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家中,儿子张军不解:“爸,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联系那些知青朋友干什么?”张德宏沉默望向窗外。
家中,儿子张军不解:“爸,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联系那些知青朋友干什么?”张德宏沉默望向窗外。
几天后,他攥着写有“青河县”的纸条,瞒着家人踏上火车。
七百多公里硬座,七旬老知青千里寻初恋,只想在时光尽头见一面。
当他终于找到那座小院,院中撞见四世同堂景,瞬间老泪纵横,倚着院墙喃喃:“我无颜见你…”
2023年秋末的下午,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张德宏坐在体检科的长椅上,手里拿着刚出来的检查报告,脸色有些苍白。
"张爷爷,您的血压有点高,心脏也有些问题,要注意休息啊。"
年轻的女医生温和地说道,"平时不要太劳累,按时吃药,定期复查。"
张德宏仔细看着报告单上的数据,那些红色的箭头指向异常值,仿佛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
七十二年的人生,身体已经开始发出警告信号了。
"医生,我这情况...还能活多久?"张德宏突然问道。
女医生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说:"张爷爷,您别这么想。只要好好保养,注意饮食,按时吃药,还是可以的。"
"我是说,如果我想去很远的地方,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您要出远门?建议您最好有家人陪同,而且不要太劳累。"
张德宏点了点头,收起报告单:"知道了,谢谢医生。"
走出诊室,他在走廊里站了很久。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可有多少人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起自己未了的心愿呢?
走出医院大门,夕阳正好。
张德宏拄着拐杖,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往家走。
经过老城区时,他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片拆迁现场,推土机正在轰隆隆地工作。
那些老房子一栋接着一栋倒下,扬起满天的尘土。
张德宏看着这景象,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凉。
"这些老房子都要拆完了。"旁边一个路人感叹道。
"是啊,时代变了。"张德宏轻声回应。
他想起了什么,步子突然停住了。
在这片即将消失的老建筑中,他仿佛看到了五十多年前的影子。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响应号召下乡插队,在苏北的一个小村庄里遇到了她——方慧芳。
"老爷子,您没事吧?"一个建筑工人关切地问道。
张德宏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没事,没事,谢谢。"
"您小心点,这里不安全,灰尘大。"工人好心提醒道。
"知道了。"张德宏慢慢离开,但心中的那团火已经被点燃了。
那座即将被拆除的红砖房子,和当年知青宿舍如此相似。
他记得那个春天,自己背着行囊走进那间简陋的房间时的心情。
墙壁斑驳,床铺破旧,可那时候的他充满希望,相信自己能在这里开创一番事业。
"德宏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城啊?"
"放心,我们一定会一起回去的。"
那时候的承诺,如今想起来是那么的讽刺。
张德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路边的法桐叶子正黄,一阵风吹过,叶子纷纷飘落,就像当年飘散的青春和诺言。
回到家中,儿子张军正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节目。
"爸,体检怎么样?"张军头也不抬地问道。
"还行,老毛病。"张德宏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看儿子专注的神情,"军子,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张军拿起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些知青朋友吗?"
张军这才转过头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记得一些,怎么了?您以前说过有个叫老李的,还有什么老王、老陈的。爸,您怎么突然想起他们了?"
"我想联系联系他们,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张德宏的声音有些颤抖。
"爸,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联系那些人干什么?"张军有些不解,"而且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人家现在都有自己的生活。"
02"军子,你不懂。"张德宏看着儿子,"有些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什么感情?不就是一起插过队的老同学吗?"
张德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
他知道儿子不会理解,有些事情,不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那种在艰苦岁月里结下的情谊,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不是现在这个年代的人能体会的。
"爸,您要是真想联系他们,我可以帮您上网查查。"张军见父亲沉默,语气温和了一些。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张德宏站起身,"我去书房看看。"
"爸,您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太饿。"
那天晚上,张德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血压高,心脏有问题。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声都像在催促着什么。
他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夜晚,在知青宿舍里和方慧芳一起看星星的情景。
那时候天空是那么清澈,星星是那么明亮,而她的笑容比星星还要璀璨。
"德宏哥,你看那颗星星,是不是特别亮?"
"是啊,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德宏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怎么会?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再苦的日子都是甜的。"
那时候的自己,是真心的吗?还是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张德宏在黑暗中问自己,可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天一早,张德宏就开始翻找通讯录。
他记得几年前参加过一次知青聚会,拿到了一些老同学的联系方式。
那个小本子被他压在抽屉的最底层,上面记着一些熟悉的名字。
"李建国、王志强、陈明华..."他一个个念着这些名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终于找到了李建国的电话号码。
张德宏看着那一串数字,手有些发抖。
五年了,自从上次聚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
"喂,哪位?"
"老李,是我,张德宏。"
"德宏!"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身体还好吧?"
"还行,老李,你呢?"
"我啊,老毛病一大堆,不过还能走能跳的。德宏,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德宏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德宏,你在吗?"
"在,老李,我想问你个事,你还记得当年一起下乡的方慧芳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记得,杭州姑娘,人很好。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突然想起她?"
"我...我想见见她。"张德宏的声音很轻。
"德宏,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李建国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她了。老李,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这个...我听说她后来留在农村了,嫁给了当地一个老师。具体在哪里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德宏,你等等我的消息。"
"麻烦你了,老李。"
"说什么麻烦,我们是老朋友了。德宏,你真的没事吗?听你声音好像不太对。"
"我很好,老李,你别担心。"
挂了电话,张德宏心情有些激动。五十多年了,他终于要知道她的消息了。
几天后,老李回了电话。
"德宏,打听到了。慧芳现在在苏北一个叫青河县的地方,具体地址我发给你。"
"她...她还好吗?"张德宏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说挺好的,儿孙满堂,日子过得不错。"
03"那就好,那就好。"张德宏重复着,眼中闪烁着泪光。
收到地址那天,张德宏坐在书房里看了很久。
青河县,距离这里七百多公里。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趟路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远行了。
"爸,您在看什么?"儿媳妇端着茶走进来。
"没什么,一些老朋友的地址。"张德宏赶紧把纸条收起来。
"您要出远门?"
"没有,就是看看。"
儿媳妇走后,张德宏重新拿出地址,在心里默默地记了几遍。
他知道家人不会同意他独自远行,所以这件事只能瞒着他们。
那个周末,张德宏借口去老同学家玩,带了一些简单的行李悄悄出了门。
在火车站,他买了一张去青河县的车票。
"老先生,您一个人出远门?"售票员关切地问道,"路程很远呢,要十几个小时。"
"嗯,去看个老朋友。"张德宏的手有些颤抖。
"您身体还好吧?要不要买个卧铺?"
"不用了,硬座就行。"张德宏舍不得花那个钱,而且他觉得自己可能也睡不着。
"路上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不舒服就找列车员。"
张德宏点了点头,拿着车票慢慢走向候车室。
候车室里人很多,大多是外出打工的年轻人。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要去见她了。
可是见面后该说什么呢?该怎么解释当年的离开?该怎么面对她可能的责怪?
"老爷子,您去哪里?"旁边一个中年男人主动搭话。
"青河县。"
"哎呀,那可远呢。我是去徐州的,顺路。您去那里干什么?"
"看个老朋友。"张德宏不想多说。
"老朋友啊,那挺好的。人老了,能有几个老朋友不容易。"
张德宏点了点头,心想,是啊,可是有些朋友,是自己失去的。
火车上,张德宏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不禁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那时候的火车更慢,车厢里更挤,可是心情却比现在轻松得多。
车厢里的乘客不停地在变换,有的人上车,有的人下车。
张德宏看着这些匆忙的身影,想起了当年和方慧芳一起坐火车去农村的情景。
"德宏哥,你说那里会是什么样子?"当年的方慧芳趴在窗边,眼中满是好奇。
"应该很美吧,有山有水有田野。"当年的他也很兴奋。
"德宏哥,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有我在呢。"
当年的承诺,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沉重。
张德宏闭上眼睛,感受着火车有节奏的晃动。
经过了一夜的颠簸,火车终于到了青河县。
张德宏拿着简单的行李下了车,感觉腿有些发软。
"师傅,青河县怎么走?"他问车站的工作人员。
"您是来探亲的吧?坐12路公交车,到县城中心下车。老先生,您身体还好吧?"
"还行,谢谢。"
公交车上人不多,大多是当地人。张德宏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里的变化很大,以前的农田变成了工厂,以前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
可是那种乡村的味道还在,空气中还是有那种熟悉的气息。
青河县是个不大的县城,街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正值深秋,叶子黄了一地。
张德宏拄着拐杖,按照地址一步步寻找。
"师傅,请问解放路32号怎么走?"他问路边的一个老人。
"往前走三个路口,左拐就到了。老兄,您是外地来的吧?"
"是的,上海来的。"
"哎呀,那可够远的。您是来看亲戚的?"
04"嗯,看个老朋友。"
"那挺好的,老朋友见面不容易啊。"
张德宏谢过老人,继续往前走。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都出汗了。快五十年了,他就要见到她了。
走到解放路的时候,张德宏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他从包里拿出水喝了一口,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1971年春天,二十岁的张德宏告别父母,坐着同样的绿皮火车来到苏北农村。
那时的他充满理想,相信自己能在广阔的农村天地里大有作为。
下了火车,一辆破旧的拖拉机载着他们这批知青颠簸着开向村庄。
车上坐着十几个年轻人,大家都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同志们,前面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带队的干部指着远处的村庄说道。
张德宏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布衫,扎着两条辫子,正专注地看着窗外的田野。
"你是杭州来的吧?"张德宏主动搭话。
女孩转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是的,你是上海的?"
"对,我叫张德宏。"
"我叫方慧芳。"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
村子里的生活比想象中艰苦得多。
破旧的土坯房,漏雨的茅草顶,还有那永远干不完的农活。
很多知青都受不了这种生活,想方设法要回城。
第一个冬天是最难熬的。房间里没有暖气,只有一个小火炉,烧的是柴火。
晚上睡觉时,被子薄得根本挡不住寒气。
张德宏常常被冻醒,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孤独和绝望。
"德宏哥,你睡了吗?"隔壁房间传来方慧芳轻柔的声音。
"没有,太冷了。"
"我给你织了一双手套,明天给你。"
"慧芳,你对我这么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德宏哥,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还需要报答吗?"
张德宏听着她温暖的声音,心中的寒意仿佛消散了一些。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有这样一个人关心着他,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春天来的时候,村子里要种玉米。
张德宏从小在城里长大,对农活一窍不通。
第一天下地,他就把自己累得腰酸背痛。
"德宏哥,你这样弯腰不对,会很累的。"方慧芳走过来,示范给他看,"你看,应该这样..."
她的手很巧,动作很轻盈,仿佛和土地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张德宏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慧芳,你怎么什么都会?"
"我在家的时候,奶奶教过我一些。"方慧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德宏哥,你别担心,慢慢就会了。"
"慧芳,你家里人知道你在这里过得这么苦吗?"
方慧芳的动作停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妈妈来信了,让我想办法回去。她说女孩子家家的,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受苦。"
"那你想回去吗?"
方慧芳看着远山,沉默了很久:"德宏哥,你会走吗?"
张德宏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温柔:"我不会走的,我要在这里干出点名堂来。这里需要我们这样的年轻人,需要我们的知识和理想。"
"那我也不走。"方慧芳抬起头,眼中充满坚定,"德宏哥,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的。"
"真的?"
"真的,我要和你一起建设这里,一起改变这个地方。"
张德宏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虽然因为劳作而有些粗糙,但是很温暖,很真实。
那个夏天,他们在田野里一起劳作,在月光下一起聊天。
05方慧芳会给他缝补破了的衣服,会在他生病时熬粥给他喝,会在他沮丧时安慰他。
而他也会在她累了的时候替她干活,会在下雨天送她回宿舍,会在她想家的时候陪她说话。
"德宏哥,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方慧芳靠在他的肩膀上问道。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老去。"张德宏轻抚着她的头发。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
方慧芳笑了,笑得很甜很满足。
火车的汽笛声把张德宏拉回现实。他看了看表,还有两个小时就到青河县了。
"师傅,青河县怎么走?"下了火车,张德宏问车站的工作人员。
"您是来探亲的吧?坐12路公交车,到县城中心下车。"
"谢谢。"
青河县是个不大的县城,街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正值深秋,叶子黄了一地。
张德宏拄着拐杖,按照地址一步步寻找。
"师傅,请问解放路32号怎么走?"他问路边的一个老人。
"往前走三个路口,左拐就到了。"老人热心地指路。
"谢谢您。"
张德宏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快五十年了,他就要见到她了。
解放路32号是一个传统的院落,门前种满了各种花草。
菊花正开得正艳,桂花香飘满院。
院门是那种老式的木门,漆已经有些斑驳,但是保养得很好。
张德宏站在门外,透过半开的院门往里看。
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整洁。有一架葡萄藤搭建的凉棚,下面放着几把藤椅。
墙角种着一些花草,还有几盆兰花。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主人的用心和生活的气息。
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上,身边围着几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她膝盖上撒娇,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旁边摆弄着什么玩具。
"奶奶,您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小女孩拉着老太太的衣袖。
"好好好,奶奶再讲一个。"老太太慈祥地笑着,"从前有一只小兔子..."
张德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那个声音,那个笑容,虽然苍老了许多,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方慧芳。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可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温和,那个笑容还是那么温暖。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看起来很朴素,但是很干净。
"奶奶,小兔子后来怎么样了?"男孩好奇地问。
"小兔子啊,后来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它都勇敢地克服了。"
方慧芳温和地说道,"因为它知道,只要心中有希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张德宏听着这些话,眼中涌起泪水。
她还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柔。
五十多年过去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份温柔依然如故。
"妈,您该吃药了。"一个中年女人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药盒和水杯。
"知道了,小芳。"方慧芳接过药和水,"这些孩子太调皮了,我陪他们玩一会儿就忘了时间。"
"您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女儿关切地说道。
"奶奶不累,奶奶喜欢和你们在一起。"方慧芳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奶奶,我来帮您。"孙子贴心地扶着她,"您慢点。"
看着这四世同堂的温馨景象,张德宏既欣慰又痛苦。
她过得很好,有疼爱她的儿女,有绕膝的孙辈,这就够了。
可是,这个温馨的画面本来应该有他的参与,本来他也应该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06他想起了当年在农村时,方慧芳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德宏哥,等我们老了,我们也要像村里的老夫妻那样,坐在院子里看孙子孙女玩耍。"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讲故事,你给我缝衣服。"当年的他也是这样憧憬着未来。
可是现在,她在给别人的孙子孙女讲故事,而他只能站在门外看着。
张德宏想要走进去,想要叫一声她的名字,想要告诉她自己来了。
可是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年的背叛。
张德宏想要走进去,但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他想起了1973年的那个冬天,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冬天。
1973年12月,苏北的冬天格外寒冷。方慧芳病倒了,高烧不退。
"德宏哥,我好难受。"方慧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慧芳,你坚持一下,我想办法带你回城看病。"张德宏紧握着她的手。
那时候想要回城需要开证明,而生病回城的名额只有一个。
张德宏托关系,好不容易弄到了这张珍贵的"病假条"。
就在这时,邮递员送来了一封从上海寄来的信。
"德宏,家里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干部子弟,条件很好。如果你愿意,马上回来见面。机会难得,不要错过。——发小王军"
张德宏看着这封信,手在颤抖。
回城的机会,好的前程,这些都在向他招手。
"德宏哥,信里写什么?"方慧芳虚弱地问道。
"没什么,家里的一些事。"张德宏把信收起来。
那个夜晚,张德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边是病重的恋人,一边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想起了父母的期望,想起了城里舒适的生活,想起了那个前程似锦的未来。
天亮的时候,张德宏做出了决定。
他把唯一的病假条留给了自己,对方慧芳说:"慧芳,你再坚持几天,等我回城安排好,马上来接你。"
"真的吗?"方慧芳虽然病重,但眼中还是充满了信任。
"真的,我保证。"张德宏避开她的目光。
就这样,张德宏独自回了城,留下病重的方慧芳在农村。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等安排好一切就去接她。
可是一回到城里,面对介绍的对象,面对父母的催促,面对周围人的羡慕,张德宏渐渐迷失了。
他找各种借口推迟回农村的时间,最终竟然再也没有回去。
他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了稳定的工作,过上了体面的城市生活。
而方慧芳呢?她一个人在农村熬过了病痛,熬过了等待,最终嫁给了当地的一个教师。
这个背叛,成了张德宏心中五十年无法释怀的罪孽。
想到这里,张德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靠着院门外的墙,老泪纵横。
"我无颜见你,无颜见你啊..."他喃喃自语着。
院子里,方慧芳正在给孙女梳头发。
"奶奶,您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小孙女好奇地问。
"奶奶年轻的时候啊,也很爱美的。"方慧芳温和地说道。
"那您有没有喜欢过谁?"
方慧芳的手停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有过一个人,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后来呢?"
"后来啊,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方慧芳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奶奶伤心吗?"
"伤心过,不过都过去了。奶奶后来遇到了你爷爷,也很幸福。"
张德宏在墙外听着这些话,心如刀绞。
她原谅了他,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07夕阳西下,院子里的人们开始准备晚饭。
方慧芳起身往屋里走,经过院门时,她停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张德宏赶紧躲到墙后。
"妈,怎么了?"儿子关切地问。
"没什么,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方慧芳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子。
夜色渐浓,院子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张德宏还站在门外,舍不得离开,可又不敢进去。
"爷爷,您在这里站很久了。"一个路过的小男孩好奇地问。
"我...我在等人。"张德宏勉强笑了笑。
"那个人不在家吗?"
"在家,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跑开了。
院子里传来方慧芳的声音:"孩子们,该吃饭了。"
"来了,奶奶。"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张德宏透过院门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当年方慧芳生病时的样子,想起了她眼中的期盼和信任,想起了自己许下的誓言。
"德宏哥,你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我记得,我都记得。"
可是他食言了,他抛下了她,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所谓的好生活,他背叛了那个最信任他的人。
夜深了,院子里的灯陆续熄灭了。张德宏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拿出手机,想要拨那个号码,想要听听她的声音。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了。
"喂?"是方慧芳的声音。
张德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喂?有人吗?"
"对不起...打错了。"张德宏挂了电话。
他转身离开,步履蹒跚。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院子。
灯光还在客厅里亮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方慧芳的身影。
"慧芳,原谅我...原谅我这个懦夫。"张德宏在心里默默说道。
第二天一早,张德宏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老先生,您的朋友见到了吗?"列车员关切地问。
"见到了...也没见到。"张德宏苦笑着回答。
回到家中,儿子发现了他的异常。
"爸,您这两天去哪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去看了个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值得您跑那么远?"
张德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远方。
那天晚上,张德宏在日记里写下了最后一段话:
"慧芳,今天我去看你了。你过得很好,有爱你的家人,有幸福的生活。我很欣慰,也很痛苦。五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我选择了抛下你,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你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而我,是一个不值得你等待的人。
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有了属于你的幸福,而我也该放下这份愧疚,让它随着我一起消失。
再见了,我的慧芳。愿你的余生都被温柔以待。"
一个月后,张德宏在睡梦中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他的枕头下,家人发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在田野里的合影,女孩笑得很甜,男孩的眼中满是温柔。
照片背面写着几个字:"德宏慧芳,1971年夏。"
除了照片,还有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给方慧芳"。
张军拆开了信,信纸已经发黄,字迹有些模糊:
"慧芳,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走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可是始终没有勇气。
1973年的那个冬天,我做了一个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决定。
我为了所谓的前程,抛下了生病的你。我知道这是背叛,是懦弱,是自私。
我去看过你了,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很欣慰。
你有爱你的家人,有幸福的生活,这就够了。
我没有勇气打扰你的平静,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
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在后悔,每天都在想你。
我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无尽的愧疚和思念。
希望你能原谅我,虽然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愿你的余生都被温柔以待。
德宏"
张军看完信,眼中含着泪水。
他终于明白了父亲这些年来的痛苦,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发呆,为什么总是在深夜里叹气。
"爸,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张军对着父亲的遗像说道,"我们可以帮您联系她的。"
可是一切都晚了。
而在远方的青河县,方慧芳正在院子里浇花。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这几天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妈,您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儿子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方慧芳擦了擦眼角,"人老了,就爱胡思乱想。"
"妈,您要是想什么人了,我们可以帮您联系。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去哪里都方便。"
"不用了,有些人,有些事,埋在心里就够了。"方慧芳看着远方,轻声说道,"他如果还活着,应该也是个老头子了吧。希望他过得比我好。"
"妈,您说的是谁啊?"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方慧芳的声音很轻,"一个让我等了很久的人。"
"您还在等他吗?"
方慧芳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不等了,等了这么多年,该放下了。也许,他早就忘记我了。"
"妈,如果他真的忘记您了,那他就不值得您等。"儿子安慰道。
"也许吧。"方慧芳继续浇着花,"不过我不后悔,年轻的时候能有那样一份感情,已经很幸福了。"
秋风吹过院子,落叶纷飞。
那些年少时的山盟海誓,那些青春岁月的美好回忆,都随着风儿飘散,留下的只是两个老人心中永远的牵挂和遗憾。
那天晚上,方慧芳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小村庄。
张德宏站在田野里向她招手,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笑得那么灿烂。
"慧芳,我来接你了。"梦里的他说道。
"德宏哥,你终于来了。"梦里的她跑向他。
可是当她要拥抱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了,只留下空旷的田野和呼啸的风。
方慧芳醒来时,枕头已经湿了。她看着窗外的月亮,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德宏哥,你在哪里?"她在心里默默地问道,"你还好吗?"
远方的月亮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洒下银白色的光芒。
有些人,注定要在心里爱一辈子。
有些情,注定要用一生去偿还。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一个关于爱情、背叛、悔恨与救赎的故事。
时光荏苒,往事如烟。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相遇,也有人在告别。
有些告别是永远的,有些思念是无声的。
张德宏和方慧芳的故事,就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故事中的一个,平凡而又深刻,让人唏嘘,让人感慨。
也许,这就是人生。
充满了遗憾,充满了错过,充满了无法挽回的选择。
可是即使如此,那些曾经真心相爱过的时光,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依然在岁月中闪闪发光,成为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来源:博学天空BfHzz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