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期末我直接冲了年级第一,班主任把奖状递给我,语气凉飕飕:“陈盼娣这次考得不错……”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妈原来是陆家走丢的真千金。
被拐进深山之前,她早领证,还有个两岁半的小崽。
被卖进深山后,她被迫嫁给快六十的老光棍,才有了我。
我七岁那年,陆家终于报警,一路杀到山沟沟。
我妈哭到崩溃,一把抱住已经十岁的哥哥。
她转头看我,颤着嗓子问警察:
「这孩子……我能不带回去吗?」
第一次露面的舅舅,还有十岁的哥哥,脸都黑成锅底:
「那种烂人的种,我们陆家绝不认!」
我吓得心脏狂跳,浑身抖成筛子。
偷偷揪住我妈的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第一章
我抬头,满屋闪光灯啪啪扫。
警车、陆家人,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堵得巷子水泄不通。
我攥着老妈衣摆,指关节发白。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死死憋住。
警察干巴巴开口:
「孩子他爸跟人贩子一伙,现在铐了。
「她户口本上,只剩你……」
老妈眼里的光,啪一下灭了。
她情绪崩成碎片,嗓子撕扯:
「可我养不了!
「我被折磨八年,难道还要接她回去,每天照镜子受罪?」
话说完,泪也掉下来,整张脸扭曲绝望。
她抬手想捂脸,结果扯到衣摆,发现我死拽着。
她通红着眼低头,对上我惊恐的视线,彻底崩溃。
她第一次动手。
狠狠推我。
五官扭曲,声音哆嗦:
「别跟着我!
「听明白没?我养不起!
「没监护人就去孤儿院!
「凭啥我要……」
她哭到哽咽,后面噎住。
我往后跌,脑袋磕地,嗡嗡炸响。
眼前发黑。
头顶一堆大人。
记者、警察、陆家亲戚,全拿看怪物的眼神扫我。
警察把我扶起,板着脸:
「女士,冷静。」
可他眼底也写着理解。
西装男,我那便宜舅舅,冲出来护短:
「我妹凭啥冷静?
「八年地狱,她凭啥再养仇人的崽?
「法律得讲人情!」
十岁的男孩,名义上的哥,窝在老妈怀里:
「陆家不认人贩子的种!」
记者群里也有人附和:
「对啊!
「别二次伤害受害者!」
我杵在那儿,像个木头。
盯着老妈破洞的布鞋。
旁边是男孩雪白的球鞋。
脑袋还在耳鸣,疼。
我把手塞进兜里,抖着,不敢再靠近。
抗议没用。
警察还是把我塞进陆家。
老妈连头都没回,牵着哥哥钻进黑色轿车。
我心慌追过去。
她砰地关车门,把我挡外面。
舅舅也当我不存在,拉驾驶门。
警察伸手拦。
舅舅嗤笑,绕到车尾,掀后备箱。
对我冷声:「进去。」
我愣住,受宠若惊。
赶紧跑,怕踩脏车,脱了鞋。
第一次坐轿车。
我蜷成虾米,小心看舅舅。
警察皱眉。
舅舅挑眉:
「咋,法规规定不能坐后备箱?」
警察抿嘴,没吭声。
舅舅抬手。
后备箱「哐」一声合上,黑。
第二章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开了好久。
一路狂抖,急打方向盘。
四周黑得像锅底,我晕得感觉天翻地转。
胃里翻江倒海,酸味直冲喉咙。
我猛拍车厢:
「妈,我……想吐,开门!」
没人回应。
脑子烫得冒烟,手还在拍,嗓子嘶哑再喊「妈」。
不能把车里弄脏。
上次发烧吐地上,爸爸抄起扫帚抽我背。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才下地。
过了好久,才听见舅舅的声音:
「敢吐车里,就别想进陆家!」
车速不减,颠得更狠。
我浑身汗透,衣服像刚捞上来。
意识开始断片。
不知多久,我还是没忍住,哇地吐了。
酸臭味瞬间塞满车厢。
我脑袋嗡的一声。
吓得脱了外套,在黑暗里狂擦。
擦干净了,就不算脏。
要是脏了,就不能跟妈回陆家。
我只有妈妈。
即使她从没喜欢我。
从我出生,爸对妈和我就是拳打脚踢。
偶尔陪我的,只有她。
我使劲擦。
可能吐得太猛。
窒息中,鼻子一热,血滴下来。
我想抬手,手指却僵了。
眩晕袭来,我直接昏过去。
不知多久,一声怒吼把我吓醒:
「下车!」
我睁眼。
车停别墅院子,后备箱大开。
舅舅脸黑得像锅底,站外面瞪我。
哥哥扫我一眼就冲到旁边干呕。
他脸都皱了:「臭死了!」
天黑,院子灯亮。
我才看见衣服和后备箱全是呕吐物。
还混着鼻血。
我慌得要命:
「对不起,我擦!」
舅舅皱眉,转身就走。
别墅里跑出个小女孩,跟我差不多大。
她穿粉色公主裙,眼睛亮晶晶。
她扑过去抱住我妈胳膊:
「陆阿姨,你回来啦!」
妈妈愣住。
舅舅在旁边说:
「唐家昭昭非要来接你。
你小时候还抱过她,
说要有女儿也得这么可爱……」
妈妈看着她,眼眶红了。
我低头。
盯着自己满是疤的粗糙双手。
小女孩撒娇:
「那我以后就是陆阿姨的干女儿!
也是史延哥哥的干妹妹!」
她和舅舅一边一个扶妈妈进屋。
舅舅轻声哄:
「先住一晚,明早回京。
小宁,别怕,都过去了。」
「顾先生明天飞回来,
想和你复婚。」
妈妈猛地喊:
「不要!」
舅舅身体一僵。
他握住妈妈的手。
不知妈妈说了啥。
他回头嫌恶地瞟我。
声音更低:
「放心,
我会尽快把她送走,陆家不留她。」
我爬出后备箱,看着他们走远。
深秋夜风嗖嗖。
舅舅把黑大衣披妈妈肩上。
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的衣服。
我和妈以前穿的都是补丁货。
我的外套擦车了,只剩单衣。
我抱臂发抖,低头。
哥哥吐完。
看我像看脏东西,躲得飞快进屋。
我用外套拼命擦。
后备箱越擦越花,我想进去找抹布。
舅舅进门就锁门。
透过落地窗,看见他们坐餐桌吃饭。
桌上堆满菜。
我隔着玻璃都闻到香味。
肚子咕噜得更响。
舅舅不停给妈妈夹菜,哥哥递水。
不知说了啥。
舅舅突然卷起妈妈袖子,盯着她手臂。
然后手抖着抹眼泪。
哥哥捂脸大哭。
妈妈和我手臂上全是旧疤。
有的是爸喝醉用皮带抽的。
有的是烟头烫的。
还有干活留下的。
哥哥边哭边给妈妈手臂吹气。
昭昭也凑过去。
妈妈抱紧他们。
就像我三岁前她抱我那样。
三岁后,她再没抱过。
我看得出神。
再抬头,他们上楼了。
保姆把剩菜哗啦倒进垃圾桶。
我心疼得肚子叫得更响。
她收拾完,把垃圾袋拎出院子。
等她进屋。
我悄咪咪跑过去。
踮脚扒高垃圾桶。
差点栽进去。
终于拽出那袋垃圾。
解开袋子。
饭菜香直冲鼻子。
第三章
我扒拉开垃圾桶,挑出几张碎纸。
饿疯了,抓起剩饭就往嘴里塞。
我已经一整天没碰过吃的。
胃里那点酸水,也早吐光了。
我蹲在垃圾边,第一次觉得冷饭这么香。
吃到打嗝才停。
瘪下去的肚皮重新鼓起来。
我瘫在地上,摸着肚子。
深夜里。
妈妈说过,总有一天要跑出村,离开爸爸。
她说自己有个温暖的家,有爱她的亲人。
我躺她身边,偷偷幻想。
那天我能跟着她。
离开暴怒的爸爸。
去那个家,见那些亲人。
现在吃饱了,脑子清醒。
我才懂。
家是妈妈的,亲人也是妈妈的。
我没家,没人疼我。
过去现在,都一样。
我开始难受。
风吹得眼睛疼。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舅舅出来了。
我慌张把垃圾袋塞回去。
嘴角的油没擦。
衣服的饭粒还在。
舅舅冷声问:
“谁让你吃的?”
我哆嗦着:
“我看……扔了没人要。”
舅舅脸色更黑。
他看到妈妈手臂的疤,眼里的恨更深。
他咬牙:
“喂狗也不给你!”
他恨透我。
握拳像下了决心:
“滚。”
“陆家不养你,坐牢也认。”
“我绝不让小宁再见你。”
可我无处可去。
以前在村里,喝醉的爸爸骂赔钱货,把我赶出门。
没人肯收留我。
这里更陌生,更没地方。
我怕得要命。
我不能走。
流浪会饿死冻死。
我急中生智:
“我……我能干活!”
“扫地洗衣服都行!”
“只要给口饭睡个觉。”
舅舅冷眼看我。
明显不愿意。
我攥紧衣角:
“我……只吃米饭。”
“一天两碗,不,一碗。”
舅舅转身要走。
我追上去,颤着嗓子:
“我……还能挨打。”
“怎么打都行。”
从前爸爸就这么说。
我个女娃,只能给他出气。
妈妈讨厌我,舅舅哥哥也讨厌。
他们打我,大概能解气。
我想不出别的用处。
舅舅终于停下。
回头,我缩脖子。
虽然嘴硬怕打。
可爸爸木棍砸背的疼我还记得。
我还是站住,等他动手。
可那只手没抬。
半晌,他冷声:
“别以为能久留。”
“找到办法立刻送你走。”
我留在了陆家。
跟着妈妈舅舅哥哥搬进京城。
陆家房子大得像宫殿。
客厅摆满照片,同一个漂亮女人。
她弹琴画画。
旁边奖杯奖牌一堆。
还有张她抱小男孩。
身边叔叔低头温柔看她。
叔叔跟舅舅一样帅。
我盯着那阿姨,她也冲我笑。
她白得发光,笑起来像太阳。
比村长家电视里的明星还美。
我觉得她像妈妈,又不像。
妈妈脸手跟我一样。
暗黄粗糙,全是伤。
可照片里的她,干干净净。
我忍不住多看几眼。
然后听见妈妈压抑的哭声。
舅舅训保姆,照片全被收走。
傍晚,照片里的叔叔来了。
叔叔来时,舅舅陪妈妈吃饭,哥哥在沙发打游戏。
我在厨房擦地,突然听见激动哭声。
像妈妈的,抖得吓人。
我探头。
看到妈妈抄起瓷碗砸叔叔额头。
血顺着流下,叔叔眼睛通红。
他难过地说:
“小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我始终是你丈夫。”
“史延始终是我们孩子。”
妈妈还想打,被舅舅拦住。
她疯狂摇头:
“不是!不是!”
“我跟你没关系!你滚!”
哥哥哭成泪人,扑过去抱妈妈。
他抽噎:
“妈妈,我和爸爸一直在等你。”
“别赶爸爸,别赶爸爸。”
妈妈抖得越来越厉害,脸开始扭曲。
心理医生冲上去:
“陆小姐情绪失控。”
“顾先生,改天再来。”
叔叔满眼难过,只能离开。
他走时摇摇晃晃,像站不稳。
妈妈盯着他背影,眼泪滑落。
医生带妈妈上楼,舅舅跟着。
客厅只剩哥哥,哭到打嗝。
他突然想起什么。
猛地回头,盯着我。
我赶紧缩回厨房,蹲着继续擦地。
他冲进来,抢过我抹布扔进垃圾桶。
狠狠推我一把。
我摔下去,头磕橱柜,嗡嗡响。
听见哥哥哭着吼:
“都怪你,都怪你们!”
“以前妈妈最爱我,最爱爸爸!”
“现在她不要爸爸,也不抱我了!”
他逼近,通红着眼。
掐住我脖子:
“我妹妹该是昭昭那样的!”
“不是你这种恶心东西!”
“你怎么不去死!”
“你跟那男人,为什么不去死!”
第四章
我不敢乱动。
过了好久,才带着满心的害怕挤出一句:
“对……对不起。”
好像我天生就欠着债。
从呱呱坠地那刻起,周围人都这么说。
老爸和奶奶张口就骂。
村里人看到我,只会摇头叹气:
“赔钱的丫头片子,真晦气!”
三岁之前,老妈偶尔还会护我一句。
三岁生日那天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只剩下冰冷。
所以我默认,错的永远是我。
于是,道歉成了我的口头禅。
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我到底哪儿错了。
哥哥的手越掐越紧。
保姆阿姨也讨厌我,擦着台面当我不存在。
直到我快喘不过气,眼前发黑。
他才猛地松手,红着眼站起来。
他甩下一句狠话:
“你们通通该下地狱!”
我望着他晃出门的背影,又轻轻补了句:
“对不起。”
保姆把我扔进一楼的小黑屋。
地上只有灰尘,没有床,没有被子,空得吓人。
她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陆家被你们害成这样,你只配睡地板。”
我浑身又黏又臭。
像是发酵了好几天的汗酸味。
我想问能不能洗个澡,有没有旧衣服换。
看她那张冰雕脸,我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深夜我缩在墙角打瞌睡。
迷迷糊糊里,额头烫得能煎蛋。
脑子里像塞了火球,嗓子刀割一样疼。
我摸黑爬起来,想出去找点水。
门刚开一条缝。
就听见客厅里舅舅和医生的对话。
“陆小姐现在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
“只能慢慢治。”
“尽量别让她再接触当年的任何人和事。”
舅舅的声音又怒又痛:
“别的都能躲,可那个孩子……”
他顿了顿,带着急切的哀求:
“赵医生,能不能给小宁开一张重度心理疾病的诊断?”
医生沉默半天,叹了口气:
“您想以精神状态为由,说她没能力抚养,然后把孩子送福利院?”
舅舅低声:“对,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我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
站在昏暗的门边,整个人僵成木头。
声音开始变得模糊。
“几乎不可能。”
“得证明抚养人有严重精神病。”
“还得有暴力或虐待记录。”
“法院才可能剥夺抚养权。”
“假的诊断,没有医院和医生敢开。”
客厅里,玻璃杯砸在地上,碎得清脆。
我攥紧的拳头猛地抖了一下。
下意识后退,缩回门后的阴影里。
舅舅压抑的怒吼传过来。
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
“她说,四年前她逃过一次。”
“差点就成功了,被人绊住脚。”
“现在她的手废了,钢琴画板都碰不了。”
“那张脸,以前长痘都哭,现在糙得……”
他的声音抖得几乎听不见:
“赵医生,凭什么,凭什么!”
“罪犯毁了我妹的一切,爸妈被气死。”
“法律却逼我们陆家,养那个人的孩子……”
我一步步往后退。
天旋地转里,轻轻把门关上。
黑暗重新吞没我。
我终于明白,我到底错在哪。
我是人贩子的女儿。
人贩子该死,我也该死。
我听过村里人嚼舌根,说老爸娶不到老婆。
于是奶奶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女人。
奶奶和老爸,跟罪犯没两样。
喉咙和脑袋烧得冒烟。
我缩回角落,不敢再出去找水。
大颗大颗的液体往下掉。
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我舔了舔嘴角,咸得发苦。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可眼前除了黑,还是黑。
意识又开始飘。
想起舅舅的话。
四年前妈妈逃过一次,被人拖住。
舅舅不知道。
那个拖住她的人,就是我。
那年我三岁。
妈妈第一次找到机会,带我溜到镇上。
她甩掉跟踪的老爸和奶奶。
把我塞进小卖部门口,自己冲向长途大巴。
我哭着追出去,被车撞得满头血。
我只是本能地想跟妈妈走。
三岁以前,只有妈妈抱过我。
妈妈一只脚已经踏上大巴,回头看见我。
她愣了一秒,脚收了回来。
她冲过来抱起我,再去追车。
大巴开走了。
有村民认出她,一把扯住。
老爸和奶奶赶到,把我们拖回家。
妈妈被关进黑屋,关了很久。
我隔着门板,听见她的惨叫和哭。
我拍门大哭,被老爸一脚踹在肚子上。
门再开时,妈妈变了。
她不哭了,眼神像两口枯井。
她跟村里的婶婶一样,下地干活,不再反抗。
她不再抱我,不再哄我。
夜里我想爬她的床,她冷着眼说:
“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仿佛又跌回那天。
我缩在墙角,体温越烧越高。
不知道烧了多少天,没人进来看我。
妈妈问我为什么不去死。
舅舅和哥哥也说,我这种人该死。
我感觉有火在烧我的骨头。
难受和口渴都渐渐远去。
身体一直往下坠……
又好像轻轻地飘起来……
我想,我可能真的死了。
如他们所愿。
第五章
我像是关机重启了,一睁眼,窗外阳光刺眼。
屋里空得能听见回声,我还喘气,真尴尬。
我欠妈妈和舅舅哥哥一句道歉,像欠费账单。
保姆踹门进来,脸黑得能当背景板。
她把水杯和米饭往桌上一扔,动作堪比投篮。
“人贩子的崽,死了地球都不带转的。”
“陆小姐又圣母心发作……”
我猛地抬头:“我妈让送的?”
她翻我一个大白眼,走人,门都没关。
我饿得记不清上次进食是史前还是上周。
想死,可身体这叛徒还在点外卖续命。
我端起水杯吨吨吨,米饭也光速清零。
脑子像卡带,循环播放那些弹幕。
“她钢琴废了,画笔也废了……”
“我妹被毁,我爸妈直接下线。”
“陆家还得给罪犯孩子打生活费……”
“赵医生,我编不出更绝的剧本。”
客厅照片在脑海自动轮播。
穿蓬蓬裙的妈妈,眼睛亮到曝光。
会弹琴会画画的妈妈,迪士尼在逃公主。
我叹气,确实离谱。
我就像bug,灰扑扑,还自带病毒。
舅舅那句“没别的招”在我耳边单曲循环。
可明明还能拉黑删除一条龙。
我吃饱回血,扶着墙挪到门口。
客厅说话声像直播,我按了静音键。
舅舅回头看我,眼神像看垃圾短信。
哥哥不在线,估计上学打卡去了。
妈妈扫我一眼,脸色比白墙还白。
她瞄到我手背的旧烫伤,手抖成震动模式。
那疤是老爸醉酒后送的纪念品。
她眼里除了嫌弃,还闪着恐怖片特效。
我脸上全是老爸的复制粘贴。
比如那道疤,比如她吐槽八百次的眉毛。
我小声问舅舅:“能上学吗?”
他语气零下三十度:“陆家给你交学费?搞笑。”
我赶紧补刀:“听说小学能住校。”
妈妈瞬间炸毛:“史延不是你哥!”
那是她和小情人的正版周边。
她想要的闺女是唐昭昭那种精装版。
我低头认怂:“收到,对不起。”
沉默半分钟后,舅舅开麦:“住校就给低保,别的别想。”
陆家甩不掉抚养KPI,花钱眼不见为净。
我揪着衣角点头:“成交。”
我空降哥哥的小学,直接开卷住宿副本。
一年级开学,我成了班里最大号萌新。
幼儿园履历空白,知识储备为零。
报道第一天,哥哥来我教室闪现。
他前脚走,同桌就拿铅笔给我的课本打码。
同桌朝我喷口水:“人贩子的闺女,离我WiFi!”
全班光速建群,群公告是远离我。
纸团辣条空投到我身上,像在玩真人吃鸡。
老师进场劝架,效果约等于静音。
同桌举报道:“陈盼娣她爸是副本BOSS!”
“她哥爆料,他们村拐卖从娃娃抓起。”
“万一她把我们也打包卖了!”
同学们集体刷弹幕:“+1!”
“她还自带异味,闻了掉血!”
“陈盼娣肯定是隐藏反派!”
同桌抱起课本,撤退到教室后排。
“宁愿罚站,也不跟反派同桌!”
前后桌全体起立,跟老师玩木头人。
老师也卡壳,像在加载道德困境。
校长闻声赶来,班主任立刻打小报告。
“爹是罪犯,这学生咱们敢收?”
“可学校半个楼盘是陆家赞助的……”
我低头抠书角,把卷边压平。
班主任和校长密谋完,校长撤退。
老师脸色比PPT还冷,指了指讲台旁。
“陈盼娣,VIP专座了解一下。”
我点头,拎书包搬家。
纸团又砸中我后背,老师假装掉线。
下课铃一响,老师秒退群。
后排同学集体开麦:“陈盼娣,禁止回头!”
“敢回头就是锁定目标!”
“直接110,送你蹲大牢!”
第六章
11
我死死抠着课桌边缘,脑袋埋得低低的,硬生生熬完课间十分钟。
傍晚,同学们像放飞的鸟,全被爸妈领回家了。
校门口挤满了接娃的家长,个个笑得像春日暖阳,把自家宝贝抱走。
我孤零零往宿舍楼晃,像条没主人的影子。
一年级就我一个住校,简直像异类。
四人间里,另外三个是高年级学姐。
没几天,她们也听说了我的“光辉背景”。
这次,连她们爸妈都炸了,直接杀到学校。
于是,整间宿舍就剩我一个人住,空荡得能听见回音。
陆家没人露面,但学费一分不少,学校也懒得管我独占宿舍。
慢慢地,隔壁宿舍的小朋友也被爸妈接走,床位全空。
我没人玩、没地回,只能把课本翻烂,知识点背到吐。
期末我直接冲了年级第一,班主任把奖状递给我,语气凉飕飕:“陈盼娣这次考得不错……”
台下瞬间炸锅,小孩们扯着嗓子喊:“人贩子的崽,考第一又怎样!”
“长大肯定跟他爹一样被抓!”
我头一次回头,声音小得像蚊子:“我不会干那种事。”
前同桌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冲上来劈手夺过奖状,踩得稀巴烂。
班主任皱眉,估计在想要不要管这破事。
我蹲下去捡起脏兮兮的奖状,对老师挤出笑:“没事的。”
然后盯着那个气鼓鼓的男孩,认真得像发誓:“我真的不会拐卖任何人,我也恨透了我爸。”
如果小孩能自选父母,我宁可抽签一万次,也不要他。
同桌又朝我呸了口唾沫,周围小孩哄笑成一片。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我独自回宿舍,站在镜子前看自己。
好像又窜了点个子。
拨开刘海,那对从小被我妈嫌弃的眉毛,颜色更重了。
我在脑子里回放那男人的脸——狰狞扭曲,眉毛又粗又黑。
再瞅瞅自己的眉毛,好像也没那么像,但我妈说像,那就是原罪。
桌上摆着把手工剪刀,我鬼使神差拿起来,刀刃贴上眉毛。
想着全剃了会不会长出新形状,别再这么又浓又凶。
可眉毛太短,儿童安全剪钝得要命。
我吭哧半天,总算薅掉几根,看着稀疏了点。
正准备再接再厉,楼下突然有人吼:“陈盼娣!下来!”
那声音熟得刺耳,是陆史延。
我住校半年,陆家连根毛都没出现。
陆史延平时只会派小弟来整我,自己躲得远远的。
我心跳得像打鼓,扑到窗边往下看。
太远,看不清他表情,只听见他扬声:“听说你考了第一?把奖状拿来我瞻仰瞻仰。”
12
我隔老远看他,眼眶唰地就酸了。
班上学习委员拿了第二,她爸妈直接抱了个巨型玩偶来教室奖励。
她爸把玩偶和女儿一起举高高,一家三口笑得跟拍广告似的。
我盯着他们背影,突然想起三岁前我妈也这样抱过我。
三岁后,我就再没离地超过鞋底厚度。
我浑身发抖,嗓子发紧,冲楼下喊:“等……等一下!”
转身冲回床边时,被扫把绊得差点五体投地。
我手忙脚乱掀开枕头,掏出压箱底的奖状,上面还印着脚印。
拼命在衣服上蹭,脏印子还是顽固。
只能攥着它一路狂奔下楼,心里打草稿:待会就说自己手滑掉地上了。
我冲到宿舍楼外那棵老槐树下,站在陆史延面前。
近距离看他,发现他眉眼更像妈妈了,我心里酸酸甜甜。
冬天地面冰脚,我才发现跑丢了一只鞋。
顾不上回头找,我双手捧着奖状,小心翼翼递过去:“给……给你。”
这才注意到他旁边杵着几个高年级男生,大概是同学。
唐昭昭也在,她眼里挂着笑,却像在看垃圾。
陆史延也笑了,单手接过奖状,另一只手捏住另一边。
“嘶啦”一声轻响,奖状直接变两半。
我心口像被撕开一道口子,伸手去抢。
老师在课上说过,成绩好能赚大钱,能给自己买大房子。
就算没人爱我,我也能给自己安个家。
所以奖状比命还重要。
可陆史延轻松抬手,我踮脚又蹦又跳,连他手腕都够不着。
我比同班同学大一岁,却是最矮的墩子。
陆史延跟竹子似的,比我高出一个头。
我蹦跶得像青蛙,周围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唐昭昭捂嘴,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陆史延俯视我,慢动作把奖状撕成雪花片。
然后手一扬,碎纸从我头顶纷纷扬扬落下。
笑声像浪潮,快把我耳朵震聋。
我蹲下去捡碎片,可纸片太小太多,根本拼不回原样。
眼前起雾,地面都看不清了。
委屈和难过像潮水漫过胸口,手抖得捡不起任何东西,眼泪砸在地上。
我猛地站起来,隔着泪瞪他:“为什么!”
“我都搬出来了!我说过再不踏进陆家一步!”
“你为什么还要毁了我的奖状!”
第七章
13
那群男生爆笑的声音,咔地一下全停了。
他们见我哭得跟水龙头似的,怕老师杀过来,立马鸟兽散。
只剩陆史延板着脸,唐昭昭继续翻白眼。
我越哭越凶,根本刹不住车。
我只是以为,我只是因为跑掉一只鞋才跑那么急。
以为他是真的想看我那张破奖状。
以为终于有人,想认真看看那张纸。
想……顺便看看我。
我只是,只是……
也幻想有人愿意把我当个人看。
我抽泣到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陆史延冷飕飕地甩给我一句:
“就因为你考了第一,妈直接病倒了。”
我挂着泪抬头,一脸懵。
等我脑子转过弯,才搞清剧情。
原来我妈听说我成绩炸了。
保姆想哄她,嘴瓢了几句:
“那种山沟里的糙爹,能传啥好基因啊。”
“顶多,随了陆小姐你的智商……”
我妈当场被这句戳爆:
“她不可能像我!”
“我……我根本没生过这种孩子,别赖我!”
她情绪崩成渣,直接躺回病床。
这半年,她精神状态一直稀碎。
一点火星就能炸成烟花。
当年她在山里熬了八年,全靠自我麻醉。
如今回城,反而全线塌方。
我愣愣听陆史延叭叭。
眼泪卡在眼眶,连哭都忘了。
反正都是我的锅。
原来考第一也能成罪名。
陆史延嫌恶地瞪我,眼眶却红了。
他眼神里浮出一层雾:
“我想找回以前的妈。”
“以前老师说她像温柔月亮,闪亮太阳。”
“陈盼娣,你们把她藏哪了?”
我张着嘴,发不出声。
陆史延声音发颤:
“把我妈还我。”
“我把你的奖状拼好,还你,行不?”
我垂眼,不敢对视。
过了好久,好久。
看着他干净的白球鞋,慢慢走出视线。
唐昭昭的亮片裙也一并消失。
我再抬头,他背影都到校门外了。
我只能蚊子哼哼:
“对不起。”
看吧,我永远是错的。
我魂不守舍地晃回宿舍。
宿管阿姨冲进来:
“你怎么还赖着?”
“宿舍楼锁门了,赶紧走。”
我才想起期末考完,寒假模式启动。
我手忙脚乱把书往包里塞。
背着包,灰溜溜下楼。
校园空荡荡,我像无头苍蝇乱转。
到校门口,门卫大爷吼:
“哪家孩子,家长呢?”
“校门要关啦!”
我愣愣往外挪。
大爷伸手要拦:
“你爸妈呢?”
旁边老师拽住他,小声BB。
我听见飘来的关键词:
“陆家的……随她去吧……”
14
我晃出校门。
顺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
天黑了,街灯亮成串。
路过陌生广场。
广场摆着充气城堡和旋转木马,小孩们尖叫疯跑。
前同桌被他妈牵着,也在人堆里。
灯光暗,他还是老远认出我。
他嗷嗷叫,跟他妈和小伙伴疯狂输出。
他妈嫌弃地扫我一眼,把他拖走。
他小伙伴把零食当暗器砸我。
我低头加速,穿过马路。
刺耳喇叭炸响。
车窗伸出脑袋骂:
“红灯啊!谁家倒霉孩子,找死?”
我缩回路边。
脑子里循环播放那个“家”字。
我没有家,GPS也搜不到。
舅舅那天把我扔学校,唯一一次亲自开车。
他丢下一句:“陆家会打钱,别再回来。”
可他好像忘了,寒暑假宿舍关门。
也可能半年过去,他把我这号人删档了。
我背着包,兜里揣着银行卡和几张红票。
在街上流浪到半夜,终于看到灯箱写着“酒店”。
我冲进去掏卡。
前台阿姨说未成年不给开房。
她问我爸妈死哪去了。
说完转身拿电话,说要报警送我去派出所。
我趁她转身,溜了。
实在没地儿蹲。
找了地下通道角落,缩成球熬到天亮。
可第二天,第三天。
我还是没地方住。
我能买吃的,却买不到一张床。
想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回陆家。
打算跟舅舅打个商量。
求他给我找个寒暑假能窝的窝。
然后保证永远消失。
我妈病着,不能见我。
我纠结到傍晚,才想起别墅区叫啥名。
学着大人招手拦出租。
路过蛋糕店,橱窗里摆着粉嘟嘟的蛋糕。
我捏紧兜里那点现金。
没忍住,进去买了一个。
小时候我妈半夜跟我唠嗑。
说她进山前,每年生日都有巨型粉蛋糕。
虽然早不是小屁孩。
她说她是陆家团宠,有超疼她的爸妈和哥。
我那时候在黑暗里看她。
她说这些时,眼睛像装了星星。
如果我把粉蛋糕送她,她会不会笑一下?
会不会,少讨厌我一点?
哪怕,哪怕只有一秒。
她能正眼瞅我一下。
第八章
我抱着蛋糕,像抱着个易碎的秘密。
透明盒里粉色的奶油晃得我直吞口水。
生日?我连自己的日子都背不出。
更别提蛋糕啥味儿,没尝过。
我把它抱得更紧,拦了辆网约车。
司机一路八卦:“爸妈呢?”
我攥着丝带,小声:“在家等我。”
他没赶我,把我送到那栋亮灯的别墅。
前院停了豪车,灯火像白天。
我敲门按铃,没人理,笑声在里面翻腾。
我脱鞋溜进去,客厅摆着巨型粉蛋糕。
三层高,顶上公主和皇冠闪瞎眼。
陆史延在喊:“欢迎昭昭入住!”
旁边那对男女笑得像昭昭复制粘贴。
我扫了一圈,确认妈妈不在才挪步。
我想她,又怕她疯。
没人看我,我硬着头皮:“舅舅。”
舅舅正点蜡烛,温柔笑:“史延,叫妈妈和昭昭。”
他回头,笑容瞬间掉线。
“谁让你来的?不是让你住校吗!”
我抱紧小蛋糕,它突然沉得要命。
“寒假……宿舍关了。”我嗫嚅。
舅舅脸黑成锅底:“十万块花完了?”
“我给了十万!陆家只包基础生活费!”
我张嘴想解释,他连珠炮根本插不进。
他瞟楼上,急吼:“再给你十万,立刻滚!”
“我不是要钱……”
楼梯传来妈妈的声音:“囡囡想许什么愿?”
她牵着昭昭,身后跟着顾叔叔。
她低头,和我四目相对,温柔秒结冰。
舅舅爆炸:“聋了吗?滚!钱马上打!”
陆史延和客人眼神像看垃圾。
我耳根烧红,转身就跑。
妈妈突然:“等一下。”
我僵住,不敢回头。
脚步声逼近,她声音沙哑:“我送她找地方住。”
舅舅吼:“保姆去就行!你别犯病!”
妈妈淡淡:“我今天状态还行。”
司机开车,我们并排坐,中间像隔了条河。
我贴窗,恨不得缩进缝里。
妈妈说:“他身上那味儿,像极了他爸。”
同学说我臭,像人贩子。
我低头看蛋糕,不指望她看我一眼。
她大概只是想确认我彻底消失。
她却突然转头,我吓得脚趾扣地。
“蛋糕自己吃?”她问。
我手一抖,丝带差点断。
这语气太陌生,像回到很久以前。
我头快埋进盒子,蚊子哼哼:“想给你吃。”
车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我后背湿透,等着她骂我去死。
第九章
隔了好久,我才又听见她的声音,还是平淡:
“蛋糕挺好看。”
她伸手把我抱在怀里的蛋糕拿走。
我猛地抬头看她。
眼泪把眼眶塞得满满当当。
我死死咬住嘴唇,整个人抖成筛子。
我盯着妈妈,那个曾经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的妈妈。
我忽然鼓足勇气,拨开额前的刘海。
我急着开口,努力不让声音打颤:
“我……我把眉毛剪掉了很多。
“我觉得……看着不太像了。”
其实,我身上那些伤,
结痂的地方我也拼命抠掉过。
可一抠又流血。
血干了,又结一层新痂。
这半年我试了一次又一次,疤反而越来越大。
所以,我只能把稀疏的眉毛给妈妈看。
妈妈的表情僵住,怔怔地望着我。
我看见她眼眶泛红。
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尖叫,像要冲出来。
它急切又渴望地喊:
“妈妈,快说啊!
“说看起来真的不像了!”
可我没等来。
我用力抓住椅子边,身体抖个不停。
好一会儿,只见妈妈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她轻声说:
“别剪了,下次容易弄伤自己。”
我的身体
像被吊到高空,又猛地摔回地面。
我懂了,就算把眉毛剪得再秃,还是像。
妈妈替我租了房,连夜找了个保姆。
房子离小学就隔一条街。
她亲手铺床,擦桌子,收拾屋子的每个角落。
弄完,她拉我一起坐沙发上,把蛋糕拆开。
她切了两块,一块给我,一块放自己面前。
她叉起一口尝了尝,看着我说:
“挺甜,你也吃。”
我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我赶紧也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奶油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
原来蛋糕是这味儿,确实好吃。
我用力点头:“嗯,甜!”
妈妈没再说话,继续吃。
我也一勺一勺地挖。
心里想着,要是蛋糕再大点就好了。
再大点,再久点,让我和妈妈多吃一会儿。
真甜,可好像不只是蛋糕的甜。
可还是太好吃了。
我努力放慢速度,盘子还是空了。
我再抬头时,妈妈已经放下盘子。
她看着我,声音依旧平静:
“这房我一次付十年租金,保姆我也预付高薪。
“差不多撑到你成年。
“卡上再给你打一笔,够你生活读书。”
我愣愣看着她。
脑子里还在消化,她已接着说:
“盼娣,以后……
“别再回陆家,也别再找我了。”
嘴里残留的奶油忽然泛苦。
我愣了半天,才木木点头:
“嗯,我明白了。”
妈妈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捂了捂脸。
“盼娣,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真的没法……接受你。”
我盯着盘底那一点奶油。
过了会儿,我摇头:“妈妈没对不起我。”
我听过山里人说,奶奶把妈妈买回去后,
用绳子捆住她,才有了我。
后来妈妈疯了一样想把我流掉。
可奶奶和爸爸认准肚子里是男孩,日夜盯着她。
直到我出生,他们大失所望。
他们说,我抢了那个男孩的位置。
只要我死了,他就能再来。
他们抱着襁褓里的我,要把我按进水里。
那个怀孕时一直想让我消失的妈妈,却把我护住。
她是我出生后唯一爱过我的。
不论当初那一点点爱,还是后来的不再爱,
错的从来不是她。
我只是想着,只是想着,
以后我就真的没有妈妈了。
那块蛋糕,我该再慢一点吃的,怎么就没忍住?
妈妈站起身:
“保姆马上到,她会照顾你。”
她转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无声地盯着茶几上的蛋糕。
小小一个,切了两块,还剩大半。
我脑子里忽然冒出念头:妈妈大概要留着肚子,
回去陪哥哥和唐昭昭吃那只更大的蛋糕。
我彻底开始了独居。
教室最后一排只有我一个人,课后回一个人的宿舍。
寒暑假,回一个人的屋子。
偶尔保姆在,给我做顿饭。
她从不跟我说话,脸色永远冷淡。
我有时怀疑她是不是哑巴。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她在厨房打电话,
才知道她会说话。
她只是像所有人一样,懒得理我。
就这样,我一个人读完了四年小学,跳了两级。
班里的同学换了好几拨。
欺负我久了觉得没劲,干脆无视我。
除了每次考试后老师念第一名的名字,
我几乎忘了自己叫什么。
我的生活像四面墙,
把我围得严严实实,谁也进不来。
等我跳到四年级,陆史延也不再派人来找茬。
偶尔碰到他,
他个子蹿得飞快,话比从前少。
他上六年级,和一群男孩在操场打球。
第一个冲过去送水的,还是唐昭昭。
我路过时,不小心撞上他的目光。
第十章
他脸色冷得像冰,扫我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恨。
大概,他彻底把我当陌生人了。
我飞快别开眼,手心还是冒汗。
升了初中,陆史延和我不同校,不知道去了哪。
我和陆家的联系,彻底断了。
连偶尔在学校门口碰见陆家人接他的画面,也不会再出现。
我开始学生物,慢慢懂了。
我和那男人的关系,是DNA里一半相同的血。
不是剃眉毛、挖伤疤就能抹掉的。
这辈子,我甩不掉身上他的影子。
我一直一个人,后来考进京市最顶的高中。
班里几乎全是新面孔。
没人再提我的过去。
知道的,也闭口不谈。
没人再故意孤立。
可我依旧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生活里只剩读书。
成绩永远第一。
发奖状时,老师每念一个名字,台下就有人起哄。
轮到我,全场安静得尴尬。
老师补一句:
“恭喜陈盼娣同学。”
同学们才僵硬鼓掌。
我继续一个人,直到高一下。
夏天难得一节体育课,老师放我们自由。
我窝在教室刷卷子。
刚写完一套数学,学习委员温媛脸色煞白进来。
她趴桌上,小声抽冷气。
我瞄她一眼,见她冷汗直冒。
想问她要不要帮忙。
又觉得她会嫌我多事。
话卡在喉咙,直到她白着脸撑桌起身。
像是想去医务室。
我攥紧笔,还是开口:
“要……我扶你吗?”
她像被吓到,愣愣看我。
我慌了,想装没说过。
她却小声回:
“可……可以吗?”
应该算答应了。
我扔下笔,隔着袖子扶她出教室。
她说姨妈痛到爆。
她靠我肩上,越来越沉。
这几年我抽条,瘦得跟杆似的。
下楼梯往医务室走,快撑不住。
林荫道有男生抱球路过。
我吃力喊:“能帮忙吗?”
男生停步,侧头看我。
我猛地对上张熟脸。
竟是陆史延。
上次见他还是小学。
他变太多。
估计一米八几,瘦得明显,皮肤更白。
五官长开,透着冷。
没想到他也在附中。
我瞬间后悔叫他。
就算没朋友,我也不想同学看到他嫌我。
更怕他抖出我的黑历史。
我低头咬牙,硬撑温媛继续走。
陆史延却把球扔花坛。
默默过来扶住温媛另一边。
我手心狂出汗,像等审判。
一路到医务室,他一句话没说。
温媛挂水时,我出去接水。
陆史延也准备走。
没人了,我小声说:“谢谢。”
他转头看我,又扫我手腕。
旧疤还在,手腕细得吓人。
我把袖子往下拽。
没等来冷嘲热讽。
陆史延声音有点别扭:
“你卡里的钱……够用吗?”
我喉咙一紧。
半天回:“够。
“还有一堆,花不完。”
他“哦”了声。
再无话。
那天后,温媛老找我聊天。
她说:
“我那天以为,就算我死在教室,你也不会理我。
“大家都觉得你学霸高冷,不好惹。
“其实……都有点怕你。”
我惊了,她居然用“怕”字。
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讨厌我。
原来不是。
我不再总是一个人,有了第一个朋友。
温媛特自豪,说年级第一的学霸只理她。
有天我鼓起勇气,把过去讲给她。
她震惊又抱我:
“你经历太惨。
“但你成绩这么牛,以后肯定翻盘。”
第一次听人说我“惨”。
班里同学也慢慢跟我搭话,偶尔问题。
我认真答,藏起发抖的手。
围着我的四面墙,开始裂了。
冬天,舅舅和妈妈来接陆史延。
像是故意绕开我宿舍。
我下楼打水,迎面撞上。
妈妈身边是顾叔叔,动作亲密,估计早复婚了。
她气色好多了。
皮肤白了,不再粗糙。
和陆家相册里的她,终于重合。
舅舅脸上也难得带笑。
我慌忙低头,想混进人群。
妈妈却远远喊我:“盼娣。”
我脚钉在原地。
抱紧水瓶,愣愣看他们。
脸烧得慌,心跳爆表,我强装镇定。
妈妈走近,伸手想拉我。
太久没见,生疏得可怕。
她手伸到半空,尴尬收回。
她轻声问:
“这些年,你……过得还行吗?”
第十一章
我点点头,努力把酸涩咽回去:
“我挺好的,别担心。”
我慢慢长大,也慢慢懂了当年她受过多大的伤。
也彻底明白,我不该喊她一声妈。
她嘴角抖了抖,眼眶通红,把脸别到一边。
舅舅也蹭过来,语气温柔却别扭:
“瘦得跟纸似的。”
“卡里又给你转了十万,吃点好的。”
“有事还能打电话,懂没?”
说着,把一张名片塞进我手心。
我继续点头,小声:“嗯。”
剩下的,只有死一样的安静。
他们还是走了。
我愣了半天,才敢抬头,远远盯着他们的背影。
风刮过槐树,叶子哗啦啦响。
冷风糊了眼,视线瞬间糊成一片。
我低头,看见树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混完高中,大学选了服装设计。
班主任当年说,我画画牛,可以走职业画师路线。
怪得很。
小学到高中,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砸在课本上。
画画只占零头。
可偏偏就成了我最拿手的事。
我甚至认真想过,毕业就当个画家。
直到有天半夜躺在宿舍。
我猛地想起陆家客厅那几张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白裙子,在画架前。
现在她手好了,又拿起了画笔。
我又想起陆史延小时候跟我说的话。
她崩溃喊着:“她不可能随我!”
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
还是把考美院的念头,从脑子里删掉。
我念完大学,扎进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
温媛跟我在同一所大学,毕业后还是我唯一闺蜜。
年底业绩扑街。
赵主管说托关系拿到某大佬行程。
只要去露个脸,人家随便甩点小单,就够部门续命。
我压根不想去,我只是个刚转正的小透明。
全公司都知道,赵主管手脚不干净,爱揩女员工油。
可他强硬得很,说我不配合就滚蛋。
我只好跟着去了。
一进包厢,我就看见陆史延冷着脸坐在里面,旁边还有个金发老外。
看样子合同刚谈完。
老外拿文件起身走人。
包厢只剩陆史延。
赵主管堆着笑往前凑:
“陆总,巧了!咱们上次见过!”
陆史延一脸懵逼看他:
“你谁啊……”
话没说完,他瞄到我,整个人愣住。
赵主管好像误会了那眼神。
他一把搂住我腰,暧昧得要命,把我往陆史延身边按:
“听说您爱喝。”
“我这下属,酒量杠杠的……”
我气得要掀桌。
还没等我动手。
陆史延眉头一拧,猛地起身。
手里红酒杯直接砸赵主管额头:
“你干嘛?!”
“砰”一声。
杯子撞头再碎一地。
陆史延黑着脸冲我吼:
“陈盼娣,你木头啊?”
那一刻,我好像看见少年陆史延的影子。
我慌忙低头,眼泪差点掉出来。
第二天上班,听说赵主管被炒了。
除此之外,一切照常。
我继续熬夜爆肝画图。
一年多后,我跳去一家大牌服装公司。
又熬了几年,混到设计部老大。
工资蹭蹭涨,我也攒了点钱。
舅舅给的那张卡,读书时我只刷了一丢丢。
我掏积蓄把花掉的部分补齐,想还回去。
转念一想,这点钱对陆家来说连零头都不算。
我收下花了,他们反而安心。
我纠结半天,还是作罢。
干脆把卡里的钱全捐了,专门帮陷入困境的母女。
温媛知道后,在我身边叹气:
“工资不低,卡里有钱。”
“你却租最破的房子,把余钱全捐。”
“盼娣,你脑回路咋长的?”
我小声说:“我觉得自己不配花。”
温媛翻白眼:“陆家愿意给的,还有你自己挣的,凭啥不配?”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
“说不上来,就是不配。”
好像我天生带着原罪。
从小到大,我控制不住这样想。
哪怕我从来没存心害人。
可我的出生,把她死锁了三年。
她第一次差点逃掉,又因为我,被拖回去四年。
我的存在,让陆家头顶永远罩着乌云。
后来被认作干女儿的唐昭昭,还是被送回唐家。
他们谁都走不出来。
温媛伸手,把我抱进怀里。
二十七岁那年,我结婚了,对象是靠谱的大学老师。
婚礼极简,我没亲人,他只剩奶奶。
婚宴散场傍晚,陆家却开车来了。
第十二章
我还穿着敬酒礼服,踩着高跟就往外冲。
老妈立在黄昏橘光里,眼圈红得吓人:
“想来想去,还是得见你一面。”
舅舅和陆史延靠在车门边,也红着眼看我。
老妈掏出一只丝绒盒,手抖着递给我:
“项链一对。”
“拍卖会说象征永远同心。”
“给你俩当新婚礼。”
我摸不清价位,不敢收。
她直接往我怀里塞。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妈。”
她忽然抓住我手腕。
声音带着哭腔:“盼娣,新婚快乐。”
“这些年,妈欠你太多。”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
嗓子堵得慌,我摇头:“没有,你不欠我。”
“你没错,谁也不欠。”
老妈的眼泪啪嗒掉在我手背。
她哭得更凶:“还能再听你叫一声吗?”
我低头。
声音发颤:“妈。”
她猛地把我抱进怀里。
抱得死紧,像怕我跑了。
她声音发抖:“我的盼娣,我生的盼娣。”
“最乖的宝贝。”
我的眼泪悄悄滑进落叶里。
好在没人看见。
真奇怪,这么多年。
我靠在她肩上,闻到那股熟悉的淡香。
说不上来,却最安心。
我哑着嗓子说:“看到你现在过得好。”
“我比什么都开心。”
老妈抱得更用力。
她轻声哄我:“盼娣也要开心,别再翻旧账。”
我点头:“嗯。”
她好久才松手。
我送她上车,看她和舅舅坐进后排。
陆史妍拉开车门,别扭地撂话:“出事就打电话,别硬撑。”
我含泪点头:“知道了。”
车子开远,尾灯消失在暮色里。
夕阳彻底沉下去。
天黑了,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来源:安逸雪梨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