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睁开眼,天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切出一道刺眼的亮线。身边是空的,妻子林慧应该早就起了。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宿醉的余威在我太阳穴里一下下地凿着。
我睁开眼,天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切出一道刺眼的亮线。身边是空的,妻子林慧应该早就起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酒席上带回来的烟酒味,混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我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屏幕一亮,几十条微信消息和朋友圈提醒瞬间弹了出来,红色的数字像一串串扎眼的警报。
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早,谁会找我?
我的指尖有些发凉,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点开了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林慧凌晨三点发的。
一张照片,是我醉倒在沙发上的样子,领带歪着,满脸通红,睡得不省人事。配的文字只有一句话:“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配上那张狼狈的照片,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轰然引爆。
我的天,瞬间就塌了。
朋友圈下面,已经盖起了几十层楼。有邻居,有亲戚,甚至还有我厂里的几个同事。
林慧的妹妹林娟第一个评论:“姐,怎么了?他又喝成这样?”
楼下开超市的王姐跟着说:“小林啊,男人都不容易,多体谅体谅。”
我车间的徒弟小李发了个“...”,后面跟着一个“抱抱”的表情。
这些同情、揣测、八卦的目光,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透过手机屏幕,狠狠扎在我的脸上,我的心上。
我,陈峰,四十二岁,高级钳工,厂里的大师傅。靠着这双手,我在这个城市扎了根,买了房,养了家。我从没觉得自卑过,我靠手艺吃饭,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可现在,在所有熟人面前,我成了一个被老婆抱怨、生活无望的失败者。
我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抓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我翻身下床,拖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就冲出了卧室。
林慧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听到我出来的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躲闪。
“醒了?头还疼不疼?我给你煮了点醒酒汤。”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把手机屏幕怼到她脸前。
“林慧,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一样。
她看到手机界面,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眼神慌乱起来。
“我……我昨晚喝多了,就……就随手发的,我马上删。”她慌忙去解围裙,想拿自己的手机。
“喝多了?”我冷笑一声,胸口那股火烧得更旺了,“喝多了就能把我的脸扔在地上让所有人踩?你告诉我,这日子怎么了?我让你缺吃还是缺穿了?”
我的内心独白在咆哮:我天天在车间里跟油污铁屑打交道,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你一句轻飘飘的抱怨,把我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
林慧的嘴唇哆嗦着,眼圈慢慢红了。
“陈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里堵得慌,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我步步紧逼,“你发的时候不想,你那些亲戚朋友评论的时候你不想?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让我在厂里怎么做人?”
厨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抽油烟机微弱的嗡嗡声,像是在嘲讽这场无声的对峙。
林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一滴眼泪掉在了灶台上,瞬间蒸发,没留下一点痕迹。
可我心里的那道伤口,却像是被滚油烫过一样,疼得钻心。
我不想再看她,也不想再呆在这个让我窒息的家里。我转身抓起门口的外套,胡乱套上,趿拉着鞋就摔门而出。
清晨的冷风灌进我的领口,让我打了个哆嗦,但远不及我心里的寒意。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那条朋友圈。
林慧已经删了。
可我知道,没用了。那些看到的人,已经看到了。那些议论,已经在背后开始了。
我活了半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一张脸,一份尊严。
现在,全被我最亲近的人,毁得一干二净。
第1章 无声的战场
回到厂里,时间还早,车间里空荡荡的。
冰冷的机器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在清晨的微光里投下巨大的阴影。我换上蓝色的工作服,那熟悉的机油味,今天闻起来却格外刺鼻。
心里那股火还没熄,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我拿起工具,走到一台待修的冲压机前,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脑子里全是朋友圈那些评论,和林慧那张泛红的脸。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句话就像魔咒,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我自问。从一个农村小子,到厂里的技术骨干,我没走过半点歪路。我不抽烟,不赌博,除了偶尔陪客户喝点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工资卡早就交给她了,我身上揣的零花钱,她比我还清楚。
难道就因为我不是那些坐办公室,穿西装打领带的?
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了上来。我这点手艺,这点尊严,在她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正想着,车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是我的徒弟小李,他看见我,表情有点不自然,眼神躲躲闪闪。
“师傅,您……您来这么早啊。”他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我“嗯”了一声,没看他,手里的扳手拧得更紧了。
我知道,他肯定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他那个“抱抱”的表情,现在想起来就像一根刺。那是同情?还是看笑话?
整个上午,车间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气氛很微妙,大家好像都刻意避开我的目光,说话也绕着弯子。平时爱开玩笑的老王,今天也只是闷头干活。
这沉默,比直接的嘲笑更让人难受。
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每个人都在用余光打量我身上的伤疤。
我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活上。这台冲压机有个老毛病,精度总是有偏差。我趴在机器上,耳朵贴着冰冷的金属外壳,仔细听着齿轮咬合的细微声响。
这是我的世界。在这里,只有零件、图纸和数据。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人情世故。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掌控感。
(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与此同时,在几十公里外的家里,林慧正坐立不安。
她删掉了那条朋友圈,可心里那块石头却越压越沉。她给陈峰打了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发过去的微信消息,也石沉大海。
“对不起,我错了。”
“你别生气了,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一遍遍地编辑,又一遍遍地删除,最后只发过去一句:“中午回来吃饭吗?”
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刺得她眼睛生疼。他把她拉黑了。
林慧颓然地放下手机,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陈峰穿着借来的西装,笑得有些拘谨,但眼睛里全是光。
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昨晚,她去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看着当年不起眼的同学,如今一个个开着好车,住着大房子,聊的都是出国旅游、孩子上国际学校。而她,丈夫是个工人,每天一身油污,连陪她逛街的时间都没有。
那种落差感,像一根藤蔓,紧紧缠住了她的心。
回家的路上,她喝了点酒,越想越委屈。她不是嫌弃陈峰,她只是……只是觉得不甘心。她也想过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也想在同学面前扬眉吐气。
回到家,看到醉倒在沙发上的陈峰,那股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她拍下照片,发出了那句让她悔断肠子的话。
她只是想发泄一下,却没想到会变成一把插向丈夫心口的刀。
她知道陈峰有多好强,有多看重自己的脸面。她能想象到,他今天在厂里会面对怎样的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林慧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知道,这次的裂痕,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第一人称视角)
中午,我没回家,就在厂里的食堂随便扒拉了两口。
饭菜没什么味道,嚼在嘴里像蜡一样。
下午,车间主任找到我,递给我一支烟。
“老陈,别往心里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弟妹估计也是喝多了说胡话。”
我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
“主任,我没事。”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怎么可能没事?我的尊严,我的骄傲,都被那条朋友圈碾碎了。现在厂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陈峰家里出了问题,被老婆嫌弃了?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一股证明自己的狠劲。
我对着那台冲压机,一整个下午都没挪窝。我把所有的零件都拆了下来,一个个清洗、测量、校准。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我没去擦,就让它那么流着。
身体的疲惫,似乎能稍微减轻心里的痛苦。
天黑了,车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盏孤零零的照明灯。
我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是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轴承,因为长期磨损,出现了零点零几毫米的偏差。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导致了整台机器的失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战役。
我收拾好工具,走出车间。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我掏出手机,屏幕依旧是黑的,没有任何消息。
我和林慧的家,也像这台机器一样,出了一个看不见的毛病。
而我,却不知道那个磨损的“轴承”,到底在哪里。
这个家,我突然有点不想回了。
第2章 裂痕的蔓延
我在厂区的宿舍里将就了一晚。
铁架床硬邦邦的,翻个身就咯吱作响。我一夜没怎么睡好,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缠不清的线。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车间,想继续用工作来填满自己。
刚换好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皱了皱眉,按了接听。
“喂,姐夫吗?我是林娟。”
电话那头传来林慧妹妹尖利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质问的口气。
我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冷淡。
“有事吗?我当然有事!”林娟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跟我姐怎么回事?她昨天哭了一天,饭都没吃。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她不就发条朋友圈抱怨两句吗?至于吗你?”
抱怨两句?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在她看来,那只是“抱怨两句”?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好像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我压着火气说。
“我不管谁的事,我就看不得我姐受委屈!”林娟不依不饶,“姐夫,不是我说你。你看看我姐那些同学,哪个混得不比你好?人家老公不是当老板就是当高管,你呢?在厂里拧一辈子螺丝,有什么出息?”
“我姐跟着你,本来就够委屈的了。你不说好好哄着她,还跟她置气,玩离家出走?你算什么男人!”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拧一辈子螺丝,没出息。
原来在她们姐妹眼里,我就是这么个形象。我所有的努力和坚持,在她们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我的内心独白在嘶吼:我靠这双手养活你们一家,我没偷没抢,我凭什么就要被你们看不起?就因为我满身油污,不如别人光鲜?
“说完了吗?”我的声音冷得像冰,“说完了我挂了,我还要上班。”
“你……”林娟似乎没料到我敢这么跟她说话,一时噎住了。
我没等她再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利落地把这个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
整个世界仿佛都清净了。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扔进了一锅滚油里,反复煎熬。
原来林慧的委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委"屈。那是她们一家子,对我的"看法。她那条朋友圈,不是偶然的酒后失言,而是积压已久的,对我的不满和鄙夷。
这个认知,比任何指责都让我感到绝望。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一直以为,我撑起的是一个家。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只是撑起了一个她们不屑一顾的屋顶。
(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林娟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气得把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反了天了他!一个臭工人,还敢给我甩脸子!”她对着坐在旁边的林慧嚷道。
林慧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她刚才在一旁,将妹妹和丈夫的通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娟,你别说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我怎么能不说?姐,你就是太老实了,才被他欺负成这样!”林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看看你,名牌大学毕业,长得又不差,当年追你的人能排长队。怎么就偏偏跟了他?图他什么?图他一身机油味,还是图他一个月那点死工资?”
林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她知道妹妹说的是气话,但这些话也确实戳中了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也曾有过梦想,也曾对未来有过无数美好的幻想。可柴米油盐的现实,一点点磨平了她的棱角。
她看着陈峰每天勤勤恳恳,看着他把工资一分不少地交到自己手上,看着他默默修好家里所有坏掉的东西,她觉得踏实。
可踏实,不等于满足。
当她看到别人朋友圈里晒出的名牌包、海岛游时,心里那份不甘就会悄悄冒头。她不敢跟陈峰说,怕伤他自尊。她只能把这份不甘压在心底,直到它发酵、变质,最终在那个醉酒的夜晚,以最伤人的方式爆发出来。
“姐,听我的,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了。”林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你跟他好好谈谈,让他辞了那个破工作,自己出来干点什么。哪怕开个小店呢,也比当工人强。要是他不同意,就……就离……”
“别说了!”林慧猛地抬头,打断了妹妹的话,“不许你再胡说!”
离婚?这个词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她从来没想过。她只是觉得委屈,觉得累,但她从没想过要和陈峰分开。
林娟被她吼得一愣,随即撇了撇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管你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气冲冲地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林慧一个人。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觉自己的生活也像这天气一样,看不到一点阳光。她和陈峰之间那道裂痕,在亲人的搅和下,已经蔓延开来,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第一人称视角)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
手里的工具变得无比沉重,图纸上的线条也扭曲成了林娟那张刻薄的脸。
“拧一辈子螺丝,有什么出息?”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扎了根。
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手艺,我引以为傲的“匠心”,难道真的这么不值一提吗?
晚上下班,我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回家。我骑着那辆旧电瓶车,在城市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转悠。
高楼大厦的霓虹灯闪烁着,像一个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审视着我这个渺小的过客。路边的餐厅里,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推杯换盏,笑语盈盈。
我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最终,我把车停在了一座大桥上。桥下是浑浊的江水,在夜色里缓缓流淌。
我趴在栏杆上,看着江面,心里空落落的。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从黑名单里把林慧的号码拖了出来。
没有新的消息。
她也没有再找我。
或许,她也觉得累了,觉得跟我这样没出息的男人过下去,真的“没个头”吧。
一阵江风吹来,冷得刺骨。
我突然觉得很累,一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疲惫。这个我用尽全力去维护的家,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第3章 师傅的话
我在桥上吹了半夜的冷风,直到手脚都冻得麻木,才骑着车回了宿舍。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迟到了。
精神恍惚地走进车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我工位旁的一个身影。是我的师傅,张海平。他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今天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作服,正低头端详着我昨天修好的那台冲压机。
“师傅,您怎么来了?”我赶紧走过去。
张师傅今年快七十了,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他是我进厂时的领路人,教我手艺,也教我做人。在我心里,他就像父亲一样。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听老王说,你把这台老伙计给整利索了,过来瞧瞧。”他伸出粗糙的手,在机器光滑的表面上轻轻抚摸,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一点老毛病,不碍事。”我低声说。
张师傅没接话,而是绕着机器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我面前。
“小子,跟我出来一趟。”他说完,就背着手朝车间外走去。
我心里一紧,知道师傅肯定不是单单为了一台机器来的。厂里这点事,瞒不过他。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我们走到了厂区后面的一个小花园,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张师傅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他打开纸包,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没吃早饭吧?垫垫肚子。”他递给我一个。
我接过来,包子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暖意却似乎传不到心里。我咬了一口,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心里有事?”张师傅看着我,开门见山。
我沉默了。对着别人,我可以说“没事”,但对着师傅,我说不出口。
“跟媳妇吵架了?”他又问。
我点了点头,眼睛有些发酸。
张师傅叹了口气,没再追问细节,而是说起了别的事。
“我刚进厂那会儿,比你现在还愣头青。那时候,咱们这行可是香饽饽,说出去都有面子。后来啊,时代变了,大家都往外跑,搞金融的,做生意的,都比咱们工人风光。”
他顿了顿,看着远方,“那会儿,你师娘也劝我,说老张啊,咱也别干了,出去倒腾点小买卖,肯定比这强。我当时也动心了。”
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师傅是天生就该干这行的人。
“那您后来怎么没走?”
“走不动啊。”张师傅笑了,露出满口黄牙,“有一次,厂里一台从德国进口的机床坏了,德国专家过来看了半天,说要换个核心零件,得从德国发货,一来一回至少三个月。厂里等不起啊,那是要耽误多大的生产。”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我带着几个老师傅,把自己关在车间里,三天三夜没合眼。图纸翻烂了,零件试了上百个,硬是把那个核心件给琢磨出来了,自己给造了一个。机床一开,严丝合缝,比原装的还好用。”
他说起这段往事,眼睛里闪着光。那是我熟悉的光,是对自己手艺的骄傲和自信。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想过要走。”张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子,别人怎么看咱们,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自己得看得起自己手里的活儿。”
“一个男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口袋里有多少钱,也不是别人嘴里有多少好话。是你的本事,是你这双手,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东西,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这就是咱们的尊严。”
我的内心独白在翻涌:本事,尊严……我有多久没想过这两个词了?我只想着怎么多挣点钱,怎么让林慧和孩子过得好一点,却忘了我最初爱上这行的理由。
“至于家里那点事……”张师傅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家就像一台机器,天天运转,哪能没点磨损?出了毛病,光生气有啥用?得静下心来,找到那个出了问题的轴承,给它上点油,或者干脆换个新的。”
“两口子过日子,过的不是钱,是情义。别因为外人几句屁话,就把自己的日子过砸了。”
师傅的话,像一盆温水,慢慢浇灭了我心里的那团邪火。
是啊,我跟林娟那种人生气,值得吗?我因为别人看不起我的工作,就自己先看扁了自己,这又是何苦?
我真正该在意的,是那个和我过了十几年的女人。我们的“机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看着手里的包子,突然觉得有了味道。
“师傅,谢谢您。”我由衷地说。
张师傅摆摆手,站起身来:“行了,少跟我来这套虚的。赶紧把活干完,今天下班早点回家。记住,天大的事,都没有家里的事大。”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个佝偻但坚挺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几天的大石头,松动了。
我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是时候了,我该回家去看看,我们那台“机器”的毛病,到底出在哪了。
第4章 意外的援手
下定决心回家,心里反而平静了不少。
我准备下班后就回去,不管林慧是什么态度,我们都需要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师傅说得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下午刚过三点,车间主任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脸上全是汗。
“陈峰!老陈!快,跟我走一趟!”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怎么了主任?”我被他这阵仗搞得一愣。
“出大事了!”主任一边拉着我往外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北区那家合资食品厂,他们从意大利进口的那条生产线,核心的封装机停了!全厂都停产了!”
我心里一惊。那家食品厂是咱们市里的纳税大户,也是我们厂的重要客户。他们那条生产线金贵得很,平时保养都是厂家派专人来做的。
“他们自己的工程师呢?厂家没派人来?”我问。
“别提了!”主任一脸晦气,“人家意大利那边说,工程师过来最快也要下个星期。食品厂那边等不了啊!停产一天,损失就是几十万!他们厂长都快急疯了,打电话到我们这儿求援,点名让你过去看看!”
我被推上一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了食品厂。
还没进车间,就感受到了那股焦灼的气氛。厂长和几个管事的围在门口,个个愁眉不展,像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我,那厂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上来握住我的手。
“陈师傅!您可算来了!快,快帮我们看看!”
(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在食品厂陷入一片混乱的同时,林慧正在菜市场里徘徊。
她手里拎着一个菜篮,里面却空空如也。她不知道该买什么,也不知道买了菜,那个吃饭的人会不会回来。
这两天,她过得浑浑噩噩。家里静得可怕,她第一次发现,没有了陈峰叮叮当当的修东西声,没有了他看体育新闻的嚷嚷声,这个家竟然如此空旷。
她给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哭着说了事情的经过。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慧啊,陈峰是个好人,过日子,不能光看表面风光。你伤了他的心了。”
连最疼她的母亲都不站在她这边,林慧的心里更凉了。
她想起了刚结婚那会儿,他们租住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冬天没有暖气,陈峰就每天晚上提前用电暖宝给她捂好被窝。他手巧,用废木料给她打了一个梳妆台,刷上白漆,比买的还好看。
那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但她觉得很幸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不满足了呢?
或许是儿子上了学,开销越来越大;或许是身边的朋友换了车、换了房;或许是那一场又一场的同学聚会,放大了她内心的虚荣和攀比。
她把自己的焦虑,错误地归咎于丈夫的“没出息”。
正想着,旁边两个正在挑菜的大妈的对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了吗?北区那个食品厂,今天停产了!”
“是啊,好像是机器坏了。我侄子就在那上班,说损失大发了!”
“哎哟,那可怎么办?他们厂的工程师不是厉害得很吗?”
“听说是进口的机器,咱们这儿没人会修。厂长都快把咱们市里所有机修厂的电话打遍了!”
林慧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北区食品厂?进口机器?没人会修?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进她的脑海——陈峰。她知道,这种高难度的活,整个市里,如果有一个人能解决,那个人一定是陈峰。
他……他会不会被叫过去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担忧,有焦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骄傲。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那个他所属的领域里,是王。
她不再犹豫,匆匆买了些排骨和冬瓜,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她要去炖一锅汤,不管他今晚回不回来,她都要给他备着。
(第一人称视角)
我被簇拥着带到那台巨大的封装机前。
机器像一头趴窝的钢铁巨兽,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几个年轻的工程师围着它,束手无策。
我没急着动手,而是先绕着机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我问了几个问题:故障发生前有什么征兆?操作流程有没有变化?平时的保养记录在哪里?
厂长让人把厚厚的一本全英文说明书和保养手册都搬了过来。
我让他们把车间里无关的人都清出去,只留下两个助手。然后,我戴上手套,打开了机器的控制面板。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线路和精密的电子元件,复杂程度远超我们厂里那些老旧设备。
但我没有慌。
越是这种时候,心越要静。这是师傅教我的。
我让助手打开强光手电,一点点地排查线路,一个一个地测试传感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
厂长在车间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看一眼,满脸的焦急。
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些关于家庭的烦恼,关于尊严的纠结,在这一刻全都被抛到了脑后。我的眼里只有这些冰冷的零件,我的脑子里只有电流和数据的走向。
这是一种纯粹的挑战,是手艺人之间无声的较量。我和那个远在意大利的工程师,在此刻神交。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排查,我终于把问题锁定在了一个伺服驱动器上。是驱动器的控制芯片出了故障,导致整个封装动作无法完成。
“问题找到了!”我对厂长说,“芯片坏了。”
厂长一听,脸又垮了:“那……那能修吗?还是要等意大利那边寄过来?”
我看着那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沉吟了片刻。
“等不了。我试试。”
我深吸一口气。这不仅仅是修理,这近乎于再造。这活儿,我没干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今天,我非要把它干成不可!
不为别的,就为了师傅说的那句话——“这就是咱们的尊严”。
第5章 手心的温度
夜深了,整个食品厂的车间里,只剩下我这片区域灯火通明。
我让人找来了一台高倍显微镜和一套精密焊接工具。那块小小的芯片,在显微镜下被放大了几百倍,像一座复杂的城市地图。
我需要绕开烧毁的电路,重新搭建一条“飞线”,来恢复它的功能。这需要绝对的专注和稳定,手只要稍微抖一下,整块芯片就彻底报废了。
周围静得可怕,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我屏住呼吸,右手握着焊枪,左手用镊子夹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铜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微镜的目镜。
汗水从我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但我不敢去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座微缩的“城市”,和那根即将连接起“生命线”的铜线。
这不仅仅是在修理一个零件,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我的手艺,我二十多年的积累,在这一刻得到了终极的考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
当最后一根“飞线”稳稳地落在焊点上时,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我直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才发现腿已经站得麻木了。
“应该……可以了。”我声音沙哑地对旁边的助手说。
我们将驱动器小心翼翼地装回机器,重新接上电源。厂长和几个管理人员都围了过来,紧张地盯着控制面板。
我按下了启动按钮。
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沉寂了近十个小时的生产线,指示灯一排排地亮了起来。
“动了!动了!”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
封装机的机械臂缓缓抬起,精准地抓取、封装、传送……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美无缺。
整个车间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厂长激动地冲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陈师傅,太感谢您了!您真是我们的救星啊!”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从心底里升腾起来。
这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别人的吹捧。而是因为我用自己的双手,驯服了这头钢铁巨兽,挽回了巨大的损失。
我证明了,我的手艺是有价值的。我,陈峰,是有用的。
我正被众人包围着,忽然感觉人群外围有个熟悉的身影。
我拨开人群看过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林慧。
她就站在车间门口的阴影里,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静静地看着我。她穿得不多,在深夜的寒风里,显得有些单薄。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担忧,有欣慰,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崇拜?
周围的喧闹声仿佛在瞬间远去。
我慢慢地朝她走过去。
她也迎着我走了几步,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我,低声说:“我听邻居说厂里出了事,猜你可能在这儿……给你炖了点汤,还热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Gas的颤抖。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
桶身还很烫,那股暖意顺着我的手心,一直传到了我的心里。
这几天积压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股暖意融化了。
她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了这里,送来了一碗热汤。
这个简单的举动,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我拧开盖子,一股浓郁的排骨冬瓜汤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汤很烫,却暖得恰到好处。
我抬头看着她,她的眼圈红红的,鼻尖也被冻得通红。
“你怎么来的?”我问。
“打车来的。”她说,“怕你忙完了没东西吃。”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我把保温桶递到她嘴边:“你也喝点,暖暖身子。”
她愣了一下,顺从地低下头,喝了一小口。
“烫。”她缩了下脖子,小声说。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她也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我们之间那堵冰冷的墙,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我没有犹豫,伸出我那只沾满油污,却温热有力的手,握住了她。
她浑身一颤,却没有挣脱。
手心的温度,在冰冷的深夜里,无声地传递着。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第6章 推倒那堵墙
第二天,我成了厂里的英雄。
食品厂的厂长亲自带着锦旗和厚厚一个红包送到了我们厂长办公室,点名要感谢我。厂里也给我记了大功,在公告栏上贴出了表彰通报。
走在厂区里,遇到的同事不再是躲闪的目光,而是纷纷竖起大拇指。
“老陈,牛啊!”
“陈师傅,给我们工人长脸了!”
我的徒弟小李更是满脸崇拜地看着我:“师傅,您太神了!那可是意大利的机器啊!”
前所未有的荣耀包围着我,可我的心里却异常平静。
我发现,当我的手艺真正得到体现和尊重时,那些虚头巴脑的议论和眼光,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的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挣来的。
下班后,我没有在外面逗留,直接回了家。
推开门,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林慧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她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局促的微笑。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
这情景,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那道裂痕还在,只是被暂时的温情掩盖了。
我们必须谈谈。
儿子小宇住校,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我们都只是默默地吃饭,偶尔能听到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厂里……都还好吧?”最终,还是林慧先开了口。
“嗯。”我点了点头,“今天食品厂的厂长来送锦旗了。”
“是吗?那太好了。”她由衷地为我高兴,眼睛里闪着光,“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
我看着她,放下了筷子。
“林慧,我们谈谈吧。”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也放下了碗筷,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
“那天晚上,你发那条朋友圈,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林慧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对不起,陈峰,真的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那天……去参加同学聚会,喝了点酒,心里……心里不平衡。”
“不平衡什么?”我追问。
“我看着人家一个个都比我过得好,住别墅,开豪车,孩子上的都是国际学校……我再看看我自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的内心独...白在叹息:原来症结真的在这里。不是我不够好,而是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所以,你就觉得跟着我委屈了?觉得我没出息,让你丢脸了?”我的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苦涩。
“不是的!”她急忙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从来没觉得你没出息!我知道你辛苦,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就是……我就是虚荣,我就是嫉妒!我把对自己的不满意,都怪到了你身上。”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喝醉的样子,突然觉得特别无力。我觉得我们的生活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每天就是上班下班,柴米油盐……我害怕,我害怕就这么过一辈子。”
她终于把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那股被压抑的怒火,渐渐变成了一种复杂的酸楚。
我一直以为我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却从没问过她,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埋头干活,用我的方式对她好,却忽略了她内心的焦虑和渴望。
我们之间,缺的不是爱,是沟通。
“林娟也找过我。”我缓缓开口。
林慧的脸色更白了,紧张地看着我。
“她说的那些话,很难听。她说我一辈子就是个拧螺丝的命。”我自嘲地笑了笑,“她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工人。我这辈子,可能都让你过不上住别墅、开豪车的日子。”
“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这双手,一个安稳的家,一颗没变过的心。”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个头,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我……”
我说不下去。那个“离”字,像刀子一样卡在喉咙里。
“不!”林慧猛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一把抱住了我。
“我不要别墅,不要豪车!我只要你,只要这个家!”她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陈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么虚荣,不该说那些话伤你的心。”
“那天晚上看到你在车间修机器的样子,我才明白,你比那些当老板、当高管的同学老公,厉害多了。他们只会动嘴皮子,可你是靠真本事吃饭的。你是我的骄傲,我怎么会嫌弃你?”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工作服。
我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那堵横在我们之间,冰冷而坚硬的墙,在这一刻,终于轰然倒塌。
我抱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忽然明白了师傅的话,家这台机器,出了问题,不能光看表面。要拆开来,找到那个磨损的零件。
我们之间那个磨损的零件,是沟通,是理解,也是被生活磨掉的,对彼此的欣赏。
而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它。
第7章 晨光里的粥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阳光透过窗帘,温柔地洒在地板上。身边,林慧睡得正香,眼角还带着一丝泪痕,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我悄悄地起了床,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我看到了一袋小米,还有昨天她买的排骨。
我淘了米,架上锅,准备熬一锅小米粥。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米香弥漫了整个厨房。我靠在门框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里一片宁静。
天没有塌。
那场风暴,只是把我们这个家吹得东倒西歪,但根基还在。风暴过后,反而让土地变得更加坚实。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平凡中的尊严”,不仅仅体现在车间里,更体现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能为家人洗手作羹汤,看着他们吃得心满意足,这也是一种尊"严,一种幸福。
林慧醒来的时候,粥已经熬好了。
她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到我正在盛粥,愣了一下。
“你起这么早?”她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我的腰,“怎么想起来熬粥了?”
“给你养养胃。”我把一碗粥递给她,“尝尝,看我手艺退步没。”
她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好喝。”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比我熬的好喝。”
我们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喝着粥。没有太多的话语,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久违的温馨。
吃完早饭,我正准备去上班,却发现厨房里一个橱柜的柜门有些松动,关不严实。
以前,我看到这种小毛病,肯定二话不说,拿出工具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
但今天,我没有。
我转头对正在洗碗的林慧说:“老婆,这柜门好像有点松了。”
她擦了擦手,过来看了一眼:“是啊,好几天了,忘了跟你说。”
“那……我们一起把它修好吧?”我看着她,试探着问。
林慧愣住了,随即笑了,那笑容像清晨的阳光一样灿烂。
“好啊!”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螺丝刀,她帮我扶着柜门。我拧紧螺丝,她在一旁递上工具。我们配合得默契十足。
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修理,前后不过几分钟。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到,我们修好的不仅仅是一个柜门,更是我们之间那份共同经营一个家的感觉。
我不再是那个大包大揽的修理工,她也不再是那个袖手旁观的受益者。我们是伙伴,是战友。
修好柜门,我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我的身体下意识地一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塌下来的早晨。那是一种应激反应,是那条朋友圈留下的后遗症。
林慧也看到了我的僵硬,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安。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
我没有立刻去看屏幕上的内容。我抬头,对上了林慧的目光。我看到她眼中的紧张,也看到了她眼中的信任。
然后,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举动。
我把手机翻转过来,屏幕朝下,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不看了。”我对她笑了笑,“没什么要紧事。上班去了。”
林慧怔怔地看着我,眼眶又红了。但这次,是感动的泪水。
她走上前,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轻声说:“路上小心。”
“嗯。”
我转身出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她如释重负的轻叹。
走在楼道里,晨光正好。
我心里无比踏实。我知道,那个朋友圈,那场风暴,真的过去了。
手机还在口袋里震动,也许是客户,也许是同事,也许又是哪个亲戚的八卦。
但都无所谓了。
外面的世界再嘈杂,也动摇不了一个男人回家的决心。
因为家里,有他熬的粥,和他想守护的人。
天塌不下来。只要家还在,天就永远是蓝的。
来源:顽强星球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