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建国揣着调令往新兵连走时,裤兜里的钢笔硌得慌。那是 1973 年的秋,风卷着操场边的杨树叶,在地上打旋儿。他在团部当文书整三年,每天抄抄写写,袖口磨出的毛边都带着墨水香,冷不丁被拽去新兵连当班长,脚底板像踩着棉花。
王建国揣着调令往新兵连走时,裤兜里的钢笔硌得慌。那是 1973 年的秋,风卷着操场边的杨树叶,在地上打旋儿。他在团部当文书整三年,每天抄抄写写,袖口磨出的毛边都带着墨水香,冷不丁被拽去新兵连当班长,脚底板像踩着棉花。
“建国,新兵连的兵,个个跟没驯熟的小马驹似的,你那文绉绉的劲儿得收收。” 老文书老张拍他肩膀,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窝头,“尤其今年这批,有俩城里来的,还有个从山里跑出来的,野得很。”
王建国没吭声,心里头早打了七八个转。他记事儿起就爱琢磨字儿,入伍时揣着本《新华字典》,如今字典的边角都磨圆了。当文书时,他能把团部的花名册背得滚瓜烂熟,可带兵……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常年握笔的手,指腹上的茧子软乎乎的,哪像个能扛枪的。
新兵连的土坯房里,十三张木床摆得笔直。王建国推门进去时,有个瘦高个正蹲在床沿上,用树枝在地上画小人,见他进来,噌地站起来,军装领口歪着,露出里头洗得发黄的秋衣。
“报告班长!新兵李军,到!” 那声音亮得像敲锣,就是身子骨晃悠着,没个正形。
王建国点点头,目光扫过屋里。靠窗的床铺上,一个戴眼镜的新兵正捧着本《雷锋日记》,手指在字缝里慢慢挪;角落里,个矮壮的新兵正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拆开重叠,额头上渗着汗。
“都坐吧。” 王建国把帆布包往床尾一放,拉链 “刺啦” 响了一声,“我叫王建国,往后三个月,咱们同吃同住同训练。”
李军咧着嘴笑,露出颗小虎牙:“班长,您以前是文书吧?瞧这说话,比广播里的还顺溜。”
王建国瞅他一眼:“文书也是兵。从今天起,先把‘顺溜’换成‘齐步走’的节奏。”
头天练正步,李军就出了岔子。他左腿抬得高,右腿却跟不上,胳膊甩得像打蚊子,整个人拧成了麻花。王建国喊停,走到他跟前,攥着他的胳膊纠正:“手腕挺直,肘窝朝后,想想你挑水时,扁担是不是直的?”
李军脸憋得通红,手却不听使唤:“俺家挑水用的是竹筐,俩筐晃悠悠的,哪有这么多规矩。”
旁边的新兵 “噗嗤” 笑出声。王建国没恼,指着操场边的白杨树:“看见没?树干直,才能往上长。当兵的身子骨,就得跟这树似的,有棱有角。”
那天傍晚,王建国在库房整理器材,听见外头有动静。扒着门缝一瞧,李军正对着墙练踢腿,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踢着踢着,“哎哟” 一声蹲在地上,抱着脚踝直咧嘴。
王建国拎着医药箱走过去,借着光瞅见他脚踝肿得像个馒头。“逞能?” 他捏着棉球蘸了碘酒,往李军脚踝上擦,“训练得循序渐进,你当是在山里追野兔呢?”
李军疼得龇牙咧嘴,却梗着脖子:“俺不想拖后腿。俺娘说,到了部队就得争第一,不然回去都没脸见人。”
王建国的手顿了顿。他想起自己入伍那年,娘往他包里塞煮鸡蛋,说 “在部队里要写好字,更要做好人”。他叹口气,把自己的护踝解下来,套在李军脚上:“明儿歇一天,我给你补笔记。”
往后的日子,王建国的笔记本上多了不少新内容。第几排第三个新兵怕黑,睡前得哼两句家乡小调;戴眼镜的新兵数学好,教大家算射击角度一教一个准;李军嗓门大,拉歌时能盖过隔壁班…… 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里,渐渐没了文书的拘谨,多了些烟火气。
转折出在一个落雪的清晨。那天练投弹,李军卯足了劲,把手榴弹扔出老远,却没留意风向,弹体擦着靶场边的柴火垛飞过去,“咚” 地砸在雪地里。
“卧倒!” 王建国喊着扑过去,把离得最近的新兵按在地上。等了半天没动静,才发现那是枚教练弹。李军脸白得像纸,杵在那儿直哆嗦。
“跟我来。” 王建国拽着他往营房走,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到了屋里,他从床底下摸出个铁皮盒,里头是他当文书时攒的糖纸,每张都平平整整的。
“俺错了,班长。” 李军的声音带着哭腔,“俺不该莽撞。”
王建国没看他,指着糖纸:“你看这纸,皱了就不亮堂了。当兵跟折纸一样,得有章法,可也不能太死。你那股子冲劲是好的,但得用对地方。”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本《军事训练手册》,扉页上写着 “灵活机动,以人为本”,“这是我刚当文书时,老团长给我的。他说,带兵不是捏泥人,得让他们自己长出骨头来。”
李军盯着那行字,忽然站起来,啪地敬了个礼。那姿势还是有点歪,但眼神亮得惊人。
开春时,新兵连考核,王建国带的班拿了总分第一。李军的投弹成了全连标杆,戴眼镜的新兵成了理论标兵,怕黑的新兵成了夜间岗哨的排头兵。
团部来调令那天,王建国正在帮李军缝补磨破的袖口。调令上写着,他被任命为新兵连副指导员。老张拎着酒来道贺,喝到兴头上,拍着桌子说:“我就说你行!文书的细,班长的韧,全占了。”
王建国望着窗外,新兵们正在操场上练刺杀,喊杀声震得窗纸嗡嗡响。他忽然想起刚到新兵连那天,李军在地上画的小人,如今那些小人,都长成了能扛枪的模样。
后来王建国在部队干了二十年,从副指导员到营长,再到团政委。每次新兵入伍,他都要讲起 1973 年的那个秋天,讲起那个总爱挠头的李军,讲起那本写满新兵名字的笔记本。
再后来,李军成了军区的模范军官,每次来看他,都要拎着一兜山里的野核桃。“班长,要不是你当年没把我当刺头掐了,我哪能有今天。” 李军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我儿子也入伍了,我跟他说,得学你那样带兵,心里得装着人。”
王建国听着,就像看见当年的杨树叶又落了一地,风一吹,卷着时光,沙沙地响。
感谢鉴赏,多谢关注。[注:本文为虚构故事,旨在展现一种生活态度和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并非真实事件。]
来源:故事课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