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甜腻香水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顾维从不抽烟,至少,在她面前从不。
苏青芷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甜腻香水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顾维从不抽烟,至少,在她面前从不。
她换鞋的动作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屋子里很安静,过于安静了,连三岁女儿糯糯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保姆白露今天下午说带糯糯去楼下公园玩了……现在已经快七点了。】
苏青芷压下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轻手轻脚地走向主卧。虚掩的门缝里,泄出几缕昏黄的床头灯光,还有压抑的、暧昧的喘息声。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一个是她结婚五年的丈夫,另一个……是她亲自挑选、待之如姐妹的保姆,白露。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悄无声息,却碎得彻底。
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也没有冲进去捉奸的狼狈。苏青芷只是缓缓地退后,退回玄关,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她为了方便看女儿而安装在客厅角落的摄像头APP。
她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她亲手布置的、温馨的客厅,然后按下了录像键。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从门缝里传出的、足以将她凌迟的声音,一分一秒地等待着。身体在发抖,血液却像是凝固了,四肢冰冷。
【顾维,白露……好,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主卧的门开了。顾维赤着上身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情欲的潮红,他一边走向冰箱,一边随意地开口:“小露,明天跟青芷说一声,就说你老家的表哥来了,想请假两天。”
“嗯,听维哥的。”白露娇柔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
顾维打开冰箱,拿出冰水,一回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苏青芷就站在玄关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青……青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维的声音瞬间慌乱,他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主卧的方向。
苏-青-芷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手机,将屏幕对准他。屏幕上,清晰地播放着刚才客厅的录像,虽然没有主卧的画面,但那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顾维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顾维,”苏青芷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聊聊。”
穿着顾维宽大衬衫的白露从卧室里探出头,看到苏青芷时,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被一种病态的炫耀所取代。她没有躲,反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苏小姐……”
苏青芷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她只是看着顾维,一字一顿地说:“让她,穿好衣服,滚出去。然后,我们谈离婚。”
**谈离婚。**
这三个字,像三颗冰冷的钉子,钉进了这个曾经无比温馨的家的心脏。
那晚的谈判,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苏青芷单方面的通知。她冷静得可怕,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甩在顾维面前。财产分割、女儿的抚养权,她条理清晰,寸步不让。
顾维试图挽回,说着那些“只是一时糊涂”、“男人都会犯的错”的陈词滥调。苏青芷只是冷笑,将另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那是顾维利用职务之便转移公司资产的初步证据。
“顾维,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她的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度,“你要么签字,我们体面地分开,糯糯归我,我不会追究你这些烂事。要么,我们法庭见,你猜猜看,婚内出轨、和保姆有染,再加上职务侵占,你的事业、你的名声,还剩下什么?”
顾维看着她,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他眼中的苏青芷,永远是温婉、得体、顾家的,却没想到,她的脊梁骨,竟是这般由钢铁铸就。
最终,顾维签了字。
白露在一旁哭哭啼啼,试图扮演无辜的受害者,苏青芷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对这种人,任何情绪的投入都是一种浪费。
一周之内,苏青芷处理好了一切。她带着女儿糯糯,搬离了那个承载了她五年青春和爱情,最终却只剩下一地背叛的房子。
新的家,是一个高档小区的顶层公寓,带着一个宽敞的露台。苏青芷站在露台上,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深吸了一口晚风。风很冷,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结束了,也该重新开始了。】
搬家的第一天,兵荒马乱。苏青芷一个人带着糯糯,还要指挥搬家公司,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沉重的书箱,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搬动分毫。
就在她准备放弃,打算让工人师傅帮忙时,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松地托起了箱子的另一端。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澈的、带着一丝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苏青芷一愣,转过头。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灰色休闲裤,身形清瘦挺拔,像一棵雨后的小白杨。他的头发微湿,显然是刚洗过澡,眉眼干净,眼神清澈,看人时带着一种天生的专注。
“我住你隔壁,”他指了指对门,声音温和,“听见这边动静挺大,就过来看看。”
“哦,谢谢,太感谢了。”苏青芷有些窘迫,连忙道谢。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冲淡了眉眼间的清冷感。“我叫陆枕川。”
“苏青芷。”
陆枕川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帮她将最沉的几个箱子搬了进来,然后又帮她把歪掉的门垫摆正。他做事的动作很安静,话不多,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糯糯不怕生,抱着小熊玩偶,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哥哥。
陆枕川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目光,他蹲下身,与糯糯平视,声音放得更柔了:“你好呀,小美女。”
糯糯眨了眨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好。”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像变魔术一样递到糯糯面前:“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苏青芷想阻止,说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但看到女儿脸上绽开的灿烂笑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离婚的阴霾,让糯糯也变得敏感和沉默,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女儿笑得这么开心了。
“谢谢你,陆先生。”苏青芷由衷地说。
“叫我枕川就行。”他站起身,个子很高,苏青芷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他,“以后有事,随时敲门。”
说完,他便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家。
门关上,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和皂角混合的干净气息。
苏青芷看着一片狼藉的新家,疲惫感再次涌上。但这一次,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一些。也许,换个环境,遇到新的人,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芷开始重新构建自己的生活。她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专业能力很强,很快就接到了新的项目。白天,她把糯糯送到附近的幼儿园,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工作。晚上回家,再疲惫也要陪着女儿做游戏、讲故事。
她以为自己可以像个女超人一样无坚不摧,但现实总会在不经意间给她一击。
那天晚上,她正在赶一个设计稿,电脑突然蓝屏,所有的心血都化为乌有。与此同时,糯糯开始发烧,小脸烧得通红,哭闹不止。
窗外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青芷抱着滚烫的女儿,看着死机的电脑,那一刻,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土崩瓦解。无助、委屈、疲惫,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甚至连一个可以打电话求助的人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门铃响了。
苏青芷抱着女儿,警惕地通过猫眼往外看,是陆枕川。他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提着一个药店的袋子。
她打开门,声音沙哑:“有事吗?”
陆枕川的目光落在她怀里哭泣的糯糯身上,眉头微微蹙起。“我刚刚回来,看到你家灯还亮着,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不放心。”他将手里的药袋递过去,“我猜可能会需要,买了些儿童退烧药和物理降温贴。”
苏青-青-芷看着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T恤的肩头也湿了一片,可他手里的药袋却是干的。显然,他是冒着大雨专门出去买的。
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快进来。”她侧身让他进屋。
陆枕川没有客气,他熟练地拿出退烧贴,撕开,轻轻地贴在糯糯的额头上。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糯糯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体温计呢?量一下体温。”他问。
苏青芷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去找体温计。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枕川有条不紊地帮她给糯糯量体温,喂药,用温水擦拭身体。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儿科护士,沉稳而可靠。苏青芷在他的指挥下,也渐渐从慌乱中冷静下来。
等糯糯的体温降下来,沉沉睡去后,苏青芷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给陆枕川倒了杯热水,坐在他对面,轻声说:“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陆枕川捧着水杯,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提她的过去,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这份恰到好处的体谅,让苏青芷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男孩,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电脑也坏了,明天还要交稿。”她忍不住倾诉道。
陆枕川闻言,放下水杯,走到她的电脑前。“我看看。”
他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屏幕上闪过一串串她看不懂的代码。苏青芷站在他身后,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看到他专注的侧脸,线条利落分明。
【他好像什么都会。】
半小时后,电脑重启,蓝色的屏幕恢复了正常,丢失的文件也被他奇迹般地找了回来。
“好了。”他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一刻,窗外的雷声都仿佛远去了。苏青芷看着他的笑,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从那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陆枕川成了苏青芷家的常客。他总是有各种理由敲开她的门。有时是送来他自己烘焙的饼干,有时是说自家酱油用完了来借,有时干脆就是来陪糯糯玩。
他很会带孩子,会用废旧纸箱给糯糯做城堡,会陪她看一整个下午的动画片,还会用吉他弹唱她喜欢的儿歌。糯糯越来越喜欢这个“枕川哥哥”,甚至有时候苏青芷下班回家,看到的是陆枕川在厨房里做饭,糯糯在一旁给他当小助手。
那画面,温馨得像一个完整的家。
苏青芷不是没有过警惕和退缩。她经历过一次彻底的背叛,对于感情,她如同惊弓之鸟。她知道陆枕川对她有好感,那种眼神,那种不经意的关心,骗不了人。
但她比他大七岁,还带着一个孩子。他们之间,隔着现实的鸿沟。
她试图拉开距离,婉拒他共进晚餐的邀请,减少他们见面的机会。但陆枕川似乎能看穿她的伪装。他从不逼近,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温水煮青蛙般地,一点点渗透她的生活。
她加班晚归,总能在家门口的鞋柜上发现一份温热的夜宵。
她生理期肚子疼,第二天门口就会出现一杯熬好的红糖姜茶。
她偶尔和朋友出去聚会,他会主动发来信息:“放心玩,糯糯我看着。”
他从不说喜欢,却把喜欢揉碎在每一个细节里。
这种温柔的攻势,让苏青芷无处可逃。她的心,在反复的拉扯和挣扎中,渐渐失守。
她开始会期待他敲门的声音,会下意识地在他面前整理自己的仪容,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脸红心跳。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让她恐慌,也让她……贪恋。
就在苏青芷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下去的时候,顾维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顾维和白露过得并不好。离开了苏青芷这个得力的“贤内助”,顾维在公司的地位一落千丈,而白露除了花钱和猜忌,什么也做不了。他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怀念苏青芷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日子。
他找到了苏青芷的新住处,以探望女儿为名,试图挽回。
“青芷,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顾维堵在苏青芷家门口,姿态放得很低,“白露那边,我已经跟她断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苏青芷只觉得讽刺。“顾维,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家,不欢迎你。”
“糯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顾维提高了音量,“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能给她什么?你看看你,才多久,就憔悴成这样了。”
“我怎么样,都与你无关。”苏青芷冷冷地看着他,“请你离开。”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开了。
陆枕川手里拎着一袋垃圾走出来,看到门口的对峙,他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顾维拉着苏青芷手腕的手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走过去,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平静地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顾维的手指。他的力气很大,顾维吃痛,不得不松开。
“你是谁?”顾维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人。
陆枕川将苏青芷拉到自己身后,像一堵墙一样护着她,然后才看向顾维,语气淡漠:“我是她邻居。这位先生,如果你再骚扰她,我就报警了。”
顾维看着陆枕川维护苏青芷的样子,又看了看苏青芷下意识躲在他身后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管!”
“从你们离婚那一刻起,这就不是家事了。”陆枕川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是骚扰。”
顾维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只能悻悻离开。
门关上,苏青芷靠在门板上,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谢谢。”她低声说。
陆枕川看着她苍白的脸,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他还会再来,对吗?”
苏青芷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青芷,”陆枕川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我结婚吧。”
苏青-芷-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陆枕川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我知道你需要一个保护壳,来彻底摆脱他。我也可以帮你争取糯糯的全部抚养权。我知道你对我没有那种感情,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它当成一份协议,一个合作。”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
【帮他一个忙?他需要我帮什么忙?】苏青芷脑中一片混乱。
“我家里在催婚,”陆枕川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找个人假结婚,总比被他们安排去相亲要好。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等时机成熟了,随时可以结束。”
这个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却又漏洞百出。苏青芷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坦然和……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情。
她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一个为了让她能够没有负担地接受他帮助的、笨拙的借口。
她心里五味杂陈。理智告诉她,这太疯狂了,和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比自己小七岁的邻居协议结婚?但情感上,她却无法拒绝这份沉甸甸的、不求回报的好意。
顾维的骚扰还在继续,甚至变本加厉,开始在幼儿园门口堵糯糯。律师告诉苏青芷,顾维正在申请变更抚养权,理由是她单身母亲,工作繁忙,不利于孩子成长。
她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那天晚上,她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一夜未眠。天亮时,她走出门,敲响了陆枕川的家门。
开门时,陆枕川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一夜没睡好。
“你昨晚说的,”苏青芷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还算数吗?”
陆枕川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辰。“算数。永远算数。”
三天后,他们拿着红色的结婚证,从民政局走了出来。
阳光有些刺眼,苏青芷看着手里的本子,依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就这么,又结婚了。和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男人。
“好了,苏小姐,”陆枕川开口,打破了沉默,“现在,我们是合法夫妻了。”
他叫她“苏小姐”,而不是“青芷”。这个称呼,像是在提醒她,也提醒他自己,这只是一场协议。
婚后的生活,开始了。
陆枕川搬进了苏青芷的家,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几箱子书,还有一把看起来很旧的吉他。
他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客气又疏离。
苏青芷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客房,两人分房而睡。家里多了一个男人,生活习惯需要重新磨合。她发现陆枕川有轻微的洁癖,东西总是摆放得井井有条;他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每天早上都会出去晨跑;他不爱说话,但会把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水杯洗干净放回原处。
糯糯是最高兴的人。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枕川爸爸”了。虽然苏青芷纠正过很多次,让她叫“陆叔叔”,但糯糯坚持己见,陆枕川也只是笑着默许。
有了陆枕川的存在,顾维果然消停了很多。当他得知苏青芷再婚,并且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家境不错、对糯糯也很好的年轻人时,他变更抚养权的理由便站不住脚了。在律师的协调下,他最终放弃了纠缠。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
苏青芷的家里,开始有了烟火气。不再是冷冰冰的母女两人,而是多了陆枕川这个沉默却可靠的存在。
他会修好家里所有坏掉的东西,从滴水的水龙头到接触不良的台灯。他会在苏青芷加班时,做好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等她回家。他会陪糯糯画画、堆积木,耐心得让苏青芷都自愧不如。
苏青芷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美丽的梦里,这个梦真实得让她害怕。她害怕自己会沉溺其中,忘记了这只是一场交易。
所以,她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她坚持和他AA制,每个月准时把一半的家庭开销转给他。她从不主动问及他的工作和家人,遵守着“互不干涉”的约定。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客气而礼貌的“苏小姐”。
陆枕川从不说什么,只是默默接受。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靠理智控制的。
比如,某个深夜她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梦里全是顾维和白露背叛她的画面。她走出房间想倒杯水,却看到陆枕川的房间灯还亮着。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打开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什么都没问,只是走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牛奶。
“喝点热的,会好受些。”
他递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干燥而有力。那一点点的温度,却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
苏青芷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接过杯子,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能这样下去……苏青芷,你要清醒一点。】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而暧昧。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我……”她想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弹支曲子吧。”陆枕川突然开口。
他从房间里拿出那把旧吉他,坐在地毯上,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段舒缓而温柔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像月光下的溪流,安静地抚慰着她焦躁不安的心。
苏青芷抱着牛奶杯,靠在沙发上,看着他沉浸在音乐里的样子。灯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不像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更像一个沉静的、有故事的灵魂。
她突然对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为什么会弹吉他,又为什么……会选择和她这样一个“麻烦”的女人结婚。
曲子弹完,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汪深潭,似乎能将她吸进去。苏青-青-芷心头一慌,狼狈地移开视线。“很晚了,我……我去睡了。”
她几乎是逃回了房间。
关上门,她靠在门后,心脏砰砰直跳,脸颊烫得惊人。
而门外,陆枕川抱着吉他,坐在黑暗里,许久没有动。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温柔又无奈的苦笑。
【还是太急了吗……】
这场极限的拉扯,因为一个意外的电话而被打破。
电话是陆枕川的母亲打来的。苏青芷当时正好在旁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雍容而威严的女声:“枕川,你上次说的那个女朋友,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你爷爷八十大寿,正好是个机会。”
陆枕川看了一眼苏青芷,对着电话说:“妈,我们已经结婚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爆发式的质问。
挂了电话,陆枕-川-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对苏青芷说:“抱歉,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我家人……想见见你。”
苏青芷的心提了起来。“见我?”
“嗯,就当是……协议的一部分吧。”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演一场戏,可以吗?”
苏青芷无法拒绝。
她这才知道,陆枕川的家庭背景远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的父亲是知名的建筑学教授,母亲是外交官,爷爷更是军区退下来的老首长。这是一个真正的书香门第、权贵之家。
而她,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的女人,年龄还比他大七岁。
去见他家人的那天,苏青芷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她精心挑选了一件得体的连衣裙,化了淡妆,却依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陆枕川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在车里,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别怕。”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传递着安定的力量,“你什么都不用做,有我。”
他的家人,比苏青芷想象中更具压迫感。尤其是他的母亲,秦女士,一个眼神犀利、气场强大的女人。她打量苏青芷的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饭桌上,气氛很压抑。
“苏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秦女士看似随意地问道。
“我是室内设计师。”苏青芷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设计师……我听说,苏小姐之前还有过一段婚姻?还带着个孩子?”秦女士的语气很淡,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
苏青芷的脸色白了白,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还没等她开口,陆枕川就放下了筷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妈,她叫苏青芷,不是苏小姐。她是我妻子。”
他将苏青芷的手拉过来,放在餐桌上,与她十指紧扣,姿态亲密而坚定。
**“她的过去,我全部知情,并且毫不在意。我爱她,也爱她的女儿。我们结婚,不是一时冲动,是我的深思熟虑。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也尊重她。”**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整个饭厅都安静了下来。
秦女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看着儿子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最终没再说什么。
苏青芷怔怔地看着陆枕川,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为她挡下所有审视和刁难的侧脸。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感动,还有一种陌生的、名为心动的情绪,疯狂地滋长。
【他……是在演戏吗?还是……】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楼下,苏青芷解开安全带,轻声说:“今天,谢谢你。”
“我说了,有我。”陆枕川的声音有些喑哑。
苏青芷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陆枕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说的那个‘帮忙’的理由,是假的,对不对?”
陆枕川没有看她,只是注视着前方,车窗外的路灯光落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独奏。
“因为我喜欢你。”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苏-青-芷-彻底愣住了。
“我们……以前见过?”
“嗯。”陆枕川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七年前,在我大一的时候。学校举办建筑设计展,你是特邀的优秀毕业生,回来做讲座。”
他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闸门。
“那天你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台上,自信、从容,眼睛里有光。你说,设计是为人服务的,是让冰冷的建筑拥有温度。那一刻,我就记住你了。”
“后来,我知道你结了婚,过得很幸福。我只能把这份心情藏起来,默默关注你。我看着你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你的作品,分享你女儿成长的点滴……直到,我看到你发的最后一条动态,是一片黑色。”
“我当时就知道,你出事了。”
“我找了很久,才打听到你搬到了这里。于是,我也搬了过来,就住在你的对门。”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苏青芷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那些恰到好处的帮助,那些不动声色的温柔,全是他处心积虑的蓄谋已久。
这是一场长达七年的暗恋。
苏青芷的眼眶红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巨大的信息量和复杂的情绪冲击着她,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
“你不用回答我。”陆枕川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我知道这很荒唐,也很自私。用协议结婚的方式把你绑在身边……对不起。”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只是……没有别的办法。我怕我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苏青芷看着他脆弱又无措的样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了。她想起了他为她做的一切,想起了他笨拙的守护,想起了他在家人面前坚定的维护。
这个比她小七岁的男人,用他全部的赤诚和勇气,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倾身向前,凑过去,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像羽毛一样落下。
陆枕-川-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睛蓦地睁大,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苏青芷的脸红得像要滴血,她退回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是……陆枕川,我好像,也开始喜欢你了。”
回应她的,是陆枕川狂风暴雨般的吻。
他扣住她的后脑,用力地吻了上来,带着压抑了七年的深情和思念,霸道又不失温柔。这个吻,漫长而深入,几乎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车窗外的世界,仿佛都消失了。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客房的门不再需要关上,家里那张双人床,终于迎来了它的另一个主人。
他们像是跳过了所有恋爱的步骤,直接进入了最亲密的阶段。但对他们来说,一切又都是新的。他们开始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去探索彼此的世界。
苏青-青-芷知道了陆枕川不只是会修电脑和弹吉他,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古籍修复师,在圈内小有名气。他喜欢安静,喜欢和那些穿越了千百年的故纸堆打交道。
陆枕川也知道了苏青芷在工作中是多么的雷厉风行,私下里却会因为看一部催泪电影而哭得稀里哗啦。她有轻微的强迫症,书架上的书一定要按颜色排列。
他们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一起送糯糯上学,一起在深夜的露台上看星星。
苏青芷的心,被一点点填满。她曾经以为自己破碎的心,在陆枕川的温柔呵护下,被重新修复、粘合,甚至比从前更加完整和坚韧。
她开始真正地爱上了这个男人。爱他的沉静,爱他的温柔,爱他隐藏在清冷外表下的、炽热的灵魂。
然而,幸福的生活总是会被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打断。
顾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陆枕川的家世,他再次找上了苏青芷。这一次,他的目的不是复合,而是勒索。
“苏青芷,我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这么快就攀上了高枝。”顾维的嘴脸无比丑陋,“你现在是陆家的少奶奶了,是不是也该……帮衬一下我这个前夫?”
他手里拿着几张照片,是苏青芷和陆枕川刚认识时,在楼道里说话的照片。照片的角度很刁钻,看起来像是苏青芷在主动引诱陆枕川。
“这些照片,要是寄给陆家,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一个处心积虑攀高枝的二婚女人?枕川的父母,还能容得下你吗?”
苏青芷气得浑身发抖。“顾维,你无耻!”
“我这也是被你逼的!”顾维面目狰狞,“给我五百万,不然,大家就一起鱼死网破!”
苏青芷没有妥协。她知道,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回到家,把事情告诉了陆枕川。
陆枕川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寒意。他抚摸着苏青芷的头发,轻声说:“别怕,交给我。”
第二天,顾维就被公司以“职务侵占”和“泄露商业机密”的罪名起诉了。他转移资产的证据,远比苏青芷当初掌握的要多得多,铁证如山。
而向公司提供这些证据的,正是白露。
原来,陆枕川找到了白露。他没有威胁,也没有利诱,只是平静地给她分析了利弊。顾维已经山穷水尽,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如果她能主动提供证据,戴罪立功,或许还能为自己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白露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选。她早就受够了顾维的落魄和迁怒,她想要的,是荣华富贵,而不是跟着一个失败者担惊受셔怕。
顾维最终锒铛入狱,他试图用那些照片威胁陆枕川,却发现根本没人理会。
在陆家,陆枕川早已坦白了一切。他告诉父母,是他暗恋苏青芷多年,是他主动追求,是他非她不娶。
秦女士看着自己儿子那份不顾一切的执着,再看看苏青芷这段时间表现出的独立和坚韧,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旦认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有的风波,终于平息。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苏青芷、陆枕川带着糯糯去郊外的公园野餐。
草地上,糯糯像只快乐的蝴蝶在追逐嬉戏。苏青芷靠在陆枕川的肩膀上,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一片宁静和满足。
“枕川,”她轻声开口,“我们的协议,是不是该……更新一下了?”
陆枕川低头看她,明知故问:“嗯?更新成什么?”
“比如……”苏青芷的脸颊微红,却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把‘协议婚姻’的‘协议’两个字去掉?”
陆枕-川-的黑眸里,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像揉碎了满天星光。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不远处,糯糯回过头,看到拥吻的爸爸妈妈,开心地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妈妈羞羞脸!”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美好。
苏青芷想,原来,幸福真的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曾经的背叛和伤害,都成了通往此刻幸福的垫脚石。她失去了顾维,却遇到了更好的陆枕川。
这场始于邻里,纠缠于姐弟,经历过背叛,看似荒唐的先婚后爱,最终,落在了最真实的柴米油盐和相濡以沫里。
往后余生,三餐四季,一人,两人,三口之家。
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来源:古道探幽洞的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