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提及三国,民间率先浮现的总是“桃园结义”的赤诚、“赤壁鏖战”的壮阔,或是吕布“马中赤兔”的骁勇、关羽“义薄云天”的传奇。在《三国演义》构建的英雄叙事里,中原争霸的刀光剑影、谋士猛将的纵横捭阖,成为大众对这个时代的全部记忆。然而,当我们拨开文学演绎的迷雾,回到正
提及三国,民间率先浮现的总是“桃园结义”的赤诚、“赤壁鏖战”的壮阔,或是吕布“马中赤兔”的骁勇、关羽“义薄云天”的传奇。在《三国演义》构建的英雄叙事里,中原争霸的刀光剑影、谋士猛将的纵横捭阖,成为大众对这个时代的全部记忆。然而,当我们拨开文学演绎的迷雾,回到正史记载的三国版图,会发现有三位将领走出了“魏蜀吴三足鼎立”的局限,以“对外开拓”书写了另一番壮阔史诗——曹真镇守河西、重启西域通道,让中原文明与中亚的联系重续;毌丘俭北征高句丽、踏足外东北,将中原政权的影响力延伸至寒冷的远东冻土;吕岱抚定交州、遣使东南亚,为“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埋下伏笔。他们的功绩深刻塑造了后世的疆域格局与中外交流脉络,却为何在民间认知中“默默无闻”?这背后,既有历史叙事的偏差,也藏着民间对“英雄”的独特定义。
一、拓土三杰:跨越山海的疆域开拓之路
在三国乱世,多数将领的目光聚焦于中原的城池与粮草,而曹真、毌丘俭、吕岱却将视野投向了王朝的“边缘地带”。他们的开拓,不是简单的军事征服,更是文明的传播与疆域的奠基,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意义深远。
(一)曹真:河西守护者,西域重归中原的“搭桥人”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的烽火与军阀割据的混战,让中原王朝对边疆的控制力大幅衰退。西域三十六国自张骞通西域后建立的与中原的联系,因河西走廊被羌胡势力占据而中断——这些游牧部落不仅劫掠商旅,还时常东进袭扰曹魏西陲,成为曹魏的“心腹之患”。此时,曹真接过了“稳定西疆”的重任。
曹真出身将门,早年随曹操征战四方,以勇武与谋略著称。曹丕称帝后,他升任大将军,镇守关中,核心任务便是“平定河西、重启西域”。公元228年,河西诸羌联合反魏,一时间河西五郡动荡不安。曹真迅速集结兵力西征,他采用“分化瓦解、重点打击”的策略,先击溃羌胡联军的主力,斩杀带头叛乱的羌帅,再安抚归降的部落,短短数月便平定叛乱,收复河西诸郡。这场胜利的意义远超“平叛”本身——它打通了中断数十年的河西走廊,让这条连接中原与西域的“生命线”重新畅通。
此后,曹真向魏明帝上书,建议重新设置“西域长史”,恢复对西域的管辖。在他的推动下,曹魏官员再次踏上西域的土地,中原的丝绸、铁器、农耕技术通过河西走廊传入中亚,而西域的良马、葡萄、苜蓿也重新出现在曹魏的集市上。更重要的是,曹真的经略为西晋时期西域的进一步归附打下了基础。西晋建立后,西域诸国主动遣使朝贡,正是得益于曹真时期奠定的稳定局面。可以说,曹真不仅是河西的“守护者”,更是中原与西域文明交流的“搭桥人”,他的努力让张骞开辟的“陆上丝绸之路”在三国乱世中得以延续。
值得一提的是,曹真的开拓还不止于西域。据史料记载,他麾下的小股部队曾深入青海地区——这片被称为“河湟之地”的高原,当时是羌人聚居区,此前中原政权鲜有涉足。这些部队不仅勘察了当地的地理与物产,还与当地部落建立了初步的联系,为后世中原王朝对青海的治理提供了最早的“一手资料”。在冷兵器时代,深入高原意味着要克服缺氧、严寒等极端环境,曹真部队的探索,展现了曹魏对“西疆”的长远规划。
(二)毌丘俭:横扫高句丽,外东北纳入中原视野的“北征先锋”
三国时期的东北地区,并非如今的“中国东北”全貌,当时高句丽政权崛起于辽东半岛北部,控制着今中国东北东部及朝鲜半岛北部,且时常与曹魏发生摩擦。高句丽不仅拒绝向曹魏称臣,还联合辽东军阀公孙渊侵扰曹魏边境,成为曹魏“北疆之患”。公元238年,司马懿平定公孙渊后,曹魏开始将目光投向高句丽,而执行这一“北征”任务的,便是幽州刺史毌丘俭。
毌丘俭是曹魏后期的名将,以“治军严明、擅长远征”闻名。公元244年,他奉魏帝之命,率领步骑兵万人出征高句丽。此次北征,毌丘俭采取“直捣黄龙”的战术——他绕过高句丽的边防据点,日夜兼程直奔高句丽都城丸都(今吉林集安)。高句丽王高位宫没想到曹魏军队会来得如此之快,仓促应战之下,军队大败,只能带着亲信狼狈逃窜。毌丘俭率军占领丸都后,并未简单地“屠城”,而是安抚当地百姓,废除高句丽的苛政,展现了中原政权的“仁政”理念。
公元245年,为彻底消除高句丽的威胁,毌丘俭再次北征。这一次,他的目标更远——追击高句丽残部至沃沮(今朝鲜咸镜北道),甚至深入到今俄罗斯远东的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毌丘俭的军队不仅击败了高句丽的残余势力,还设置了地方官员,负责管理当地事务、征收赋税。更重要的是,毌丘俭命人将此次北征的经历、当地的地理环境、民族习俗记录下来,这些内容后来被载入《三国志·魏书·东夷传》,成为中国古代文献中最早关于外东北的详细记载。
在当时,外东北是“荒蛮之地”,气候寒冷、人烟稀少,中原人对其知之甚少。毌丘俭的北征,不仅将曹魏的势力范围延伸至远东,更重要的是“打破了地理认知的局限”——他让中原王朝知道,在辽东以北,还有一片广袤的土地;在汉族之外,还有沃沮、挹娄等民族聚居。这种“认知的拓展”,为后世中原王朝对东北地区的治理提供了重要依据。即便到了隋唐时期,隋炀帝、唐太宗征伐高句丽,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毌丘俭“稳定北疆”的战略思路。
(三)吕岱:抚定交州,开拓东南亚的“南疆奠基人”
与曹魏的“西拓北征”不同,东吴因地处东南沿海,其开拓的重点在“南疆”与“海洋”。交州(今中国岭南及越南北部)作为东吴最南端的疆域,既是中原与东南亚交流的枢纽,也是地方豪强割据的“重灾区”。东汉末年,交州被士燮家族控制,虽名义上归附东吴,实则“政令自出”。孙权为了稳定南疆、开辟海上通道,将治理交州的重任交给了吕岱。
吕岱是东吴的“元老级”将领,早年以“清廉能干”闻名。公元226年,士燮去世后,其子士徽发动叛乱,企图割据交州。吕岱奉命平叛,他率领三千精兵,从广州出发,沿海路直抵交州治所龙编(今越南河内东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叛军,斩杀士徽,统一交州九郡。平定叛乱后,吕岱没有止步于“军事控制”,而是推行“抚民政策”——他减轻赋税、鼓励农耕,将东吴的先进农耕技术传入交州,让原本贫瘠的岭南地区逐渐变得富庶;同时,他尊重当地的民族习俗,任用少数民族首领为官,实现了“以夷治夷”的稳定局面。
交州的稳定,为吕岱“开拓东南亚”奠定了基础。公元229年,吕岱派遣使者出使东南亚的林邑(今越南中部)、扶南(今柬埔寨)等国。这是三国时期中原政权首次主动与东南亚国家建立官方往来——使者不仅带去了东吴的丝绸、瓷器、茶叶,还带去了中原的历法、文字与礼仪;而林邑、扶南则回赠了香料、象牙、珠宝,并派遣使者随东吴使者回访建邺(今南京)。这次“外交互动”,不仅打开了东吴与东南亚的贸易通道,更让中原文明首次系统性地传入东南亚。
吕岱在交州任职十余年,期间不断拓展与东南亚的联系。他还组织船队探索南海航线,记录了南海诸岛的地理信息,为后世“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提供了重要的航线参考。唐宋时期,广州、泉州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商船从这里出发,驶向东南亚、印度洋,而这一切的起点,正是吕岱在三国时期开辟的“岭南-东南亚”通道。可以说,吕岱不仅是东吴的“南疆奠基人”,更是中国古代“海洋开拓”的先驱者。
二、功绩深远却知名度低:民间认知偏差的根源
曹真、毌丘俭、吕岱的开拓,对后世的影响远超吕布、许褚等“沙场猛将”——他们的努力让中原王朝的疆域概念从“中原”扩展到“西域、东北、南疆”,让中华文明的传播突破了地理的局限。然而,在民间认知中,他们却远不如这些猛将“知名”。这种“知名度与功绩的错位”,并非偶然,而是由民间认知逻辑、文学叙事导向与历史传播特点共同决定的。
(一)“战场传奇”易传播,“开拓功绩”难具象
民间对英雄的认知,往往依赖“具象化、故事化”的情节。吕布“三英战吕布”,以一敌三的骁勇;关羽“温酒斩华雄”,酒尚温时已取敌将首级;张飞“长坂坡断喝”,吓退曹操百万大军——这些情节有激烈的冲突、鲜明的性格,甚至有“戏剧性的细节”,容易被小说、戏曲、评书改编,通过口耳相传深入人心。哪怕是诸葛亮“空城计”“草船借箭”,虽有文学演绎成分,却因“智斗”的精彩,成为大众津津乐道的故事。
而曹真、毌丘俭、吕岱的功绩,却多是“长期的、战略层面的”,难以转化为“短平快”的传奇故事。曹真平定河西,不是“一场决定性的大战”,而是“平叛+治理+重建通道”的长期过程,没有“单骑冲阵”的爽感;毌丘俭北征高句丽,虽有“直捣丸都”的胜利,但其核心价值在于“安抚百姓、记录地理”,这些内容缺乏“斩将夺旗”的戏剧性;吕岱治理交州,重点是“减税、农耕、外交”,更是与“战场猛将”的形象相去甚远。
民间传播的特点是“越简单、越有冲突,越容易被记住”。当“开拓功绩”需要结合地理、历史背景才能理解,而“沙场传奇”只需一个“英雄瞬间”就能打动人心时,前者自然难以进入民间的“英雄清单”。比如,普通人很难记住“曹真重启西域通道”的具体意义,但能轻易说出“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情节——这就是“具象化故事”对“抽象化功绩”的传播优势。
(二)《三国演义》的“选择性叙事”,主导民间认知
民间对三国的认知,几乎被《三国演义》垄断。这部小说以“刘蜀集团”为核心,秉持“尊刘贬曹”的立场,聚焦“魏蜀吴三方争夺中原正统”的主线,重点刻画的是“中原战场的英雄”——刘备的“仁”、诸葛亮的“智”、关羽的“义”、张飞的“勇”,成为小说的核心人物;而曹魏、东吴的人物,要么被“妖魔化”(如曹操“奸雄”形象),要么被“边缘化”(如东吴的周瑜,被塑造成“心胸狭隘”的形象)。
在这样的叙事导向下,“边疆开拓”完全被排除在核心叙事之外。曹真在正史中是“稳定西疆、抵御诸葛亮北伐”的名将,但在《三国演义》中,却被塑造成“平庸无能”的将领——小说中,他多次被诸葛亮击败,甚至“误信姜维诈降”,与正史形象完全相反;毌丘俭、吕岱则更“惨”,小说中连他们的名字都未提及,仿佛这两个人从未在三国历史中存在过。
《三国演义》的影响力有多强?自明清以来,它不仅是小说,更是大众了解三国的“唯一窗口”。戏曲、评书、年画等民间艺术,都以《三国演义》的情节为蓝本;甚至到了现代,电视剧、游戏、动画等文化产品,也多遵循《三国演义》的叙事。当一部作品成为“三国认知的标准答案”时,那些不在其叙事范围内的人物,自然会被历史的烟尘遮蔽。曹真、毌丘俭、吕岱的“默默无闻”,本质上是《三国演义》“选择性叙事”的结果。
(三)“对内争霸”更抓眼球,“对外开拓”缺乏情感共鸣
三国时期的核心矛盾,是“魏蜀吴三方争夺中原正统”。在这个矛盾下,“兴复汉室”的理想(刘备)、“鞠躬尽瘁”的忠诚(诸葛亮)、“义薄云天”的兄弟情(刘关张),更容易引发民间的情感共鸣。人们会为刘备“携民渡江”的仁心感动,为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落泪,为关羽“败走麦城”的结局惋惜——这些情感,都与“个人命运”“家国情怀”紧密相关,贴近普通人的生活体验。
而“对外开拓”,则缺乏这种“直接的情感连接”。曹真经略西域,距离中原百姓的生活太远,普通人无法理解“重启河西走廊”与自己的关系;毌丘俭北征外东北,这片土地在当时是“荒蛮之地”,大众难以产生“疆域认同”;吕岱开拓东南亚,其价值要到唐宋时期才显现,当时的人更关注“交州是否稳定”,而非“与扶南的贸易”。
民间对“英雄”的选择,往往遵循“有用性”与“情感性”的原则——能带来“安全感”(如猛将保家卫国)、能传递“价值观”(如关羽的义气)的英雄,更容易被记住。而“对外开拓”的英雄,他们的功绩是“长远的、间接的”,无法直接满足大众的情感需求。比如,关羽的“义气”可以成为朋友相处的准则,而曹真的“开拓精神”却难以转化为普通人的生活理念——这种“情感距离”,让拓土三杰难以像中原猛将那样,成为民间文化中的“精神符号”。
三、不该被遗忘的“拓土精神”:超越知名度的历史价值
尽管在民间认知中“默默无闻”,但曹真、毌丘俭、吕岱的功绩,在历史长河中却有着远超知名度的价值。他们的开拓,不仅塑造了三国时期的疆域格局,更影响了后世数千年的中外交流与文明传播。在今天回望三国历史,我们不仅需要记住中原争霸的传奇,更该重新认识这些“拓土三杰”的意义——他们的故事,展现了三国时代另一种“英雄主义”:不局限于眼前的纷争,而是以长远的眼光,为文明的延续与疆域的稳定埋下伏笔。
从疆域角度看,他们的开拓为后世中国的“疆域版图”奠定了基础。曹真重启西域通道,让中原王朝对西域的管辖得以延续,为唐代西域都护府的设立提供了历史依据;毌丘俭北征外东北,首次将中原政权的影响力延伸至远东,让后世王朝意识到“东北地区是中国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清代康熙年间,清政府在东北抗击沙俄,其“疆域主张”的历史源头,便包括毌丘俭北征的记载;吕岱抚定交州、开拓东南亚,确立了中原王朝对岭南地区的管辖,也让“南海”成为中国“海上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中国对南海诸岛的主权主张,也能在吕岱的探索中找到历史线索。
从文明传播角度看,他们是“中华文明的传播者”。曹真将中原的丝绸、技术传入西域,也将西域的物产与文化带回中原,促进了“陆上丝绸之路”的文明交融;毌丘俭在北征过程中,将中原的历法、文字传入外东北,让当地民族开始接触中原文明;吕岱则通过与东南亚的交流,将中原的礼仪、农耕技术传入南洋,同时将东南亚的香料、珠宝引入中原,开启了“海上丝绸之路”的早期文明互动。这些交流,不仅丰富了中华文明的内涵,也让周边地区受益,形成了“中华文明圈”的早期雏形。
更重要的是,他们展现了一种“超越乱世的格局”。在三国乱世,多数人沉迷于“争城夺地”,而曹真、毌丘俭、吕岱却看到了“疆域开拓”的长远价值。他们知道,一个王朝的强大,不仅在于中原的富庶,更在于边疆的稳定;一种文明的繁荣,不仅在于内部的发展,更在于与外部的交流。这种“向远而生”的开拓精神,是三国时代最宝贵的遗产之一。
今天,当我们讨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时,更需要回望这些“拓土三杰”的故事。他们的功绩告诉我们:真正的英雄,不仅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更能为文明的长远发展铺路;真正的历史,不仅有中原争霸的热闹,更有疆域开拓的壮阔。或许,在民间叙事中,他们永远无法像关羽、吕布那样“家喻户晓”,但在历史的天平上,他们的功绩同样厚重,值得被永远铭记。
三国的烽烟早已散去,但曹真、毌丘俭、吕岱跨越山海的开拓足迹,却永远留在了中国疆域与文明的版图上。当我们沿着河西走廊走向西域,沿着南海航线驶向东南亚,沿着东北的黑土地望向远东,都能感受到他们当年的勇气与远见——这,就是“拓土三杰”留给后世最珍贵的礼物。
来源:橘子洲头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