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动物博物馆的顶楼大厅,有看得见的外显钢结构和巨形玻璃窗,顶高目测要在十几二十米的样子。在这里吃西餐,临窗俯瞰着窗外的田野、绿树和黄花沟吃西餐,自然是很理想。任何其他的西餐厅都很难达成这样的理想空间环境,所以两份人168,四人份368的价格之中是包含着独一无二
一.
古动物博物馆的顶楼大厅,有看得见的外显钢结构和巨形玻璃窗,顶高目测要在十几二十米的样子。在这里吃西餐,临窗俯瞰着窗外的田野、绿树和黄花沟吃西餐,自然是很理想。任何其他的西餐厅都很难达成这样的理想空间环境,所以两份人168,四人份368的价格之中是包含着独一无二的优越环境条件的。
想象中,如果不是一家人来此消费,也应该是异性朋友之类特别需要环境氛围感的人,才肯为环境都买一份单吧,毕竟同一楼层还有25元一位的自助呢。
让我多少有点吃惊的是,也有那种自己一个人来吃饭的。背着包,应该也是看完了博物馆以后过来吃饭的,毕竟那个出口的引导胡同直接就把人导入到了这里。她选择了临窗的好位置,从容地点了餐,然后刷着手机。先从大量杯里倒水餐厅提供的柠檬水喝着,披萨饼、薯条端上来以后,便拿起刀叉,目不斜视地吃了起来。桌边纷披下来的芭蕉叶子虽然在北方有点水土不服地发了黄,但是营造出来的婆娑之境还是足够好。
看岁数应该已经不小,却动作也依然还很敏捷。这样肯一个人出来转馆、一个人到西餐厅吃饭,其生活观显然是相当开放的,是脱离开了至少是暂时脱离开了生活中的种种羁绊的。对自己好一点,这种被一辈子省吃俭用,任何事都总是以省钱为原则来生活的人做自我宽慰的话,在她,已经是一种自然而然。
二.
东风路和三环交叉口,也就是十字路口的西南角上,果然是有几处烧过纸的,地砖上有黑乌的痕迹。
到旁边茅草很高的荒地(原来被叫作“小院”的位置)里找了一段短短的树枝,在那些黑乌的痕迹之间画了一个圈,画了一个别人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但是自己能分明意识到的圈。
烧纸要在这个圈里进行,这是规矩,这是确切的要将自己烧的纸钱带给亲人的范畴约束。纸灰燃烧后在高温中,从这个世界的实有之物化转为无,也就是到了在这个世界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
七月十五的夜里,就是这两个世界相同的短暂时刻。谆谆告诫的入夜之后不要外出,外面到处都是他们重回的游荡的风俗对我这样的烧纸人来说是无效的,熊熊的火焰熏得人皮肤生疼、眼泪直流,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也是进前不得的。
传统生活的格式里,给每个平凡的俗人都安排了这样一个短暂的通生死的瞬间,让人把这新一年的消息一一转告给逝去的亲人。
重孙女已经长大到了两岁多,理性的光辉从一开始就照耀着这小家伙的全部身心。尽管并不生活在一起,但是和太爷爷一见面就很亲,会用咬字不清的话语喊出太爷爷几个字。太奶奶在的话,一定更好发音,也一定会更亲。很自然的,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对三岁小孙子的那种无微不至的爱,那种终于摆脱了一切束缚的爱,也将会再次照亮这个四世同堂分的家庭,照亮这七月十五的暗暗长夜。
在最后的一点红色余烬消失之后,我起身去推一直立在旁边的共享单车,赫然发现,刚才车水马龙的街道在我忘我地烧纸的这段时间,在我好像是离开了现世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经变得一片平静。白露前夜的无边清凉,已经遍洒人间。
三.
烧纸回来。父亲慢慢走过来,说通告你几个事情,也就是几个消息。
其一,BJ走了。那位高声大嗓、豪爽仗义,把市井生活里保定人的姿态演绎得非常标准,很有大哥范儿的兄长,不过六十六七岁的年纪吧,最后可能是肝脏问题,他一辈子都好酒。爸爸说有一年爬山,爬到山顶上,见树下支着一张小桌,桌边BJ和离婚以后找的女友正在对饮。那种笑对山风的畅意,让人过目难忘。
他在退休的年纪离婚之后,大约是找到了真爱,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是足够酣畅淋漓。
爸爸说,至今脑子里还有你小时候,他把你抱在怀里的画面。他总是叫你小梁方,保定话开玩笑的调侃叫法是小梁帮。两家人是超越一般同事关系的,是和亲戚一样的关系的。
一个人就这样走过了自己的一生。父亲去看望了BJ已经九十岁的老娘。她的表现比想象得好,尽管互相拉住手的时候,两个老人都流下了无法抑制的眼泪。
其二,是一个也是这么个岁数的一个同事,退休没有几年也走了。你不认识。
其三,是一个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一个同事,退休以后一直有联系,还加着微信。但是他儿子在单位突然走了,随后很快他也就走了。父亲让我帮他把这个人从微信里删除了。
其四,一位相熟的领导被抓了。这个领导是我的同龄人,年轻的时候作为本院的一伐人有过过从交际,对未来的成长之路有过共同的憧憬和遥望。每次在广场上和父亲遇见了,他都会主动询问有关我的情况。父亲说,他缺钱吗,每个月除了工资,还有不少奖金……可惜啊。
我考虑了下,接着这个特殊日子里谈论死亡的话题,将亲戚中XX也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一阵震惊之后是长长的唏嘘。
这个特殊的夜晚,这些生死消息在这里汇总,由此也许还会偶尔被念及,但是总的趋势一定将是永远地沉没。
四.
早市上,小喇叭扩音器里循环播放的是鲜桃一块钱一斤,过去一看是三块钱一斤。有人说你这是虚假宣传,摊主立刻说真有一块的,烂了一点的那一筐。我是给那一筐做的宣传,这边这些三块的不用宣传,卖得快着呢。
买主们听了一笑。在早晨睡醒没多长时间的时候,这一笑其实很不容易。
这个卖自家地里产的香菜的老汉,别出心裁,既不带称也不按堆儿,就说一块钱一袋子。然后就抓个塑料袋给往里装。装到差不多了,还给装,再装的时候就是一棵一棵的了。嘴上说得很热闹,手上装的动作也不断,但是一棵棵几乎还是香菜苗的小香菜,连续装上很多棵了也还是不够一口呢。
他的香菜旁边还有尖椒。那是三块钱一斤,不过因为没有称,实际上也是用手看着装。我说那就来半斤吧,他依旧是抓了一把到塑料袋里以后很仗义地一根一根地往里加着。一根尖椒还是有点重量的,这样话不断,一棵一棵也就不断加的过程中,他就有点吃亏了。
我说别加了,再加就亏了。他说都是个人家里的东西,你既说了,就还得再加一根……他是突然变得大方了,也同时是被自己的话架住了,不好马上停下来呢。
熙熙攘攘的早市上,每个摊位上都有这样沉浸在由本地方言与共同生态组成的独一无二的家乡气氛。
来源:刚哥聊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