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于是,不受宠的皇子顾煜泽,被家族抛弃的庶子林仲,开始一系列敌众我寡、敌暗我明、四面受敌的操作。
我爹和顾煜泽年少相识。
知道他是皇子后,抱紧他的大腿不松手。
我爹说:「皇子带我飞,林仲永相随!」
于是,不受宠的皇子顾煜泽,被家族抛弃的庶子林仲,开始一系列敌众我寡、敌暗我明、四面受敌的操作。
在我爹的帮助下,据不完全统计——
顾煜泽被暗杀十二次,被皇帝责骂九次,被大臣弹劾狼子野心二十三次。
终于,顾煜泽无奈建议道:「我这边暂时没事了。要不你去我对家那边看看呢?」
我爹掰着手指头数对家。
十个手指头差点不够数。
他虚心地问:「哪个对家?」
顾煜泽额角青筋直跳,人差点撅过去。他咬牙说:「太子!」
我爹觉得顾煜泽的提议很好。转天就背着小包袱去了东宫。
1
太子顾煜廷问我爹干啥来了。
我爹说:「安王让我来的。」
顾煜廷冷笑:「来监视我?」
我爹摇头:「不是。皇上快不行了,各方势力已集结完毕,安王担心太子会有危险,特意派我来保护您。」
顾煜廷当然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我爹道:「安王说,您是仁君,拥护您,他才能活。」
顾煜廷似乎有点满意了:「你要怎么保护我?」
我爹道:「我会武功。」
说完把包袱一丢,打了一套小鸡抖翅拳。
他又扯开衣裳:「我有美色。必要时,我可以为了太子,献出处子之身。」
顾煜廷不忍直视,连忙让他穿上衣裳。
我爹认真穿衣裳的时候,太子的亲妹妹,华容公主来了。
我爹白花花的胸脯还露在外头。
华容公主看了一眼,流鼻血了。
她喃喃道:「天下竟有如此曼妙的身姿。」
我爹说:「公主好眼光。处子之身,威力倍增。」
华容的鼻血更汹涌了。
顾煜廷挥手让华容去清理。
华容红着脸走了。
最终我爹成功留了下来。
2
我爹身上这种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千变万化的特质,对皇室的人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从小被各种规矩约束着长大的人,内心最渴望自由。
我爹正好完美踩在这个点上。
他这个人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他在主母的生辰宴上引火烧了她的头发,把狗尿掺到他老爹的酒里,还把两个哥哥迷晕了。
等大家找到他俩,他俩正光着身子以羞耻的姿势抱在一起打呼噜。
说书先生光靠说他家的糗事就养活了十几口人。
我爹被驱逐出府的第二天,整个林府忙得人仰马翻。
他老爹的官印不见了。
对,他偷的。
顾煜泽的生母身份低下,他打小不受皇帝待见,自卑、多疑,性子别扭。
但我爹见他的第一面就说:「我觉得你非常符合我的审美。我没有朋友,你要不要当我的第一个朋友?」
顾煜泽:「哈?」
我爹觉得他在犹豫,于是退步道:「不当朋友,当爱人也行。主要是我太喜欢你的脸了。」
顾煜泽的长相随了他生母,被皇帝所不喜,说他脂粉气太重,不像男子汉。
顾煜泽觉得我爹在耍他,沉着脸就走。
走两步就走不动了。我爹抱着他的腿,再次退步道:「关系你来定。光明正大的不行,转地下也可以。」
他赶不走,骂不跑,给他两个馒头他就着咸菜吃得津津有味。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别扭的人需要一个赶不走的爱人。
「皇子带我飞,林仲永相随!」
顾煜泽第一次感受到被坚定选择的喜悦。他吞吞吐吐,别别扭扭地说:「我是主子,你是……」
我爹抢答:「我是狗。汪汪汪!」
顾煜泽笑了。
我爹鼓掌:「哇,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顾煜泽双颊微微泛红,扭过脸去不看他。
顾煜泽成年后就离开皇宫,搬进了平王府。
平王是前朝逆王,逼宫不成,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这宅子怎么看都不吉利。
皇帝却把它赐给了顾煜泽。
顾煜泽见怪不怪,但心里还是很难过。
我爹却眼睛一亮:「皇上英明!」
顾煜泽:「哈?」
我爹道:「皇上这是暗示您效仿平王,突破桎梏,逆天改命!」
顾煜泽道:「你可闭嘴吧!」
3
顾煜泽总是睡不好,常被梦魇烦扰。
梦里他生母满嘴鲜血,舌头和牙齿都没了。她用口型告诉他:「活下去!」
顾煜泽惊醒。
我爹揉揉眼坐起来:「要尿尿吗?我给你找尿壶。」
顾煜泽问:「你怎么睡在这儿?」
我爹睡在床和墙之间的空隙里。侧躺着勉强能睡下。
我爹说:「有安全感。」
顾煜泽默了片刻,说:「交换。」
于是我爹高床软枕,皇子缩在床边。
有一回,府里进了刺客。摸到床边,举剑就刺。
我爹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横着睡。
刺客一剑刺中了他的胳膊。
他嗷了一声跳起来。
他看着刺客,刺客看着他。
我爹说:「你找谁?」
刺客说:「俺来杀四皇子滴。」
我爹张口就来:「好巧,我也要杀四皇子。」
刺客说:「你也是杀手?那你咋躺这捏?」
我爹说:「今天杀了八十个人。太累了,躺一躺。」
刺客睁大眼睛:「俺们一个月能接三单就很不错了。你好厉害!」
我爹举起血淋淋的胳膊:「兄弟,先给我包扎一下吧。我晕血。」
「哦。」
刺客抓抓头,似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他把剑放下,撕扯下一块床帘,要给我爹包扎伤口。
噗呲一声。
剑尖从他胸膛穿过。
刺客轰然倒地。
顾煜泽又补了一剑,回头看我爹。
我爹没说谎。
他晕了。
顾煜泽抽出刺客手里的布块,给我爹包扎。
胳膊受伤了不能鼓掌了,但我爹的嘴更甜了。
「殿下写字真好看!」
「殿下的毛发真浓密!」
「殿下今天没挑食,把饭都吃光了,好棒!」
「殿下尿得真远!」
顾煜泽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渐渐地勾起嘴角,最后坦然接受。
他甚至会附和:「是真的,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偶尔应召去皇宫参加个宴会什么的,他也不扭捏了,大大方方地给帝后送上祝词。
也偶尔能和皇兄皇弟勾肩搭背狩猎游玩了。
皇帝惊讶于他的改变。
问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顾煜泽答:「从前总希望父皇爱我,能多看我一眼。现在想开了,是我错了。」
皇帝沉默了。
顾煜泽接着说:「我应该主动地去爱父皇,去让父皇开心。」
「父皇不爱我也没关系,像这样偶尔与我说两句话,我就很满足了。」
皇帝感动了。
都没发现他的自称用错了。
回头就给顾煜泽封了王,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
我爹摸着黄金,两眼放光。
然后他问:「我能拿一块吗?」
顾煜泽说:「都给你。」
我爹笑嘻嘻地说:「这么多彩礼啊,我可回不起嫁妆。」
顾煜泽踢他一脚:「滚。」
4
我爹拿着金块,敲响林府的大门。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没人敢拦他。
他说:「我要带小娘走。把小娘的身契给我。」
林老爷看着金块,冷笑:「她吃了林家这么多年的饭,一块金子就想……」
我爹说:「不不不,这块金子不是买小娘的身契的。」
咚。
是金块砸脑袋发出的沉闷声响。
「它是买你的命的。」
林老爷捂着脑袋,惊恐道:「你疯了!」
他大声呼叫:「快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我爹被下人围殴的时候,府尹来了。
他说:「昨夜王府失窃,丢失了一箱黄金。依据现场遗留的线索,林府大有嫌疑。」
他眼尖发现掉在地上的金块。
拿起来查看一番,点头道:「印着宫里的铭文。没跑了。」
林老爷连忙指认我爹:「是他偷的!他打小就喜欢偷鸡摸狗,早前被我赶出去,现在和林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爹躺在地上,满身的血。
他吐出一口血水,艰难道:「是我偷的。但我是在林大人的书房里偷的。」
「被他发现,把我一顿好打。」
林老爷跳脚道:「你血口喷人!」
府尹命令捕快:「搜书房。」
片刻后,捕快喊道:「大人,书房里有暗门。那一箱黄金就藏在暗门后面!」
府尹指着林老爷道:「好啊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御赐之物也敢偷窃!」
林老爷抖如筛糠。
尿漏了一裤腿。
被拖走前,他突然扭头对我爹哭喊:「我把你小娘的身契给你!你现在就可以把她带走!」
「你放过我!我是你爹啊!」
我爹眯起眼睛笑,冲他摆摆手。
接着一头栽倒。
上面说过,他晕血。
我爹被打得很惨,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
他小娘在院子里唱戏。
顾煜泽给她备齐了行头。水袖一甩,能隐约咂摸出年轻时的风姿。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包括我爹。
我爹说:「她经历的那些腌臜事,不记得也好。」
他摘下一朵花,簪在他小娘的鬓边。
小娘还是很害怕男人的靠近。
会下意识地躲。
我爹轻声说:「小时候你保护我。现在我保护你。」
顾煜泽也说:「没事了,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5
一个月后。
顾煜泽睡觉的那道夹缝,塌了。
看着里头露出的一节台阶,我爹和顾煜泽短暂思考了一下,走了出去。
回来时,顾煜泽拿着锹和镐。
我爹抱着锅拿着饭勺。
寻常人会问他为什么抱着锅。
但顾煜泽早就习惯了我爹的跳脱。
他什么都没问,念着我爹伤刚好,就没让他动手,一个人哼哧哼哧地挖。
一炷香过后,一个延伸到地下的通道赫然出现。
6
地道不长,很快走到尽头。
尽头是一汪深潭。
顾煜泽用绳子绑住石头,扔进去。
深不见底。
我爹抄了一把水,冰得他一激灵。
他把手放到顾煜泽腋窝里取暖。
顾煜泽无语:「你自己没有腋窝吗?」
我爹说:「我怕痒。」
「我也怕痒。」
「真的吗,我不信。」
顾煜泽一脚飞踢,结束对话。
回到地上,顾煜泽又哼哧哼哧把土填回去。
我爹就把锅里的饭挖出来喂他。
香油,芝麻,剩菜和饭充分搅拌,这小味道,「挠」一下的就上来了。
顾煜泽吃得嘎嘎香:「要,要,我还要!」
我爹有求必应:「给,给,都给你!」
一锅饭见了底,他还意犹未尽,把脑袋埋进锅里舔饭粒。
吃完了,也尴尬了。
他脑袋出不来了。
顾煜泽坐在床上。我爹一只脚蹬床借力,两只手握住锅边,使劲往外拔。
顾煜泽喊:「疼!」
我爹喊:「忍着!」
顾煜泽喊:「忍不了!」
我爹喊:「乖,快结束了!」
动静太大,王妈和李老头被吵醒了,来听墙角。
王妈说:「林管家劲挺大!」
李老头说:「好消息,王爷不用出力。坏消息,王爷在下面。」
王妈说:「要不要禀报皇上?」
李老头说:「说不说都行。只要不是造反,我估计皇上都不会太在意。」
王妈点头:「那就不说。给王爷留点面子。」
一阵地动天摇。
没拔出来。
顾煜泽着急了:「明天要给安南的使臣举行送别宴,这副模样可怎么见人?」
我爹问:「请假行不行吗?」
「这个时辰,来不及了。」
他急得在屋里一通乱走。
看不见路,到处碰壁。
我爹按住他的肩,唤他:「顾煜泽。」
他顿住了。
我爹温声道:「这锅很贵的,别碰坏了。」
我爹说,还有点时间,他去给顾煜泽请假。
总管太监来回我爹:「近来疙瘩瘟盛行,皇上操劳过度,龙体欠安。太子近前服侍,也抽不开身。」
「送别使臣是少不得的礼数。何况是安南这样的重要盟国。」
「若不是情况特殊,也轮不到安王来主持宴席。安王此刻来躲懒拿乔,就不怕惹怒皇上引来灾祸吗?」
我爹皱眉,道:「你吃屎了?」
老太监一愣:「你说什么?」
我爹笃定道:「应该是吃了。不然嘴不该这么臭。」
老太监气得都结巴了:「你,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我爹扫了眼他的下半身,说:「反正比你那玩意儿长。」
老太监脸涨得通红,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撅过去了。
小太监连忙伸手捞他。
老太监满身肥肉,没捞住,咚地一声倒地上了。
小太监慌了神,请我爹照看着,他去喊人。
我爹想看热闹,就没走。
小太监喊来几个小太监抬人。都是细胳膊细腿的,走一段路就撑不住,老太监又摔地上了。
反反复复。
我爹回到王府,掩去难听的话,把情况跟顾煜泽说了。
顾煜泽沉默了一下,说:「既然如此,给我更衣。」
7
顾煜泽被弹劾了。
「着装荒诞,言行无理,有损大盛体面。」
「若引宗室效仿,长此以往,皇室威仪何在?」
皇帝当着众臣的面,把折子扔到顾煜泽脸上:「解释。」
顾煜泽还没说话,有侍卫来报:「安南国主来信!」
国主在信里说,十分满意安王主持的宴席,明年他将亲自到访。
点名让安王作陪,还说吃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一定要有让使臣念念不忘的美味拌饭。
宴席上,使臣也吃迷糊了,也把脑袋卡锅里了。
我爹建议他俩互拔。
互拔前还有各自放狠话的环节。
使臣说:「大盛皇帝敷衍我,临了也不露个面,派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安王来接待我。气死我啦!回去就让国主和大盛绝交!」
顾煜泽说:「我到现在还没吃上早饭!」
两人都憋着气呢。
都使出吃奶的劲。
「疼疼疼!」
「忍忍忍!」
宴席上的大盛人和安南人自动分成两派,大喊加油。
有人站上桌子,有人撸起袖子。
气氛一度很紧张,直到我爹把骰子掏出来。
半柱香后。
啵!啵!
使臣和顾煜泽的脑袋同时拔出来了。
重见光明的两个人,下意识看向对方。
使臣惊呆了。
顾煜泽的脸,像是精心雕琢的神像,干净剔透,带着说不出的矜贵气。
因为卡得时间久,脸颊晕着红云,眼睫微微湿润。
少了几分清冷,添了让人心软的鲜活。
他拿顾煜泽的手狂甩自己大嘴巴子。
「是我狭隘了!大盛太有心了!」
他俩这一波三折的,根本没人在意。大家都跑一边赌大小去了。
入夜宴席方散,所有人尽兴而返。
我爹小赚一笔,回去路上给他小娘买了根梅花簪。
小娘不害怕他靠近了。
还冲他嚷:「我不要!」
我爹问:「为什么呀?」
小娘扬起脑袋和胳膊。一排溜的金镯子,拇指粗的金项圈,发髻上满当当的金头面,镶着五光十色的宝石。
「太重啦!」
我爹一件件帮她取下来,耐心教她:「不用都戴着。每天换着花样戴,喜欢哪个就戴哪个。」
「再不用羡慕别人啦。」
使臣回到安南后,用「伟大」一词来形容这张脸对他的冲击。
他说:「大盛的大,是伟大的大。大盛的盛,是丰盛的盛。」
国主说:「我识字儿。」
他摇头:「国主,臣是想说,请您一定要继续和大盛做好朋友。」
这样他就能再去看安王啦。嘻嘻。
随信一同来的,是整整二十车的财宝和礼物。
皇帝的脸色由阴转晴。
他甚至离开宝座,走到顾煜泽面前,拍拍他的肩:「干得不错。」
顾煜泽垂下眼睛:「谢父皇夸奖。」
皇帝一脸慈爱:「想要什么赏赐?」
顾煜泽摇头:「为大盛效力,是儿臣的本分。」
「好孩子。」
皇帝欣慰地点头。
转身前,他狠狠瞪了弹劾的大臣一眼。
大臣连忙把奏折捡起来,撕巴撕巴揉成团吃了。
8
顾煜泽变得忙碌起来。
他一下子就成了皇帝最得力能干的儿子。
各种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王府。
财宝、小厮、侍妾。
在中秋佳节,阖宫宴饮之际,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奖顾煜泽。
「阿泽,颇有朕年轻时的风范。」
连曾经最得圣心的睿王也不曾有过这般的荣宠和肯定。
顾煜泽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王妈问我爹:「王爷心情不好?」
我爹说:「嗯,侍妾太多,不知道先睡哪个。」
王妈又问:「那些小厮呢?王爷不睡吗?」
我爹说:「睡过了。」
王妈很震惊。震惊过后说:「难怪王爷脸色越来越差了。我赶紧炖些补品给他送去。」
一个月后。
如顾煜泽预想那般,关于他生母的黑料汹涌而至。
他的生母是在掖庭出生的罪臣之后。
流言说,他的生母人尽可夫。
他的生母诱惑了不谙世事的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
不顾他的反对,生下顾煜泽,想以此攀附皇室,洗白身份。
顾煜泽继承了生母的肮脏血统。
他不配得到皇帝的青睐。
流言甚嚣尘上。
皇帝对顾煜泽的态度急转直下。
数次责骂他,说他让皇室蒙羞。
他被罚跪在皇宫的正门前。经过的人甚多,神情各异。
顾煜泽并不觉得如何煎熬。
只是有点丢脸。
还有点想我爹了。
挺莫名其妙的。
直到眼前覆了一道阴影。
顾煜泽抬头。
居然是我爹。
穿着太监衣服,捧着饭碗,蹲到他面前,问:「饿了吧?」
顾煜泽觉得在做梦:「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我爹挖了一勺饭递到顾煜泽嘴边:「快吃吧。」
顾煜泽嚼着饭,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
我爹给他擦眼泪,指腹温暖:「不催你,慢慢吃哈。」
我爹不能待太久。
临走时他说:「主子,放宽心,有我呢。」
9
回到王府,我爹包了些银子又出门了。
碰见王妈,还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王妈对李老头说:「林管家笑得有点瘆人呢。」
李老头说:「管家一笑,生死难料。」
我爹提供素材,说书先生润色加工。
他俩老搭档了。
几乎所有的说书人都来了。
我爹给的银子足够他们拖家带口去安南养老了。
时间一到,京中的茶馆、酒楼、庙会、街头巷尾,同时开讲。
相同内容的话本和戏曲紧随其后。
以这些点为中心,其他皇子的家族丑事秘闻迅速扩散开来。
香艳、血腥、依附、背叛,精彩绝伦。
皇室的遮羞布被撕开。
成了平民茶余饭后,口耳相传的笑料。
皇帝大发雷霆,世家贵族瑟瑟发抖,赌咒发誓:「都是流言!都是假的!」
他们试图自证。
试图抓捕散播流言的始作俑者。
然而,说书人早跑了。
我爹笑得愈发变态:「敢让我家主子吃眼泪泡饭,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几天后,关于皇帝有倭国血统的传言悄然冒出头。
倭国,常年侵犯大盛沿海地带,进行各种骚扰活动。
也是倭国人,带着患有疙瘩瘟的病人悄悄潜入大盛各地。
大盛人说起倭国人,皆深恶痛绝。
皇帝有倭国血统,像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炸得民声鼎沸,皇室动荡,皇帝自身难保。
皇帝还没来得及下令彻查溯源,就病倒了。
事态发展到这里,已经没什么人记得顾煜泽的事了。
偶尔有人提起,也会共情他的生母:「她不过想给孩子选个好爹,谋个好前程。」
「她何错之有?」
皇帝那边乱成一锅粥,顾煜泽也回来了。
他脱了衣裳,把身体浸入浴桶,长长舒了口气。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侍妾走进来。
顾煜泽说:「出去。」
侍妾咬着唇,羞答答地说:「求王爷疼我。」
手上动作却飞快,一下子就把衣裳脱光了。
顾煜泽偏过脸,冷声喝道:「滚。」
「噗哈哈哈哈。」
对面的浴桶冒出一颗脑袋。我爹抹了一把脸,对侍妾笑道:「快过来,我疼你。」
侍妾又羞又恼,捡起衣服跑了。
顾煜泽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爹说:「在这里当然是泡澡呀。」
他趴在桶边,打量着顾煜泽,感慨道:「真想把大伙都喊进来看看。」
「看什么?」
「看你的胸肌比侍妾都大。」
顾煜泽又想踹他了。
浴室热气蒸腾。
过了一会,顾煜泽静静开口:「谢谢。」
我爹摇头:「我玩得也挺开心。」
顾煜泽垂下眼睛:「他们抓了一个书贩子,正在严刑拷打。」
「没事。贱命一条,死就死了。」我爹补了一句,「不会连累你的。」
顾煜泽默了几秒,再开口,语气坚定:「这回,换我保护你。」
我爹勾起嘴角,啪啪鼓掌。
「王爷绝世真男人!」
「被王爷保护的感觉真好!」
「王爷我想摸腹肌可以吗!」
顾煜泽无奈却又抿着嘴笑了。
听墙根的人多了很多。
王妈说:「他在闹,他在笑!」
李老头说:「好消息,主子回来了。坏消息,主子又要挨小飞棍了。」
王妈问:「书贩子和林管家有啥关系?」
李老头说:「那我哪知道。」
「要不要禀告皇上?」
「别了吧。皇上还病着呢。再说林管家对咱们挺好。」
「那就不说。我也不想林管家有事。」
10
有消息称,一切流言的起源,都出自安王的报复。
各方势力破天荒地抱团。
刺杀、弹劾,人类能想象出的各种罪名,全部加诸顾煜泽身上。
没有下死手,但顾煜泽也吃了不少皮肉苦。
今天是农户状告他溜进自家的羊圈,不晓得他对羊做了什么,导致怀孕的山羊受惊,集体流产。
顾煜泽熟练地走流程。赔钱,挨板子。
这次挨了三十大板,养好得躺两个月。
他趴在床上,我爹给他抹药油。
他问:「后不后悔?把事都揽自己身上。」
顾煜泽道:「后悔。他们给我安的罪名太恶心了。」
我爹说:「我也去恶心恶心他们?」
顾煜泽摇头:「他们没精力对付我了。」
「父皇病得昏昏沉沉,听说连睁眼都费力了,大有油尽灯枯之相。」
「京郊驻扎了大批人马。大盛没几天太平日子了。」
我爹若有所思。
过了会他说:「我有点能理解皇帝了。」
「这天下,只能有一条龙。多了,就该下血雨了。」
顾煜泽说:「牺牲几个儿子,能换来朝廷安稳,盛世太平。换你,你也会这么选。」
我爹问:「你不怨吗?」
顾煜泽道:「享受了寻常人家触不可及的财富和权力,就得有随时引颈受戮的觉悟。」
他微笑起来:「棋子也好,垫脚石也罢,至少我还活着。」
我爹说:「你真善良。换作是我,早就把棋盘掀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顾煜泽说:「你不会。你最好了。」
他眼光灼灼地看着我爹。
我爹难得地老脸一红。
他问:「谁当皇帝的牌面最大?」
顾煜泽说,太子。
我爹问太子这人好不好相处。
顾煜泽道:「他不跟我们一块玩。听说情绪不太稳定。」
我爹说:「有点意思。」
「你好好养伤,我去皇宫转转。」
顾煜泽没有问原由,把令牌拿给他:「你顺道跟王妈说一声,别炖补品给我了。我喝了老流鼻血。」
我爹着急地来捂他的嘴。
迟了。
门外响起一道呜呜的哭声。
顾煜泽疑惑:「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爹无奈:「她一直在。」
他背起小包袱:「你自己哄吧。我走啦。」
11
我爹发现,顾煜廷这个人挺装。
看起来拽得不行,总是歪着嘴冷笑。
但其实是个爱哭鬼。
跟太子妃吵架,他能哭一整晚。
别人来哄都不行,就只能太子妃来,甩他两个嘴巴子,再亲个嘴巴子,他才能好。
我爹捂着脸想,爱情真可怕,它会让人变态。
除了爱情的苦,顾煜廷没受过什么折磨。
他是嫡长子,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地位牢固,父母都很爱他。
他自己也争气,文武双全,让以严格出名的太傅对他赞不绝口。
皇帝重病,京中局势日益紧张。
他代行皇权,处理堆积如小山的奏折。
他召来亲信,商议应对各方异动。
他去看望皇帝。他给皇后带去聚顺和新制的果子。
再忙也会挤出时间陪太子妃吃顿饭,说说话。
他云淡风轻地把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
他好像天生就是吃皇帝这碗饭的。
12
皇帝醒了。
四方势力躁动难捺之际,昏睡了一个月的皇帝,出乎所有人意料,醒了。
虽然醒了,却憔悴了很多。
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皇宫上下都急坏了,变着花样做好了吃的送来。
皇帝尝个咸淡,就不吃了。
皇帝第一次见我爹,是我爹替太子送吃的过来。
我爹跪下行礼。
皇帝让他抬头。
这个年轻人瘦瘦的,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给平淡的面
来源:艾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