继续做了，一定要提前告诉她，好让她有时间去找别人接手。

刚开始我还以为雇主家里装了摄像头，她听到了我和家里人打电话吵架的内容，对我上班时处理私事感到不满意。

我还特意减少了接听儿子和丈夫电话的次数。

我更加用心地照顾老人，尽力做好每一件事。

可是刚才儿子说的那句话，让我总觉得他好像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

仔细想想也是，上次谈话时我就感觉儿子对我工作的情况了解得挺多，他坚决反对我做这份工作，但又改变不了我的决定，难免会想其他办法。

我顿时感到非常慌张，赶紧回到了雇主家。

在家里等着我。

看到我回来，她转过头来看着我。

「许姨，你过来一下，我把工资给你结一下。」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是因为我家里的那些事……」

我一下子哽住了，对于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情实在难以开口。

「你儿子到我单位大闹了一场，我知道和你没关系许姨，但实在对不住了。

我也是要脸面的人，我经不起这么闹，何况他放话说，只要我一天不辞退你，他就天天跑来闹。」

「我倒不是怕了他，只是他这样的地痞无赖，我没必要去招惹。

想想看，我花钱雇人，谁干不是干呢？」

她说得非常诚恳。

我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我在家政行业做保姆已经很多年了，经历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雇主。

从心底里说，这次这份工作真是前所未有的顺心如意。

不仅工作轻松，薪水还高，雇主也很少找麻烦。

所以我干得特别开心，心情特别舒畅。

我离开了这里，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让我满意的人家了。

但人家这种情况，显然没必要非得留我，给自己添麻烦。

正因为这一点，尽管我内心充满了不舍，却还是强忍着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我收拾好衣服和行李出门，却发现儿子儿媳的车正停在路口等我。

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儿子笑着打趣道。

「你看看你妈，我和爸给你铺好台阶，三请四请的时候，你不下。

现在果然让人赶出来了吧？」

「这下好了，这要成我们收留你了，你说你何必呢？」

我往后退了退，心里有些抵触。

冷冷地开口。

「你让开！我没说要跟你回去！」

「何风，你给我听好了，哪怕你妈我众叛亲离，无家可归到只能露宿街头，我也绝不会到你家去给你看孩子，给你当老老妈子！」

「不是，我说妈你怎么就这么犟呢？你伺候谁不是伺候？干嘛非得去伺候外人啊？这不是有病吗？你明知道我现在孩子小，我需要你，你也没地方去了，你死扛什么？」

儿媳不断推他，将他推回车上。

「你说话这么难听，再把妈气跑了。

我和她谈。」

「妈妈，咱们到前面那家咖啡厅坐下来好好聊聊行吗？您先消消气，我看您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顺手接过我的行李，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领着我朝咖啡厅方向走去。

「风这个人情商确实不高，说话不经大脑，这一点您是最清楚的，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我替他向您郑重道歉。」

「妈妈，说实话，现在真的是我们最需要您帮忙的时候，我父母身体都不太好，没法帮我们带孩子，我也不忍心让孩子这么小就去上幼儿园，想让他再在家里待一段时间，毕竟太小了，我怕他在幼儿园受欺负。」

「就算我求您了，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风他们置气了，行吗？」

儿媳说了半天好话，见我依然不为所动，她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妈妈，您想想，婆媳之间的关系不就是靠互相帮助来维持的吗？您没有养育过我，不就是指望着帮忙带孩子的这份情分来换取我将来给您养老吗？这些话我本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但您这样油盐不进，我也只能把话说明白了。」

「说句实在话，如果现在您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那等您老了，生病卧床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管您？妈妈，您就别再赌气了，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就像一张银行卡，您没有往里存钱，怎么能指望以后取钱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帮忙带孩子就不管养老？这听起来像是新时代的潜规则，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谁掌握话语权的问题罢了。」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话语权都在他们手里，我不跟你争论这些。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儿媳妇，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有儿子，将来也需要孩子给你养老，可等你老了，社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你能预料到吗？」

「二十年前，养儿防老是天经地义，父母生了你，你就得孝顺。

可如今，生养不算恩情，托举才是，没钱就别生孩子。」

「那未来呢？你能保证自己永远跟得上时代的发展吗？」

「如果将来，无论你怎么付出，主流思想都认为你付出得不够，生孩子本身就是拖累，甚至是罪孽，并以此为由不给你养老，你该怎么办？」

「你想说这是错的，可全社会，包括年轻人和大部分跟你一样的老年人，都告诉你错的是你，你又能怎么办？」

儿媳突然打了个寒战。

她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内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

每一代人都会被时代赋予一些独特的烙印和特征。

当后辈们指着前人的印记大肆嘲笑时，往往忽视了自身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这些瑕疵同样可能让更年轻的一代难以释怀和原谅。

或许正是因为生命的分量太过沉重，我们实在不应该将全部的期望和重量都压在他人身上。

这也是我在重新开始工作之后，立刻着手为自己补缴各类保险的根本原因。

在离婚冷静期的那一天，我特意抽空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家。

我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将整个餐桌都摆得满满当当。

丈夫误以为我回心转意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几乎不需要我劝酒，就主动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是不是后悔了？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很艰难吧？我早就说过，你走了之后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他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要在我面前彰显自己的地位。

而我则只是默默地给他倒酒，用这种方式来故意激怒他。

「我以为你只是吓唬吓唬我，并不敢真的和我离婚。」

「何海军，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我对你再了解不过了。

你这个人既自私又贪财，如果真的想和我离婚，怎么可能愿意把所有财产都给我？那不过是酒后说的胡话罢了。

如果真的离了，恐怕你肠子都要悔青了。」

「所以今天不是你给我台阶下，而是我再给你台阶下。」

他瞪大了眼睛，满身都是浓烈的酒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看不起我吗？我何海军向来说一不二，从来没有说过的话不算数的道理。」

他气冲冲地大步往外走去，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走，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孙子。」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多说一句话。

就像以前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一样。

他永远是家里说一不二的那个人，所有决定都得听他的。

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今天要离婚，都是如此。

不过当我们真正走进民政局的大门时，他明显开始犹豫了。

他偷偷看了我好几次，可就是拉不下脸来说软话。

当工作人员让我们出示证件的时候，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装出一副很懊恼的样子，可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糟了，证件忘带了，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在这里呢。」

我立刻把准备好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工作人员已经麻利地把证件都办好了。

他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跟在我后面。

直到我们走出民政局大门，准备各走各的路时，他才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突然加快脚步走到我面前，故意提高音量试探性地说道：

「我待会儿就开车回去，虽然我今天也喝了不少酒。」

原本他打算自己开车过来，结果被我强行拉上了出租车。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这件事肯定能稳稳地拿捏住我。

我轻轻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回应。

「随你吧，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早就没有资格再管你了。」

说完这句话，我迅速抢先一步登上了刚好到站的公交车。

处理完自己的家事，我忍不住给何发了一条消息。

「你好，请问阿姨现在情况还好吗？我能去看看她吗？分开这么久，我真的很想她。」

她的回复来得特别快。

「当然可以，你随时过来吧。」

等我到了原雇主家，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原来她请了新保姆后，那个保姆嫌弃清理老人的大便太麻烦，就故意少给老人吃饭，想减少她的排便次数。

本来老人就是卧床不起，全靠那点食物维持生命。

吃得少了，老人很快就变得骨瘦如柴。

一气之下辞退了那个保姆，可再找新的保姆上门时，老人却总是表现出排斥的态度。

「可是阿姨不是已经没有意识了吗？她怎么会排斥新保姆呢？」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曾经觉得我妈可能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但是那些保姆喂她吃饭的时候，她死活都不肯张嘴，只有我亲自喂她，她才愿意吃。

可是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这里啊，毕竟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要兼顾。」

脸上写满了烦恼，整个人看起来都愁眉不展的。

「要不这样，让我再尝试一次看看行不行？」

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让我再试试。

我小心翼翼地端着饭碗，心里有些忐忑地坐在了床边。

我轻声细语地说道：「阿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已经离开这里快两个月了。

但是当时我在这儿的时候，咱们两个人相处得还挺愉快的，是不是？」

「您还记得我给您念的那些故事吗？如果您喜欢我的话，就乖乖把饭吃了，等会儿我再给您讲故事好不好？这次我要给您讲讲我自己的事情，我呀，可没有您这么有福气，有这么孝顺的女儿。」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把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的眼神依旧很茫然，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完全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我并没有着急，而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

没想到她却本能地张开了嘴，把勺子含住了。

在一旁紧张地盯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到她喉咙微微动了动，正常地把食物咽了下去。

顿时热泪盈眶，声音都哽咽了。

「她能听得到，她还记得你。」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差点流下泪来，急忙转过头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就这样，我再一次被留了下来。

主动给我加了一千块钱的工资，还一再诚恳地向我道歉，说不该一时冲动把我赶走。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呢。」

我放缓了语气，尽量开导她，让她不要太过自责。

离婚之后，我手头有了二十多万的财产，生活其实还是挺宽裕的。

突然涨了工资，更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惊喜。

至于丈夫名下的那套房子，虽然离婚时他说过要给我，但当时我怕他意识到我是真的想离婚，所以并没有急着让他过户。

所以他现在还是住在那里。

反正那房子也不值多少钱，不过是个三五万的农村平房。

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争，所以也没有赶他走。

倒是他本来就酗酒很厉害，离婚后，更是找到了失意的借口，天天喝得烂醉如泥。

喝完酒就开始闹事，开车去找儿子哭诉，说我心狠手辣。

结果终于出了车祸。

他在急救室里待了三天两夜，虽然人救回来了，却变成了痴呆。

医生说，他以后的智商不会超过三岁。

儿子一遍又一遍地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照顾他。

我连电话都没接。

风又想把这个担子推给儿媳，儿媳当然不愿意。

风我告诉你，想伺候你爸，你自己辞职照顾，我还愿意赚钱养家。

否则，把我逼急了，我就和你离婚。」

经过一段时间的拉扯，儿子终于意识到儿媳是来真的，无奈之下只能主动提出辞职。

儿媳为人还算厚道，看到儿子辞职后，她真的没有再提离婚这件事。

现在儿媳在外面赚钱养家，儿子则在家里收拾卫生，并且每天都要往老家跑三趟，给丈夫送饭。

我之所以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儿媳后来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她经常联系我，还把小孙子带来给我看。

她总是诚恳地向我道歉：「妈，以前都是我做得不对，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这孩子是您一手带大的，他特别想您。

您就多陪陪他吧，耽误的工钱我会转给您。」

刚开始她怕我嫌她烦，总是把孩子送到我这儿就自己离开了。

等过两三个小时，她再过来接孩子。

后来我看她是真心认错，不仅给我钱，还给我添置衣服和珠宝，我的心也就软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们三个人经常聚在一起。

她告诉我，只有自己亲自带孩子以后，才发现带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她真的很后悔以前对我那么高高在上。

「我妈帮我带了几天孩子，处处和我对着干，我说不要给孩子吃糖，我妈就故意背着我给他吃，还说我小题大做。

我说让孩子自己吃饭，不要喂饭，我妈非要追着喂，我们俩天天吵架。」

「妈，我现在才知道您以前是多么配合我。

我终于明白了，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思想，能在家庭里统一起来，都是有人做了退让。

而以前我总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那天和您谈话结束后，其实我本来是不服气的，可是后来，我总会一次次想起，慢慢地越来越心惊。

所以我忍不住想，如果在我尚有话语权的时候，善待您，了解您，也许这份善意在未来能够得到回报。」

「在某一天我也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以后，我的儿子儿媳，我的后人愿意耐心地等等我，宽容我的不足，原谅我的过失。

就像我现在对您做的这样。」

儿媳说这些话时，显得非常感慨。

而儿子之所以不来打扰我，也是儿媳的功劳。

「妈，我和他说了，如果他再来找您，我就和他离婚。」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尽管放心，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我提出离婚，为了给公公治病，他还欠了好几万块钱，除了我，估计也没人愿意跟他一起过日子，帮他还这些债了。」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和他离婚呢？」

对于这一点，我是真的有点想不明白，就随口问了出来。

「其实何风一直以来对我还算不错，尤其是现在他辞职以后，可能是因为没钱，没什么底气，所以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管是家务还是带孩子，都挺尽心尽力的。

就算我离婚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像他这样对我和孩子都这么好的人。」

「如果我自己一个人过，那为什么不留下这么一个帮手呢？反正他照顾公公的事情，也牵扯不到我身上，我也就是给他一口饭吃而已。」

「至于他欠的那些钱，其实也不算太多，我之所以说得那么严重，主要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调教调教他，说不定他以后能变成一个不错的丈夫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

「再等等看吧，如果他真的像公公那样无药可救了，我也不会犹豫，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她打开面前的首饰盒，突然又开始撒娇。

「妈，这个金镯子您就收下吧，不然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她不由分说地开始把金镯子往我的手腕上套。

小孙子也跑过来帮忙按住我。

我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小胳膊小腿的，能按住谁呀？」

「胡说，我力气可大了，我能按住你们所有人。」

孩子的童言童语在房间里回荡。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房间里充满了祥和美好的幸福氛围。

来源：运筹帷幄西柚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