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年,我的丈夫只是照片上的英雄,他立功归来,家里的一张床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8-26 16:17 1

摘要:初秋的北平,天高云淡,风里带着槐花落尽后的一丝清爽。苏青禾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拐进了熟悉的灯草胡同。灰墙灰瓦间,邻居周婶正端着个搪瓷盆,里面是刚择好的韭菜,一见她就扬起了嗓门。

初秋的北平,天高云淡,风里带着槐花落尽后的一丝清爽。苏青禾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拐进了熟悉的灯草胡同。灰墙灰瓦间,邻居周婶正端着个搪瓷盆,里面是刚择好的韭菜,一见她就扬起了嗓门。

“哟,青禾下班啦?今儿个图书馆不忙?”

苏青禾捏了下车闸,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她温温地笑了一下:“周婶好,今儿还好,就是新到了一批书,整理了半天。”她的声音像她的人,清清浅浅的,像胡同里那口老井里的水,不起波澜,但清冽。

“那敢情好,文化人的事儿,”周婶笑得一脸神秘,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青禾,跟你说个事儿,你家那口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苏青禾的心,像是被那刺耳的刹车声猛地攥了一下。

她家那口子。

陆见深。

一个只存在于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和组织档案里“已婚”那一栏里的名字。

七年前,她二十岁,经单位领导介绍,和一个叫陆见深的军人见了唯一一面。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膀宽阔,腰背挺直,眉眼深邃得像北平冬天的夜。他话很少,全程几乎都是介绍人在说,他只是偶尔“嗯”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一种审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郑重。

没过几天,介绍人就带来了消息,说对方同意了。家里父母也觉得,军人可靠,是顶好的归宿。于是,她稀里糊涂地去领了证,拍了那张唯一的合照。照片上,她紧张地抿着嘴,他则是一脸严肃,仿佛不是在结婚,而是在接受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领完证第三天,他归队,从此杳无音信。

不,也不算杳无音信。每年过年,部队会寄来一些慰问品,偶尔有一封短信,字迹刚劲有力,内容却客气得像公函:“苏青禾同志,见字如面。一切安好,勿念。革命伴侣,陆见深。”

革命伴侣。

这个词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们隔得明明白白。

见苏青禾半天没说话,周婶以为她不知道,更来劲了:“我听我们家老张单位的刘干事说的,准没错!说是从南边调回来的,立了大功,要进总院进修!这下好了,你们小两口总算能团聚了!”

苏青禾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是吗?我……我还不知道呢。”

【他要回来了?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过?连一封信都没有……回来,是回到哪里?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家吗?】

她推着车,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了家。小小的独门独院,是父母留给她的。院里一棵石榴树,此刻正挂着几个青涩的果子。她把车停好,走进那间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的屋子,目光落在了五斗橱上那个小小的相框上。

相框里,年轻的陆见深穿着军装,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仿佛能穿透时间的阻隔。

七年了。

这个男人于她而言,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让她在面对单位里那些热心大姐介绍对象时,可以名正言顺拒绝的理由。她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婚姻,守着这个小院,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她甚至以为,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他现在要回来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男人,要住进这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里。

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

这天晚上,苏青禾失眠了。她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陆见深那双深邃的眼睛,一会儿是周婶那句“小两口总算能团聚了”。她起身,倒了杯凉白开,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给屋子镀上一层清冷的光。

她走到五斗橱前,拿起那个相框。指尖轻轻拂过他年轻而坚毅的脸。

【我们,要怎么相处呢?】

三天后,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

那天是个周六,苏青禾正在院子里洗床单,胡同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她没在意,直到院门被“叩叩”敲响。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拉开门栓。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比照片里更高,也更清瘦了一些,皮肤是常年日晒下的小麦色。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戴军帽,露出短短的板寸。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只是那份年轻的锐利被一种更沉稳的东西替代了,像一块被岁月打磨过的黑曜石。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肩上没有军衔,显然是换了便装回来的。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她,目光里有探寻,有打量,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七年不见,她早已不是那个二十岁时满脸青涩的小姑娘。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成一个髻,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洗得发白的裤子,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气。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只是让她的轮廓更柔和,眼神更安静了。

还是陆见深先开了口,他的嗓音比记忆中更低沉沙哑:“你是……苏青禾同志?”

一声“同志”,瞬间又把那道无形的墙立了起来。

苏青禾点点头,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声音有些发紧:“是。你是……陆见深?”

“是我。”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小院,“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多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苏青禾平静如水的生活里。

她侧身让开路:“进来吧。”

陆见深提着包走进来,他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苏青禾的心上。他环顾着这个整洁的小院,石榴树,晾衣绳上滴水的床单,墙角摆放整齐的蜂窝煤,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一个完全属于她,却也即将属于他的气息。

“屋里坐吧。”苏青禾领着他进屋。

屋子不大,一间正房,一间小小的耳房被她当成了书房。正房里,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五斗橱,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就是全部的家当。

陆见深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张双人床上。床上铺着她刚洗干净的蓝印花布床单。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苏青禾给他倒了杯水:“你……喝水。”

“谢谢。”他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他的手很粗糙,指腹上全是厚厚的茧子,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苏青禾像触电一样缩回手。

两人在八仙桌旁坐下,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苏青禾打破了沉默:“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吗?”

“刚下火车,还没。”

“那我去做饭。”她像是找到了一个逃避的出口,立刻站了起来。

“不用麻烦。”陆见深叫住她,“我这次回来,是转业安置,暂时借住在战友家。今天过来,是先把档案关系送过来,跟你……见一面。”

苏青禾停下脚步,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失落了。

【不打算住在这里吗?也是,这里太小了,而且……我们根本不熟。】

她重新坐下,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哦。那……你安顿好了吗?”

“嗯,手续还在办,估计要一段时间。”陆见深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句“辛苦”,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苏青禾七年来所有紧锁的委屈和茫然。她一个人应付邻里的闲言碎语,一个人面对单位领导关切的询问,一个人修过漏雨的屋顶,一个人在除夕夜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她从没觉得苦,可他一句“辛苦”,却让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赶紧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

“没什么辛苦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ง的哽咽。

陆见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攒的津贴,不多。”

苏青禾打开布包,里面是厚厚一沓用纸绳捆着的大团结,还有几个军功章。那军功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沉甸甸的光。

“我不能要。”她立刻把东西推了回去。

“这是你应该得的。”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奇怪的魔力,让苏青禾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是法律上最亲密的关系,却又是现实中最疏远的陌生人。

“我……”她还想拒绝。

“收下。”陆见深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命令口吻,“以后,家里的开销,我来负责。”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苏青禾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那份不容拒绝的坚定,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那天,陆见深并没有久留。他把东西放下,又说了几句关于转业安置的流程,便起身告辞。苏青禾送他到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心里五味杂陈。

她回到屋里,看着桌上那包钱和军功章,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个家,似乎从今天起,真的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见深并没有住进来。他每周会来一次,通常是周六下午。每次来,都提着一些东西,米、面、油,或者几斤肉。他话依旧很少,来了就是帮她干活。劈柴,通下水道,把院子里松动的砖头重新码好。他干活的时候很沉默,但动作麻利,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苏青禾就在一旁看着,或者给他递块毛巾,倒杯水。两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此。

“累了吗?歇会儿吧。”

“不累。”

“喝水。”

“嗯。”

这样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不像夫妻,倒像是搭伙过日子的邻居,还是不太熟的那种。

胡同里的风言风语却传开了。

“青禾家那口子可真疼人,每次来都大包小包的。”

“可不是,人长得也精神,就是话少了点,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苏青禾听着这些话,只是笑笑,不做解释。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大家,他们虽然是夫妻,但睡在不同的地方,见面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吗?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晚的雨下得特别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屋瓦上,噼里啪啦响。苏青禾最怕打雷,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心里一阵阵发慌。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在雷声雨声中,那声音显得格外执着。

苏青禾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披上衣服,点亮煤油灯,壮着胆子走到门后:“谁啊?”

“我,陆见深。”

门外传来他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模糊的声音。

苏青禾愣住了,赶紧拉开门。

陆见深站在门外,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军绿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胸膛轮廓。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几个苹果。

“你……你怎么来了?”苏青禾惊讶地问。

“今天单位发了苹果,给你送来。”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仿佛冒着这么大的雨来,就是为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快进来!”苏青禾赶紧把他拉进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她找来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快擦擦,别感冒了。”又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找换的衣服。可她这里哪有男人的衣服?翻箱倒柜,只找到一件父亲留下来的旧汗衫和一条肥大的裤子。

“你先换上这个,别嫌弃。”

“好。”他也不客气,接过衣服就进了耳房。

苏-青禾则赶紧去厨房,给他烧了锅热水,又切了姜片,煮了一碗姜汤。

等陆见深换好衣服出来,父亲的旧汗衫穿在他身上有些紧,更显得他身材高大。苏青禾把姜汤递给他:“趁热喝,驱驱寒。”

他接过来,一口气喝完,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屋子里,煤油灯的火苗轻轻跳跃着,窗外是瓢泼大雨,屋里却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宁。

“雨太大了,今晚……就别走了吧。”苏青禾鼓起勇气说道。话说出口,她的脸颊就烫了起来。

陆见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最终点了点头:“好。”

这下,新的难题来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

苏青禾的脸更烫了,她指了指耳房:“你……你睡床吧,我去耳房的小榻上挤一晚。”

“不行。”陆见深立刻拒绝,语气坚定,“你是女同志,怎么能睡小榻。我睡那里。”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

“我不是客人。”他打断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你丈夫。”**

苏青禾的心脏又一次被他这句话击中,猛烈地跳动起来。

最后,争执的结果是,谁也别睡床。苏青禾把床上的被褥抱下来,在地上打了两个地铺,中间隔着一张八仙桌,像楚河汉界一样分明。

熄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苏青禾躺在地铺上,能清晰地听到隔着桌子传来的,陆见深沉稳的呼吸声。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打鼓。

这是他们结婚七年来,第一次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夜。

她紧张得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睡不着?”

苏青禾吓了一跳,小声“嗯”了一下。

“怕打雷?”他又问。

“……有点。”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苏青禾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陆见深忽然开口了:“在部队的时候,执行任务,有时候会在山里过夜。雷雨天,蛇虫最多,也最容易迷路。有一次,一个新兵蛋子吓得直哭,我告诉他,别怕,天总会亮的。”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苏青禾静静地听着,心里的恐惧和紧张,竟然奇迹般地被抚平了。她好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在电闪雷鸣的深山里,他沉着冷静地安慰着身边那个害怕的新兵。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后来,天亮了,我们走出了那片林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那个新兵,现在已经是连长了。”

苏青禾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那个夜晚,他们隔着一张桌子,聊了很多。他讲部队里的趣事,讲南疆的木棉花,讲他见过的雪山和草原。他不像平时那么沉默,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收不住。苏青禾也慢慢放松下来,偶尔会问几句,或者讲讲她工作上遇到的趣事。

这是他们第一次,像朋友一样聊天。

当窗外泛起鱼肚白,雨也停了。苏青禾才发现,他们竟然聊了一整夜。她一点都不困,反而精神奕奕。

陆见深也坐了起来,看着她:“天亮了。”

苏青禾“嗯”了一声,看着他被晨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没有那么陌生了。

从那个雨夜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陆见深的转业手续办了下来,被分配到了市公安局。他没有再去战友家,而是名正言顺地搬进了这个小院。

当然,还是分房睡。他睡在耳房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苏青禾睡正房。但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接触自然就多了起来。

他每天早上会早起,在院子里打一套拳,虎虎生风。然后会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再把热水瓶灌满。苏青禾起床的时候,总能喝上一口热的。

她会做好早饭,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他从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吃得又快又干净。

晚上,他下班回来,会顺路买菜。苏青禾就在厨房里忙活,他在一旁打下手。他不会做什么复杂的菜,但择菜、洗菜、切土豆丝,却做得一丝不苟,土豆丝切得比她用尺子量过的还均匀。

吃完饭,两人会一起坐在灯下。她看书,他看报纸。偶尔,他会问她书里写了什么,她就轻声讲给他听。他听得很认真,像个好学的学生。

日子就像胡同口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静而温暖。

苏青禾渐渐习惯了家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习惯了早上醒来能闻到院子里湿润的泥土味,那是他刚打完拳洒的水;习惯了下班回家,能看到厨房里亮着灯,那是他在等她回来做饭;习惯了晚上睡觉前,能听到耳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他们的交流依旧不多,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她给他缝补衣服上的破洞,他会给她修好吱呀作响的旧椅子。

她知道了他不爱吃姜,他记住了她喜欢在粥里放一点糖。

这种默契,像藤蔓一样,在沉默中悄悄生长,慢慢缠绕住了两个人的心。

可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去捅破。他们依旧像最守规矩的室友,恪守着那张八仙桌和一扇门的距离。

苏青禾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她是个传统的女人,既然结了婚,就想好好过日子。可陆见深的态度,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他对她很好,体贴,周到,尊重,却唯独没有亲昵。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克制,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或者,他在外面是不是有……】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她掐断了。她相信陆见深的为人,他不是那样的人。可他为什么……

这天,苏青禾单位的同事白露,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神秘兮兮地拉着她问:“青禾姐,你和你家陆大哥,是不是还没……”她说着,挤了挤眼睛。

苏青禾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支吾着说不出话。

白露叹了口气:“青禾姐,你可得上点心!陆大哥那样的英雄人物,多少姑娘盯着呢!我听说,他们公安局新来的那个大学生,叫什么……哦对,叫于晓燕的,天天围着陆大哥转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青禾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晚上,陆见深回来得有些晚,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苏青禾给他盛饭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今天局里很忙吗?”

“嗯,有个案子,开了个会。”陆见深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苏青禾看到,他外套的肩膀上,有一根长长的头发。不是她的。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晚,她第一次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耳房里陆见深沉稳的呼吸声,第一次让她觉得有些烦躁。

她开始胡思乱想。那个叫于晓燕的大学生,是不是年轻又漂亮?是不是比她更有共同语言?陆见深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只是出于责任和愧疚?

接连几天,苏青禾都有些魂不守舍。陆见深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好几次欲言又止。

周五晚上,陆见深忽然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他难得地卖了个关子。

第二天,陆见深骑着自行车,载着苏青禾出了城。自行车穿过田野,来到了一片安静的陵园。

苏青禾愣住了。

陆见深把车停好,带着她走到一座墓碑前。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一个名字:陈望。

“这是我的老班长。”陆见深的声音很低,“七年前,就是他牺牲的那次任务,我负了伤,才有了假期回来……跟你结婚。”

苏青禾的心猛地一颤。

陆见深蹲下身,用袖子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比我大五岁,一直把我当亲弟弟。他说,等他转业了,就回老家娶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他还说,当兵的,亏欠家里太多,要是娶了媳妇,就得对人家好一辈子。”

陆见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没等到那一天。我替他回来了,可我……我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

他抬起头,看向苏青禾,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脆弱和迷茫。

“青禾,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怕。我怕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怕自己像老班长一样,说走就走,留你一个人。这七年,我不敢给你写信,不敢跟你联系,我就是怕……怕给了你希望,又让你失望。”

“所以,我对自己说,等我转业了,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你身边了,我再……再真正地当你的丈夫。可是我回来之后,看到你把这个家照顾得这么好,看到你这么安静,这么美好,我……我更不敢了。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那些克制和距离,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得太深,太沉,太小心翼翼。

苏青-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蹲下身,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然后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陆见深,”她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你这个傻子。”

**你这个天下第一的傻子。**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笨拙地抬起粗糙的手,想要帮她擦眼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苏青禾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浸湿了他的掌心。

“我不要你觉得配不上我。我只要你,就在我身边。”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

陆见深看着她,眼神剧烈地波动着,像是压抑了多年的火山,终于要爆发了。他猛地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青禾……”他沙哑地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那天回去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骑着车,她坐在后座,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

当晚,陆见深没有回耳房。

他站在正房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苏青禾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她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把他牵进了屋里。

“今晚,睡这里。”她轻声说。

煤油灯下,她的脸颊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

陆见深的心跳如擂鼓,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笨拙而又郑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七年的等待,带着无尽的思念和深情,也带着一丝咸咸的泪水的味道。

窗外,月光如水,院子里的石榴树,仿佛在一夜之间,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实。

真正的婚姻生活,从这一刻才算刚刚开始。

他们像所有新婚的夫妻一样,笨拙地学习着如何去爱,如何去经营一个家。

陆见深依旧沉默寡言,但他会用行动表达一切。他会记得苏青禾随口提过想吃城东那家的烤白薯,下班绕远路去给她买回来,捂在怀里,到家还是热的。他会在苏青禾来例假时,笨拙地给她煮红糖水,虽然总是把糖放得太多。

苏青禾也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安静得像水的姑娘,她会对着陆见深笑,会跟他撒娇,会偶尔发点小脾气。她会拉着他去逛公园,去看电影,去体验那些她一个人时从未做过的事情。

有一次,两人去看电影,演的是一部战争片。看到激烈的战斗场面,苏青禾紧张地抓住了陆见深的手。她感觉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电影散场,她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她担心地问。

陆见深摇摇头:“没事,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苏青禾知道,战争留给他的,不仅是军功章,还有无法磨灭的创伤。她没有再问,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以后,有我在,你不会再孤单了。】

他们的日子,就在这样平淡而温馨的琐事中,一天天过去。

然而,幸福的生活总是会遇到波澜。

陆见深因为工作出色,很快被提拔为刑侦队的副队长。工作更忙了,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他经常加班,有时候甚至几天都回不来。

苏-青禾虽然理解,但心里总免不了失落。那个小院,似乎又变回了她一个人的。

那天,陆见深他们队里在追捕一个持枪的抢劫犯。整整两天两夜,陆见深都没有回家。苏青禾守着电话,心急如焚。

第三天早上,她正在单位上班,白露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青禾姐,不好了!我听我派出所的表哥说,西郊仓库那边发生枪战,有警察受伤了!”

苏青禾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抓起包就往外跑。

她疯了一样地往西郊跑,等她满头大汗地赶到时,现场已经被封锁了。她被拦在警戒线外,只能看到里面警灯闪烁,人影晃动。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见深……你千万不能有事!】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见深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他的警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脸上有一道擦伤,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他正在跟同事交代着什么,神情严肃而专注。

苏青禾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不顾一切地冲破了警戒线,向他跑去。

“陆见深!”

陆见深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苏青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把这两天所有的担心、恐惧和后怕,都哭了出来。

陆见深被她撞得一个趔趄,他下意识地抱住她,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拍着她的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没事了,青禾,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他越是安慰,她哭得越凶。

周围的同事们都善意地看着他们,没有人出声打扰。

哭了很久,苏青禾才慢慢平静下来。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伸手去摸他脸上的伤口:“疼吗?”

“不疼。皮外伤。”陆见深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让你担心了。”

那一刻,苏青禾忽然明白了。

嫁给一个军人,或者一个警察,就意味着要承担这份担惊受怕。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命运。她害怕,但她不后悔。

因为她爱他。

这件事后,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加深厚了。陆见深只要有空,就会陪着她,哪怕只是在院子里坐着晒晒太阳。他知道,他的平安,才是对她最好的承诺。

转眼,又是一年秋天。

院子里的石榴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红彤彤的果实,咧着嘴,露出玛瑙般的籽。

苏青禾的肚子,也像石榴一样,一天天鼓了起来。

陆见深把她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不让她干一点重活。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她的肚子,跟里面那个小家伙说几句话。

“臭小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折腾你妈?”

苏青禾总是笑着拍开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是小子?”

“直觉。肯定是跟我一样皮实的臭小子。”

第二年春天,苏青禾生了,果然是个大胖小子。陆见深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笑得像个傻子,眼圈都红了。

孩子的名字,是苏青禾起的,叫“陆念安”。

思念,平安。

这是她对这个家,最朴素,也最深沉的愿望。

小院里因为新生命的到来,变得更加热闹了。孩子的哭声,笑声,夹杂着陆见深笨拙的哄娃声和苏青禾温柔的笑声,构成了这个家最动听的交响乐。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晃,十年过去了。

灯草胡同因为城市改造,面临拆迁。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们,纷纷搬进了楼房。

搬家的前一天,苏青禾和陆见深带着已经长成半大小子的陆念安,在小院里拍了一张全家福。

背景,还是那棵石榴树。它比以前更粗壮了,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守护着这个家。

照片上,苏青禾依偎在陆见深身边,眉眼温柔,岁月静好。陆见深的手臂有力地环着她和儿子,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严肃和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幸福浸润的平和与满足。陆念安站在他们中间,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苏青禾拿着那张还带着药水味的新照片,把它和柜子上那张泛黄的黑白结婚照并排放在一起。

一张,是他们故事的开始,充满了陌生和不确定。

一张,是他们故事的现在,写满了爱与陪伴。

她转过头,看着正在院子里教儿子打拳的陆见深,阳光洒在他宽阔的背上,温暖而耀眼。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冲她笑了笑。

那笑容,就像这初秋的阳光,驱散了她生命中所有的阴霾。

苏青禾也笑了。

她想,这辈子,能和他久别重逢,大概是她生命里,最幸运的事了。

几天后,他们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新家里,窗明几净。苏青禾把那两张照片,郑重地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陆念安睡着后,苏青禾靠在陆见深的怀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见深,”她忽然开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们家,那个下雨的晚上吗?”

“怎么会忘。”陆见深收紧了手臂,“那天晚上,我抱着那几个苹果,在你家门口站了半个小时,才敢敲门。”

苏青禾惊讶地抬头:“为什么?”

陆见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你……不给我开门。”

苏青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我怎么会不给你开门。”

“我那时候不知道。”陆见深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只知道,门里面,是我盼了七年的家。我怕我一敲门,梦就醒了。”

苏青禾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温柔和酸楚填满了。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

“现在不是梦了。”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们,到家了。”

“嗯。”陆见深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坚定,“到家了。”

窗外,月华如练,温柔地洒在这座城市,也洒在这个充满了爱的家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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