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嗡——”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3号分厂嘈杂的生产线,一台崭新的“蜂鸟”无人机在测试台上剧烈抖动,旋翼挣扎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绝望的“咔哒”声,彻底卡死。
“嗡——”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3号分厂嘈杂的生产线,一台崭新的“蜂鸟”无人机在测试台上剧烈抖动,旋翼挣扎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绝望的“咔哒”声,彻底卡死。
“又是核心轴承!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台了!”项目负责人秦浩宇,一个刚从名校毕业、眼高于顶的年轻人,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满脸的精英式傲慢。
人群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服、满手老茧的五旬男人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叫荆磐,是厂里最老的一批钳工,再过几个月就该退休了。
“秦经理,”荆磐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我早就说过,这个新设计的轴承套圈公差太小,散热结构也有问题,高速运转下金属热胀冷缩,必然会卡死。这是设计上的致命缺陷。”
秦浩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转过身,用一种看古董的眼神打量着荆磐:“老师傅,我敬你是前辈。但现在是21世纪了,我们用的是最先进的计算机建模,经过了上万次模拟。你一个连CAD都看不懂的老钳工,跟我谈设计缺陷?”
他身边的厂长和总部派来的质检主管也跟着哄笑起来。
“荆师傅,别在这儿倚老卖老了。”厂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那套手艺早就过时了,现在讲的是效率,是数据!别耽误我们解决问题。”
荆磐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指着那台报废的样机,一字一句道:“数据是死的,材料和工艺是活的。这东西出厂就是个废物,是对‘天工’这两个字的侮辱。”
“侮辱?”秦浩宇的脸瞬间涨红,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你一个快被淘汰的老东西,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们几百人团队的心血?我看你就是在这儿散播谣言,故意影响生产!”
质检主管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用官僚的口吻宣布:“荆磐!你身为老员工,不思进取,反而公然诋毁公司产品,制造恐慌。经厂部和总部质检部门联合决定,从即刻起,将你开除!所有薪酬、补偿金,一分没有!”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工友们想为荆磐说几句话,却在厂长冰冷的目光下退缩了。
开除一个为工厂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师傅,还扣掉他唯一的养老钱!这简直是往死里逼!
荆磐的身躯微微一颤,他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麻木不仁。他胸口一阵翻涌,那股压抑了二十年的火,终于要烧穿胸膛。
他没有争辩,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浩宇那张年轻而扭曲的脸,然后默默地转身,收拾起自己那个用了几十年的帆布工具包。
走出工厂大门时,一场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冷刺骨。荆磐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唯一的家就是厂里的宿舍,现在,他连个去处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天工集团人事部通知:荆磐先生,因集团总部‘尖端技术攻关部’项目需要,现正式将您调往集团总部任职,请于明日上午九点前,至天工大厦32层报到。】
荆磐看着这条信息,先是愣住,随即发出一声低沉而冰冷的笑。
同名同姓?人事部的低级失误?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滑落,目光却穿透雨幕,望向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天工大厦。
“卫峥嵘……二十年了,你就是这么替我看着这个家的?”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淹没,“也好,我倒要回去亲眼看看,你们这群败家子,把我的心血糟蹋成了什么样!”
第二天,天工集团总部大厦。
金碧辉煌的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都市精英。
荆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服,脚上是一双沾着泥点的解放鞋,手里提着那个格格不入的帆布工具包,一走进来,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喂,哪来的民工?这里是天工集团,工地在隔壁。”前台小姐皱着眉,捏着鼻子,满脸嫌恶。
保安也立刻围了上来,警惕地盯着他:“老先生,你走错地方了吧?”
“我叫荆磐,来报到的。”荆磐平静地递上手机短信。
前台小姐扫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尖端技术攻关部?就你?大叔,别开玩笑了,我们这儿扫地阿姨都得是本科毕业。”
周围的精英们也投来鄙夷和嘲笑的目光,窃窃私语。
“这土老帽是来碰瓷的吧?”
“看他那工具包,怕不是来修水管的?”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了看短信,又看了看荆磐,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哦?你就是荆磐?跟我来吧。”
男人是人事部的一个主管,他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乌龙,但他不打算纠正。昨天把3号分厂的荆磐开除,今天总部就调来一个同名同姓的专家,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可担不起责任。索性将错就错,让这个老头自己出丑滚蛋,神不知鬼不觉。
荆磐被带到了32层的一个大型会议室。
门一推开,里面烟雾缭绕,坐满了愁眉苦脸的技术专家。主位上,赫然就是昨天在分厂耀武扬威的秦浩宇。
“人我带来了。”人事主管幸灾乐祸地把荆磐往前一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荆磐身上,惊讶、错愕,然后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老张,你搞什么鬼?这就是你说的总部调来的专家?”秦浩宇气得差点跳起来,“你从哪个工地给我拉来一个糊弄我?”
荆磐扫视全场,看到了会议桌中央那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蜂鸟”无人机,正是昨天卡死的那一款。
很显然,他们在这里开了一夜的会,依旧束手无策。
“秦经理,这是人事部的调令,我有什么办法。”人事主管摊了摊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秦浩宇死死盯着荆磐,忽然想到了一个羞辱他的好主意。他敲了敲桌子,冷笑道:“行,既然是‘专家’,那就请专家来给我们讲讲吧。来,这位老师傅,给我们分析分析,这代表了我们天工集团最高技术结晶的‘蜂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全场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这分明是让一个乡巴佬去评论航天飞机的设计,纯心要让他当众出丑。
所有人都等着看荆磐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样子。
然而,荆磐一言不发。他只是默默地走到会议桌前,放下那个破旧的帆布工具包,拉开拉链。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个土包子能拿出什么“法宝”。
只见荆磐从包里拿出了一把跟随他几十年的老旧锉刀,一根游标卡尺,还有一块擦得锃亮的麂皮。
全场死寂。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声。
“我的天,他要干什么?用锉刀修无人机?”
“这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太搞笑了!”
秦浩宇脸上的讥讽也达到了顶点:“老师傅,你这是要现场给我们表演铁杵磨成针吗?”
荆磐对周围的噪音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台冰冷的机器。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仿佛一位即将进行神圣仪式的宗师。
他拿起卡尺,在那个卡死的轴承套圈上飞快地测量了几个数据,嘴里轻轻念叨着一串数字,快到没人能听清。
然后,他拿起了锉刀。
没有设计图,没有电脑,甚至没有戴手套。他的手稳定得像磐石,锉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滋……滋……”
极其轻微而富有节奏的摩擦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响起。所有人的嘲笑都凝固在了脸上,他们惊愕地看着荆磐的动作。
那不是普通的打磨,那是一种近乎艺术的切削。他的每一次推拉,角度、力度都精准到了极致。在众人肉眼难以分辨的微观世界里,一层薄如蝉翼的金属正被均匀地剥离。
一分钟。
两分钟。
秦浩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和惊骇。他作为项目负责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轴承的加工难度。那是德国进口的最高精度机床才能完成的工艺,误差要求在2微米以内!
徒手?用一把破锉刀?这怎么可能!
就在所有人的呼吸都快要停止的时候,荆磐停下了动作。
他用麂皮轻轻擦去金属碎屑,然后用手指在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轴承上轻轻一拨。
“叮——”
一声无比清脆、宛如天籁的金属转动声响起。
那枚之前用液压机都无法撼动的轴承,此刻正在荆磐的指尖上,无比顺滑、完美无瑕地高速旋转着,发出一阵阵令人心醉的嗡鸣。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刚才还在嘲笑的所谓“精英”、“专家”,此刻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张大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再到见鬼一般的恐惧。
秦浩宇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得一片死灰。
他引以为傲的计算机模型,他迷信的德国精密机床,他整个团队日夜攻关的成果,竟然被一个他视作垃圾的老钳工,用一把锉刀,在三分钟内,以一种神迹般的方式,彻底碾压。
这不是技术,这是魔法!
荆磐将完美运转的轴承轻轻放回原位,抬起头,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锋利。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秦浩宇,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现在,你懂设计缺陷了吗?”
那一刻,会议室里,一个叫孟夏晚的年轻女工程师,看着那个身材佝偻、衣着朴素的老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知道,天工集团,要变天了。
秦浩宇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反驳,想怒吼,但看着那枚在他指尖上完美旋转的轴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屈辱的闷哼。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狂热,仿佛信徒见到了神祇。
荆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收起自己的工具,拉上帆布包的拉链,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越是这样风轻云淡,就越是让在场的精英们感到无地自容。
“散会!”秦浩宇几乎是吼叫着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让他尊严扫地的地方。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每个人看荆磐的眼神都变了,从鄙夷变成了敬畏和好奇。
最后,只剩下那个叫孟夏晚的女工程师还留在原地。她快步走到荆磐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荆师傅,您好,我叫孟夏晚。刚才……太谢谢您了!”
她是技术部的,因为坚持认为轴承设计有问题,没少被秦浩宇打压。荆磐的出手,不仅解决了技术难题,也等于狠狠地为她出了一口气。
荆磐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眼神清澈,透着一股对技术的执着,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他点了点头:“举手之劳。”
“不,那不是举手之劳,那是神乎其技!”孟夏晚的眼睛亮晶晶的,“荆师傅,我能……我能拜您为师吗?”
荆磐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只是个老钳工,教不了你什么。”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孟夏晚一个人在原地,眼神却更加坚定了。
荆磐的“神技”像一阵风,迅速在技术部门传开了。有人说他是被雪藏的扫地僧,有人说他是上面请来的秘密武器。但更多的是,以秦浩宇和CEO助理为首的利益集团,开始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竟然抢了所有精英的风头,这还了得?
CEO助理,一个叫孙铭的笑面虎,很快就找到了荆磐。他把荆磐安排在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美其名曰“专家工作室”,实际上就是变相的隔离。
“荆师傅,您年纪大了,那些打打杀杀的研发工作就别参与了。您就在这儿喝喝茶,看看报纸,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小麻烦’,我们再来请教您。”孙铭笑眯眯地说着,话里的排挤意味不言而喻。
荆磐毫不在意,他正好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好好审视这个被卫峥嵘掏空了灵魂的公司。
然而,麻烦很快就自己找上门了。
天工集团最重要的海外客户“雄狮重工”,发来紧急通报,他们采购的一批大型矿山设备的液压臂,在极寒环境下出现了大面积的金属疲劳断裂,要求天工集团立刻派专家解决,否则将面临数亿美元的天价索赔,并彻底终止合作。
整个集团高层都炸了锅。这批液压臂的核心技术,正是现任CEO卫峥嵘力排众议,从一家有争议的供应商那里引进的,目的就是为了降低成本,让财报更好看。
现在,报应来了。
技术部、研发部,几十个博士硕士组成的专家团队,对着一堆断裂的金属件研究了三天三夜,除了得出一句“材料在低温下变脆”的废话,拿不出任何解决方案。
卫峥orong在总裁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摔碎了好几个杯子。
“废物!一群废物!我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孟夏晚突然想起了荆磐。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偷偷拿着一份材料报告和断裂件的照片,找到了那个堆满杂物的“专家工作室”。
荆磐正戴着老花镜,研究一张尘封的集团产品结构图。
听完孟夏晚的叙述,他只是拿起照片看了一眼,然后又拿起那份密密麻麻的材料成分报告扫了几眼,便淡淡地开口了。
“去热处理车间,找到3号淬火炉。告诉老师傅,用‘二次渗碳法’,在原有基础上,将回火温度提高30度,保温时间延长15分钟。然后,用盐水而不是油进行冷却。”
孟夏晚听得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是……提高回火温度会降低材料硬度,用盐水冷却风险太高,容易产生裂纹,教科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孟夏晚不解地问。
荆磐放下结构图,看着她,眼神深邃:“教科书写的是理论。但他们忘了告诉你,在材料里加入千分之三的‘钒’之后,所有的物理特性都会发生逆转。这份报告里写着,卫峥嵘为了省钱,把我们天工独有的‘钒铬合金’,换成了劣质的‘锰钢’。而我刚才说的,是唯一能让锰钢在低温下保持韧性的土办法。”
孟夏晚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老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钳工!他对材料的理解,已经深入到了灵魂里!
她拿着荆磐的“方子”,像拿着圣旨一样冲回了实验室。在她的力保之下,专家团队抱着怀疑的态度进行了一次实验。
当经过全新热处理工艺的液压臂,在零下五十度的低温冲击测试中,完美地举起了超过额定负载三倍的重物时,整个实验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问题解决了!公司得救了!
这个消息立刻传到了CEO卫峥嵘的耳朵里。
“一个老钳工?又是他?”卫峥嵘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阴晴不定。
他,卫峥orong,天工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在商界翻云覆雨的资本大鳄,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工人,接二连三地救了驾。这对他来说,不是荣幸,而是耻辱。
他从助理孙铭的口中听说了荆磐的“事迹”,只觉得他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绊脚石。一个懂点过时手艺的老家伙,侥幸解决了一两个问题,就想在天工集团翻天?痴人说梦!
“技术是为资本服务的,永远都是。”卫峥嵘冷冷地对孙铭说,“这个老头有点意思,但也就到此为止了。盯紧他,别让他再出什么风头。”
卫峥嵘的自负,让他错过了一次正视危机的机会。他很快就把荆磐抛之脑后,因为一个更大的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欧洲航空巨头“天穹公司”的全球招标会。
天穹公司要为他们的新一代客机,采购一套核心起落架系统,订单价值高达百亿欧元。
这对天工集团来说,是打入全球顶级供应链的绝佳机会。
卫峥嵘野心勃勃,亲自挂帅,带领团队设计了一套极具价格优势的方案。他再次故技重施,在关键的承重结构上,使用了一种未经长期验证的新型复合材料,以求在成本上碾压所有竞争对手。
在方案评审会上,技术部的老专家们提出了强烈反对,认为这种材料的安全性存在巨大隐患。
卫峥嵘当场拍了桌子:“隐患?风险?这些都是失败者的借口!商场如战场,我们要的是胜利!是利润!你们这些搞技术的,思想太僵化,太保守!这个方案,我说了算!”
荆磐也被孟夏晚拉着,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在听到“新型复合材料”时,眼神微微一动。
会后,他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卫峥嵘。
这是二十年来,他们的第一次正面相对。
卫峥嵘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工服,满脸风霜的老人,眉头紧锁:“你有什么事?”他完全没认出这个自己当年的兄弟。
“卫总,”荆磐的声音平静无波,“天穹的起落架,不能用那个材料。它在高速冲击和侧向剪切力下,会发生分子结构崩解。”
卫峥orong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无比轻蔑:“你一个钳工,还懂分子结构?我告诉你,老先生,时代变了。现在不是靠手艺敲敲打打就能成功的。靠的是资本,是胆识!你那套,早就该进历史博物馆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荆磐站在原地,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峥嵘啊峥嵘,你真的……无可救药了。”
几天后,德国慕尼黑,天穹公司全球招标会现场。
天工集团作为一匹黑马,凭借着卫峥嵘那套极具吸引力的“低成本高科技”方案,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了最终环节——现场暴力测试。
卫峥嵘坐在台下,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百亿订单在向他招手。
巨大的测试台上,天工集团生产的起落架样品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按照测试流程,一个重达50吨的液压锤,将模拟飞机在极端情况下的降落冲击力,狠狠砸向起落架。
“测试开始!”
随着指令发出,液压锤轰然落下!
就在锤体接触到起落架的一瞬间!
“砰——!”
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那根被卫峥嵘寄予厚望的起落架,没有弯曲,没有变形,而是像一块被砸碎的玻璃一样,瞬间爆裂成了漫天碎片!
复合材料的粉末和金属残片四散飞溅,其中一块碎片擦着主评审官的耳朵飞过,吓得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
这不是故障,这是爆炸!
卫峥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从他脸上褪得一干二净。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工集团,不仅丢掉了订单,更是在全球同行面前,上演了一场自杀式的信誉破产。天价违约金、客户索赔、股价暴跌……一个商业帝国,在这一刻,走到了悬崖边缘。
消息传回国内,整个天工集团陷入了前所未emen的恐慌。
紧急董事会上,卫峥嵘焦头烂额,像一头困兽。所有股东都在质问他,指责他,要求他为这次史诗级的失败负责。
就在卫峥嵘即将被愤怒的口水淹没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荆磐和孟夏晚走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卫峥嵘正无处发泄,看到荆磐,立刻把火气全撒了过来。
荆磐没有理他,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将一卷发黄的图纸,缓缓展开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份手绘的设计图,笔触精准而有力,上面的每一个线条,每一个数据,都充满了超越时代的美感和智慧。
“这是……”一位懂技术的老董事凑上前,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这是……可变后掠角的仿生起落架设计!这个结构……这个材料配比……这简直是天才的构想!”
图纸上,是一个远超当前市场所有产品的革命性方案。它不仅完美解决了安全性和轻量化的问题,其性能甚至超越了天穹公司提出的最苛刻要求。
卫峥嵘也下意识地凑了过去。当他的目光落到图纸右下角的那个签名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那个签名,龙飞凤舞,是一个他刻在骨子里,却又拼命想忘记的字——
“磐”。
一个只属于那个男人的,独一无二的签名。
卫峥嵘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见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穿着廉价工服、满脸沧桑的老工人。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你……你到底是谁?!”
荆磐迎着他惊骇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卫总,我的好兄弟。”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九天之上的惊雷,在卫峥嵘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二十年不见,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卫峥嵘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个声音……这个眼神……和他记忆深处那个穿着工服、满手机油,却能徒手造出第一台发动机的男人,缓缓重合。
“荆……荆磐?”他难以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可能……你不是……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二十年前,在一次关键的技术实验中,发生了意外爆炸。他,卫峥嵘,对外宣称自己的合伙人,天工集团的创始人兼首席工程师荆磐,在那场事故中不幸身亡。
他借此机会,侵吞了荆磐所有的股份,将一个技术驱动的公司,彻底变成了他玩弄资本的工具。
他以为那个男人已经化成了灰,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可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恐惧,无边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卫峥嵘。他知道,一旦荆磐的身份曝光,他所拥有的一切——地位、财富、权力,都将化为泡影。
不!绝不能!
卫峥嵘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他必须在真相彻底揭开前,把这个亡魂重新打回地狱!
“疯了!你这个老家伙一定是疯了!”卫峥orong突然指着荆磐,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大家别信他!他就是个骗子!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老工人,竟然敢冒充我们天工集团伟大的创始人!他这是在窃取公司机密!”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门外的保安吼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立刻报警,告他商业间谍罪!”
卫峥嵘孤注一掷。他要动用自己CEO的全部权力,在董事会面前,把荆磐彻底钉死。
“各位董事!”他转向那些面面相觑的股东,声音急切而煽动,“你们都看到了!这个老骗子,妄图用一份来路不明的假图纸,颠覆我们整个公司!我们现在正处于危急关存的时刻,必须团结一致!我提议,立刻召开紧急董事会,罢免所有摇摆不定的技术部门主管,并立刻通过我的破产重组方案!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优质资产转移出来,保住大家的利益!”
他的话极具诱惑力,一些与他关系密切的董事立刻开始附和。只要能保住钱,谁是创始人又有什么关系?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保安们已经冲了进来,虎视眈眈地围向荆磐。孟夏晚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挡在荆磐身前。
荆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卫峥嵘的表演,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卫峥嵘,你真的以为,二十年过去,这个公司就彻底姓卫了吗?”
就在保安即将动手的一瞬间——
“住手!”
一声沉稳而威严的喝止,从会议室门口传来。
会议室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门口站着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虽然年事已高,但目光矍铄,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看到这三个人,在场的所有董事,包括卫峥嵘,脸色全都变了!
这三位,是天工集团最神秘的元老级董事!他们是当年跟随荆磐一起打天下的核心骨干,自从荆磐“死”后,他们就交出了所有实权,退居幕后,从不过问公司事务。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手中掌握的股份,足以颠覆任何一次董事会的决议!
卫峥嵘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从不露面的老家伙,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只见那三位在集团里地位尊崇如神佛般的元老,竟然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那个穿着破旧工服的老钳工面前。
然后,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他们三人,齐齐地向荆磐,九十度弯腰,深深鞠躬。
“荆董!”
他们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恭敬。
“您,终于回来了!”
“轰!”
这两个字,像一颗核弹,在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荆董?
董事长?!
这个被他们嘲笑了无数次、视作乡巴佬、土老帽的老钳工,竟然真的是天工集团那个传说中的创始人,真正的董事长?!
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那些曾经鄙视过荆磐的精英,那些附和卫峥嵘的董事,此刻都感觉天旋地转,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秦浩宇的助理孙铭,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面无人色。
而卫峥嵘,他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他踉跄着后退,指着荆磐,又指着那三位元老,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荆磐缓缓走上前来,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卫峥嵘的心脏上。他没有再看那个已经形同尸体的“兄弟”,而是走上了主席台。
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
背后的大屏幕上,瞬间亮起。出现的不是PPT,而是一份扫描的,已经泛黄的文件——《天工机械创始章程》。
第一页,创始人名单上,荆磐的名字赫然在列,占股60%。而卫峥嵘的名字跟在后面,占股20%。
接着,是股权证明,是那几十项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核心技术专利,专利持有人的名字,全都是——荆磐!
“卫峥嵘,”荆磐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冰冷而威严,“二十年前,你说服我退居幕后,专心搞技术,你来负责资本运作。我信了你。”
“我隐于3号分厂,是想从基层看看我们的产品还有哪些不足。可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为了财报好看,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我看到你为了打压异己,将真正懂技术的老员工排挤出局,提拔一群只懂溜须拍马的废物!”
“你忘了,天工集团的‘工’字,是怎么写的了!”荆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你忘了,我们当年成立这家公司,是为了造出世界上最好的机器,而不是为了让你中饱私囊,变成一堆肮脏的资本泡沫!”
荆磐每说一句,卫峥嵘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最后,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段录音和邮件记录。全都是卫峥嵘这些年来,如何架空技术部门,如何转移公司资产,如何与劣质供应商勾结的铁证!
证据链完整而清晰,无可辩驳。
那些卫峥嵘精心安排的保安和管理层,在看到元老董事和这些铁证后,瞬间明白了风向。他们悄无声息地后退,与卫峥笼拉开了距离。所谓的忠诚,在绝对的权力和事实面前,一文不值。
“不……不是的……都是假的……”卫峥嵘彻底崩溃了,他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手臂,语无伦次,“你们都被他骗了!我才是天工的总裁!我才是!”
荆磐冷冷地看着他,对着门口的元老董事说了一句:“老张,送卫总去他该去的地方吧。”
其中一位元老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经侦队吗?天工集团,卫峥嵘,涉嫌职务侵占、商业欺诈,证据确凿。你们可以来收网了。”
卫峥嵘的嘶吼戛然而止,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自己的总裁宝座上。
大局已定。
卫峥嵘及其党羽被司法机关带走,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
天工集团创始董事长荆磐回归的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瞬间引爆了整个商界。集团股价在经历了断崖式暴跌后,触底反弹,一路狂飙!
荆磐拿出的那份“仿生起落架”方案,被立刻送往天穹公司。对方在看到这份超越时代的设计后,震惊得无以复加,不仅立刻免除了天工集团的全部违约责任,还主动追加了一份史无前例的长期战略合作订单。
天工集团,起死回生,并且站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那些曾经嘲笑过荆磐的年轻精英们,如今肠子都悔青了。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托关系,走后门,只为了能有机会在荆董面前露个脸,哪怕只是旁听一节技术课,都足以成为他们吹嘘一辈子的资本。
秦浩宇,那个傲慢的“精英”,在得知真相的当天,就主动递交了辞呈,灰溜溜地消失了。
孟夏晚,则因为她的正直和才华,被荆磐破格提拔为新成立的中央研究院的院长,成为了他技术理念的首席传承者。
集团董事会一致决定,要为董事长荆磐,在天工大厦顶层,打造一间最奢华的办公室。
然而,这个提议被荆磐一口回绝了。
一周后,天工集团最核心、最顶尖的1号实验室里。
荆磐拒绝了所有人为他准备的昂贵西装,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服。他手中没有拿着文件,也没有握着权杖,而是拿着一把他最熟悉的游标卡尺。
他站在一台全新的数控机床前,身边围着一群以孟夏晚为首的,全国最顶尖的新一代青年工程师。他们每个人都眼神炙热,像最虔诚的学生,聆听着宗师的教诲。
“所有的精密,都源于最基础的测量。电脑可以模拟出一万种可能,但只有你的手,才能感受到那千分之一毫米的差异。”
荆磐一边说,一边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却稳定如山的手,进行着示范。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记住,”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天工集团可以没有总裁,甚至可以没有董事长。但永远不能没有工匠。”
“因为,手艺,才是咱们的根。”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