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纸和离书,被永宁侯府老太君狠狠砸在苏凛脸上,纸张边缘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砰!”
一纸和离书,被永宁侯府老太君狠狠砸在苏凛脸上,纸张边缘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拿着这五十两银子,滚出侯府!我们萧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只不下蛋的妖鸡!”老太君声色俱厉,满脸鄙夷,仿佛多看苏凛一眼都脏了她的眼。
大殿之内,所有下人都低着头,肩膀却在微微耸动,竭力忍着笑意。那些曾经对她点头哈腰的丫鬟婆子,此刻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苏凛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上首的那个男人——她的丈夫,永宁侯世子,萧承嗣。
三个月前,他重病垂危,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天。是她,一个从深山里被寻来的孤女,以冲喜的名义嫁入侯府。整整九十个日夜,她衣不解带,用家族秘传的药方,一勺一勺地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她以为,自己救了他的命,他会感念这份恩情。
可现在,他痊癒了。那个曾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握着她的手,说“阿凛,此生定不负你”的男人,此刻正意气风发地站着,身姿挺拔,俊朗如初。
只是,他的手臂,正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身旁的表妹,柳清婉。
柳清婉穿着一身华贵的罗裙,妆容精致,她看向苏凛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与胜利者的炫耀,柔声对萧承嗣说:“表哥,你也别太苛责苏姑娘了,她毕竟救过你。只是……只是冲喜这种事,本就是乡野愚昧之说,如今你已康复,让她离开,对她也是一种解脱。”
好一个“解脱”。
萧承嗣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刺骨:“苏凛,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当初娶你,实属无奈。如今我已康复,你便离开吧。这五十两,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补偿?
苏凛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冰窖里。她想起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想起自己为了试药而满是针孔的手指,想起他高烧不退时,自己跪在雪地里为他祈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原来这一切,只值五十两。
她的恩情,她的付出,她那颗以为找到了归宿的心,原来如此廉价。
极致的背叛和羞辱,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心如死灰,万念俱焚。也就在这一刻,苏凛感觉到血脉深处,一股沉睡了许久的古老力量,轰然苏醒。
那是一种冰冷、霸道、仿佛能主宰万物生杀的力量。
苏凛缓缓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从地上捡起那张薄薄的和离书。她站直了身体,脸上再无一丝悲戚,平静得可怕。
她抬起眼,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却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幽冥深渊。
她笑了,笑得灿烂,却让人不寒而栗。
“好。”
一个字,清脆,利落。
她将和离书叠好,放入怀中,然后一步步走向萧承嗣。
萧承嗣被她看得心头一跳,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柳清婉护得更紧了。
苏凛停在他面前,目光越过他,扫过柳清婉,扫过老太君,最后落回到他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萧承嗣,我救你一命,你许我一生。今日,你背信弃义,忘恩负义。”
“既如此,这恩,我还给你。”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声音轻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从今往后,我祝永宁侯府——”
“香火断绝,子孙凋零!”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殿内仿佛有一阵阴风刮过,所有人都觉得后颈一凉。
萧承嗣心中莫名地一慌,随即恼羞成怒:“妖言惑众!疯言疯语!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粗鲁地架起苏凛的胳膊,将她往外拖。
苏凛没有反抗,任由她们拖着。在被拖出大殿门槛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最后看了萧承嗣一眼。
那眼神,平静,淡漠,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
侯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凛被扔在冰冷的石阶上,怀里揣着那张和离书和那袋羞辱的银子,身无长物。京城的繁华与她无关,她像一片落叶,飘零无依。
寒风刺骨,她却感觉不到冷。心死了,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街头巷尾,人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一桩喜事。
“听说了吗?永宁侯府今晚大喜啊!”
“可不是嘛!世子爷大病初愈,今晚就迎娶他那才貌双全的表妹柳清婉,真是双喜临门!”
“那之前那个冲喜的乡下丫头呢?”
“嗨,一个乡巴佬,用完了当然是扔了!你还真当侯府会让她做世子妃啊?”
议论声像一把把尖刀,扎进苏凛的耳朵。
原来,他连一天都等不及。
她被扫地出门的同一天,他就要迎娶新人。
苏凛抬头,看着远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永宁侯府,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香火断绝,子孙凋零。
这,是她送给他们最好的新婚贺礼。
与此同时,紫禁城深处,一间戒备森严的殿宇内。
一个身着暗紫色蟒袍的男人,正临窗而立。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丹凤眼狭长而深邃,只是脸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他便是权倾朝野,令百官闻风丧胆的九千岁,夜玄戈。
他的面前,悬着一幅古老的画卷。画中,一名女子遗世独立,眉眼清冷,风华绝代。
那容貌,竟与苏凛有九分相似。
“终于……找到你了。”夜玄戈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画上女子的脸庞,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ง的激动,“最后的咒术师。”
……
永宁侯府,洞房花烛夜。
红烛高烧,喜帐低垂。
萧承嗣揭开柳清婉的盖头,看着眼前娇羞动人的美人,心中充满了得意。摆脱了苏凛那个土包子,娶了心爱的表妹,他的人生终于回到了正轨。
他喝下合卺酒,迫不及待地将柳清婉拥入怀中,准备共赴云雨。
然而,就在他意乱情迷之际,身体却突然起了诡异的变化。
他……不行了。
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尝试,身体都像一截枯木,毫无反应。
柳清婉从最初的娇羞,到疑惑,再到失望。萧承嗣的额头则沁出了层层冷汗,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身体康健,龙精虎猛!
“表哥,你怎么了?”柳清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我……我可能是今天太累了。”萧承嗣勉强找了个借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夜无话。
第二天,第三天,情况依旧如此。
萧承嗣彻底慌了。他偷偷请遍了京城名医,喝下的汤药比饭还多,却无一例外,全都束手无策。
所有大夫都说他身体康健,气血旺盛,绝无问题。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
恐慌如同瘟疫,在侯府悄然蔓延。
很快,一个流言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永宁侯世子之所以“不举”,是因为他忘恩负义,抛弃了救他性命的冲喜新娘,遭了那个乡下丫头的诅咒!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苏凛离开侯府时,曾对天起誓,要让萧家断子绝孙。
萧家勃然大怒,斥责这是无稽之谈,并派人四处抓捕传播流言者。
但他们越是如此,人们就越是相信。
恐惧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黑暗中疯狂滋长。萧承嗣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凛离开时那双平静而冰冷的眼睛,以及那句如魔咒般的话语。
“我祝永宁侯府,香火断绝,子孙凋零!”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难道……是真的?
***
被赶出侯府的苏凛,并没有像萧家人想象的那样,在街头冻饿而死。
她用那五十两银子,在京城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租下了一间小小的铺面。
铺子没有名字,只在门前挂了一个木牌,上书三个字——“解忧庐”。
解的是别人的忧,报的是自己的仇。
言灵血咒的力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强大。它不仅仅能诅咒,更能祝福。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巷口有个卖炊饼的老王,为人忠厚,却总被地痞欺负。
苏凛路过时,淡淡地说了一句:“善有善报,愿你生意兴隆,无人再扰。”
第二天,那几个地痞当街斗殴,被打断了腿。而老王的炊饼摊前,却莫名其妙地排起了长队,生意好得令人眼红。
对街的张屠夫,凶神恶煞,常年打骂妻儿。
苏凛听着那女人的哭声,皱了皱眉,轻声自语:“恶人自有恶人磨。”
当天晚上,张屠夫喝醉了酒,不慎摔断了那只打人的胳膊,从此再也提不起杀猪刀,气焰全无。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巧合,却又充满了某种神秘的规律。
“解忧庐”的名声,渐渐在市井之间传开了。人们都说,那里住着一位神秘的“女先生”,能断祸福,能改气运,只要她金口一开,就没有不灵验的。
苏凛从不收钱,她只遵循自己的原则:帮善人,惩恶徒。
她积攒的,是那些受过她恩惠之人的善意和感激。这些无形的力量,让她血脉中的咒术之力,变得愈发精纯和强大。
这天,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停在了“解忧庐”的门口。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个身穿锦衣的管事,他恭恭敬敬地对苏凛行了一礼:“苏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苏凛抬眸,平静地问:“你家主人是谁?”
“九千岁,夜玄戈。”
苏凛的心微微一动。这个名字,在整个大周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皇帝之下,万人之上。
他找自己做什么?
苏凛没有拒绝。她知道,以夜玄戈的权势,他想见的人,躲是躲不掉的。
马车驶入了九千岁府,那是一座比皇宫还要奢华几分的府邸。
在书房里,苏凛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九千岁。
他比传闻中更俊美,也更……危险。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充满了探究和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就是苏凛?”夜玄戈开门见山,声音清冷,“咒术师一脉的后人。”
苏凛瞳孔一缩。
这个秘密,连她自己都是刚刚才觉醒,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夜玄戈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解咒。”夜玄戈说着,缓缓褪下了自己右手的黑色手套。
苏凛看到,他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圈诡异的黑色符文,那符文仿佛活物一般,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死气。
“这是‘噬生咒’,”夜玄戈的语气很平静,“中了此咒,活不过三十岁。我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苏凛震惊了。权势滔天的九千岁,竟然身中如此恶毒的诅咒。
“我找了十年,才找到关于咒术师的线索,才找到了你。”夜玄戈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要你能解我身上的咒,从此以后,整个大周,无人敢欺你。永宁侯府,我可以让它在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
苏凛的心,猛地一颤。
让永宁侯府消失……
她看着夜玄戈,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我的仇,我要自己报。”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至于你的咒,我可以试试。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要你帮我查清楚,当年,我咒术师一族,为何会惨遭灭门?”
这是埋藏在她血脉深处的仇恨,是她觉醒力量后,脑海中时常闪现的破碎画面。她要知道真相。
夜玄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好,一言为定。”
***
苏凛开始在九千岁府住下。
夜玄戈给了她极高的待遇,府中上下,见她如见主人。
而永宁侯府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萧承嗣“不举”的事情,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柳清婉整日以泪洗面,老太君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更糟糕的是,萧家的生意也开始接连出事。
城南的布庄失火,烧得一干二净;运往边关的丝绸,在半路被山匪劫了;就连侯爷在朝中的位置,也因为一些不大不小的错误,被言官弹劾,圣上申斥。
整个侯府,都被一层阴云笼罩着。
老太君彻底信了“诅咒”之说。她是个极度迷信权势和鬼神的老妇人,她坚信苏凛不过是个会些旁门左道的村姑,只要找到更厉害的“高人”,一定能破解。
于是,她不惜重金,从江湖上请来一位号称“龙虎山天师”的道士。
那道士仙风道骨,一派高人模样。他在侯府设下法坛,舞动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声称要将苏凛那个“妖女”打得魂飞魄散。
消息传到了九千岁府。
侍卫将此事报给苏凛,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苏凛正在院中侍弄一盆兰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头也没抬。
她摘下一片枯叶,对着永宁侯府的方向,轻轻吹了一口气。
“跳梁小丑,自取其辱。”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正在侯府法坛上作法的“天师”,突然惨叫一声,手中的桃木剑“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紧接着,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而那熊熊燃烧的符纸,火苗突然窜起三尺高,点燃了法坛的幔帐。火借风势,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
侯府上下乱作一团,救火的救火,尖叫的尖叫,丑态百出。
经此一事,老太君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疯狂。她认定是苏凛的妖法太厉害,于是又花重金,请来了一位从西域来的高僧,据说懂得“降魔之术”。
高僧在侯府大门外摆开阵势,敲着木鱼,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
苏凛正在和夜玄戈对弈。
听着下人的回报,她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夜玄戈,问:“千岁,你说,佛讲慈悲,还是讲因果?”
夜玄戈落下一子,淡然道:“对恶人讲慈悲,就是对善人最大的残忍。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苏凛笑了。
她将手中的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
“你说得对。”她轻声道,“佛度有缘人,却不度自甘堕落的蠢货。既然他要降魔,我便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着侯府的方向,缓缓吐出四个字。
“心魔丛生。”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念经的高僧,身体猛地一僵。
他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不再是京城的街道,而是一片血海地狱。无数冤魂厉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撕扯着他的身体,尖叫着让他偿命。
“啊!鬼啊!不要过来!”
高僧状若疯癫,丢掉木鱼,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撕扯自己的僧袍,嘴里胡言乱语。
这一下,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连龙虎山的天师和西域的高僧,都被永宁侯府的“妖女”克得一疯一死(昏迷不醒被当成死了),还有谁敢去招惹?
永宁侯府,彻底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凶宅”。
萧家的名声,一落千丈。
***
柳清婉快要疯了。
嫁入侯府数月,不仅没能怀上子嗣,丈夫还成了个废人,如今整个家族又摇摇欲坠。她从人人羡慕的世子妃,变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她不甘心!
在绝望之下,她从一个阴毒的婆子那里,求来了一个邪术——以活血为引,供奉邪神,便可求得子嗣。
她瞒着所有人,偷偷在自己的院子里,设下了邪坛。
然而,她不知道,苏凛的言灵血咒,最克制的就是这种污秽的邪术。
当柳清婉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在邪神雕像上的那一刻,正在千岁府中看书的苏凛,突然感觉到一股阴邪之气。
她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她甚至什么都没做。
那邪神雕像,在接触到柳清婉鲜血的瞬间,仿佛被什么更霸道的力量激活,猛地睁开了双眼,射出两道红光。
红光直接打在了柳清婉的脸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侯府的夜空。
第二天,整个侯府都炸开了锅。
世子妃柳清婉,一夜之间,容貌尽毁!她那张引以为傲的俏脸,布满了如同蜈蚣般丑陋的疤痕,比最可怕的厉鬼还要骇人。
萧承嗣在看到她那张脸的瞬间,吓得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家道中落,子嗣无望,现在连貌美的妻子也变成了怪物。
萧承嗣在无尽的绝望和恐惧中,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愚蠢。他抛弃的,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孤女,而是一个能主宰他命运的神,或者说,魔。
他后悔了。
他发了疯似的冲出侯府,他要去求苏凛,他要跪下来求她原谅!
然而,当他狼狈不堪地跑到“解忧庐”时,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他四处打听,最后从一个受过苏凛恩惠的老人口中得知,苏姑娘,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九千岁接入府中,奉为了座上宾。
九千岁府!
萧承嗣踉踉跄跄地跑到那座威严的府邸前,却被门口的侍卫像驱赶苍蝇一样拦住了。
“滚开!这里是九千岁府,岂是你能擅闯的?”
“我要见苏凛!我是她夫君!让我进去!”萧承嗣嘶吼着,状若疯魔。
“夫君?”侍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地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永宁侯世子?苏姑娘如今是我家主人的贵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见她?”
萧承嗣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算个什么东西?
曾几何时,他也是京城里风光无限的世家公子。可现在,在一个看门侍卫的眼里,他连个东西都算不上了。
巨大的身份落差和无尽的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想闯进去,却被侍卫一脚踹倒在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知道自己与苏凛之间,已经隔了一道他永生永世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连见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了。
***
在夜玄戈的帮助下,苏凛很快查清了当年咒术师一族被灭门的真相。
原来,是当时的皇室忌惮咒术师言出法随、操控气运的能力,担心其威胁到皇权,便联合了几个玄门世家,设下毒计,污蔑咒术师一族为“邪魔”,举全国之力,将其一夜灭门。
而永宁侯萧家,正是当年的帮凶之一。
他们萧家的第一代侯爷,就是靠着出卖咒术师一族的藏身地,才获得了开国的赫赫战功和世袭罔替的爵位。
萧家如今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苏凛族人的尸骨之上!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苏凛心中最后一点对萧家的怜悯,也彻底烟消云散。
这不是私怨,这是血海深仇!
她与萧家,不死不休!
而夜玄戈身上的“噬生咒”,也与此事有关。他的母亲,是当年侥幸逃脱的咒术师旁支,为了保护他,才给他下了这个诅咒,以此掩盖他身上的咒术师血脉气息,却也让他背负了短命的宿命。
两人同病相怜,又有着共同的敌人,关系也在这段时间里,变得愈发亲近。
夜玄戈教她如何控制和运用言灵血咒的力量,而苏凛则开始着手研究如何解开他身上的诅咒。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家的末日,也终于来临了。
夜玄戈出手了。
他将萧家这些年来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的证据,一一整理成册,呈给了皇帝。
铁证如山,皇帝震怒。
一道圣旨下来,永宁侯萧正德被革职查办,锒铛入狱,择日问斩。
萧家,抄家!
消息传出,京城震动。
曾经风光无限的百年侯府,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抄家的官兵冲入侯府,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贴上了封条。府中的下人哭喊着四散奔逃,柳清婉被她那见风使舵的娘家人接走,据说没过几天就因为疯病加重,被送去了尼姑庵。
而萧家老太君,在看到官兵冲进来的那一刻,受不了这巨大的刺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中风瘫倒在地,从此口眼歪斜,疯疯癫癫,嘴里只会念叨着两个字:“妖女……妖女……”
只剩下萧承嗣一个人。
他像一条丧家之犬,被赶出了侯府。
他失去了一切。爵位、财富、家人、尊严……所有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化为了泡影。
他跪在曾经的家门口,看着那被贴上封条的朱红大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苏凛。
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凛。
如果当初他没有抛弃她,如果他遵守了诺言……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要去找她,他要乞求她的原谅,只要她能解除诅咒,让他能为萧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再一次来到了“解忧庐”的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闯进去。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他要用自己的诚意,来感动苏凛。
一天,两天,三天。
萧承嗣在“解忧庐”门外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任凭风吹雨打。
曾经的侯府世子,如今成了街边的乞丐,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人们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将他忘恩负义的故事,当成了最好的谈资。
他不在乎。
他只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期盼着它能为自己打开。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
苏凛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未施粉黛,却清丽得不似凡人。她的神情淡漠如雪,仿佛眼前跪着的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与她毫无关系。
萧承嗣看到她,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膝行着上前,想要抓住苏凛的裙角。
“阿凛!阿凛你终于肯见我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解除诅咒吧!只要你肯留下萧家的血脉,我愿意做牛做马,生生世世报答你!”
他哭得涕泗横流,不住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围观的百姓中,有些人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毕竟,他已经这么惨了。
苏凛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地看着这个毁了她曾经所有希望的男人。
原谅?
凭什么?
她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看向周围的百姓,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道。
“诸位乡邻,你们都说,是我诅咒了永宁侯府。”
人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苏凛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平静地继续说道:“当初,他重病将死,是我不眠不休,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我救他一命,他许我一生。”
“可他病好之后,却联合家人,将我污为‘妖女’,一纸休书,扫地出门。我被赶走的当天,他便张灯结彩,迎娶新人。”
她的话,让在场的许多人都露出了愤慨之色。
“如今,他背信弃义,家族败落,乃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苏凛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这,与我何干?!”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是啊!
这不是什么妖女诅咒,这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遭了天谴!是报应!
人们看着萧承嗣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鄙夷和唾弃。
萧承嗣彻底呆住了。他张着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凛这番话,不仅撇清了自己,更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太狠了!
苏凛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了“解忧庐”。
那扇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不——!阿凛!不要!!”
萧承嗣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看着那扇彻底断绝了他所有希望的门,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在万众瞩目之下,时而大哭,时而大笑,疯了。
……
萧家的故事,成了一个流传京城的警世寓言。
疯了的萧承嗣,最终成了一个在街头乞讨的疯子,整日念叨着“妖女”和“报应”,没过两年,就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冻死在了破庙里。
萧家,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百年望族,就此彻底覆灭,烟消云散。
而苏凛,在夜玄戈的帮助下,成功解开了他身上的“噬生咒”。
她重振了咒术师一脉的声威,不再是人人喊打的“妖女”,而是连皇室都要敬畏三分的神秘存在。她的“解忧庐”,成了无数权贵踏破门槛也想求得一言的地方。
曾经那些看不起她、羞辱她的人,如今只能在远处,仰望着她的背影,追悔莫及。
一个雪后初晴的午后,苏凛站在九千岁府的梅林下,看着满树红梅,神情宁静。
夜玄戈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一件温暖的狐裘大氅。
“在想什么?”
苏凛回头,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洗尽了铅华,灿若朝阳。
“我在想,过去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那不是梦,”夜玄戈握住她的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那是你新生的序章。你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苏凛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啊,她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仇要去报,还有更多的因果,等着她去续写。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