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举起手摩挲着我的脸,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阿宁,你好好休息,朕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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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底冷笑,面上却很感动:「名字真好听,沈复,我的复儿。」
他看着我,眼中满含浓情蜜意。
他举起手摩挲着我的脸,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阿宁,你好好休息,朕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话音刚落,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便闯了进来。
「陛下,太后娘娘听闻皇后娘娘……凤体痊愈,特让奴婢前来探望。」
与其说是探望,不如说是审视。
我心下了然。
新后难产血崩而亡,半个时辰后又死而复生,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沈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肆!皇后需要静养,太后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陛下息怒。」
我拉住他的衣袖,柔声细语。
「母后也是关心臣妾。」
我看向那宫女,笑容温婉:「有劳姑姑跑一趟,还请回禀母后,我一切安好,只是身子乏了,待休养两日,亲自去给母后请安。」
宫女见我应对得体,挑不出错,只得讪讪退下。
沈昭心疼地为我掖好被角:「你总是这么识大体,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目光扫过他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
我魂魄所系的玉佩,已经随着「苏宁」的尸身一同下葬了。
哦不,现在,它应该就在这椒房殿的某一处,等着与我这具身体一同入土。
我故作好奇地问:「陛下,您一直佩戴的那块玉佩呢?怎么不见了?」
沈昭的身体猛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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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但我看见了。
我被缚于玉佩之上,看过他无数次对着苏宁撒谎时的神情,就是这般。
我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
「那玉佩……不是您心爱之物吗?我弥留之际,见您毫不犹豫地答应将它与我陪葬,我……我心中欢喜,还以为在您心里,我比那块玉佩重要。」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我「记得」死前之事,又像一个恃宠生娇的女人十分在意琐事。
果然,沈昭的疑虑被打消,他失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子。
「傻阿宁,你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温润的古玉,重新递到我眼前。
「你看,它不是好好的吗?朕怎么舍得真的将它埋入土中。」
「朕只是……只是怕它沾了不祥之气,才暂时收了起来。」
我盯着那块玉佩,灵魂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拉扯感。
我回来了,可这束缚竟还在。
我的心中一凛。
「陛下,那……我岂不是要辜负您的心意了?」
我带着一丝后怕,「我醒来时,便感觉浑身舒畅,仿佛从未生过病一般,还以为是这玉佩有灵,保佑了我呢。」
我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块玉佩。
沈昭却不动声色地将它收了回去,重新挂回腰间。
「神佛之说,不可尽信。你大病初愈,不要胡思乱想。」
他避开了我的问题,转而道:「太医说你身子仍需静养,切不可再劳心费神。」
说完,他起身,「朕去看看复儿,你先睡会儿。」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不让我碰那块玉佩。
他在怕什么?
还是说,这玉佩,或者说玉佩里的我,对他而言,另有他用?
我闭上眼,开始梳理苏宁这具身体里残留的记忆。
碎片般的记忆,杂乱无章。
大多是她与沈昭的风花雪月,浓情蜜意。
直到一些画面闪过,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在冷宫,我被灌下毒酒的那一夜。
苏宁一身华服,站在殿外,透过窗棂的缝隙,静静地看着殿内挣扎的我。
她的脸上有一种大功告成的快意。
而她身边,站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当朝国师,玄虚子。
就是他称我命犯孤煞,会给沈昭带来灾祸,并亲手为我呈上毒酒。
玄虚子对苏宁说:「娘娘放心,此法可将她的魂魄永世禁锢于玉佩之中,受尽折磨,不得超生。待她怨气最重之时,便可取其魂力,为您……逆天改命。」
原来如此。
原来苏宁的「难产」也是一场算计。
她是要用我的魂魄,换她的长生。
好一个白月光,好一个深情不移的沈昭!
他们不仅要将我挫骨扬灰,还要将我炼成一味药!
此时,殿门被轻轻推开,苏宁的心腹侍女,采薇,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娘娘,该喝药了。」
我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不自然地垂下头:
「娘娘?」
我笑了。
「采薇,本宫难产那日,你一直守在身边,可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采薇的手一抖,几滴药汁洒了出来。
「没……没有。娘娘福泽深厚,自有神明庇佑。」
「是吗?」我坐起身,接过药碗,在鼻尖轻嗅。
甘草、当归、黄芪……都是些寻常的补药。
只是里面,多了一味极淡的、几乎闻不出的味道。
断魂草。
无色无味,少量可使人昏沉,记忆混乱。
大量,则可致人神魂离体。
我死前,日日「享用」的,便是此物。
我将药碗递回她面前,笑意不达眼底:
「这药,本宫闻着有些不对,不如,你替本宫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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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万万不可!」
采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奴婢身份卑贱,怎敢饮用娘娘的汤药,求娘娘恕罪!」
她不住地磕头,身体抖如筛糠。
这般反应,更印证了我的猜测。
我没有逼她,只是将药碗随手放在了一旁。
「罢了,本宫刚醒,许是嗅错了。」
我像是累了,重新躺下,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采薇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我闭着眼,指尖悄悄捻起一根银针。
这是苏宁绣凤穿云袍时,遗落在被子里的。
我将银针探入药碗,再拿出来,针尖一片漆黑。
好啊。
真是我的好侍女。
我没死成,他们便想用这断魂草,让我变成一个痴傻的傀儡。
一个任由他们摆布,随时可以取用魂力的「药人」。
我将银针藏入袖中,静静等待着。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沈昭便回来了。
他见我没喝药,眉头微蹙:「怎么不喝?可是药太苦了?」
「不是。」我摇摇头,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拉着他的手。
「陛下,我害怕。」
「怕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姐姐。」
沈昭的瞳孔骤然一缩。
苏宁是家中独女,哪来的姐姐?
这个「姐姐」,只能是我,云晚。
沈昭扶住我的肩膀,声音紧绷:「你看清了?她在哪里?」
我摇着头,泪水涟涟:「看不清,她浑身是血,就站在床边,问我……为什么要害她。」
「陛下,我是不是冲撞了她?她是不是来找我索命了?」
我死死抓着他的手臂。
「胡说!」沈昭厉声打断我,「云晚……她是自尽,与你何干!」
「你定是刚醒过来,心神不宁,产生了幻觉。」
他柔声安抚着我,眼中却划过杀意。
他将那碗药端到我面前:「来,阿宁,把药喝了,睡一觉就好了。朕保证,再也不会有鬼怪来扰你了。」
我看着他,眼底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在他期待的中,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我便沉沉睡去。
沈昭为我掖好被角,静静地看了我许久,才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后,我缓缓睁开了眼,将含在舌下的毒药吐在了手帕上。
第二日,采薇死了。
死在浣衣局的井里,据说是失足落水。
我知道,是沈昭动的手。
他怕采薇的异样引起我的怀疑,更怕我真的「看见」什么。
杀人灭口,他向来拿手。
这日,沈昭下朝后,又来了椒房殿。
他屏退了左右,亲自为我布菜。
「阿宁,今日是你最爱吃的芙蓉鱼片,多吃一些。」
我看着那盘菜,胃里一阵翻涌。
我生前最恨吃鱼,嫌其腥气。
苏宁却嗜鱼如命。
我强忍着恶心,夹了一筷子,柔声道:
「陛下也吃。」
他含笑点头,我们二人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共享晚膳。
气氛温馨得可怕。
饭后,他拥着我,在我耳边低语。
「阿宁,朕……想你了。」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熟练地解开我的衣带。
魂魄状态时,我看过无数次他和苏宁抵死缠绵。
那时我恨得魂体扭曲。
如今,我在这女人的身体里,被他触碰,只觉得比吞了苍蝇还要恶心。
我浑身僵硬,在他吻上来的瞬间,猛地推开了他。
「陛下!」
沈昭的动作一顿,眸色沉了下来:「怎么了?」
我捂着心口,大口喘息,脸上满是惊恐。
「姐姐……我又看见姐姐了!」
「她就站在你身后,死死地盯着我!」
「她说……她说……」
我像是被吓得狠了,泣不成声:「她说,让我把你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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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沈昭猛地起身,环顾四周,暴戾出声。
「云晚!你死了还要阴魂不散吗!」
我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我好怕……她是不是要杀了我?她要把您抢走……」
沈昭回过神,连忙将我搂进怀里。
「别怕,阿宁,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他的声音温柔,手却冰冷。
他在恐惧。
他在怕我这具「死而复生」的身体,更怕我那「阴魂不散」的魂魄。
他抱着我,像是安抚,更像是试探。
「阿宁,你告诉朕,除了看到她,还……听到了什么?」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抬起泪眼,哽咽着:「她说……她好恨……」
「她说,她不是自尽的,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一个叫玄虚子的道士害死的。」
「陛下,玄虚子是谁?为什么要害姐姐?」
我抓住他的衣袖,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问着最天真也最残忍的问题。
沈昭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的灵魂看穿。
半晌,他笑了,笑声嘶哑而悲凉。
「是她告诉你的?」
「是……是姐姐说的。她说她死得好惨,被灌了毒酒,魂魄还被抽走……」
「够了!」
沈昭低吼一声,捏着我肩膀的手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痛呼出声,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阿宁,你听好。」
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像是魔鬼的低语。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的。」
「是你的心魔。」
「因为你……因为你心里有愧。」
我愣住了,茫然地看着他:「我……我有什么愧?」
沈昭深深地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是痛惜,是挣扎,还有一丝……解脱。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阿宁,你不记得了吗?」
「是你,是你亲手在云晚的安胎药里,换上了断魂草。」
「是你告诉朕,她腹中的孩子不是龙裔,而是她与废太子的私生子。」
「也是你,求着玄虚子设下阵法,说要用她的魂魄,为我们的复儿祈福,保他一生顺遂。」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遭雷击。
我以为,苏宁是主谋,沈昭是帮凶,他并不知道所有计划。
他只是为了他的白月光,才牺牲了我。
原来苏宁的「难产求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从我怀孕开始,她就在算计我的命,算计我腹中孩儿的命,算计我死后不得安宁的魂!
而沈昭,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腹中的是他的亲骨肉!
他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他亲手灌我毒酒,不是为了保护苏宁,而是与苏宁合谋,要将我炼成他们孩儿的「守护灵」!
他不是被蒙蔽,他是罪恶本身!
我看着眼前这张深情款款的脸,只觉得浑身冰冷。
我所以为的爱情,我拼上性命去维护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牺牲、肆意利用的工具。
他抱着我,轻抚我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令人作呕的宠溺。
「傻阿宁,你就是心太善,做了这点事,就日夜难安,生了心魔。」
「别怕,都过去了。云晚已经死了,她的魂魄也被镇在玉佩里,再也无法作祟。」
「从今往后,你只要安心做朕的皇后,抚养复儿长大,我们一家三口,会永远在一起。」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深爱着他的苏宁。
他以为这番「坦白」,可以为他的爱人解开心结。
却不知,他亲手将真相,揭露在我这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眼前。
我埋在他怀里,身体因巨大的恨意而颤抖,哭声却渐渐弱了下去。
我抬起头,用苏宁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
「陛下,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我……害了姐姐?」
「是。」他毫不犹豫地承认。
「那……你会怪我吗?」
他笑了,怜爱地吻去我的眼泪。
「朕怎么会怪你?朕爱你,胜过一切。」
好。
真好。
我笑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神经质的笑。
「原来……是我记错了。」
「太好了,陛下,只要你不怪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主动攀上他的脖子,献上了一个吻。
第二日一早,我靠在沈昭怀里,轻声请求。
「陛下,臣妾想去看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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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抚摸我长发的手一顿:「去看她做什么?一个罪人,不值得你费心。」
「可我……我心里不安。」
我绞着手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害死了她,总该去她坟前上柱香,求个心安。」
「陛下,你就答应我吧,不然我这心魔一日不除,恐怕夜夜都要被她纠缠。」
我搬出鬼神之说,沈昭果然面露难色。
他如今信我「死而复生」,自然也对我口中的「鬼魂」多了几分忌惮。
他沉吟半晌:「冷宫晦气,你身子弱,不宜前去。这样吧,朕命人将她的牌位移去皇家寺庙,你若想拜祭,朕陪你去庙里。」
皇家寺庙?
我心中冷笑。
他不是怕我沾染晦气,是怕我去了冷宫,真的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死后,魂魄被缚于玉佩,但我的尸身仍被扔在冷宫那口枯井里。
他怕我去看了会刺激这具身体,让苏宁「回想」起更多。
「好,都听陛下的。」
我乖巧地点头,随即又道,「那……玄虚子道长呢?既然是他设的阵法,想必也有安抚亡魂的法子,不如请他来为我做场法事?」
我要见玄虚子。
我要看看,这个将我打入地狱的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昭对我的提议很是满意。
「阿宁能如此想,最好不过。朕这就派人去请国师。」
下午时分,玄虚子便到了。
一身玄色道袍,仙风道骨,看上去悲天悯人。
若非我从苏宁的记忆里看过他那副丑恶嘴脸,恐怕真要被他这副模样骗过去。
他见到我,先是行了个大礼,随即捻着胡须,故作高深地打量我。
「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乃大夏之福。只是……」
他话锋一转,「娘娘眉宇间黑气缭绕,想必是受了阴魂侵扰,心神不宁。」
我配合地露出惊恐的神色:「道长救我!」
沈昭连忙将我护在身后,对玄虚子道:
「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玄虚子拿出一张黄符和一支朱砂笔。
「陛下莫急,待贫道为娘娘画一道静心符,佩戴在身,可保娘娘安然无虞。」
他在我面前的案几上铺开黄符,笔走龙蛇。
我看似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余光却瞥向了他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香囊。
那香囊里,飘出一股极淡的异香。
是迷魂香。
与断魂草有异曲同工之妙,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心神被控。
好啊,又是这一套。
他们是真怕我这「死而复生」之人,会脱离他们的掌控。
玄虚子画完符,双手呈上:「请娘娘贴身戴好,三日之内,切勿离身。」
我伸出手,正要去接。
「嗷呜——」
一直安静待在乳母怀里的复儿,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哭声尖锐,撕心裂肺。
我心中一动,立刻收回手,起身冲了过去。
「复儿怎么了?快让母后看看!」
我将孩子抱在怀里,他却哭得更凶了,小脸涨得通红,小手在我怀里乱抓。
正好,抓在了我胸前的衣襟上。
刺啦一声。
我衣襟内袋里藏着的一道平安符,被他扯了出来,掉落在地。
那是我「醒来」后,特意让宫人去向太后求来的。
沈昭和玄虚子的脸色,同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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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沈昭弯腰捡起那道平安符,脸色阴沉。
我抱着啼哭不止的复儿,一脸无辜:
「是……是母后赐的平安符。母后说,我大病初愈,又刚添了皇子,怕有邪祟侵扰,特意让我在佛前求的。」
我将太后搬了出来,沈昭的脸色缓和了些,但看向玄虚子的眼神,却带上了审视。
玄虚子连忙解释:「太后娘娘爱护皇后之心,人尽皆知。只是这佛道本源不同,符咒之力亦有相冲,小皇子灵气充沛,许是感受到了两股力量冲撞,才会啼哭不止。」
这番说辞,倒是天衣无缝。
沈昭的疑虑消散,将平安符递给我:「既然如此,这道符便先收起来吧。」
我为难地看着他:「可这是母后的一片心意……」
「无妨,」玄虚子适时开口,「娘娘可将此符放置在小皇子枕下,同样有庇佑之效,亦不会与贫道的静心符相冲。」
我这才「放心」地接过符纸,交给了乳母。
然后,我从玄虚子手中接过了那道「静心符」,郑重地放入怀中。
「多谢道长。」
玄虚子捻须微笑:「娘娘客气,此乃贫道分内之事。」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平息。
玄虚子走后,沈昭又温存地陪了我一会儿,才去了前朝。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便将那道静心符取了出来。
黄符之上,朱砂绘制的纹路诡异复杂,细看之下,竟隐隐组成了一个「囚」字。
这哪里是静心符,分明是另一道禁锢我魂魄的囚魂符!
他们怕玉佩的效力减弱,竟想用这种法子,再给我上一道枷锁。
我将符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想囚住我?
做梦。
三日后,宫中设宴,庆贺我身体康复,也为小皇子祈福。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我一身凤袍,端坐在沈昭身侧,接受着百官的朝贺,笑得温婉端庄。
玄虚子作为国师,亦在受邀之列。
他频频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想必是奇怪,为何我戴了他的「静心符」,却无半点被控制的迹象。
我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即端起酒杯,对沈昭道:「陛下,臣妾想敬国师一杯。」
沈昭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应允。
我起身,缓步走到玄虚子面前。
「国师道法高深,护佑大夏,本宫与陛下,都该感谢国师。」
玄虚子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回礼:「娘娘言重了。」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笑道:「本宫先干为敬。」
随即,我亲手为他斟满一杯。
「国师也请满饮此杯,算是……全了本宫的谢意。」
玄虚子看着那杯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轻笑一声:「怎么?国师是怕本宫在酒里下毒吗?」
这句话,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却让周围的气氛瞬间一凝。
沈昭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玄虚子额上渗出冷汗,连忙道:「娘娘说笑了,贫道不敢。」
说罢,他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我满意地笑了。
「国师果然海量。」
我转身回到座位,没人看到我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那杯酒里,确实没毒。
我只是在给他倒酒时,将袖中毒针上的药粉,弹进去一点而已。
那药粉,并不致命。
却会让他……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
宴席过半,我借口更衣,离开了大殿。
采薇死后,沈昭又为我指派了一个新的大宫女,名唤秋月。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走到一处假山后,停下脚步。
「秋月。」
「奴婢在。」
「你可知,一个宫女,最重要的是什么?」
秋月一愣,不知我为何有此一问,低头道:「是……是对主子忠心。」
「说得对。」我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她,「那你,对我忠心吗?」
秋月脸色一白,立刻跪下:「奴婢对娘娘之心,日月可鉴!」
「是吗?」我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拿着那根淬了毒的银针,抵在她的脖子上。
「那不如,你现在就去做一件事,向本宫证明你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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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请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秋月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有半分违逆。
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她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娘娘……这……这会死人的!」
「怎么,你不愿意?」我手中的银针又递进了一分,针尖刺破了她娇嫩的皮肤。
「奴婢不敢!奴婢遵命!」
秋月连滚带爬地起身,朝大殿的方向跑去。
我整理了一下衣衫,施施然地回到了宴席上。
刚一落座,便听见一阵骚动。
只见玄虚子突然站起身,指着对面的兵部尚书,面目狰狞。
「妖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作祟!」
兵部尚书一脸莫名其妙:「国师,你……」
「闭嘴!」玄虚子从怀中掏出一把桃木剑,指着他,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收!」
满座哗然。
沈昭的脸黑如锅底:「国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玄虚子却像是没听见,反而绕过桌案,一剑朝兵部尚书刺了过去。
「我杀了你这个吃人的恶鬼!」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发了疯的玄虚子死死按住。
他却依旧在奋力挣扎,双目赤红,嘴里胡言乱语。
「别过来!你们这些孤魂野鬼都别过来!」
「血……好多的血!走开!都走开!」
他惊恐大叫。
药效发作了。
那是我前世在冷宫特制的致幻药。
它会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惧,并将其放大百倍千倍,直至将人逼疯。
玄虚子草菅人命,害死的人不计其数,他心中的恶鬼,想必比这宫里的活人还要多。
沈昭看着状若疯癫的玄虚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国师……怕是中邪了,快,将他带下去,请太医来看看!」
这便是帝王的处置方式。
无论玄虚子如何失态,他都只是「中邪」,而不是「发疯」。
可我,偏不让他如愿。
就在侍卫要将玄虚子拖下去的时候,秋月突然尖叫着跑了进来。
「不好了!陛下,娘娘,不好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殿中,泣不成声:
「方才……方才奴婢去给娘娘取披风,路过国师的偏殿,竟……竟发现……」
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一个布偶。
上面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心口处,还插着一根长长的银针。
「奴婢还在他房中,发现了这个!」
秋月又呈上一个木盒。
沈昭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缕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和一片染了血的指甲。
我适时地惊呼一声,抚上自己的发鬓和指尖。
「这……这是我的头发和指甲!」
我「后知后觉」地看向那布偶,吓得花容失色,直接晕了过去。
沈昭连忙将我抱住,再看向玄虚子时,眼中已是滔天怒火。
「好一个国师!」
「原来不是中邪,而是行巫蛊之术,意图诅咒皇后!」
「来人!将这个妖道给朕拿下,打入天牢,严刑拷问!朕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他!」
玄虚子被拖了下去,嘴里还在疯狂地喊叫着「有鬼」。
没有人信他。
一个行巫蛊之术的妖道,说的话,自然也都是疯话。
我靠在沈昭怀里,悄悄睁开一条缝,看着这场闹剧,心中畅快无比。
沈昭,你的国师倒了。
下一个,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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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虚子被打入天牢,罪名是巫蛊之术。
沈昭下令严审,大理寺的酷刑轮番上阵,疯疯癫癫的玄虚子没撑过三天,便什么都招了。
他说,是受了宫中丽妃的指使。
丽妃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入宫多年,一直对后位虎视眈眈。
苏宁在时,她不敢造次。
如今苏宁「死而复生」,身子孱弱,她便动了歪心思。
这个罪名,合情合理。
沈昭龙颜大怒,当即便下令将丽妃打入冷宫,兵部尚书也被牵连,革职查办。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
玄虚子攀咬丽妃,不过是沈昭丢出来的一颗棋子,为了保住他真正想保的人。
而我就是要将他想保的人,一个个,全都拉下水。
这日,我正在殿中逗弄复儿,太后身边的张嬷嬷来了。
「娘娘,太后请您去慈安宫一趟。」
我心下了然,将复儿交给乳母,随张嬷嬷而去。
慈安宫内,檀香袅袅。
太后坐于上首,捻着佛珠,见我进来,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皇后来了。」
「给母后请安。」我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来吧。」她顿了顿,道,「玄虚子一案,皇帝都与你说了?」
「回母后,陛下说,是丽妃善妒,心生怨恨,才行此毒计。」
太后冷笑一声:「他倒是会找替罪羊。」
她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看着我。
「哀家问你,你当真相信,此事与皇帝无关?」
我垂下头,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臣妾……臣妾不敢妄议陛下。」
「不敢?」太后将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
「你腹中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他的骨肉?他为了苏家,竟能狠心至此!」
我心中一惊。
太后这句话,信息量巨大。
我猛地抬头,眼中恰到好处的震惊和迷茫。
「母后……您在说什么?」
我是在赌。
赌太后对苏家的不满,赌她对沈昭的失望,也赌她……对我这个「死而复生」之人的好奇。
太后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话中的真假。
半晌,她叹了口气,神色疲惫。
「罢了,或许你死过一次,前尘旧事都忘了,也是好事。」
她挥了挥手:「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提醒你一句。」
「如今玄虚子倒了,苏家在朝中的一大臂助已断。但苏家树大根深,党羽众多,皇帝又一心护着他们,你未来的路,不好走。」
「哀家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往后,你要自己多加小心。」
我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心中已然明了。
太后与苏家,是政敌。
她与我,有共同的敌人。
这是一个绝佳的结盟机会。
我跪倒在地,泪眼婆娑。
「求母后为臣妾做主!」
「臣妾……臣妾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觉得日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要害我,害我的复儿。」
「臣妾如今能依靠的,只有母后了!」
我将姿态放得极低,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助、可怜、只能依附于她的孤女。
太后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她扶起我,拍了拍我的手。
「好孩子,起来吧。」
「有哀家在,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们母子。」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样吧,哀家将身边的张嬷嬷给你,她跟了哀家几十年,行事稳重,有她在你身边,哀家也放心。」
我心中大喜。
张嬷嬷是太后的心腹,将她给我,无异于向我表明了她的立场。
「多谢母后!」
从慈安宫出来,我抚摸着小腹,前世的我也曾孕育过一个生命。
被沈昭和苏家联手扼杀了。
太后说得对。
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
可他,却为了苏家,为了权势,毫不犹豫地牺牲了我们。
沈昭,苏家。
你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9
张嬷嬷来到椒房殿后,整个宫殿的秩序都焕然一新。
她行事干练,手段老辣,不出三日,便将殿内上下,无论明里暗里,都换成了太后的人。
那些沈昭安插进来的眼线,被她以各种由头,不着痕迹地「处置」了。
沈昭察觉到了,来找过我一次。
「阿宁,你宫里的人,怎么都换了?」
我正在给复儿缝制肚兜,头也不抬地回答:「是母后的意思。母后说,我身边的人太毛躁,怕照顾不好我们母子,特意将张嬷嬷派来,帮我调教下人。」
我将太后推到前面,沈昭果然无话可说。
他只是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临走时,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阿宁,太后年事已高,你凡事,还需自己多拿主意。」
他在警告我,不要与太后走得太近。
我笑了笑,没说话。
转眼,复儿满月。
宫中再次大宴。
这一次,苏家的人也来了。
苏宁的父亲,当朝太傅苏振;苏宁的兄长,禁军统领苏贺。
他们是我前世今生最大的仇人之二。
苏振老奸巨猾,苏贺心狠手辣。
我被囚于玉佩时,看过苏贺无数次出入冷宫,不是去见被囚的废太子,就是去「处理」一些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我的尸身,想必也是他亲手扔进枯井的。
宴席上,苏振和苏贺来到我面前,向我行礼。
「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太傅和统领快快请起。」
我抱着复儿,笑得一脸和煦。
「说起来,我们才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苏振抬起头,眼里满是算计。
「娘娘说的是。娘娘能凤体痊愈,实乃我苏家之幸,大夏之幸。」
「是啊,」苏贺也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武将特有的沙哑,「小皇子与妹妹如此相像,将来定也是个俊美不凡的人物。」
他们一唱一和,看似在恭维,实则是在试探。
试探我这个「死而复生」的女儿(妹妹),还是否和从前一样,「听话」。
我将复儿递给乳母,端起酒杯。
「父亲,兄长,过去的事,我都忘了。如今我只想守着陛下和复儿,安稳度日。」
我先干为敬,随即道:「以后,还望父亲和兄长,多多帮衬陛下,也……多多帮衬我。」
苏振和苏贺对视一眼,以示满意。
一个失了忆、只知后宅安稳的皇后,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棋子。
「娘娘放心,有臣等在,定保娘娘与小皇子一世无忧。」
我笑了。
一世无忧?
我怕你们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
宴席散后,我「醉」倒在沈昭怀里。
他将我抱回寝殿,为我擦拭手脸,动作轻柔,满眼宠溺。
「阿宁,今日开心吗?」
「开心。」我迷迷糊糊地应着,「见到了父亲和兄长,我很开心。」
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
「陛下,我……我还想见一个人。」
「谁?」
「废太子。」
沈昭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猛地推开我,眼中是化不开的寒冰。
「你说什么?」
我像是被他吓到了,瑟缩了一下,委屈道:「我……我听宫人们说,废太子……生得极好。我就是……就是有些好奇。」
这个理由,愚蠢又荒唐。
却最符合一个善妒、又被娇惯坏了的女人的心态。
苏宁生前,就没少因为沈昭多看了哪个宫女一眼,而大发脾气。
沈昭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这句话的动机。
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杂质。
良久,他像是妥协了。
「胡闹!」他斥责一声,语气却软了下来,「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好看的。」
「罢了,你想看,朕明日便安排。」
他重新将我搂入怀中,低头吻我,辗转厮磨。
我闭上眼,任由他亲吻。
心中却在冷笑。
沈昭,我想去见一见我的「老情人」。
那个前世……被苏宁栽赃,与我「有染」的废太子。
10
第二日,我见到了废太子沈钰。
他被关在最深处的地牢里,终年不见天日。
曾经名动京城、风光无限的皇子,如今形容枯槁,衣衫褴褛。
他被侍卫押着,跪在我面前。
沈昭坐在我身边,一只手搭在我的椅背上,看似是在保护,实则是监视。
「抬起头来。」我开口,声音平淡。
沈钰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上布满污秽,头发纠结成团,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带着不屈的恨意。
他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我这张属于苏宁的脸,眼中迸发出刻骨的仇恨。
「苏宁,你这个毒妇!」
沈昭脸色一沉,呵斥道:「放肆!见了皇后,还敢口出狂言!」
沈钰却笑了,笑声凄厉。
「皇后?她也配?一个靠着诬陷兄长、谋害忠良上位的毒妇,迟早会遭报应的!」
他死死地盯着我,「苏宁,你别得意!我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哦?你要如何不放过本宫?」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
「是像本宫的姐姐云晚一样,也来我梦里,向我索命吗?」
沈钰的瞳孔猛地一缩。
沈昭的呼吸也乱了一瞬。
我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异样,继续道:
「可惜啊,本宫命大,不仅没死,还生下了健康的皇子。」
「而你呢,沈钰?」
我伸出绣着金凤的鞋尖,轻轻踢了踢他身上的锁链。
「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像条狗一样活着。」
「哦不,狗还能见到太阳,你……连狗都不如。」
我的话,字字诛心。
沈钰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苏宁!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我笑了,「本宫等着。只是不知道,你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我直起身,对沈昭道:「陛下,看也看过了,没什么意思,我们回去吧。」
沈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离开地牢时,我与沈钰擦肩而过。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的指尖悄无声息地弹了一样东西到他身上。
那是一颗小小的药丸,外面裹着蜡。
只要他捏碎,便能看到里面的字条。
回到椒房殿,沈昭屏退了左右。
「阿宁,今日见了废太子,可还满意?」
「不满意。」我嘟着嘴,一脸嫌弃,「脏死了,臭死了,哪有陛下万分之一好看。」
我扑进他怀里,撒着娇。
沈昭被我逗笑,心中的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你啊……」
他宠溺地抱着我,却不知,我正在他眼皮子底下,策划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越狱」。
三日后,冷宫大火。
火势冲天,烧了整整一夜。
据说,是废太子沈钰不甘受辱,纵火自焚,尸骨无存。
沈昭得知消息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烧了也好,省得污了皇家的眼。」
可他不知道。
沈钰根本没死。
那日我给了他一粒假死药。
而真正被烧死的,是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死囚。
这一切,都是我与太后联手安排的。
如今的沈钰,已经被太后的人秘密送出了宫。
他会成为我插向苏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我,也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这日,我抱着复儿在御花园散步,正巧「偶遇」了苏贺。
他一身戎装,英武不凡,见到我,立刻单膝下跪行礼。
「臣参见皇后娘娘。」
「兄长快请起。」我笑着扶起他,「今日休沐?怎么进宫来了?」
「回娘娘,臣奉陛下之命,进宫商议城防事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怀中的复儿身上,眼神柔和了几分。
「小皇子越长越可爱了。」
「是啊,」我叹了口气,故作忧愁,「只可惜,这孩子生来便没了父亲的庇佑。」
苏贺脸色一变:「娘娘何出此言?陛下对小皇子疼爱有加。」
「疼爱?」我自嘲一笑,「兄长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带复儿去见了废太子。」
苏贺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继续道:「废太子见了复儿,竟说……竟说复儿长得像他。」
「什么?!」苏贺失声惊呼,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压低声音,「娘娘,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一脸悲戚,「陛下当时也在场,他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这几日,陛下虽然还来我宫里,却再也没抱过复儿。」
「兄长,你说……陛下他是不是起了疑心?」
「他是不是……也怀疑复儿了?」
我抓着苏贺的手臂。
「兄长,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复儿是苏家的外孙,也是苏家未来的倚仗啊!」
苏贺的脸色瞬间阴沉。
他看着我怀中的复儿,眼中杀机毕露。
「娘娘放心。」
「这件事,臣,自有办法。」
11
苏贺的「办法」,简单粗暴。
他在宫中散播流言,说我思念废太子成疾,日夜以泪洗面,甚至在梦中都呼喊着沈钰的名字。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
说我与废太子早有私情,小皇子根本就不是龙种。
传得有鼻子有眼。
沈昭听闻后,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流言源头,杖毙了十几个碎嘴的宫人。
但他越是如此,众人便越是相信,他是欲盖弥彰。
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我不在乎。
这一切,本就在我的计划之中。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我就是要让沈昭陷入这百口莫辩的境地。
这日,沈昭怒气冲冲地来到椒房殿。
他一把挥开桌上的茶具,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又尖锐。
「苏宁!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正在修剪花枝,闻言,连头都未回。
「陛下何出此言?臣妾做了什么?」
「你还敢问!」他冲到我面前,夺过我手中的剪刀,狠狠掷在地上。
「你与废太子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前朝!那些御史,今日在朝堂上,联名上奏,要朕……要朕废了你!」
「哦?」
我终于抬起眼,淡淡地看着他。
「那陛下是打算废了臣妾吗?」
我的反应太过平静。
平静得让沈昭有些措手不及。
他愣住了,「你……你就一点也不怕?」
「怕什么?」我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与废太子清清白白,陛下不是最清楚的吗?」
「你!」沈昭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最清楚。
因为当初给我和废太子「定罪」的,就是他自己。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苏宁,你变了。」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你,温柔、善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廉耻,将皇家的颜面踩在脚下!」
我心中冷笑。
温柔?善良?
那是你们希望我扮演的角色。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陛下,那你呢?你变了吗?」
「从前的你,会为了我,不顾一切。现在的你,却只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来质问我,迁怒我。」
我抚上他的脸,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委屈和悲伤。
「陛下,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是不是,也开始怀疑我,怀疑复儿了?」
沈昭的身体一僵。
他看着我这张与苏宁一模一样的脸,听着这熟悉的、带着哭腔的质问,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愧疚和心疼取代。
「阿宁,朕没有……」
「那你为何不信我?」
我打断他,泪水滑落。
「为何不肯为了我,堵住那些悠悠众口?」
「陛下,我知道,你是天子,要顾全大局,要平衡朝堂。」
「可我……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只想得到夫君全部信任和爱护的女人。」
我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既然你不信我,既然这皇后之位,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烦恼……」
「我……我不要了!」
我转身,朝着殿中的梁柱,狠狠撞了过去。
「阿宁!」
沈昭惊呼一声,飞身将我抱住。
他将我死死地禁锢在怀里,声音嘶哑,带着后怕。
「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我挣扎着,哭喊着:「你放开我!让我去死!我死了,就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不许说死!」
他吼道,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拥入怀中。
「阿宁,对不起,是朕错了。」
「朕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发火。」
「朕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
「你别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他抱着我,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遍遍地道歉,一遍遍地乞求。
我埋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沈昭,你准备好面对之后的下场了吗?
12
在我的「以死相逼」下,沈昭妥协了。
他不仅没有废后,反而力排众议,下了一道罪己诏。
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说,是自己德行有亏,才致使妖人作祟,流言四起,累及皇后清誉。
他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刺破手指,以血起誓,说小皇子沈复绝对是他的亲生骨肉,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谴。
帝王之尊,竟为一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朝野震惊。
苏家父子更是被沈昭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本想借流言,逼我就范,让我彻底沦为他们的傀儡。
却没想到,我竟能逼得沈昭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再想拿捏我,已是不能。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日,我称病,不见任何人。
沈昭处理完朝政,匆匆赶来。
他见我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心疼不已。
「阿宁,还难受吗?」
我摇摇头,虚弱地笑了笑。
「不难受了。只是……觉得对不起陛下。」
「让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委屈。」
「傻瓜。」他将我揽入怀中,「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他摩挲着我腰间的玉佩,眼里满是深情。
「阿宁,朕只有你了。」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心中一片冰冷。
沈昭,你很快,就连我也要没有了。
入夜,我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来到了冷宫那口枯井旁。
我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玉佩。
这是我白日里,趁沈昭不备,从他腰间「偷」来的。
月光下,玉佩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我能感觉到,里面属于我的那缕魂魄正在疯狂地叫嚣、挣扎。
她在恨,在怨。
恨沈昭的无情,怨苏宁的歹毒。
我将玉佩放在井沿上。
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玉佩上。
鲜血瞬间没入,玉佩光芒大盛。
一股强大的怨气从玉佩中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我笑了。
沈昭和玄虚子以为将我的魂魄囚于玉佩,便可高枕无忧。
可他们错了。
他们亲手养出了一个最可怕的厉鬼。
我回到椒房殿,沈昭已经睡下。
我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等待着。
子时,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额上满是冷汗。
「怎么了,陛下?」我故作关心地问。
他看着我,眼神惊恐。
「朕……朕梦到云晚了。」
「她浑身是血,掐着朕的脖子,说……说要朕偿命。」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柔声安抚。
「陛下别怕,只是个梦而已。」
「不,不是梦!」
他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
「太真实了,朕能感觉到她的怨气,好冷……」
从那晚起,沈昭夜夜噩梦。
他开始变得多疑、暴躁,甚至会在半夜突然惊醒,掐着我的脖子,问我究竟是谁。
太医来看过,只说是心力交瘁,开了些安神的汤药,却丝毫不起作用。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朝堂之上,苏家趁机揽权,愈发猖狂。
终于,在一个月后,边关急报。
废太子沈钰,竟在关外集结旧部,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路势如破竹,直逼京城。
他的檄文上,写着「讨伐妖后苏宁,诛杀奸臣苏氏一族!」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沈昭在朝堂上当场吐血,昏了过去。
我抱着复儿来到沈昭床前,握着沈昭的手说:「沈昭,我回来了。」
床上刚刚苏醒的沈昭露出惊恐的神色,盯着我拼命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我看着怀中已经会对我笑的婴孩,低声呢喃。
「复儿,你看。」
「你父皇的江山,就要塌了。」
「从今往后,这天下会是我们的。」
「沈昭,苏宁,你们放心,我会带着你们最爱的脸,夺走你们最重要的位置,毁掉你们最爱的一切。再养大你们的孩儿,让他……认我这个仇人为母。」
沈昭一口血喷出,断了气。
(全文完)
来源:天涯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