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旧居民楼的厨房里,油烟机发出疲惫的轰鸣,陈望舒正熟练地颠着勺,锅里的糖醋里脊翻滚着诱人的色泽。他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卡通围裙,与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和略显清瘦但轮廓分明的侧脸格格不入。
傍晚六点,天色像一块被浸湿的灰布,沉沉地压在江城的上空。
老旧居民楼的厨房里,油烟机发出疲惫的轰鸣,陈望舒正熟练地颠着勺,锅里的糖醋里脊翻滚着诱人的色泽。他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卡通围裙,与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和略显清瘦但轮廓分明的侧脸格格不入。
“饭做好了吗?磨磨蹭蹭的,跟你那死鬼老爸一个德性!”
尖锐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是丈母娘柳玉芬。
陈望舒没说话,只是将最后一道菜盛进盘里,动作不急不缓。他早就习惯了。三年前,他为了照顾身体不好的女儿念安,辞去了工作,当起了全职奶爸,从此便在丈母娘口中成了一个吃软饭的废物。
“妈,你少说两句,望舒也很辛苦的。”妻子沈清禾疲惫的声音响起,她刚从医院下班回来,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
“辛苦?他辛苦什么?在家做做饭带带孩子也叫辛苦?清禾,你就是心太软!我们沈家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婿!”柳玉芬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看看人家李主任,年纪轻轻就是心外科的副主任,有车有房,哪像他,连给念安买个进口玩具都得算计半天!”
陈望舒端着菜走出厨房,正好看到柳玉芬口中的“李主任”——李哲楷,正殷勤地给沈清禾递上一杯水。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腕上的劳力士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显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慢。
“阿姨,您别这么说。”李哲楷假惺惺地开口,“望舒兄在家操持家务,也是一种付出嘛。只不过,清禾这么优秀,确实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他的眼神扫过陈望舒,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又来了。】陈望舒内心毫无波澜,【每次都带着这个姓李的来家里吃饭,不就是想恶心我,逼我主动离开吗?】
他将菜放在桌上,对女儿念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念念,准备吃饭了。”
五岁的陈念安乖巧地点点头,从沙发上跳下来,小跑到他身边,仰着苍白的小脸:“爸爸,今天有我最爱吃的糖醋里джи吗?”
“当然有。”陈望舒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柳玉芬看着这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就知道吃!陈望舒我问你,念安下个月的心脏复查费和进口药的钱,你准备好了吗?又是要花我们家清禾的工资吧?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吗!”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陈望舒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女儿念安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每个月的医药费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这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沈清禾看不下去了,皱眉道:“妈!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我想办法?你怎么想办法?你那点死工资够干嘛的?”柳玉芬一拍桌子,“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李主任已经帮念安联系了燕京最好的心外科专家,白术白教授!人家过几天正好来江城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只要你跟这个废物离了婚,跟李主任在一起,念安的手术费、后续治疗费,李主任全包了!”
**一瞬间,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李哲楷推了推金丝眼镜,故作谦虚地笑道:“阿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见不得清禾这么辛苦,更心疼念安这孩子。”
他看向沈清禾,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占有欲。
沈清禾的脸色煞白,她看着母亲,又看看一脸得意的李哲楷,最后望向沉默不语的丈夫,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望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白术教授?他当然知道,那是国内心外科领域的泰山北斗,一台手术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年后。李哲楷能请动他?多半是吹牛。
【但念安的病,确实不能再拖了。】
他看着女儿懵懂的眼睛,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开关,似乎被触动了。
“哇——”
突然,念安捂着胸口,小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起来。
“念念!”沈清禾惊叫一声,立刻冲过去抱起女儿,她毕竟是医生,迅速检查了一下,“不好,心率过速,呼吸困难!快,送医院!”
整个家瞬间乱成一团。
陈望舒一把抢过女儿,沉声道:“我来!”
他抱着女儿就往外冲,沈清禾和柳玉芬紧随其后。李哲楷愣了一下,也连忙跟上,还不忘对柳玉芬说:“阿姨别急,我马上给医院打电话,安排最好的急救室!”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市一院急诊科的电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是心外的李哲楷,我女儿急性心衰,马上准备好抢救室,让刘主任亲自带队,五分钟内到!”
挂了电话,他得意地看了陈望舒的背影一眼。
【废物,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我的人脉?】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李哲楷的人脉确实起了作用,急救通道早已打开,几名医生护士推着抢救床等在门口。
为首的刘主任看到李哲楷,连忙迎上来:“李主任,都安排好了,病人呢?”
“在这!”
陈望舒抱着女儿冲在最前面,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抢救床上。
“快,上监护!肾上腺素准备!”刘主任指挥着护士,有条不紊地进行抢救。
念安被推进了急救室,红色的“抢救中”灯牌亮起,刺得人眼睛生疼。
走廊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柳玉芬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指着陈望舒的鼻子就骂:“你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外孙女会遭这个罪吗?你看看你,除了会抱着孩子跑,你还能干什么?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人家哲楷!”
李哲楷站在一旁,享受着这种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觉,他拍了拍柳玉芬的肩膀,安慰道:“阿姨,您消消气,现在救孩子要紧。我已经跟刘主任打过招呼了,他会尽力的。”
他又转向沈清禾,柔声道:“清禾,别担心,有我在。”
沈清禾六神无主,只能喃喃道:“谢谢你,哲楷。”
陈望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言不发。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盏红灯。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忍了三年,够了。为了念安,我不能再忍了。】
他缓缓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一部款式老旧,甚至有些掉漆的手机。这部手机没有微信,没有游戏,只有一个通讯录。
他翻到一个备注为“魏叔”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少爷?”对面传来一个沉稳又带着一丝惊喜的男声。
“魏叔,是我。”陈望舒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需要您的帮助。”
电话那头的魏苍,正坐在环球金融中心顶层的办公室里,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听到“少爷”这个称呼,他猛地站了起来,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少爷您说!无论什么事,万死不辞!”
“我女儿心脏病发,在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我需要国内最好的心外科专家,立刻,马上,飞到江城来。”
“心外科专家……”魏苍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信息,“是白术教授吗?他老人家现在应该就在江城参加一个私人研讨会。”
“对,就是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小时内,让他出现在抢救室门口。”陈望舒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魏苍没有丝毫犹豫,“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陈望舒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另外,查一下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心外科的副主任,李哲楷。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明白!”
挂断电话,魏苍立刻拨出了几个号码,一道道指令如雷霆般发出。
整个九州集团的庞大机器,因为陈望舒这三年来唯一的一个电话,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抢救室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刘主任满头大汗地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凝重。
“怎么样了刘主任?”沈清禾和柳玉芬立刻围了上去。
刘主任摘下口罩,叹了口气:“情况很不好。急性心力衰竭,我们只能暂时用药物维持住生命体征。但孩子的瓣膜损伤很严重,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否则……撑不过今晚。”
“手术?”柳玉芬急了,“那你们就做啊!还等什么!”
“做不了!”刘主任摇头,“这种手术的难度极高,整个江城,不,整个华南地区,都没人敢说有十足的把握。除非……除非能请到燕京协和的白术教授亲自操刀。”
听到“白术”两个字,李哲楷精神一振,连忙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刘主任,你放心,我已经托关系联系白教授了,他正好在江城。虽然他行程很满,但我相信,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会来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只是通过导师的关系,要到了白教授一个学生的联系方式,对方只说会尽量传达,成不成根本没谱。但现在,正是他表现自己的最佳时机。
柳玉芬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满眼崇拜地看着李哲楷:“哲楷,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救星啊!清禾,你听到了吗?还是哲楷有本事!”
沈清禾也投去一丝感激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院长、副院长,以及医院的各科室主任,几乎所有领导层都来了,一个个神色慌张,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
刘主任和李哲楷都愣住了。
“王院长,您怎么来了?”刘主任不解地问。
王院长看都没看他,径直穿过人群,目光在四周焦急地搜索着。
紧接着,一个穿着唐装,精神矍铄的老者在几名助理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当看到这位老者的瞬间,在场所有医生,包括李哲楷,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白教授!”**
来人正是华夏心外科第一刀,白术!
李哲楷心脏狂跳,【他怎么真的来了?难道我的面子这么大?】
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白教授,您好您好,我是李哲楷,是协和张院士的学生。这次真是太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
然而,白术根本没有理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一个。他径直走到王院长面前,语气严肃地问:“人呢?陈先生的千金在哪里?”
王院长战战兢兢地指了指抢救室:“在……在里面。”
白术点点头,对身后的助理说:“马上准备手术,把我的团队和设备都带过来。另外,通知医院,清空特护病房一整层,确保术后休养环境的绝对安静。”
“是!”
说完,他便要往抢救室里走。
李哲楷彻底懵了,他鼓起勇气再次上前:“白教授,是我联系的您……”
白术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你?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联系我?”
这一句话,让李哲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柳玉芬也傻眼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白术不再理会他,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他快步走到陈望舒面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先生,对不起,我来晚了。”
**轰!**
这一幕,像一颗炸雷,在走廊里所有人的脑中炸开。
柳玉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哲楷的笑容僵在脸上,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沈清禾更是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他……他认识白教授?而且白教授对他……这么恭敬?】
陈望舒扶起白术,语气平静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白老,不必多礼。救我女儿。”
“陈先生放心!”白术郑重道,“三十年前,若不是您父亲出手相救,我白家早已家破人亡。今天,我白术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保小姐平安无事!”
说完,他转身,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走进了抢救室。
整个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柳玉芬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颤抖着指着陈望舒:“你……你……你和白教授……”
陈望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冷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没有解释,只是重新靠回墙上,等待着。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他们鄙视了三年的“废物女婿”,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李哲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他引以为傲的人脉,在人家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可能!这绝对是巧合!这个废物怎么可能认识白术这种级别的人物?一定是白教授碰巧也认识他,对,一定是这样!】他疯狂地给自己找着理由。
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
白术教授的团队很快接管了手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期间,医院的王院长几次想过来跟陈望舒搭话,但看到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又都识趣地退了回去,只敢远远地站着,随时等候差遣。
柳玉芬坐立不安,她几次想问陈望舒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第一次在这个女婿面前,感到了恐惧。
沈清禾的心情最为复杂。她看着丈夫熟悉的侧脸,却感到无比的陌生。三年的夫妻,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四个小时后。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白术教授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但眼神里却带着喜悦。
“手术非常成功!”
这五个字,让沈清禾瞬间瘫软在地,喜极而泣。
陈望舒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几个小时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上前握住白术的手:“白老,大恩不言谢。”
“陈先生言重了。”白术摆摆手,“小姐已经转入ICU观察,等情况稳定后,就可以转到特护病房了。”
这时,王院长连忙凑上来说:“陈先生,特护病房已经准备好了,全院最好的病房,24小时专人看护!”
陈望舒点了点头,对沈清禾说:“清禾,你先去看看念念吧,我跟白老说几句话。”
沈清禾擦干眼泪,感激地看了白术一眼,然后跟着护士去了ICU。
柳玉芬也想跟过去,却被陈望舒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留下。”
柳玉芬心里一咯噔,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等沈清禾走远,陈望舒才转向李哲楷。
李哲楷从刚才的震惊中还没完全缓过来,看到陈望舒的目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李主任是吧?”陈望舒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听说,你想让我跟清禾离婚?”
李哲楷额头渗出冷汗,强撑着说:“我……我那是为了清禾好!你一个大男人,不工作,靠老婆养着,你配得上她吗?”
“我配不上?”陈望舒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你就配得上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
“利用职务之便,骚扰自己的同事。”
他又走了一步。
“收受医药代表的回扣,给病人开高价药。”
他再走一步,已经逼到了李哲楷面前。
“甚至,三年前的一台手术,因为你的失误,导致病人术后大出血死亡,最后却把责任推给了一个刚来的实习生。”
**陈望舒每说一句,李哲楷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李哲楷已经面无人色,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你调查我!”
“调查你?你还不配。”陈望舒的声音冷得像冰,“在我决定让你消失的时候,你的这些破事,五分钟之内,就全部摆在了我的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医院!”李哲楷色厉内荏地吼道。
就在这时,王院长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大变,看向李哲楷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惊恐。
“李哲楷!”王院长咆哮道,“你被解雇了!马上给我滚出医院!还有,纪委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的事发了,等着坐牢吧!”
李哲楷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陈望舒身上,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废物”,此刻在他眼中,宛如魔神。
“是你……是你干的!”
陈望舒没有回答他,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魏叔的电话。
“魏叔,手术费需要多少?”
“少爷,账单已经发到我这了,一共是一百七十八万。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您不用操心。”
“不。”陈望舒淡淡道,“我自己来付。”
他挂了电话,走到缴费窗口。
柳玉芬跟在后面,脑子一片混乱。一百七十八万?这个废物哪里有这么多钱?
“你好,缴费。”陈望舒对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
“好的,请刷卡。”
陈望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那是一张通体漆黑的卡片,上面没有任何银行的标志,只有一条鎏金的龙纹。
当收费员看到这张卡时,手明显抖了一下,她立刻通过内部通讯器喊道:“主管!主管!快来!是……是黑龙卡!”
不到三十秒,一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他是这家银行驻医院办事处的主管。
“先生!尊贵的黑龙卡用户,您好!我是……”
陈望舒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刷卡。”
“是是是!”主管亲自接过卡,小心翼翼地在POS机上刷了一下。
**滴!支付成功!**
一百七十八万,连密码都不用输。
主管双手将卡奉还给陈望SHu,腰弯成了九十度:“先生,让您亲自来缴费,是我们的失职!我马上把钱退回到您的账户!”
“不必了。”陈望舒收回卡,“这是我女儿的医药费,必须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来付。”
说完,他转身就走。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柳玉芬呆呆地看着陈望舒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两个纪委人员架走的、如同死狗一样的李哲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她活了五十多年,自诩阅人无数,却从未看走眼得如此离谱。
这个被她辱骂了三年的女婿,这个她眼里的窝囊废、软饭男,到底是什么人?
念安的情况稳定后,被转入了顶层的VIP特护病房。
这里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客厅、卧室、陪护间一应俱全,窗外就是江城的无敌江景。
沈清禾看着这一切,恍如梦中。
当她问院长这病房的费用时,院长只是擦着冷汗说:“沈医生,您就安心照顾孩子,费用的事……陈先生已经处理好了。”
陈望舒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给昏睡中的女儿掖着被角。
沈清禾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望舒,你……到底是谁?”
陈望舒转过头,看着妻子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眼中的困惑、陌生,甚至还有一丝畏惧,心中一痛。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清禾,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不在乎你骗我。”沈清禾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只怕,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不是的!”陈望舒急忙道,“我对你的感情,对这个家,对念念的爱,没有半分虚假。”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的确不是一个普通人。我姓陈,京州陈家。”
京州陈家!
虽然沈清禾只是个普通医生,但也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商业帝国的代名词,是站在华夏财富金字塔最顶端的庞然大物。传说九州集团的产业遍布全球,富可敌国,而陈家,就是九州集团的掌控者。
“你是陈家的人?”沈清禾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陈望舒平静地投下一个更重的炸弹。
沈清禾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九州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却在她家当了三年的全职奶爸,被她妈呼来喝去,每天为几百块的菜钱精打细算?
这比任何小说电影都来得离奇。
“四年前,我厌倦了家族里的尔虞我诈和没有尽头的商业应酬,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我离家出走,来到了江城,然后……我遇到了你。”
陈望舒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你还记得吗?在市立图书馆,你为了找一本医学资料,踩着凳子去够最高层的书架,结果没站稳摔了下来,正好被我接住。”
沈清禾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当时还觉得这个男人虽然穿着普通,但眼神很干净,身上有种很安定的气质。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喜欢为你做饭,喜欢接你下班,喜欢我们一家三口挤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所以我隐藏了我的身份,我怕你知道后,我们之间纯粹的感情会变质。”
“可是……可是念念的病……”
“我父亲,也就是陈家的家主,在我离开时跟我有过一个约定。”陈望舒说道,“他允许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有一个条件。如果有一天,我的妻子和孩子遇到了用钱也解决不了的麻烦,我可以动用家族的力量。但他要看看,我选择的这个女人,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会不会离我而去。”
沈清禾明白了。
这三年来,她母亲的刁难,生活的窘迫,其实都是陈家对她的一场考验。
她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今天,她真的听了母亲的话,答应和陈望舒离婚,那她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个丈夫。
“所以,今天发生的一切……”
“是我给魏叔打的电话。”陈望舒坦然承认,“白老是我父亲的至交,李哲楷那种货色,魏叔动动手指就能让他身败名裂。清禾,我本想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但为了念念,我别无选择。”
他看着沈清禾,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忐忑:“你会怪我吗?”
沈清禾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摇了摇头,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这哭声里,有委屈,有后怕,有震惊,但更多的是释然。
怪他吗?不。
她只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丈夫的隐忍和付出。他承受的压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陈望舒紧紧抱着妻子,轻抚着她的后背。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生活,将再也回不去了。
门外,柳玉芬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九州集团……唯一继承人……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回响。
她想起了自己这三年来对陈望舒的种种辱骂和鄙夷,想起了自己逼着女儿和他离婚的丑恶嘴脸。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她完了。
她得罪了一个自己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恐怖存在。
“妈,你怎么在外面?”沈清禾打开门,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母亲。
柳玉芬一个激灵,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陈望舒,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跪下了。
“望……望舒!不,陈……陈少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我不是人!我该死!求求您,看在清禾和念念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啪啪作响。
陈望舒没有去扶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
这种漠然,比任何愤怒都更让柳玉芬感到恐惧。
“你起来吧。”陈望舒淡淡地开口,“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在我眼里,你根本无足轻重。”
**“让你后悔的,从来都不是我的报复,而是你的贪婪和愚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从今天起,你可以住在这里照顾念念。但是,记住你的身份。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柳玉芬瘫在地上,不住地点头,像捣蒜一样:“是是是,您说了算,您说了算……”
她知道,陈望舒这是给了她最后的机会。但她也明白,自己过去那种颐指气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甚至不如一个保姆。
接下来的日子,柳玉芬活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病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变着花样地给陈望舒和沈清禾做早餐,说话轻声细语,再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有一次,她以前的那些牌友姐妹来看她,看到她住着这么豪华的病房,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
“玉芬,你可真有福气啊!女婿这么有本事!”
“是啊,这病房一天得好几万吧?你女婿是做什么大生意的?”
柳玉芬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含糊地应付着:“还行,还行,他就是个……普通上班的。”
她不敢说。
她怕自己一说,那些平日里被她比下去的姐妹们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她,会怎样嘲笑她过去三年的愚蠢。
等姐妹们走了,她看着正在给念安削苹果的陈望舒,鼓起勇气说:“望舒啊,你看,我那些姐妹都以为你……”
陈望舒头也没抬,打断了她:“你想说什么?”
“我……我是想说,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你那些朋友……比如那个魏叔,开着豪车来接我们一下,也让她们看看,我们家现在不一样了……”柳玉芬的声音越说越小。
虚荣心,终究还是在作祟。
陈望舒停下手中的刀,抬眼看她。
那目光平静如水,却让柳玉芬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通透。
“你还没有明白吗?”陈望舒缓缓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清禾和念念。我的身份,我的财富,不是你用来向别人炫耀的资本。”
“你可以住在这里,用最好的东西,但那是因为你是清禾的母亲,是念念的外婆。除此之外,你我之间,再无关系。”
“如果你还抱着过去那种想法,那么,这扇门,随时为你敞开。”
他指了指门口。
柳玉芬的脸刷一下白了,冷汗涔涔而下。
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她在这个家唯一的价值,就是“沈清禾的母亲”这个身份。一旦她失去了分寸,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从那天起,柳玉芬彻底掐灭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安安分分地当起了外婆,再也不敢提任何要求。
念安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白术教授的医术确实是鬼斧神工。半个月后,念安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小姑娘的心脏强健了,性格也活泼开朗了许多,每天在病房里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不断。
出院那天,一辆极其低调,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顶级防弹定制版的黑色辉腾停在了医院门口。
魏苍亲自拉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旁。
“少爷,少夫人,小小姐,请上车。”
柳玉芬看着这阵仗,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车子没有开往他们原来住的那个老旧小区,而是沿着江边,驶入了一片隐于山水的别墅区。
这里是江城最顶级的富人区——云顶山庄。每一栋别墅都价值数亿,而且有价无市。
车子最终在一栋占据了整个山顶,可以俯瞰全城江景的别墅前停下。
门口,数十名佣人和管家早已列队等候。
“欢迎先生、夫人、小姐回家!”
整齐划一的问候声,让沈清禾和柳玉芬都有些不知所措。
陈望舒抱着念安,牵着沈清禾的手,微笑着说:“别紧张,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走进别墅,里面的奢华更是超出了她们的想象。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意大利运来的整块大理石地面,墙上挂着的是她们只在博物馆见过的名画。
管家递上一份文件:“先生,这是您名下的一些资产清单,需要您过目一下。”
陈望舒随意地翻了翻,然后递给沈清禾:“你来看看吧,以后家里的事,你说了算。”
沈清禾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惊呼出声。
江城最大的百货公司,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数十家上市公司的股份……这些,竟然都只是陈望舒资产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她突然明白了丈夫那句话的含义。
【李哲楷那种货色,的确不配他亲自调查。】
因为李哲楷引以为傲的医院、人脉、地位,在这份清单面前,渺小得就像一粒尘埃。
柳玉芬在旁边偷偷瞄了一眼,只看到了那一长串的零,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幸福得晕过去。
她这辈子,竟然能住进这种地方!
然而,陈望舒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上。
“管家,给夫人的母亲在后院安排一间客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进入主楼。”
柳玉芬的笑容僵住了。
客房?还是后院的?
那不就跟下人住的地方差不多吗?
“望舒……”沈清禾有些不忍。
陈望舒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他看着柳玉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住在这里,我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甚至比江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过得都好。但是,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有些东西,你失去了,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他说的,是尊重,是家人的亲情。
柳玉芬脸色煞白,她知道,这是对她过去三年所作所为的惩罚。
她不敢反驳,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在佣人鄙夷又好奇的目光中,默默地跟着管家走向了后院那栋独立的客房。
她站在客房的窗前,看着主楼里,陈望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悔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曾经拥有过一个好女婿,一个完整的家,但全都被她亲手作没了。
如今,她虽然住进了豪宅,却像一个被隔绝在幸福之外的孤魂野鬼。
解决了家里的事,陈望舒开始处理一些外部的麻烦。
李哲楷的事情在江城医疗系统引起了巨大的震动,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大批与他同流合污的人纷纷落马。市一院的领导层也进行了大换血。
沈清禾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因为其出色的业务能力和高尚的医德,被新任院长破格提拔为心外科的主任。
一开始,医院里还有些风言风语,说她是靠关系上位的。
但很快,这些声音就消失了。
因为九州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会,向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捐赠了十个亿,用于引进全球最顶尖的医疗设备和建立心脏病研究中心。
而这个研究中心,指定由沈清禾医生全权负责。
所有人都明白了,沈清禾的“关系”,硬到他们无法想象。
从此,再也无人敢对她不敬。
沈清禾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但陈望舒告诉她:“我不是在用钱给你铺路,我是在为你搭建一个能实现你梦想的平台。你不是一直希望能救助更多像念念一样的心脏病患儿吗?现在,你可以放手去做了。”
看着丈夫信任的眼神,沈清禾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动力。
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带领团队攻克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救助了无数濒临绝望的家庭。
她不再是那个被母亲和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沈医生,而是成为了江城医疗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受人尊敬的沈院长。
而陈望舒,在处理完这一切后,又重新做回了那个“家庭主夫”。
他拒绝了魏苍让他回归集团执掌大权的请求,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妻女做饭,送女儿上江城最好的国际学校,陪她搭积木、讲故事。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平凡的男人,只是,再也没人敢小看他。
云顶山庄的邻居,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很快就发现,那个每天开着一辆普通大众车接送孩子的陈先生,竟然是连他们都要仰望的存在。
有一次,江城首富王总的儿子在学校里欺负了念安,抢了她的玩具。
王总得知后,吓得魂飞魄散,当晚就拎着自己儿子的耳朵,带着价值千万的礼物,亲自上门给陈望舒和念安道歉。
陈望舒没有收他的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管好你的儿子。我女儿,是我的底线。”
王总走的时候,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从那以后,整个江城的上流社会都知道了,云顶山庄那位姓陈的先生,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但绝不能动他的妻子和女儿。
春去秋来,又是三年。
念安已经长成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小姑娘,眉眼间像极了沈清禾,但那股子淡定从容的气质,却和陈望舒如出一辙。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
一家三口在别墅的草坪上野餐。
沈清禾靠在陈望舒的肩膀上,看着在不远处追逐蝴蝶的女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望舒,我有时候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她轻声说。
“这不是梦。”陈望舒搂着她,“这是我们应得的生活。”
“那……我妈她……”沈清禾有些欲言又止。
这三年来,柳玉芬一直住在后院,虽然衣食无忧,但终究是孤单的。人老了,也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性子磨平了不少。
陈望舒知道妻子的心软,他沉默片刻,说道:“今天晚饭,让她过来一起吃吧。”
沈清禾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傍晚,柳玉芬接到佣人的通知,有些受宠若惊地来到了主楼的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陈望舒和沈清禾坐在主位,念安坐在他们中间。
柳玉芬局促不安地在末尾坐下。
“外婆,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呀?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念安清脆地喊道。
柳玉芬看了一眼陈望舒。
陈望舒对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念安旁边的位置。
“外婆,吃鸡腿!”念安夹起一个大鸡腿,放到了柳玉芬的碗里。
柳玉芬看着碗里的鸡腿,再看看外孙女天真无邪的笑脸,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顿饭,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和女儿、外孙女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饭后,陈望舒对她说:“明天,你搬回主楼来住吧。给你留个房间。”
柳玉芬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陈望舒的语气依旧平静,“过去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这个家,需要的是爱,而不是算计和攀比。”
“我明白!我明白!”柳玉芬连连点头,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望舒,谢谢你……谢谢你还认我这个妈……”
陈望舒没有说话,只是给沈清禾递了个眼神。
真正的原谅,或许还需要时间。但他愿意为了妻子和女儿,迈出这一步。
因为父爱,他曾展露雷霆手段,颠覆一切。
也因为父爱,他愿意选择宽恕,守护这份来之不苟的家庭温暖。
夜深人静。
念安早已睡熟,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陈望舒和沈清禾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真好。”沈清禾从背后抱着丈夫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陈望舒转身,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你们母女了。”
沈清禾仰头看着他,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俊朗的轮廓柔和而坚定。
她知道,这个男人,既是她温柔的港湾,也是她和女儿最坚实的靠山。
他可以是九州龙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也可以是围着围裙的丈夫,洗手作羹汤。
但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变化,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永远都留给了这个家,留给了那个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小公主。
这,或许就是最极致的爽文人生。不是拥有多少财富,不是碾压多少对手,而是能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好所爱的一切,看她们在阳光下,肆意地欢笑。
来源:竹中轻拂的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