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炕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菜——一碟腌萝卜,一碗炒土豆丝,还有一小碗自家酿的米酒,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朴实的温暖。
1973年入伍,我3年后回家探亲,父亲告诉我,民兵营长是我的恩人
北风呼啸,推开院门的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离家的情景。
只是这一次,我穿着橄榄绿的军装,胸前的一枚枚勋章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回来了!"父亲放下手中的旧铁锹,瘦削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在寒风中舒展开来。
时间是1976年的冬天,我入伍整整三年后第一次回家探亲。
贫瘠的黄土高原上,我们这个小村庄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宁静而简朴。
土坯房,石板路,村口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一切都未曾改变,唯一变化的或许只有人。
父亲的头发白了许多,原本挺拔的身躯也略显佝偻,脸上的皱纹比三年前深刻了许多。
母亲早在我十岁那年就因病离世,这些年来,父亲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田里地里,从未停歇。
"娃,累了吧?先进屋暖和暖和。"父亲接过我的行囊,领我进了屋。
老屋里,一股熟悉的土炕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黄土、干草和炊烟混合的味道,是我魂牵梦萦的家的味道。
墙角的煤油灯依然是我小时候用的那一盏,灯罩上的煤烟印记讲述着无数个漫长的夜晚。
炕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菜——一碟腌萝卜,一碗炒土豆丝,还有一小碗自家酿的米酒,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朴实的温暖。
"尝尝,这是为你准备的。"父亲夹了一筷子萝卜放在我碗里,目光中满是期待,粗糙的手指微微颤抖。
我咬了一口,酸脆可口,是记忆中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
"还是家里的菜好吃。"我由衷地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父亲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他小口啜饮着米酒,目光不时落在我身上,仿佛要将这三年的变化一一记在心里。
窗外,寒风呼啸,雪花轻轻拍打着窗棂,屋内的煤油灯却将这方小天地照得温暖如春。
"李营长前两天还来问你啥时候回来呢。"父亲突然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李营长?"我疑惑地问,"咱村的民兵营长李叔叔?"
父亲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感激。
"娃,你可能不知道,李营长其实是你的恩人。"父亲放下筷子,声音低沉而庄重。
恩人?我放下筷子,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不解地看着父亲饱经风霜的脸庞。
在我的记忆里,李营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对村里的大事小情都管得很严,走路时微微跛行,但与我家似乎并无特别交集。
"这事说来话长。"父亲放下酒碗,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要从飘落的雪花中寻找故事的开端,往事的痕迹在他眼中渐渐清晰。
那是1958年的春天,大跃进的热潮席卷了整个黄土高原,田野上到处是红旗招展,喇叭声震天响。
我们村也不例外,家家户户都投入到了大炼钢铁、大办农业的洪流中,村口的大喇叭日夜不停地播放着激昂的号召。
父亲那时刚与母亲成婚不久,两人年轻气盛,干活比谁都卖力,从天不亮就下地干活,直到星星挂满天空才回家。
"你娘那时候多漂亮啊,村里数一数二的俊俏姑娘。"父亲的眼中泛起柔和的光,声音中带着久违的温柔。
"可惜命不好,我没能照顾好她。"父亲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我默默低头,不忍打断父亲的回忆,手指轻轻抚摸着碗沿,感受着那份粗糙的质感。
母亲的样子在我记忆中已经模糊,只记得她温暖的手和做饭时的背影,那是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那年,我和你娘响应号召,参加了村里的生产队。"父亲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豪迈。
"从早到晚,起早贪黑,为的就是多积几个工分,日子总归会好起来的。"父亲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望,就像当年一样。
"可天不遂人愿,接连几年的灾害,让日子越发艰难。"父亲的声音低了下来,眼中的光芒也随之暗淡。
1960年,大旱,天空像铁板一样,几个月不下一滴雨,庄稼枯死在田野里,寸草不生。
庄稼几乎颗粒无收,村里的粮食定量一降再降,从最初的每人每天一斤,降到了八两,又降到了六两。
很多人开始挖野菜、吃树皮充饥,村里的树木被剥去了树皮,露出光秃秃的树干,像是伸向天空的枯骨。
那时候,母亲已经怀了我,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脸却一天天瘦下去,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充满期待。
"你娘那时瘦得厉害,可还是坚持干活,说要多挣工分,好让你生下来有奶喝。"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微微颤抖。
"就在那年冬天,你出生了,可家里连一口热乎饭都没有。"父亲的眼中泛起泪光,迅速用袖子擦去。
寒冬的夜晚,北风呼啸,老屋的门窗被风吹得咯吱作响,像是无力的呻吟。
我的啼哭声在贫瘠的土屋里回荡,却无人能解我的饥渴。
母亲虚弱地躺在炕上,连给我喂奶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父亲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他看着瘦弱的妻子和啼哭的婴儿,第一次感到了绝望的无力。
"就在那时,李营长来了。"父亲的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敬意。
"他二话不说,从自家的口粮里匀出一小袋小米,还带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说是给你娘补身子用的。"
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一碗鸡汤,一袋小米,价值连城。
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生的希望,是寒冬中的一缕阳光。
"李营长说,孩子是村里的希望,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父亲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你知道吗,那时候他自己家的孩子也才两岁,家里日子也不宽裕,可他还是把自家仅有的一只老母鸡杀了,熬成鸡汤给你娘送来。"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个冬天,正是李营长的鸡汤救了母亲一命,也让我有了活下来的力量。
但这还不是全部,父亲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为这个故事铺上一层纯白的底色。
"后来春荒更厉害了,你娘的奶水越来越少。"父亲的眼神变得黯淡,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那时候,我们已经几天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锅里煮的都是野菜和树皮,又苦又涩。"
"你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我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父亲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就在一家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李营长又一次出现在我家的门口,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却依然挂着那抹温和的笑容。
他带来了半斤红糖和一小块猪油,那在当时是多么珍贵的物资啊。
"他说,把猪油煮水,加上红糖,给你娘喝下去,能催奶。"父亲回忆道,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那时候猪油比金子还贵重,可李营长二话不说就送来了,还说这是公家的福利,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口粮。"
母亲喝下这简陋的"补品"后,奶水果然多了起来,我也因此有了充足的营养,慢慢长大。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也是李营长第一次伸出援手,却远不是最后一次。
"你小时候身体弱,经常生病,一到换季就发热咳嗽,有时候烧得满身通红,像个小火炉。"父亲继续回忆道,眼中满是心疼。
"村里没有医生,最近的医院在县城,要走一整天的山路,翻过两座山,趟过一条河。"
"有一次,你高烧不退,都烧得翻白眼了,我和你娘吓得直哭,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份恐惧似乎又回到了心头。
"是李营长半夜背着你走了四十里山路,把你送到了县医院。"父亲的眼中充满了敬意。
"那时候天还下着雨,山路又滑又陡,他的腿本来就有伤,走得很吃力,可他硬是咬牙走了一整夜,到医院时,他的腿已经肿得老高,鞋子都脱不下来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父亲的声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挖出来的。
"那年你三岁,正是闹饥荒的时候,比六十年还厉害。"父亲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回忆那段艰难的岁月。
"大家都没什么吃的,生产队的粮食几乎分不到什么,你整天哭闹着要吃饭,可家里连锅巴都刮不出来了。"
"有一天,李营长来我家,看你饿得直哭,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半个窝头给你。"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你知道吗,那半个窝头,可能是他自己一天的口粮,他自己却只是笑笑,说他不饿。"
我感觉眼眶湿润了,虽然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但李营长给我窝头的场景,似乎在脑海中有了些微的影像。
一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一个黝黑而慈祥的脸庞,还有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窝头,这些碎片般的记忆在心中慢慢拼凑起来。
"你吃得那么香,把李营长看得直乐,他说这孩子将来有出息,能吃是福气。"父亲微微一笑,眼中是满满的回忆。
"再后来,你娘病了,很重的病。"父亲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来,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
"先是咳嗽,后来咳出了血,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了。"
"村里没有钱买药,眼看着你娘一天天消瘦下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父亲的声音颤抖着,那份痛苦依然鲜活。
"李营长知道后,偷偷卖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一只老母鸡,换了几块钱给你娘买药。"
"他连夜赶到县城,找了最好的大夫,买了最贵的药,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的脚都走肿了。"
尽管如此,母亲的病情还是没能好转,在我十岁那年的冬天,她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带着对生活的眷恋和对亲人的不舍。
"你娘走的那天,下着大雪,比今天还大。"父亲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眼中是无尽的思念。
"是李营长帮忙操办的后事。那时候我几乎崩溃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是他一直在旁边支撑着我,告诉我还有你,我不能倒下。"
失去母亲后,我变得沉默寡言,整天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天空发呆,仿佛母亲就在那朵云彩后面看着我。
那段时间,村里的孩子都不太愿意和我玩,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发呆,不说话,他们叫我也听不见,像是魂丢了一样。
"李营长常常下工后来家里看你,有时带点野果子,有时就是陪你说说话,给你讲故事。"父亲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感激。
"他讲的故事可好听了,有雷锋叔叔的故事,有红军长征的故事,还有农村的神话传说,你听得可认真了。"
"慢慢地,你又开始笑了,开始和其他孩子一起疯跑了,我看在眼里,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我不记得这些细节,但能想象那个时期李营长对我的关爱有多重要,那是一个失去母爱的孩子最需要的温暖。
"上学的时候,你的书本费是李营长偷偷塞给我的。"父亲继续说道,眼中满是感激。
"他总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知识才是孩子们的出路。"
听到这里,我不禁想起自己上学时那本崭新的课本和铅笔,那是村里唯一一个新的,其他孩子都是旧的,甚至是破损的。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它们是多么珍贵的礼物啊,原来这些都是李营长默默付出的结果。
"他经常去学校看你,问老师你的学习情况,知道你成绩好,比谁都高兴。"父亲的脸上带着自豪。
"有一次,你在算术比赛中得了第一名,李营长高兴得一连几天都在村里说这事,逢人就夸你聪明。"
窗外的风雪渐渐小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屋内的煤油灯发出温暖的光芒,照亮了父亲饱经风霜的脸庞。
"后来你考上了高中,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孩子。"父亲的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情,眼中闪烁着泪光。
"李营长特意杀了只鸡,请全村人吃了顿饭,说是为村里出了个读书人而高兴,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抱着你直哭,说你是全村的骄傲。"
一幕幕往事在父亲的讲述中变得生动起来,我似乎能看到那个场景:简陋的院子里,村民们围坐在一起,举杯庆祝,而李营长的脸上洋溢着比我父亲还要自豪的笑容。
"三年前,你接到入伍通知书的那天,李营长比谁都高兴。"父亲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中充满了骄傲。
"他拄着拐杖,挨家挨户地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说咱村终于有人穿上了军装,保家卫国去了。"
"你走的那天,他特意穿上了那套舍不得穿的干部服,戴上了那顶旧军帽,站在村口送你,直到你的身影消失在山那边,他才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回家。"
我默默地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故事,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我的成长道路上,不仅有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有李营长这样默默无闻的恩人在背后支持着我,给予我力量和希望。
"这三年,每逢下雨天,腿脚不便的李营长都要来我家坐坐,问问你在部队的情况。"父亲缓缓说道,眼中满是感激。
"虽然我也不知道太多,但每次收到你的信,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听了总是很高兴,说你是村里的骄傲,是他最看好的娃。"
听到这里,我不禁回想起自己这三年在部队的点点滴滴,从刚入伍时的不适应,到逐渐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再到如今肩上的责任与荣誉。
这一路走来,我从未想过,在遥远的家乡,有这样一位一直牵挂着我的长辈,他默默地关注着我的成长,为我的进步而骄傲。
"明天,"父亲说,眼中充满期待,"我们一起去看看李营长吧,这些年,他的腿伤越来越严重了,走路都困难,但他提起你来,总是精神抖擞。"
我点点头,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当面向李营长表达我的感谢,告诉他,他对我的关爱,我一直铭记在心。
夜深了,窗外的雪停了,天空中露出几颗明亮的星星,像是母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这片土地。
我躺在熟悉的土炕上,思绪万千,想着明天见到李营长时该说些什么,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起床了,父亲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礼物——一包上好的茶叶,这是我从部队带回来的,还有一条崭新的围巾,是我用津贴买的。
我们带着这些简单的礼物,朝着村东头李营长的家走去,路上,积雪反射着明亮的阳光,照得人眼睛生疼。
村里的小路上,几个孩子正在堆雪人,看到我的军装,好奇地打量着,然后兴奋地跑开了,大概是去告诉大人们,村里的兵回来了。
李营长的家比我记忆中的还要简陋,低矮的土坯房,斑驳的院墙,摇摇欲坠的大门,一切都显得那么陈旧而疲惫。
土坯墙上的裂缝被报纸糊住,屋顶的茅草已经泛黄,像是一位老人花白的头发,院子里,几只瘦弱的鸡在啄食地上的谷粒。
"李叔!有客人来了!"父亲在院门外喊道,声音在清晨的寒气中显得格外洪亮。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步履蹒跚,手里拄着一根粗糙的拐杖。
那是李营长,却比我记忆中的他苍老了许多,昔日那个在村里雄赳赳气昂昂的民兵营长,如今已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眼窝,布满皱纹的脸庞,还有那瘸着的右腿,无一不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和生活的艰辛。
"是老王啊!"李营长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然后目光转向我,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的光芒瞬间明亮起来。
"这是...小杰回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
"李叔!"我上前两步,不禁喊出声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和亲切。
李营长激动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眼中满是欣慰和骄傲,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好!真好!咱们村的兵回来了!看这精神头,看这气质,就是不一样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
"快进屋,快进屋!外面冷,进屋说话。"李营长热情地招呼我们,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引路,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小而孤独。
我们被热情地让进屋里,屋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贴着几张剪纸,红色的喜字,黄色的"福"字,为这简陋的屋子增添了一丝喜庆。
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其中一张是全村人在打井时的合影,我竟然也在其中,那时的我大概只有五六岁,坐在李营长的肩膀上,笑得无忧无虑。
"李叔,我爹都告诉我了。"坐下后,我直接开门见山,目光真诚地看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这些年,您对我们家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湿润了。
李营长摆摆手,眼中满是慈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充满了理解和宽容。
"说什么恩情,都是村里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李营长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沙哑。
"再说了,你爹当年参加生产队的时候,没少出力气,你娘也是个好人,勤快善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我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何谈恩情二字。"
"不是小事,"我真诚地说,眼中满是感激,"没有您,我可能早就饿死了,更别说上学、参军了。"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份感激之情难以用言语表达。
李营长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越回那些艰难的岁月,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中却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那些年,大家都不容易,风灾旱灾接连不断,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只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不能让孩子受苦。你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从小就爱学习,我就知道你将来一定有出息。"
听着李营长朴实的话语,我的眼眶湿润了,这位普通的农村民兵营长,用他的善良和坚韧,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为我撑起了一片天空。
"李叔,您的腿..."我注意到他行走时的不便,关切地问道,心中满是心疼。
"老毛病了,"李营长轻描淡写地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当年修水库的时候伤的,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父亲在一旁补充道:"李营长当年为了救一个掉进水里的娃娃,自己的腿被石头砸伤了,差点就没了。"
"医生说要截肢,是他硬撑着保住了这条腿,可从那以后就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直瘸着。"父亲的声音中充满了敬佩。
我惊讶地看着李营长,心中的敬意更深了,原来他不仅帮助了我,还救过其他孩子的命,却从不张扬,像一棵默默生长的老树,为他人遮风挡雨。
"都是过去的事了,"李营长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谁家还没个大小伤病呢,不碍事。"
他转而兴致勃勃地问起我在部队的情况,眼中充满期待和好奇,就像一个孩子期待着听一个精彩的故事。
"听说你在部队表现不错?当上班长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我点点头,简单讲述了这三年在部队的经历,从刚入伍时的不适应,到如何克服困难,再到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每说一件事,李营长的眼睛就亮一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仿佛我的每一点进步都是他最大的骄傲。
"好啊!好啊!"李营长不停地点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当年在学校学习那么认真,到了部队肯定也不会差!"
午饭是在李营长家吃的,他坚持杀了院子里最肥的一只鸡,说是为了庆祝我回来,那只鸡可能是他家仅有的财富了。
他亲自下厨,虽然动作缓慢,却格外认真,老旧的铁锅里煮着香喷喷的鸡汤,还有几样简单的小菜,朴素却充满温情。
餐桌上,李营长一直把最好的菜夹到我碗里,眼神中满是慈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多吃点,部队上操练辛苦,要多补补。"他不停地说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满足的笑容。
酒过三巡,李营长的脸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那是一种看透世事后的平静与温暖。
"小杰,你还记得小时候跟着我去山上摘野果子吗?"他突然问道,眼中带着怀念。
我摇摇头,那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剩下些许片段,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画面,模糊而遥远。
"那时候你才五六岁,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李叔叔',声音甜得很。"李营长笑着回忆,眼中满是慈爱。
"有一次,你非要自己爬树摘果子,结果从树上掉下来,把膝盖摔破了,血流得裤子都湿了。"
"你知道吗,那次我吓坏了,背着你跑了十几里地去医院,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爹娘会伤心死的。"
听着这些童年往事,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在我人生的每个重要时刻,都有李营长默默的守护,像一个不求回报的天使。
"李叔,"我郑重其事地说,目光直视着这位饱经风霜的长者,"等我这次探亲结束回部队,我想申请把您接到城里去看病。"
"我们团医院的医生技术很好,说不定能治好您的腿,让您不用再拄拐杖。"我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期望。
李营长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倔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感动。
"不用了,不用了。这把老骨头已经习惯了乡下的生活,去城里反而不自在。"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再说了,我这条腿都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不碍事,你不用操心。"
尽管李营长再三推辞,但我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他的恩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
下午,我们在李营长家坐了很久,聊着村里的变化,聊着我在部队的生活,聊着那些共同的回忆。
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深深的情谊,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超越血缘的亲情。
告别时分,李营长站在院门口,目送我们离去,他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在村里指挥一切的民兵营长,雄赳赳气昂昂,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常回家看看!"他朝我们挥手,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洪亮,眼中闪烁着不舍和期待。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李营长的点点滴滴,那慈祥的笑容,那粗糙的双手,那瘸着的腿。
一个普通的农村民兵营长,用他朴实无华的善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点亮了一个孩子的希望之灯。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是在平凡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关爱与付出,却改变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积雪覆盖的田野上,映照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村庄沐浴在温暖的金光中,宁静而祥和。
我不禁想起部队里学过的一句话:平凡造就伟大,奉献书写人生。
李营长,这位默默无闻的乡村民兵营长,用他的一生诠释了这句话的真谛,他的平凡中蕴含着伟大,他的奉献书写着无私。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英雄,什么是值得我用一生去追随的榜样。
不是那些威风凛凛的将军,不是那些功成名就的名人,而是像李营长这样,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奉献的普通人。
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彪炳史册的功绩,但他们用一点一滴的善良和坚韧,支撑起了这个世界的温暖和希望。
晚上,躺在记忆中熟悉的土炕上,我久久不能入睡,窗外,北风呼啸,吹起院子里的积雪,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的思绪却回到了那个遥远的饥荒年代,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一个默默付出的民兵营长,以及那半个珍贵的窝头。
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并非亲人的人,在自己都难以温饱的年代,如此无私地帮助他人?
是什么精神,支撑着李营长在那个艰难的年代,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他人的关爱?
也许,这就是中国农村的血脉相连,这就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那份真挚情感,却如此丰盈,如此温暖,如此坚不可摧。
我在黑暗中静静地想着,心中涌起一个坚定的决心:无论将来走到哪里,无论取得怎样的成就,我都要像李营长一样,怀着一颗赤诚之心,用实际行动去关爱他人,回报社会。
这,或许就是我能给予李营长最好的感谢,也是对他精神的最好传承。
在回部队前的最后一天,我再次去看望了李营长,并将自己珍藏的一枚"优秀士兵"奖章郑重地送给了他。
"李叔,这是我在部队得到的第一枚奖章,我想送给您,因为如果没有您,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郑重地说道,眼中满是感激和敬意。
看着李营长接过奖章时激动得颤抖的双手和眼中闪烁的泪光,我知道,这份情谊将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超越时间,超越空间。
"好孩子,好孩子。"李营长紧握着奖章,声音哽咽,"你要好好干,不要辜负了这身军装,不要辜负了国家的培养。"
"我会的,李叔。"我用力点头,心中充满了坚定和力量。
离别时,李营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送我到村口,就像三年前送我入伍时一样,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公路上,他才转身离去。
大雪纷飞的黄土高原上,一个普通的民兵营长和一个年轻的士兵,跨越了时代的变迁,跨越了年龄的差距,书写着一段关于感恩与传承的动人故事。
这个故事也许不会被太多人知晓,但它将在我心中永远流淌,指引着我前行的方向,照亮我生命的道路。
多年以后,当我也成为一名带兵的军官,每当看到新兵中那些来自贫困山区的年轻面孔,我总会想起李营长,想起他的善良,他的无私,他的坚韧。
我会想: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是否每个孩子都能遇到一位像李营长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那么我能否成为他们生命中的"李营长"?
当岁月的车轮碾过生命的痕迹,当记忆的河流汇入历史的长河,我们能留下的,是否只有那份始终如一的善良与坚守?
来源:幽默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