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抬头看天,望不到尽头。什么也望不到的时候,便总是有些悲哀。你只知道有些事情,有些命运,一旦出现,就无法改变。无论多想改变,甚至倒退到这个寒冷的冬天之前,在这个年头的之前,以至于人类的史前,还没有我们的生命之前,可是一切都无法倒退,无法预测,更无法改变。
玉兰花
雪,接踵而来的都是雪。
来来去去的都是天意。
原本以为是一个无雪的冬天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当人把室内的窗帘拉开,就见整个世界都被雪海覆盖,被白衣装裹。
2010年的雪,下到了2011年了,下了这么久,似乎暗含了什么深意。什么深意呢?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抬头看天,望不到尽头。什么也望不到的时候,便总是有些悲哀。你只知道有些事情,有些命运,一旦出现,就无法改变。无论多想改变,甚至倒退到这个寒冷的冬天之前,在这个年头的之前,以至于人类的史前,还没有我们的生命之前,可是一切都无法倒退,无法预测,更无法改变。
除了物伤其类的泪水以外,什么都没有了。人类在为自己为同类哭泣的时候,头顶的天依然还是那个欢笑时候的天一如平常的天两袖清风的天坦坦荡荡的天晴雨自定的天高深莫测的天。其实,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孑然一身的,仅仅拥有一个很有限的时段可以用来进行悲欢离合。所有人,尤其一些身边很接近很亲近的人,包括情同手足的兄弟,其实原本在生死于一线间的时候,也会是那样的无能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那样的空洞凋敝,那样的阴阳两隔,其实原本所有这些都只是人生的幻影而已。
再抬头看天,天上有谁?有奶奶吗?有刚离去的兄弟吗?还有谁?所有逝者的面孔,在列队而过。天不像人那样,天想哭就哭。天不下雨的时候,天就下雪了。雪,是凝泪成的珠吗?远走的兄弟,求求你能醒来,快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在那个凝泪成珠的黑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看见你一个人的样子,一个人面对生死,一个人面对意识即将消失,灵魂即将离开身体,究竟那一会儿工夫发生过一些什么故事?
不知道,就是天也不知道。那个刺骨的寒夜里,天地都沉默了。我们谁也无法去第一时间赶去救你(人与命运抗争总是相对的,我们的背后总有一只更加巨大的手在操纵着人世界所有的这一切生生死死,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也是作为人的悲哀之处,与命运抗争的音乐家贝多芬不也最后耳聋了吗)。天闭上了眼睛,地也不再有脚步,而兄弟你在那一刻只能就那样大睁着眼睛,寻觅着自我救赎的途径,仿佛在刺痛的寒冷和无边的黑暗中呼喊。但没有谁能听得见,那个时候,全知全能的天地,也似乎闭目塞听了……
一切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真的发生了,无法更改的一切。那个日子,我只想一下子彻底忘记,因为那个日子,如同兽牙在无时不刻吞噬着一切,吞噬着泪水……
雪。天,就在你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刻,又重新睁开了眼睛。世界依然是艳阳高照,世界还是昨天你眼里的那个样子。
这个我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来的你所在的那个城,注定是让我悲情的一个城。因为你的逝去,我看到那个悲情的城,看到欢腾的街市,就要哭。我赶往悲情的城,赶往你那里,和你握握手,也就永诀了。连夜赶往你所在城的还有父母以及弟妹全家等。你随之在接下来的那一刻化为灰烬,归于泥土。无论人在这个世界上多闹腾,最终还是要早早晚晚殊途同归。这就是人的宿命。
我想记住你还在走得前几天通过的一次电话。
你对我说,还好吗?忙吗?
我说,好。手头正在忙着一些事情。
我手头正在写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写好的书。但只要在写,心里就会踏实一些。这些,我都没和你说。我只说下次会专门到你那里看你。
你刚有了新房,也有了新车。我说,怕你忙,去了能住下吗?
你是知道我至今还是孑然一身的,但你还是说,一家子来了,都能住得下。你到了这儿,我开车去车站接你。
我前一晚打过电话,但你没接,因为工作一到晚饭那会就忙着应酬。我知道你会回电话的,果然第二天上午你回话给我。说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你依然像个孩子那样,只对我说: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说着,你就在电话那边哭了。我的心有些发慌。
你其实真的很脆弱,人又很善良,喜欢交很多朋友。你总是一点也不会和人耍心眼,凭着你的人脉给很多人办事,但不求任何回报。这一点,有些像那个当过县里领导的爷爷。听奶奶说,当年——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大概是1960年那会儿吧,爷爷下乡,与乡人一起受苦,作为县里领导,饿得腿都浮肿了。在这一点上,你也是与人相处,从不计较得失,也舍得帮助别人。
那次通话最后,我让你多注意身体。其实,我还想再聊一点,但真怕你忙,耽误你工作,当然,又怕浪费你话费,就很快挂机了。没有想到,这次通话,竟然成为你和我的最后一次通话。我一直要去你在的那个城去看你的,但一直没能去成,终成永诀。当时,我从父亲那里听到你的这个消息,一晚上没睡,心在火烧火燎地疼。我说,我要最后看你一眼,送送你。
这个人走了。这个人来的时候,没有轩然大波;走得时候,也一样是什么都不能改变。来了又走了。一切照旧,这个城的街市刺耳的喧嚣,仿佛刚刚过去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这一个月之后一片雪天的凝泪成了珠的停滞和宁静。
然后,耳边又是人世界回荡着的一些声音,命运根本就听不到的声音,还有那些肝肠寸断的哭喊,还有那些尽情流淌的泪水,还有哭喊和泪水交汇的葬礼,还有风中的盐湖墓地,还有逝者的衣物在山间的风中被焚烧的场面,还有纸扎的远逝的纪念和随之起舞的阵阵离歌……
总之,生者为逝者的所有表演,逝者听不到了,也与逝者无关了。这生者的纪念,其实还是为了生者自己。在逝者还活着的时候,生者又能够做一些什么呢?
这个时候,哭自己的兄弟,哭一起做伴守在县城电影院门口等着看老电影的童年,一起赶集迷路家人满城里找而你的一句黑间去赶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时把大人逗得直乐的童年,一起在河滩玩泥耍水的童年……还有一次仅仅四五岁的你,吃大麻子中毒昏迷后,送到医院被抢救过来时说,墙上的晃来晃去的灯影是山上下来的狼啊什么的;还有一次偷吃家里大瓮里贮存的月饼时,用手探不着,灵机一动的你用铁丝扎出来时与我对半分吃一块月饼;以及长大后你在太原上学还专门跑到我所住的地方来看我,还有很多的遥远记忆,还有很多清晰如昨的画面……
这时,耳边总回荡着一首英文歌曲《Nocturne(夜曲)》。
now let the day (现在,让白天) just slip away (悄悄溜走)so the dark night (那么,深夜) may watch over you (就可能凝视你) nocturne (夜曲) though darkness lay (尽管漆黑散溢) it will give way (它终将会让步)when the dark night (当黑夜) delivers the day (与白天撞击的时候) deliver(给谁一击)give way (让步) ……
一个无雪的冬天,是因为干旱的天气。总之,2010年冬天的一场雪,下到了2011年。眼前一望无垠的素白,素得心疼,白得直晃眼。
也许,人世界的生生死死,终究会让我们学会敬畏和善待人世界的一切,对生命与爱充满敬畏和善待,对人生天道,对脚下的大地和头顶的星空都一定会充满这种神性的感情。因为,人的生命是何其短暂啊,人的力量也是何其的有限。我们此时此刻(或许彼时彼刻已经失去机会)能做的只有这种敬畏和善待,并且更加热爱生命和自然,热爱和善待所有这存在于世上的一花一草。这属于神性的一切,都有她们存在的理由。
当然,我们也要首先学会爱自己,因为懂得爱自己,才能有条件去爱别人,也才能有所担当。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因为,我们稍微的疏忽或者不经意的纰漏,就有可能会酿成无可挽回的惊天杯具。
雪来得时候总是这样悄然无声,不像夏天的雨那样急急忙忙。雪,是不期然而来的天之泪。这么一大片,更大的一大片,让整个城市,让整个世界,都被这天之泪覆盖了,所有一切,都被这凝泪成了珠的悲泣所笼罩……
站在这个雪天里,我只想说:我亲爱的远逝的兄弟,记住,我会永远爱你!
耀眼的你
来源:作家李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