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姐…您终于醒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扑到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陈家人简直欺人太甚!竟把您扔到这破院子自生自灭…”
我是大周朝苏家长女,十六岁嫁与寒门学子陈砚修。
我陪他苦读三年,却在他高中状元当日,收到一纸休书。
理由竟是“七年无子”。
可笑。我们成婚才三年。
01
我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的。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破洞的棉絮从麻布被套里钻出来,沾了我满脸。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药味,还有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小姐…您终于醒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扑到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陈家人简直欺人太甚!竟把您扔到这破院子自生自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叫苏锦书,现代某五星酒店甜品主厨,刚刚还在国际美食大赛现场。
而现在——我是大周朝苏家长女,十六岁嫁与寒门学子陈砚修,陪他苦读三年,却在他高中状元当日,收到一纸休书。
理由竟是“七年无子”。
可笑。我们成婚才三年。
“翠儿,”我撑着坐起来,喉咙干得发疼,“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时了…小姐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小丫鬟抹着眼泪,“厨房送来的馊饭我都倒掉了,可是…”
肚子应景地叫起来。我掀开薄被下床:“带我去厨房。”
所谓的厨房不过是搭在院角的草棚,米缸里只剩薄薄一层糙米,墙角堆着几个发芽的土豆。唯有一小袋杏仁和一小罐羊奶还算新鲜——那是翠儿用最后的首饰换来的,本想给我补身子。
现代的记忆在脑中翻涌。明天是端王妃举办的花宴,陈砚修作为新科状元必将携新欢出席。而端王妃最爱甜食…
“翠儿,生火。”
小丫头愣愣地看着我挽起袖子将杏仁浸入热水,又见我将羊奶缓缓熬煮。当我把凝乳滤出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这是要做杏酪?”
“比杏酪更特别。”我将琼脂粉撒入奶锅——这是我在角落发现的意外之喜。
夕阳西沉时,莹白如玉的杏仁豆腐颤巍巍落在青瓷碗中,浇上用野蜂蜜熬制的桂花糖浆。翠儿眼睛瞪得滚圆:“这、这是吃食?分明是玉雕!”
第二日清早,我端着食盒站在端王府角门。守门婆子正要驱赶,食盒掀开的刹那,她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
“劳烦妈妈通传,苏氏特来献糕。”我将最后一块碎银塞进她手中。
半刻钟后,我跪在花厅冰凉的金砖上。主位上的端王妃用银匙舀了一勺杏仁豆腐,动作忽然顿住。
时间仿佛静止。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突然,王妃猛地站起身,瓷匙“当啷”一声落在桌上。
“这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何人所作?”
我垂首,声音清晰却不卑不亢:“回王妃娘娘,是民妇所作。” 满堂寂静。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我背上,其中一道尤为锐利——我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陈砚修。他的新夫人,据说是吏部侍郎千金的柳依依,正坐在他身侧。
端王妃并未立刻叫我起身,她又尝了一口,缓缓道:“口感清润如玉,杏仁香醇而不涩,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更妙的是这沁凉的滋味,竟消了这初夏的燥气。本妃从未尝过如此特别的甜点。此物何名?”
“回娘娘,此物名为‘玉露凝霜’。”我临时起了个文雅的名字。古代没有冰箱,我是在王府深井里冰镇了半夜才得这沁凉口感。
“好一个‘玉露凝霜’!”王妃语气中带着赞赏,“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目光快速掠过主位。端王妃年约三十,雍容华贵,眼中带着惊艳与探究。她身旁坐着几位华服妇人,想必是其他贵眷。而离她最近的右侧下首,坐着一位身着暗云纹锦袍的男子,气质清贵,神色淡漠,却在我抬头时,目光与我有一瞬的交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我立刻垂下眼。
“本妃记得你。”端王妃缓缓道,“苏家女儿,陈状元的原配?”
“是。”我答得简短。周围响起细微的议论声。
“呵,”一声轻笑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来自柳依依的方向,“我当是谁,原来是姐姐。姐姐不在家中静养,怎跑来王府献艺?莫非陈府短了姐姐的用度?”她语气关切,话里的刀子却锋利,“只是这入口的东西,姐姐还是谨慎些好,万一吃出什么不适,岂不是给王府添麻烦?”
这话恶毒,暗指我可能因被休心生怨恨,在食物中做手脚。
陈砚修终于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疏离:“锦书,依依也是担心你。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早些回去吧。”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三年前他进京赶考,是我卖了嫁妆玉簪凑的。他夜里苦读,是我在一旁红袖添香,研磨铺纸。如今,他功成名就,我却成了“不该来”的人。
心口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寒意蔓延。
“王妃娘娘明鉴。”我不看他们,只看向端王妃,“民妇虽被休弃,却知礼数,更感念王妃赏识之恩,绝无半分歹意。此物用料简单,不过是杏仁、羊奶与蜂蜜,民妇愿当场试吃,以证清白。”
端王妃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必。本妃还没那么娇气。”她目光扫过陈砚修和柳依依,最后落回我身上,“这‘玉露凝霜’,甚合本妃心意。来人,看赏。”
管事嬷嬷立刻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银元宝,足有二十两。
我并未去接,而是磕了个头:“民妇不敢受赏。能得王妃喜欢,已是民妇之幸。民妇斗胆,恳请王妃准民妇日后能偶尔府上献些新奇糕饼,博娘娘一笑。”
王妃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哦?你还会做别的?”
“是。民妇祖上偶得一些异域甜点方子,诸如‘雪绵豆沙’、‘椰香贵妃糕’、‘三不沾’等,皆是市面上未见过的。”
堂上贵妇们显然被这些新奇名字吸引了,交头接耳。
柳依依脸色微变,似乎想说什么,被陈砚修用眼神制止。
端王妃沉吟片刻,笑了:“倒是个灵巧的。准了。以后每月初五、十五,你可递牌子进府。李嬷嬷,给她个对牌。”
“谢王妃娘娘恩典!”我压下心中激动,重重磕头。这不仅是一条财路,更是一道护身符!
起身告退时,我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陈砚修)和怨毒的目光(柳依依),以及那道一直若有若无、带着审视的清冷目光(那位王爷)。
刚走出花厅不远,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苏娘子请留步。”
我回头,是那位王爷身边的内侍。
“苏娘子,我们王爷说,”内侍递过来一个精致的荷包,“这点心意,补上王妃忘了给的赏银。王爷还说,那‘玉露凝霜’,滋味甚好。”
荷包沉甸甸的,远不止二十两。我心中一惊,这位王爷是何意?他看出了我的窘迫?还是单纯欣赏点心?
我恭敬接过:“多谢王爷厚赏。民妇愧领。”
内侍笑了笑,低声道:“王爷还说,若遇麻烦,可来端王府寻李总管。”
我看着内侍离开的背影,握着那袋银子,手心微微出汗。这王府的水,比我想象的更深。但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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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端王妃的另眼相看和那袋意外的横财,我和翠儿的日子立刻好了起来。 我们租下了一间临街的小铺面,虽只有一丈见方,却带了个小院,能住人也能做工坊。我给它取名“甜沁斋”。
“小姐,咱们真的要做生意了?”翠儿看着空荡荡的铺面,又是兴奋又是忐忑。
“当然。”我清点着手中的银钱,“王妃的赏银和那位王爷的‘打赏’加起来有五十两,租铺子用了十两,置办家伙事、买原料用了五两,还剩三十五两。足够我们起步了。”
我用现代的商业思维规划着:前期靠给王府供货和门口零售打开知名度,中期开发更多产品线,后期…我想到那位深不可测的王爷,或许可以搭上更线。
“玉露凝霜”成了甜沁斋的招牌,但因制作繁琐且需冰镇,每日只限量供应十份,价格高昂,却依旧引得城中富户争相预订。其他如“雪绵豆沙”(蛋白打发裹豆沙油炸)、“椰香贵妃糕”(椰子粉制作的蒸糕)等新奇点心也很快打响了名号。
陈家和柳家果然没让我安生。
先是市井间流传起谣言,说我被休后行为不检,点心铺子不过是遮掩,实则是暗门子。接着便有地痞流氓来门口捣乱,砸坏了几扇刚做好的窗棂。
翠儿气得直哭,我一边安抚她,一边让工匠加固门窗,同时去了一趟端王府求见李总管。
李总管听完我的来意,只笑了笑:“娘子放心,王爷吩咐过。些许小事,不必烦扰王妃。”
第二天,那些地痞便消失了。谣言也渐渐平息。我知道,这是那位王爷的手笔。他为何帮我?
答案在五日后揭晓。
那日内侍再次来访,这次直接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订单。
“苏娘子,三日后是王爷生辰,王爷想在府中设小宴,欲订一整套别致的甜点,要求是前所未见,且需契合‘夏韵’之主题。这是定金。”内侍放下一张银票。
一百两!
我压下心惊,仔细看去,要求极高:需一款主糕、四款配点、一款饮子,皆要新品,且需有雅名、有寓意。
“民妇必当尽力。”我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接下订单后,我闭门谢客,潜心研发。主糕我决定做一款“山水绿豆糕”,用模具将绿豆糕压成远山叠翠的造型,以薄荷琼脂做碧波荡漾,意境清凉。四款配点分别是:仿照荷花造型的“映日酥”(荷花酥)、晶莹剔透的“冰心果子”(仿若雨滴的凉粉果子)、裹着椰丝如雪球的“椰香雪球”、以及用新鲜果汁做的“七彩羊羹”。饮子则是改良的“酸梅汤”,加入洛神花和桂花,色泽更美,名唤“金桂乌梅饮”。
三日后,我亲自将点心送入王府。 生辰宴设在水榭,宾客不多,皆是皇亲贵胄。陈砚修和柳依依竟也在列,看来他这新科状元颇得王爷青眼。柳依依看到我,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嫉恨。
王爷看着呈上的点心,目光扫过那盘“山水绿豆糕”时,停顿了片刻。 “此糕何名?”
“回王爷,此糕名为‘青山隐隐水迢迢’。”我答道。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名字倒雅致。”
他逐一尝过,神色始终平淡,直到那杯“金桂乌梅饮”。
他端起来饮了一口,继而一饮而尽。 “此饮,甚好。”他只说了三个字。
宴席散去,内侍来传话:“王爷甚喜,尤其那饮子。这是余款。王爷问,苏娘子可愿将这饮子的方子卖给王府?价格好商量。”
我看着又一张百两银票,心跳加速。卖断?不。 “方子乃民妇安身立命之本,恕难出售。但民妇愿与王府合作,独家供应王府所需,或王爷可派人来学,民妇倾囊相授,只求一个‘王府特供’的名号。”
内侍讶异地看了我一眼,回去禀报。 片刻后,他回来,脸上带着更深的敬意:“王爷答应了。王爷说,苏娘子是聪明人。合作事宜,明日李总管会亲自与娘子详谈。另外,王爷额外赏了娘子一块牌匾。”
两名小厮抬上一块盖着红布的匾额。 红布掀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甜沁斋”。 落款是:萧衍。
萧衍!当朝圣上的幼弟,赫赫有名的端亲王! 我竟得了端亲王的墨宝! 这不仅是护身符,更是金字招牌!
我捧着那幅字,手微微颤抖。抬头间,看见不远处廊下,陈砚修正望着我,脸色苍白,眼神复杂难辨。柳依依在他身旁,死死攥着帕子,几乎要拧碎。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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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亲王萧衍的题字,如同一声惊雷,炸响了京城。 “甜沁斋”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一夜之间成了达官显贵追捧的所在。每日门庭若市,限量点心往往开市一个时辰内便售罄。王府的合作也正式敲定,我每月固定供应一批特制点心,价格优渥。
我将铺子后面的小院买下,扩建成作坊,又雇了三个手脚麻利、家世清白的姑娘帮工,由翠儿管着。我负责研发和把控核心配方。
财富和名声滚滚而来,但我并未被冲昏头脑。我深知这一切的基础是端亲王的青睐,而皇家的恩宠,最是虚无缥缈。
陈砚修似乎沉寂了下去。柳依依虽不再明着找茬,但那阴冷的目光时常如影随形。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这日打烊后,我正核对账目,一个伙计来报:“东家,外面有位老先生,连着三日来了,每次都只买一块最简单的绿豆糕,坐在角落半天,像是…在等人。”
我心中一动,走出去。只见一位身着半旧青色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绿豆糕,眼神清亮,气质儒雅,不像普通人。
我端了一壶新沏的桂花茶走过去:“老先生,小店的点心可还合口味?”
老者抬头看我,微微一笑:“糕饼尚可,茶水普通,可惜了这上好的金桂。”
我心中讶异,这茶确是我用卖相不好的次级桂花所泡,他竟一品便知。 “老先生是行家?” “老朽姓沈,平生别无他好,唯爱杯中之物。”他捋须道,“观娘子这铺子,点心别致,生意鼎盛,只是这待客的茶,未免失于敷衍,与点心不配,亦折了铺子的格调。”
我如醍醐灌顶!这些日子我专注于点心的创新和品控,却忽略了配套的饮品,用的还是最普通的大叶茶和次等花茶。 “多谢老先生指点!”我真心实意地道谢,“不知老先生对茶道如此精通,可否再指点一二?”
沈老先生眼中闪过赞许:“娘子是个听得进话的。老朽闲人一个,若娘子不嫌,明日此时,我可带些私藏茶叶来,与娘子共品。”
我大喜过望:“求之不得!”
此后数日,沈老先生果然常来,带来了各种茶叶,教我辨色、嗅香、品味,甚至指点我如何根据不同的点心搭配不同的茶饮。我受益良多,很快推出了几款新的特色饮子,如搭配油腻点心的“陈皮山楂饮”、搭配清香糕点的“茉莉雪毫”,生意更上一层楼。
我越发觉得这位沈老先生绝非凡人。他学识渊博,谈吐不俗,对京城各方势力了如指掌,却甘于清贫。
直到有一天,端王府的李总管来取货,见到沈老先生,竟脸色大变,慌忙上前行礼:“沈…沈先生,您怎么在此?”
沈老先生摆摆手,淡然道:“李总管不必多礼,老朽只是来此讨杯茶喝。”
李总管态度极其恭敬,甚至带着几分惶恐。我心中骇然,这位沈老先生究竟是何身份?
送走李总管,沈老先生看着我惊疑不定的神色,笑了笑:“吓到你了?老朽不过一介散人,与端亲王有过数面之缘罢了。”
他越是轻描淡写,我越觉得不简单。但我识趣地没有多问,依旧以礼相待。
然而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
这日,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带着仆从气势汹汹地闯进铺子,一拍柜台:“谁是掌柜的?你们家的点心吃坏了我家夫人!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她身后的小丫鬟捧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绿豆糕!
翠儿脸色煞白:“不可能!我们的点心都是当日现做,绝不过夜!”
那妇人冷笑:“证据在此,还想抵赖?我看你们这黑店是不想开了!来人,给我砸!”
仆从们应声便要动手。
顾客们纷纷躲避。我心头一紧,认出这妇人是柳依依奶娘的表亲!果然是柳家出手了,而且用了最阴毒的一招——污蔑食品安全!
就在这混乱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何事喧哗?”
我抬头,只见端亲王萧衍一身常服,负手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场内,不怒自威。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位沈老先生。
端亲王萧衍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店铺瞬间鸦雀无声。 那闹事的妇人显然认得王爷,嚣张气焰瞬间熄灭,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王、王爷…”
萧衍并未看她,目光先落在我身上,淡淡问道:“苏娘子,怎么回事?”
我定了定神,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民妇店中所有点心,绝无隔夜销售之理,每日剩余皆会分予邻舍或丢弃。此物绝非出自甜沁斋。”
萧衍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发抖的妇人,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说点心是此店所购,何时购买?经何人之手?可有凭证?”
妇人支支吾吾,眼神闪烁:“是、是昨日…丫鬟来买的…凭证…当时匆忙,未曾索要…”
“哦?”萧衍尾音微扬,“甜沁斋每日限量供应,售出皆有名录登记。李总管,去查昨日绿豆糕售卖记录,买了多少,卖与了哪些人家,一一核对。”
“是,王爷。”李总管立刻应声。
那妇人顿时汗如雨下。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老先生缓缓走到那食盒前,拈起那半块发霉的绿豆糕,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开口道:“王爷,此糕霉变痕迹由内而外,且霉斑颜色深沉,绝非一两日之功。更兼有股淡淡的潮湿腐气,似是被人刻意在阴湿环境中放置多日所致。与甜沁斋当日制作、干燥清爽的点心,截然不同。”
老先生语气平和,却句句切中要害,如同法官断案,不容置疑。
萧衍点头:“看来,是有人蓄意构陷。”
那妇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是有人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不知是谁,只、只认得来传话的是柳侍郎府上的一个婆子…”
柳侍郎!柳依依的父亲! 场内一片哗然。虽然妇人没直接指认柳依依,但矛头已清晰指向柳家。
萧衍眼神微冷:“诬告他人,扰乱秩序,拖下去,交京兆尹依法处置。” 侍卫立刻上前将那瘫软如泥的妇人及其同伙拖走。
萧衍这才又看向我:“苏娘子受惊了。本王既题了字,便无人可在此肆意妄为。”这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是在明确地替我撑腰,警告所有暗中窥伺的人。
我深深一福:“多谢王爷、沈老先生为民妇主持公道。”
萧衍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沈老先生时,语气缓和了许多:“沈公今日怎有雅兴来此?”
沈老先生笑道:“此间点心别致,茶也渐入佳境,老朽在此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他顿了顿,似不经意道,“苏娘子于饮食一道颇有天赋,心性亦坚韧,遭此无妄之灾,生意难免受影响。王爷既赏识其才,何不再扶助一把?”
萧衍看向我,沉吟片刻:“三日后,宫中太后欲在御花园设小宴赏荷,尚食局正征集民间新奇饮馔。本王可荐你入宫一试。若能得太后青睐,于你而言,乃天大机缘。你可愿意?”
宫中!太后!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比得到王妃赏识更重要百倍! 但风险也极大,宫廷规矩森严,一旦出错,万劫不复。
然而,看着萧衍平静的目光和沈老先生鼓励的眼神,我压下激动,沉稳应道:“民妇愿意!定竭尽全力,不负王爷举荐之恩!”
“好。”萧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日会有人送宫牌和规矩册子过来,你好好准备。沈公,请。”
两位贵人离去后,店铺内外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人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幸运的商人妇,而是带着真正的敬畏和好奇。
经此一事,“甜沁斋”和我的名字,真正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甚至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我知道,柳依依和陈砚修绝不会就此罢休。但眼前的危机化解了,更重要的是,我抓住了一条通往更高处的藤蔓——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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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我几乎不眠不休。 进宫非同小可,食材、器具、流程、礼仪,每一样都不能出错。王爷送来的规矩册子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又重金请教了从宫中出来的老嬷嬷。
太后的赏荷宴,主题是“清”与“雅”。我最终决定做三样东西:
1. 主点:“碧荷凝露”——仿照荷叶造型的透明糕体,内嵌用莲子泥和马蹄粒做的“莲蓬”,淋上薄荷蜂蜜调制的“露珠”,清新雅致,口感清爽。
2. 配饮:“琉璃雪泡”——用醪糟、牛奶、蛋清经过特殊搅拌,做出绵密如雪泡的口感,注入琉璃杯中,点缀干桂花,冰凉解暑,视觉效果极佳。
3. 暗藏玄机:“酥炸荷瓣”——用新鲜荷花花瓣裹上极薄的蛋白糖霜酥炸,形色俱美,入口即化。但我在调制的蘸料中,加入了一丝极细微的、能开胃健脾的山楂粉和陈皮粉,分量恰到好处,绝不会喧宾夺主,却能在大鱼大肉后悄然唤醒味蕾。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机,希望能被注意到。
进宫那日,天色未亮我便起身,在宫人的引导下,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来到御厨房指定的区域。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来自京城各大酒楼的厨师们各自忙碌,眼神交汇间带着审视和竞争。
我沉住气,按照练习了无数次的过程,一丝不苟地操作。当“碧荷凝露”脱模成功,“琉璃雪泡”打出完美绵泡时,我听到旁边传来细微的惊叹声。
呈送的时刻到了。我们这些民间献艺者的作品,由太监们依次送入宴席。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我能听到远处宴席上隐约的丝竹和笑语。
突然,一位面白无须、气质威严的大太监快步走来,尖细的嗓音问道:“哪位是‘甜沁斋’的苏娘子?”
我心头一紧,上前一步:“民妇在。”
大太监打量了我一眼,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太后娘娘尝了你的点心和饮子,甚是喜欢,尤其是那‘琉璃雪泡’,问是怎么做的,瞧着有趣,吃着爽口。宣你上前回话。”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狂跳的心,低头敛目,恭敬地跟在大太监身后。
宴席设在水榭,衣香鬓影,珠环翠绕。我不敢四处张望,只依着嬷嬷教的礼仪,跪下行礼:“民妇苏锦书,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一个温和却自带威仪的声音响起。
我微微抬头,看见主位上一位身着凤袍、保养得宜的老妇人,正是当朝太后。她身旁坐着皇帝、皇后,以及几位妃嫔、皇子公主。端亲王萧衍也在下首,神色平静。我甚至瞥见了陈砚修和柳依依坐在末席,脸色极其难看。
太后笑着对皇帝说:“皇帝尝尝这‘酥炸荷瓣’,哀家觉得吃了它,方才的油腻感都消了,倒想再进些粥品。”
皇帝尝了一口,点头:“果然清爽开胃。母后喜欢就好。”他看向我,“这蘸料里,似乎别有乾坤?”
我恭敬回道:“回陛下,民妇在蘸料中加入了少许山楂与陈皮粉,取其温和开胃之效,不敢掩盖荷花本味。”
“嗯,有心了。”皇帝颔首,“那‘琉璃雪泡’又是如何制成?口感如此奇特。”
我将原理用尽量通俗的语言解释了一遍,强调其冰爽解暑的特性。
太后听得有趣,对萧衍道:“端王荐的人不错,心思巧,手艺也好。”她又问我,“哀家听说,你便是京城那个得了端王题字的‘甜沁斋’掌柜?原还是陈状元的发妻?”
来了。我终于知道太后为何独独召见我。点心或许合她口味,但我的身份背景,恐怕才是真正引起她兴趣的原因。
我垂首:“是。民妇与陈大人缘分已尽,蒙王爷不弃,赏碗饭吃。”
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缘分尽了,路却自己走宽了。好,很好。哀家喜欢你做的吃食,往后每月初一,递牌子进宫一趟,给哀家换换口味。皇帝,你看可好?”
皇帝自然无有不允:“母后喜欢,是她的造化。苏氏,还不谢恩?”
我强压激动,叩首谢恩:“谢太后娘娘、陛下恩典!”
太后又赏了我一对玉如意和百两黄金。
当我退出水榭时,感觉背后的目光几乎要将我刺穿。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弃妇苏锦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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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献艺,得太后的赏赐和特许入宫资格,如同在京城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甜沁斋”和“苏锦书”这个名字,真正变得家喻户晓,风头一时无两。
店铺门槛几乎被踏破,每日限量供应的点心须提前三天预订。我趁势推出了更多新品:
· “冰淇淋”:我反复试验,用牛奶、奶油、糖,通过手摇冰镇加盐的方法,终于做出了近似现代冰淇淋的产物。虽然口感略粗糙,但在没有冰箱的古代,这无疑是震撼性的!我给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冰雪酥酪”,并用小木碗盛装,价格高昂,却供不应求,成为达官显贵追捧的奢侈品。
· “蛋糕”:利用蛋白打发和隔水烘烤,做出了简易的古早味蛋糕,口感绵软,蛋香浓郁,取名“云朵糕”,极受老人和孩子喜爱。
· “水果挞”:用酥皮做底,盛入杏仁奶油馅和新鲜水果,色彩缤纷,名唤“百果撷英”。
同时,我严格建立了账目和管理制度,核心配方牢牢掌握在自己和翠儿手中,生产环节分工明确,确保了品质和效率。
柳依依和陈家的打压变得更加隐秘和狠毒。 他们试图挖走我雇用的帮工,失败后,又派人高价抢购我所需的牛奶、蜂蜜等原材料,甚至散播谣言,说我进宫靠的是端亲王的关系而非真本事。
然而,这些手段在太后每月一次的召见和源源不断的宫廷订单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太后的青睐是最好的背书,无人再敢明面上与我作对。原材料被抢购,我便开辟新的采购渠道,甚至与京郊的农户签订了独家供应协议。谣言更是止于智者,何况端亲王对此不置可否,反而更添神秘。
这日,我正在店中忙碌,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访——陈砚修的母亲,我曾经的婆婆,陈老夫人。
她穿着比往日华贵许多,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和尴尬。 “锦书…”她开口,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客气。
“陈老夫人。”我淡淡回应,疏离而有礼,“您想买些什么?”
陈老夫人讪讪道:“不买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你…你如今过得很好,娘…我心里也替你高兴。”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托老夫人的福,尚可。”
她踌躇片刻,终于切入正题:“锦书,我知道砚修和依依对不住你…可…可你们终究夫妻一场。砚修他…他在官场不易,最近得罪了上官,被寻了错处,罚俸停职…你看…你能不能…在王爷或者太后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原来如此。陈砚修仕途受挫,竟求到了我这个被他们抛弃的前妻头上。 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看着这位曾经对我颐指气使的老人,平静道:“老夫人言重了。民妇人微言轻,岂能干涉朝政?陈大人才华横溢,一时困顿,自有云开月明之时。请您回去吧。”
陈老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想说什么,却被伙计“客气”地请了出去。
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我心中并无快意,只觉得一片清明。我与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晚上打烊后,我盘点着日益增长的财富,开始筹划下一步。京城市场已趋饱和,我打算在江南和岭南开设分号。更重要的是,我萌生了一个念头:开办一所小小的学堂,专门招收贫苦人家的女孩,教授她们糕点制作技艺,让她们能有一技之长安身立命。
我将这个想法与翠儿商量,她眼睛亮晶晶的:“小姐,这主意好!咱们现在有能力了,是该帮帮别人!”
正当我踌躇满志规划未来时,一封来自端王府的请柬打破了平静。 不是寻常的订单,而是萧衍亲笔所书,邀我明日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
看着请柬上凌厉的笔迹,我的心莫名一跳。这位王爷,从未主动因“私事”寻我。此次,所为何事?
端王府的书房与我想象中不同,并无太多奢华装饰,反而充满了书卷气和一种冷冽的秩序感。萧衍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正在批阅公文,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我垂首静立,心中忐忑。所谓“要事”,会是什么?
片刻后,他放下笔,抬眼看我:“苏娘子来了。”
“不知王爷召见民妇,有何吩咐?”
萧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案几旁拿起一个细长的锦盒,推至桌沿:“看看。”
我迟疑地上前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有些年头的羊皮纸。展开一看,我呼吸一窒——这是一张极其详尽的前朝宫廷甜品秘方汇编!其中许多技艺已然失传,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王爷,这…”我震惊地抬头。
“偶然所得,于我无用,于你,或可触类旁通。”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送出一件寻常物件,“听闻你有意开设分号,授艺于民。很好。此物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捧着那卷沉甸甸的羊皮纸,手心发烫。这份礼太重了,重到让我心慌。他为何对我如此倾力相助?仅仅因为欣赏我的点心?
“王爷厚恩,民妇…不知何以为报。”我声音微涩。
萧衍站起身,踱步至窗前,负手而立:“本王无需你回报。只是见你于困境中挣扎求生,于微末处绽放光华,颇觉…不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本王若说,初见你那日,你于花厅之上,虽跪于地,背脊却挺直,言谈不卑不亢,眼神清亮坚韧,与周遭那些或谄媚或惶恐的女子截然不同…便已留意。后来你所行之事,更印证本王眼光未错。”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我:“苏锦书,本王欣赏你的才情,更看重你的心性。王府正妃之位空悬多年,你若愿意…”
“王爷!”我脱口而出,打断了他未竟的话。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天大的诱惑就在眼前,成为端亲王正妃,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再无人敢欺我辱我。可是…
我缓缓跪下行礼,声音因紧张而微颤,却清晰坚定:“王爷厚爱,民妇感激涕零。然,民妇出身微寒,更曾为下堂之妇,于礼于法,皆不堪匹配王爷尊位。民妇侥幸得王爷、太后赏识,方能于这京城立足,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民妇…民妇只想守着‘甜沁斋’,凭手艺安身立命,若能再帮衬些许他人,于愿足矣。王府深似海,民妇性情疏野,恐难适应,亦不愿…失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自在。”
我说完了,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拒绝一位亲王,尤其是一位对我有恩的亲王,需要莫大的勇气。我几乎能预见他勃然震怒的样子。
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未降临。
书房里静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已然凝固。
终于,我听到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反而带着一丝…释然?
“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若你欣然应允,反倒失了那份特别。”
我愕然抬头,见他神色如常,甚至眼底有一丝极淡的欣赏。
“王府之门,确非你所愿的天地。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他走回书案后,“你欲开设女学,此事颇好。若有难处,可寻李总管。这卷方子,既已送你,便好生利用。”
我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再次深深一拜:“多谢王爷成全!王爷恩德,民妇永世不忘!”
我知道,我错过了一步登天的机会,但我守住了来之不易的自由和梦想。而萧衍的尊重与成全,让我对他更是由衷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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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端亲王,我的生活并未陷入困境,反而因他的继续支持和他赠予的那卷秘方,打开了更广阔的天地。 江南和岭南的分号顺利开设,“甜沁斋”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我创办的“沁芳堂”女学也招收了第一批孤女,由我亲自传授基础技艺。
日子忙碌而充实。关于端亲王欲聘我为妃的传闻似乎从未发生过,王府依旧定期下单,萧衍偶尔会派人送来一些稀有的食材或香料,再无越矩之言。我们维持着一种默契的、互相欣赏的君子之交。
而陈砚修和柳家,则迎来了他们的因果报应。
陈砚修因急于求成,在公务中出了大纰漏,又曾被御史参劾“治家不严、德行有亏”(柳依依屡次生事终被知晓),数罪并罚,被革去功名,贬为庶民。柳侍郎也因纵容家人、勾结党羽等罪名被查办,削官罢职。
一夜之间,显赫的状元府和侍郎府轰然倒塌。
听说柳依依日日与陈砚修争吵不休,最终卷了剩余细软跑回了已然失势的娘家,而陈砚修母子则变卖了宅邸,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试做新口味的冰淇淋,手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搅拌奶浆。 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他们于我,早已是路人。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 “甜沁斋”成了御封的皇商,我的名字甚至传到了皇帝耳中,称我“以女子之身,立商贾之业,惠及百姓,其志可嘉”。
这日,大雪初霁。我从女学出来,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回走,却在巷口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沈老先生。他披着厚厚的鹤氅,站在雪中,仿佛专程在等我。
“沈公?”我连忙上前行礼,“天寒地冻,您怎在此?” 沈老先生呵呵一笑:“来看看你。丫头,你做得很好,比老朽想象的还要好。”
我心中温暖:“多谢沈公一直以来的指点。”
他摆摆手,目光悠远:“可知老朽为何屡次帮你?” 我摇头:“民妇不知。” “因为,”他缓缓道,“你很像年轻时的我。不甘命运,笃行致远。更因为,我是端亲王的启蒙老师,亦是…已故端王妃的父亲。”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原来如此!难怪李总管如此恭敬,难怪他久居王府,难怪他对朝局如此了解!他竟是帝师!更是萧衍的岳父!
“王爷…他其实…”沈老先生叹了口气,“他那过世的王妃,性子柔婉,却体弱多病,去得早。这些年来,他看似淡漠,实则重情。他欣赏你,亦是真心。但你那日的选择,很好。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困于后院的王妃,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照亮自己一片天空的知己。你做到了。”
我怔在原地,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许多模糊的细节此刻豁然开朗。
沈老先生拍了拍我的肩:“丫头,路还长,好好走。这京城,乃至这天下,将来能限制你的,唯有你自己的心。记住这句话。”
他说完,笑着转身,踏雪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光里。
我站在雪地中,久久回味着他的话。寒风拂面,我的心却从未如此火热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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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甜沁斋”的分号开遍了全国主要州府,甚至通过海路,将一些耐储存的点心卖到了番邦。“沁芳堂”女学也培养出了数十名优秀的点心师,她们有的进入甜沁斋工作,有的自己开了小店,皆能安身立命。
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古代成功女性企业家,富甲一方,受人尊敬。
朝廷颁布了新商律,部分放宽了对女子经商的限制,据说背后有端亲王和已致仕的沈公(沈老先生)的大力推动。
又是一个春天,太后的寿辰将至。宫中举办盛宴,我自然在受邀之列。
如今的我已能从容出入宫闱。宴席上,我坐在女宾席较为靠前的位置,与周围诰命夫人谈笑风生。不经意间抬眼,看见对面男宾席上,端亲王萧衍正与同僚交谈。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抬眼望来。
时光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更添沉稳威仪。我们相视一笑,举杯遥敬,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份曾经的悸动已沉淀为深厚的默契与知己之情。
席间,太后特意召我上前,拉着我的手对众人笑道:“哀家可是看着锦书这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容易,却给天下女子做了个榜样!心思巧,手艺好,心肠更好!她那个女学,可是功德无量!”
众人纷纷附和称赞。我微笑着谢恩,目光平静而坦然。
宴席结束后,我乘坐马车回府。马车经过繁华的街市,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笑声,空气里弥漫着太平盛世的烟火气。
(全文完)
【苏锦书的现代番外】
我猛地从实验台前惊醒,额头磕在冰冷的金属台上,生疼。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宫廷乐声,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杏仁豆腐的甜香。
“苏主厨?您没事吧?”助理小跑过来,一脸担忧,“您是不是太累了?刚刚突然就晕了一下。”
我晃了晃神,看着眼前现代化的厨房设备,LED灯光冰冷而明亮,远处传来城市模糊的交通噪音。
我…回来了? 那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就…就一两分钟吧?”助理不确定地说,“容先生那边催问红毯造型的最终方案…”
容樊?那个挑剔的大明星? 梦里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却又留下深刻的印记。尤其是…端亲王萧衍最后那个眼神…
我甩甩头,试图聚焦现实:“方案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容先生说他有了新想法,想让您过去一趟…”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空落落感。无论那梦多么真实,眼前才是我的生活。
赶到容樊的工作室,他正不耐烦地敲着桌子,看到我,眉头紧皱:“苏大厨终于来了?我觉得之前定的那个‘星空妆’太普通了,我要更特别的,能让人一眼记住,过目不忘的…”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要求。我看着他,忽然间,梦里的那些灵感疯狂涌现——碧荷凝露的剔透、琉璃雪泡的轻盈、山水绿豆糕的意境…
“容先生,”我打断他,眼神发亮,“我有个全新的想法。不如我们试试…‘东方古典未来风’?”
容樊愣了一下:“那是什么鬼?”
“融合古典东方元素与现代未来感。”我拿起化妆刷,语气笃定,“比如,用极细的金属丝勾勒出远山眉,眼妆模仿‘酥炸荷瓣’的金色脉络,唇色采用‘琉璃雪泡’的渐变质感,再点缀一些类似‘冰雪酥酪’光泽的高光…”
我说着梦里那些甜点的名字,手下不停,迅速在他脸上勾勒。
容樊从一开始的怀疑,到惊讶,再到最后的惊艳。
当成型的效果出现在镜子里时,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那妆容既有东方的写意留白,又有未来的冷冽科技感,矛盾却和谐,美得惊心动魄。
“…绝了。”他最终吐出两个字,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苏锦书,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笑了笑,没说话。当然不一样了。我在另一个世界,活了一遍真正的人生。
几天后的红毯上,容樊的“东方古典未来风”妆容毫无意外地引爆了热搜,被誉为年度最佳造型。我的工作室电话被打爆,预约排到了半年后。
晚上庆功宴,容樊端着酒杯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那个‘冰雪酥酪’…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我看着他,忽然起了玩心,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想知道?下次我用液氮给你现做一份?不过,可能比不上我用井水冰镇了一夜的那份口感。”
容樊瞳孔微震,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你…”
我看着他惊疑不定的表情,笑了:“开玩笑的。容先生,合作愉快。”
我抽出手,走向喧闹的人群。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不同了。那段穿越的岁月,那些掌握的技艺,那份历经磨难沉淀下来的自信与从容,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里。
现代的苏锦书,将带着另一个世界的馈赠,开创属于她的、更加璀璨的传奇。
来源:冬瓜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