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捡到一个钱包,等来失主却被讹100元,三天后她来找我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9 01:11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不多不少,正好是妻子陈淑耳朵能忍受的极限,也是我能听清新闻联播字句的底线。这个数字像一道刻度,精准地衡量着我们这个三口之家微妙的平衡。我挪了挪身体,沙发套上被磨得发亮的区域,因为我长久的坐姿而微微下陷,就像我们沉闷的生活。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不多不少,正好是妻子陈淑耳朵能忍受的极限,也是我能听清新闻联播字句的底线。这个数字像一道刻度,精准地衡量着我们这个三口之家微妙的平衡。我挪了挪身体,沙发套上被磨得发亮的区域,因为我长久的坐姿而微微下陷,就像我们沉闷的生活。

抽屉被我无意识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黑白照片的一角。那是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穿着工装,眼神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我盯着那抹黑白,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照片旁边,是儿子小军的几张蜡笔画,画着一个巨大的太阳,底下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

“又在看什么?”陈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水汽,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正在用钢丝球用力地擦洗着一个搪瓷盆,刺耳的摩擦声一下下刮着我的耳膜。

我“砰”地一声合上抽屉,像是掩盖一个秘密。“没什么。”

我的回答让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这反常的沉默,比刺耳的摩擦声更让我心慌。我知道,她在为儿子下周的学杂费发愁。三十块钱,不多,但对于我们这个靠我一个人工资撑着的家,就像压在天平另一端的最后一根稻草。

“卫民,”她擦着手走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一滴水珠,“下个月,你爸那边的药……”她没说下去,只是看着我。那眼神里的询问和担忧,比任何话说出来都更重。

我避开她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报纸,“我知道,厂里下周就发奖金了,够的。”

其实我心里没底。所谓的奖金,是计件超产的奖励,这个月我拼了命,也才将将达标,能多出百十块钱就算顶天了。这百十块,是儿子的学费,是父亲的药费,是我们这个家一个月的喘息。

电视里,新闻播报员字正腔腔地播报着社会新风尚,表扬一位拾金不昧的小学生。小军指着电视,大声说:“爸爸,老师说捡到钱要交给警察叔叔!”

我笑了笑,摸着他的头,“对,小军要做个好孩子。”

陈淑没说话,只是转身回了厨房,留给我一个紧绷的背影。

那一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不停地从口袋里掏东西,掏出来的全是沙子,怎么也掏不完。

第二天是周五,发奖金的日子。我捏着信封里那薄薄的一百二十块钱,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一百块给家里,剩下二十块,可以给小军买他念叨了很久的那个变形金刚。回家的路上,我甚至少见地哼起了小曲。自行车骑得飞快,车轮卷起的风,似乎都带着喜悦。

就在经过和平路那个老旧的邮筒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有个东西。一个棕色的,看起来很厚的男士钱包。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黄昏时分,行人稀少。我停下车,犹豫了。捡,还是不捡?脑海里瞬间闪过儿子那句“捡到钱要交给警察叔叔”,也闪过陈淑为三十块钱学费发愁的脸。

那是一种近乎丑陋的挣扎。我甚至想,如果里面钱很多,是不是可以……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让我自己羞愧得满脸通红。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弯腰捡起了那个钱包。

很沉。

我打开看了一眼。厚厚一沓大团结,目测至少有千把块。一张身份证,名字叫“高强”,地址是我不认识的区。还有几张票据和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

我把钱包揣进怀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觉,烫得我胸口发慌。我几乎是逃一样地骑上车,飞快地往家赶。

一进门,小军就扑了上来,“爸爸,我的变形金刚呢?”

我愣住了,才想起自己答应他的事。可怀里的钱包像一块烙铁,让我所有的喜悦都消失殆尽。

陈淑接过我手里的菜,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皱起了眉。“怎么了?奖金没发?”

“发了。”我把信封递给她,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个钱包,放在了桌上。“路上捡的。”

陈淑的目光落在钱包上,再移到我脸上,眼神复杂。她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拉上了窗帘。

【引子完】

第一章

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仿佛连同我们的心情一起,沉入了某种深不见底的情绪里。陈淑没有立刻打开钱包,而是先给我倒了杯水,温的,正好入口。这是我们之间多年的默契。

“有多少?”她问,声音很轻。

“没细数,看着不少,上千块吧。”我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干,喉咙里的灼热感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走过去,纤细的手指有些犹豫地碰了碰那个棕色的皮面。然后,她打开了它。一沓崭新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冲击力十足。陈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多块,那是我将近一年的工资。

她快速地翻了翻,找到了那张身份证和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高强……地址离我们这儿挺远。”她把身份证递给我看,“这电话,是打还是不打?”

这个问题,像一枚针,精准地刺破了我心里的侥Dle。打,意味着我们要把这笔“横财”送回去。不打,这笔钱就能解了我们所有的燃眉之急。儿子的学费,父亲的药费,甚至还能给家里添置一台新的黑白电视机。那台“飞跃”牌电视机的音量旋钮已经失灵,只能卡在35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我看着陈淑,她的眼睛里有挣扎,有渴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询问。她把决定权交给了我。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脑子里突然冒出父亲常说的这句话。他是个老派的钳工,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本分”。每次我工作上受了委屈,他都用这句话来劝我。那时候,我觉得这话迂腐。可现在,它却像一口钟,在我心里敲得“嗡嗡”作响。

“打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坚定。“丢了这么多钱,人家得急成什么样。”

陈淑看了我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把钱包仔细合上,放在了桌子最中间,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信物。

我拿起那张纸条,走到我们家那台红色的转盘电话机旁,手指插进拨号孔,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了出去。每转动一下,我的心也跟着紧一下。

电话“嘟嘟”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丝不耐烦:“喂?谁啊?”

“您好,请问是高强先生的家人吗?我捡到了一个钱包。”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几秒钟后,那个女人的声音变得尖利而急切:“钱包?棕色的?你在哪儿捡到的?里面钱还在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我有些发懵,连忙回答:“对,棕色的。在和平路邮筒旁边。钱……我没细数,应该都在。”

“哎呀!谢天谢地!同志,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她的声音一下子热情得像是换了个人,“同志,您在哪儿?我们马上过去取!您千万别走开!”

我报了我们家楼下的地址。她说她离得不远,半小时就到。

挂了电话,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陈淑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晚饭的香味飘了出来。小军趴在桌上画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个钱包,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然而,半小时后,等我下楼,看到的却不是失主高强,而是电话里那个女人。她大约三十岁出头,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烫着当时流行的卷发,但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起来很憔ें。

“同志,是你捡到的钱包吧?”她一看到我,就急步迎了上来。

“是的。”我把钱包递给她。

她一把接过去,当着我的面就急不可耐地打开,把里面的钱全部抽了出来,一张一张地数。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周围路过的邻居,都好奇地投来目光。我站在那里,感觉有些不自在,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一千一……一千二……一千三……”她数了两遍,脸色突然就变了。

她抬起头,那双原本还带着感激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怀疑和审视。“同志,不对啊。”

我心里一沉,“怎么了?”

“我男人钱包里明明是一千四百块钱!这里怎么只有一千三?还少了一百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

我彻底懵了。“不可能!我捡到就是这样,我一分钱都没动!”

“你没动?”她冷笑一声,把空钱包往我面前一摊,“那钱长腿自己跑了?这一百块可是给我男人救命的钱!你怎么能拿啊?看你穿得干干净净的,怎么能干这种事?”

她的声音吸引了更多的路人围观。张大妈、李师傅,都是我们院里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怀疑,也有鄙夷。我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红到了耳根。

“我真没拿!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急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我血口喷人?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一百块钱去哪儿了?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她不依不饶,甚至伸手要来抓我的衣服,“你今天要是不把钱还给我,我就去你单位告你!去派出所告你盗窃!”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这辈子最重脸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当众的羞辱?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看着不像啊,卫民这孩子挺老实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一百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了。”

“就是,要不人家能找上门来?”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心里。我百口莫辩。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唯一的证据——那个钱包,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接触过。

那个女人见我被众人围攻,更加得意,甚至带上了哭腔:“我男人还躺在医院里等着这钱做手术啊!你们评评理,他拿了我的救命钱,还不承认,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救命钱”三个字,像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我。我看着她那张蜡黄的脸,看着周围邻居们变化的眼神,我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力。解释是苍白的。争吵是难堪的。我不想让这件事闹大,不想让厂里的人知道,更不想让陈淑和年迈的父亲为我担心。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父亲那句“人活一张脸”。我想保住我的“脸”。

“别……别吵了。”我从口袋里掏出刚发的那一百二十块奖金,手抖得厉害。我抽出一百块钱,递到她面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你,算我倒霉。”

那一刻,我感觉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看到那个女人一把夺过钱,飞快地塞进口袋,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窃喜。她甚至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匆匆挤出人群,消失在了夜色里。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楼下,晚风吹过,凉得刺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楼的。推开门,陈淑和小军正坐在饭桌前等我。饭菜还冒着热气。

“怎么这么久?饭都快凉了。”陈淑站起来,想帮我拿拖鞋。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桌边,把口袋里剩下的那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拍在了桌上。

陈淑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看着那二十块钱,又看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小军仰着小脸,天真地问:“爸爸,我的变形金刚呢?”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差点就掉了下来。

【第一个情感共鸣点触发】

我没有回答儿子的话,只是弯下腰,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把他抱进怀里。小军被我勒得有点疼,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着。我把脸埋在他的小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鼻头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了。

原来,委屈不是别人的指责,而是自己选择的沉默。

我紧紧抱着儿子,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感到温暖和真实的东西。小军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再挣扎,反而伸出小手,笨拙地拍着我的后背,学着陈淑平时安慰我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不哭,爸爸是男子汉。”

这一句话,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却需要五岁的儿子来安慰。我算什么男子汉?我连自己的清白都守护不了。

陈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们父子俩。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走过来,把那二十块钱收了起来,然后把一碗饭放在我面前,给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吃饭吧,都饿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心慌。

那顿饭,我们三个人吃得异常沉默。电视机没有开,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响。我食不知味,那块红烧肉在嘴里,像是嚼蜡。

饭后,陈淑默默地收拾着碗筷。我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被我调到35的音量旋钮,觉得无比刺眼。这个数字曾经代表着我和陈淑之间的妥协和默契,而现在,它像一个笑话,嘲笑着我的懦弱和无能。

小军玩了一会儿就困了,陈淑哄他睡下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没有看我,径直走到电视机前,“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

“你给了她一百块?”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

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她说……是救命钱。我不想闹大。”

“不想闹大?”陈淑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燃着两簇火,“李卫民!你是不是觉得给钱就能息事宁人?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脸面比我们这个家还重要?”

“我不是……”

“你就是!”她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那是你一个月拼死拼活挣来的奖金!是小军的学费!是你爸的药钱!你凭什么就这么给一个讹你的骗子?你当我是死的吗?”

她的质问,句句诛心。我无力反驳。

“我当时……我没想那么多……”

“你没想?你从来都是这样!遇事就躲,就让!在厂里,张胖子抢你的功劳,你让了!邻居王婶占了我们家门口的地方堆杂物,你也让了!现在人家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小偷,你还让!李卫民,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不让?什么时候能为你自己,为这个家,争一回?”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心里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陈淑,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我说错了吗?”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

“”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自尊上。我猛地站起来,胸中的屈辱和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你够了!”我吼了回去,“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被上百人围着指指点点,我能怎么办?我不要脸的吗?”

“脸?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你今天丢的不是一百块钱,丢的是我们全家人的脸!”

【第一个情节转折】

空行

我们俩就在这狭小的客厅里,进行着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那些平时被生活琐碎掩盖起来的矛盾和不满,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丢人?我为了这个家,在厂里当牛做马,我哪点对不起你们了?”

“当牛做马?你挣的钱呢?转手就送给外人了!你问过我吗?”

情绪越激烈,句子越短。

“那是被逼的!”

“是你自己软弱!”

“你不可理喻!”

“你才无药可救!”

“滚!”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抓起沙发上的一个靠枕,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陈淑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的火焰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失望。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地上那个孤零零的靠枕,像是在嘲笑我刚才那可笑的爆发。

那一夜,我们分房睡了。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卧室里传来陈淑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那声音,像一根小小的针,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上。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我知道是陈淑给我盖的。客厅的桌上,放着早饭,一个馒头,一碗稀饭,还有一碟咸菜。她已经带着小军出门了,应该是去了她娘家。

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家,一下子变得空旷而冰冷。我一个人坐在桌前,味同嚼蜡地吃着早饭。那碗稀饭,已经凉了。

这件事,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们夫妻之间。白天在厂里,我精神恍惚,好几次差点被冲床伤到手。老师傅看我状态不对,把我叫到一边,递给我一支烟。

“卫民,家里出事了?”

我摇了摇头,吸了一口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没事,没睡好。”

老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你一个大男人,多担待点。”

我苦笑。道理我都懂,可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回到家,依旧是空无一人。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想用新闻联播的声音填满这屋子的寂静。可当我伸手去拧那个熟悉的旋钮时,却发现它被人动过了。音量不再是35,而是被调到了45。刺耳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

是陈淑。她在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她的愤怒和不满。我们之间那个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我关掉电视,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台崭新的“星宇”牌录像机上。那是我们省吃俭用几个月才买回来的,准备等父亲过寿的时候,给他放录像带看。父亲一辈子没进过电影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抱着录像机,回了趟父母家。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想暂时逃离那个冰冷的家。

父亲正在院子里,拿着他的烟斗,一下一下地敲着鞋底的泥。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每次心里有事或者要训我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回来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嗯,爸,我教您用这个。”我把录像机放在石桌上,开始笨拙地连接着电视的线路。红的对红的,黄的对黄的,说明书上的图示,我研究了好几遍。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干啥,浪费钱。”父亲瞥了一眼,语气里带着不满。

“这不是……想让您看看电影嘛。”我耐着性子解释,一边试图把视频线插进电视机后面那个狭小的插孔里。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父亲的固执和不理解,像一瓢冷水,浇在我本就烦闷的心上。那股因为被讹诈、被妻子误解而积压的无名火,瞬间就找到了一个出口。

“爸!你就不能好好学学吗?我这辛辛苦苦给你弄回来,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我的声音有些大。

父亲被我吼得一愣,手里的烟斗停在了半空中。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惊愕。我从小到大,从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你……你冲我嚷嚷什么?”他气得嘴唇都哆嗦了,“翅膀硬了是吧?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拿你老子撒?”

“我没……”我想解释,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说对了,我就是在撒气。

我们父子俩,就在这小院里,陷入了尴尬的对峙。最后,还是母亲从屋里出来打了圆场。

“行了行了,卫民也是一片好心。老头子,你少说两句。”她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问,“跟小淑吵架了?”

我点了点头。

母亲叹了口气,“家,有时候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情的。可情没了,理就成了伤人的刀。回去好好跟小淑说说,服个软,两口子没有隔夜仇。”

【第二句金句】

我带着那台没接好的录像机,狼狈地回了家。推开门,陈淑竟然回来了。她正坐在小板凳上,给小军缝补一条划破了的裤子。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憔ें。

她听到开门声,只是抬了抬眼,又继续低头穿针引线,仿佛我只是一个透明的空气人。

那晚,我们依然分房睡。我睡在沙发上,她睡在卧室。半夜,我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最近降温,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我咳得撕心裂肺,感觉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正当我准备起身找水喝时,卧室的门,被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

第三章

透过门缝,我看到陈淑的身影在黑暗中顿了顿,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我以为她只是被我的咳嗽声吵醒,心里不禁一阵失落。

我摸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刚喝了两口,咳嗽得更厉害了。正当我扶着墙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陈淑站在卧室门口,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她手里拿着一杯水,还有一个小药瓶。

她没看我,径直走到茶几旁,把水杯和药瓶放下,声音冷硬地说:“柜子里找到的感冒药,喝了。”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卧室,门再次被轻轻关上。

我愣在原地,看着茶几上那杯冒着热气的温水,和那瓶“速效伤风胶囊”,心里五味杂陈。杯子是我常用的那个,上面印着我们结婚时的喜字,已经有些模糊了。水温得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她明明在生我的气,气我窝囊,气我软弱,却还是会在我生病的时候,默默地为我准备好药和热水。这种无声的关怀,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难受。我端起那杯水,手有些抖。水的热气氤氲了我的双眼,让那盏昏黄的台灯,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吃了药,躺回沙发上。咳嗽似乎真的缓解了不少。我望着卧室门的方向,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日。我起得很早,想做点什么来弥补。我走进厨房,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厨房里,还残留着昨晚中药的味道。我这才发现,灶台上放着一个小砂锅,里面是熬好的梨水,旁边还有一个小碗,盛着一碗,应该是给我的。原来,她昨晚给我倒的不是简单的热水。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手忙脚乱地开始和面,准备烙几张葱油饼。这是陈淑最爱吃的。面和好了,葱也切好了,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家里的擀面杖。我把厨房的柜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就在这时,陈淑走了进来。她看到我满头大汗、一片狼藉的样子,皱了皱眉。

“找什么?”她问。

“擀面杖。”

她没说话,径直走到那个我刚刚翻过的柜子前,从最角落里,把它抽了出来,递给我。

我尴尬地接过。原来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被我自己的慌乱和焦虑蒙蔽了双眼。

“人善被人欺,不是因为善良错了,而是因为你的善良没有长出牙齿。”她看着我,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第三句金句】

我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讲这样深刻的话。

她没再理我,开始自己动手,熟练地烙起了饼。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满了葱油的香味。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依旧沉闷。小军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低气压,吃饭的时候格外安静。

突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和陈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这么早,会是谁?

我走过去开门,心提到了嗓子眼。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那个讹了我一百块钱的女人,赵丽云。

她看起来比那天更加憔ें和狼狈。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眼下的乌青更重了。她看到我,眼神有些闪躲,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同志……大哥……”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她还敢来?

“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冰冷。

“我……”她搓着手,一脸的为难,“我男人他……他又需要一笔钱……手术提前了……还差……还差二百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还敢来要钱?她把我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可以无限提款的傻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冲上了我的头顶。这一次,我没有退缩。

“你还敢来?”我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她被我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壮着胆子说:“大哥,求求你了,就当是借我的,等我男人病好了,我们做牛做马都还你!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就可以讹人?就可以当骗子?”陈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端着一碗刚烙好的饼,挡在了我面前,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你当我们家是开银行的?上次那一百块,你当我们是傻子吗?马上给我滚!不然我报警了!”

陈淑的强硬,给了我巨大的勇气。

“滚!”我指着楼梯口,吼出了这个字。

赵丽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我们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她咬了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她撂下一句狠话,转身跑下了楼。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陈淑把饼放在桌上,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这次,还算有点骨气。”她说完,就去厨房了。

虽然她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层冰,开始融化了。

然而,我没想到,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赵丽yun一口气跑下楼,躲在楼道的拐角,心脏“怦怦”直跳。她没想到那家人态度那么强硬。丈夫的病不能再拖了,医生说再凑不齐手术费,就只能转去普通病房保守治疗,那等于就是等死。她走投无路,才想起来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好拿捏的男人。

她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块钱,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不甘心。凭什么他们能安安稳稳地吃着早饭,而自己的丈夫却在医院里受苦?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她心里疯狂滋长。她知道那个男人在哪个厂上班,她见过他穿着蓝色工服的样子。她决定,去他的单位闹!她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周一下午,我正在车间干活,车间主任黑着脸把我叫了出去。

“李卫民,你跟我来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办公室,我看到赵丽云正坐在那里,对着我们厂长和工会主席哭哭啼啼。

“厂长,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就是他,李卫民!他捡了我的钱包,不仅拿了我一百块钱,还……还对我动手动脚……”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动手动脚?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你胡说八道!”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我胡说?”赵丽云抹着眼泪,哭得更凶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被他……我一个女人家,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我怎么会把这种丢人的事说出来啊!呜呜呜……”

厂长和工会主席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严厉。在那个年代,作风问题,是比贪污盗窃更严重的罪名。一旦坐实,我不但工作保不住,甚至可能被送去劳改。

“李卫民!”厂长一拍桌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从实招来!”

我看着赵丽云那张颠倒黑白的脸,看着领导们不信任的眼神,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我终于明白,我的退让和“顾全大局”,换来的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对方的得寸进尺和变本加厉。

我的善良,因为没有长出牙齿,变成了任人宰割的肥肉。

第四章

那一刻,我所有的懦弱、退缩和所谓的“脸面”,都被彻底击碎了。剩下的,只有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撒谎!”我盯着赵丽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捡到钱包,好心还给她,她反过来讹我一百块钱。我认了。现在,她又跑到厂里来污蔑我耍流氓。厂长,我不承认!我要求和她当面对质,我要求报警!”

“报警”两个字,我说得斩钉截铁。

赵丽云听到“报警”,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哭得更大声了:“你还想吓唬我?你这种人,就该让警察抓起来!我男人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你把我逼死算了!”

她一边哭,一边就往墙上撞。

工会主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办公室里乱成一团。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冷冷地看着她表演。我发现,当一个人彻底放下所谓的“面子”时,内心反而会变得无比强大。

厂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党员,见过些风浪。他示意工会主席安抚住赵丽"云,然后转向我,脸色铁青。

“李卫民,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没有!”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就让我天打雷劈!”

在那个还很信誓言的年代,这样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厂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默了片刻,对工会主席说:“老王,你先带这位女同志去招待所休息一下,跟她说,厂里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她一个交代。”

等他们都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厂长两个人。

“卫民啊,”厂长点上一支烟,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件事,影响很不好。不管真相如何,对你,对厂里的名声,都是一个打击。”

我没说话,只是站得笔直。

“你先回去上班,等厂里调查。这期间,你不要跟任何人谈论这件事。”

我走出办公室,感觉背后有无数道目光在戳我的脊梁骨。那些平时和我称兄道弟的工友,此刻都躲得远远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成了全厂的“名人”。以一种最不光彩的方式。

回家的路上,我骑得很慢。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淑说这件事。她刚刚对我有所改观,如果她知道我又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甚至可能丢掉工作,她会怎么想?她会彻底对我失望吗?

我甚至想过,干脆就这么走了,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可我一想到小军那张天真的脸,想到陈淑在深夜里为我准备的梨水,想到父亲那张故作严厉却充满关切的脸,我就迈不开步子。

推开家门,陈淑正在拖地。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没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出事了。”我说。

陈淑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把下午在厂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没有一丝隐瞒。我甚至把自己当初如何懦弱地给了那一百块钱的心路历程,都剖析给了她听。

我说完,低着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对不起,陈淑。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厂里真的开除我,我们就……”

“我们就什么?”她打断我,声音很平静。

“我们就离婚吧。我不能再拖累你和小军了。”这句话,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陈淑没有立刻回答。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拖把,放回墙角。然后,她走到我面前,伸手,轻轻地抚平了我皱巴巴的衣领。

“李卫民,”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你看着我。”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你没做过,对不对?”

“我没有。”

“好。”她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跟她斗到底。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信你。”

【第二个情节转折】

空行

我愣愣地看着她。我预想过她的愤怒、失望、指责,甚至歇斯底里,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说出“我信你”这三个字。

在全世界都怀疑我的时候,是她,这个被我伤得最深的女人,选择无条件地相信我。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和那天晚上我抱着儿子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一次是寻求慰藉,而这一次,是找到了依靠。

“陈淑……”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哭什么。”她在我背上拍了拍,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天塌不下来。你忘了?我也是这个家的人。”

是啊,她是这个家的人。我怎么就忘了。

【第二个情感共鸣点触发】

那一晚,我们没有再分房睡。关了灯,在黑暗的卧室里,我们聊了很久。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到小军出生,聊到这些年生活的种种不易。我们像两个战友,在战斗打响前,互相检阅着对方的伤口和铠甲。

“其实,那天你把钱给她,我气的不是那一百块钱。”黑暗中,陈淑的声音悠悠传来,“我气的是你的躲。我怕你躲了一辈子,最后连自己都找不到了。我怕小军以后也学你这样。”

我沉默了。她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卫民,有些底线,退了一次,就得退一辈子。”

【第四句金句】

“我知道了。”我握紧她的手,“这次,我不退了。”

第二天,我主动找到了厂长。

“厂长,我想清楚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私了。我要求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如果调查结果证明我是清白的,我要求赵丽云在全厂大会上公开给我道歉,还我名誉。如果证明我有问题,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绝无怨言。”

厂长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他可能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老好人,会提出这么“刚”的要求。

“你想好了?闹到警察局,可就没法收场了。”

“我想好了。”我看着他,“我不能让我儿子以后在外面,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爸是个流氓。”

厂长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好。我支持你。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警察很快就介入了调查。他们分别找我、赵丽云、厂长和一些工友做了笔录。事情的焦点,集中在了两个问题上:第一,钱包里到底有多少钱;第二,我到底有没有“动手动脚”。

第一个问题,成了死结。赵丽云一口咬定是一千四百块,我捡到时就是一千三。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谁也说不清。

第二个问题,更加棘手。赵丽云声称我是在楼道里对她不轨,而那个时间段,楼道里根本没有人。又是死无对证。

调查陷入了僵局。

厂里的流言蜚语,却愈演愈烈。我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军去上幼儿园,也受到了影响。

一天晚上,小军睡前,突然抱着我的脖子,小声问:“爸爸,他们说你笨,你是不是真的笨?”

【孩子无意识话语刺痛大人场景】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谁说的?”

“幼儿园的东东。他说,他妈妈说你被人骗了好多钱,是个大笨蛋。”小军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委屈。

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喉咙发干。我该怎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这成人世界的复杂和险恶?

“爸爸不笨。”我摸着他的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爸爸只是……只是遇到了一个坏阿姨。但你放心,爸爸会把事情解决好的。”

小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爸爸是英雄。”

压垮一个男人的,从来不是天大的事,而是孩子眼里的一丝失望。

【第五句金句】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因为我而抬不起头。

第五章

我和陈淑开始了自己的调查。既然赵丽云说她丈夫住院需要钱,那这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们请了半天假,跑遍了市里的几家大医院。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只能拿着赵丽云丈夫“高强”的名字,一个一个住院部地问。

市一院,没有。市二院,没有。中医院,还是没有。

一下午跑下来,我和陈淑都累得筋疲力尽。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相对无言。

“会不会……她连丈夫住院都是骗我们的?”我有些泄气。

陈淑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不。她说‘救命钱’的时候,那种绝望不像是装的。一个人可以撒谎,但眼神里的绝望是装不出来的。我们肯定漏了什么地方。”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开始仔细回忆那天和赵丽云的每一次接触。

“对了!”我一拍大腿,“那天她来我家要钱,我把她赶走后,她跑下楼,我好像听到楼下王大爷喊了一声,说‘这不是三院的那个谁谁谁嘛’……”

当时我正气头上,没在意。现在想来,这可能是个重要的线索!

“三院?”陈淑眼睛一亮,“市三院是传染病医院!我们怎么把它给忘了!”

第二天,我们直奔市三院。

果然,在肝炎病区的住院名单上,我们找到了“高强”这个名字。

我们向护士打听高强的情况。护士长是个热心肠的大姐,听我们说明来意,叹了口气。

“高强啊,可怜哦。急性肝衰竭,很严重。他老婆赵丽云天天来送饭,眼睛都快哭瞎了。为了凑手术费,什么办法都想了。”

“手术费?”我急忙问,“他做手术了吗?”

“还没呢。”护士长摇了摇头,“手术费要三千块,他们还差一大截。前两天,赵丽云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笔钱,交了一千四百块的住院费,但离手术还差得远呢。”

一千四百块!

我和陈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赵丽云交的住院费,正好是她声称钱包里有的数目!

“护士长,”我压抑着激动,“您还记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交的这一千四百块钱?”

“我想想啊……就是上周五的下午吧。对,就是那天。她交完钱,还求着医生,说一定尽快想办法凑齐剩下的。”

上周五下午!那正是我把钱包还给她之后!

真相,在这一刻,已经昭然若揭。

钱包里根本没有一千四百块,只有我看到的一千三百块。那多出来的一百块,就是我“赔”给她的!她拿着我的钱,和我捡到的钱,凑成了她口中的“一千四百块”,交了住院费!

而她来厂里闹,污蔑我耍流氓,只是因为她还需要更多的钱,想用这种方式,逼我继续给她钱!

这个女人,为了救她的丈夫,已经彻底疯狂了。

我把这个推断告诉了警察。警察立刻前往医院,找到了主治医生和收费处核实。所有的证据,都和我们的推断完全吻合。收费处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赵丽云于上周五下午四点半,缴纳住院费一千四百元。而我把钱包还给她的时间,是四点左右。在半小时内,她不可能通过其他任何方式,额外获得一百块钱。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赵丽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在派出所里,她承认了一切。她承认钱包里只有一千三百块,是她一时鬼迷心窍,想多讹一百块钱给丈夫治病。她也承认,来厂里污蔑我,是想用毁掉我名誉的方式,逼我拿出更多的钱。

“我不是人……我被钱逼疯了……”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真相大白。

厂里很快就为我召开了全厂大会。厂长亲自主持,当着所有工人的面,澄清了事情的真相,恢复了我的名誉。

“李卫民同志,是一位拾金不昧、品德高尚的好同志。之前因为一些误会,让他受了委屈。我代表厂领导,向他表示歉意。”厂长带头鼓起了掌。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那些曾经用异样眼光看我的工友,此刻都用一种夹杂着敬佩和愧疚的目光看着我。

我站在台上,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眼眶有些湿润。我转过头,看到陈淑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她没有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这一仗,我们打赢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以一个“爽文”式的结局收场。

赵丽云因为涉嫌敲诈勒索和诽谤,被公安机关拘留了。她的丈夫高强,因为没人照顾,加上精神上的打击,病情急剧恶化。

这个消息,是我从王大爷那里听说的。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赵丽云在派出所里绝望的哭嚎,一会儿是护士长说她丈夫“可怜哦”的叹息。

我赢了,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把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送进了拘留所。我让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我的清白,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陈淑。

陈淑沉默了很久,然后给我讲了一件事。她说,她小时候,她妈妈心善,经常接济一个乞丐。后来,那个乞丐竟然半夜翻墙进了她家,偷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善良没错,但善良必须有锋芒。你的善良,救不了她,反而会把你自己拖进深渊。你把她送进派出所,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让她知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这也是一种救赎。”

原谅,有时候不是为了放过别人,而是为了解救被往事困住的自己。

【第六句金句】

我看着陈淑,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她仿佛也成长了,变得更加通透和强大。

我好像,有点懂了。

第六章

三天后,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我们家楼下。

是赵丽云。

她看起来更瘦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拘留所的经历,让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她没有上楼,只是托邻居给我带了个话,说在楼下等我。

我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去见她。

是陈淑推了我一把。“去吧。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

我下了楼。她就站在我们吵架的那个地方。看到我,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大哥,我对不起你!”她一边磕头,一边哭,“我不该讹你,更不该去厂里毁你名声!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

我赶紧上前去扶她,可她说什么都不起来。

“你别这样,快起来!”

“大哥,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我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她手里。

“起来吧。这钱,给你丈夫买点营养品。派出所那边,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你也是一时糊涂,情有可原,希望他们能从轻处理。”

赵丽云愣住了。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手里的钱。

“你……”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丈夫,还需要你照顾。赶紧回去吧。”我说完,转身就准备上楼。

“大哥!”她在我身后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尽的忏悔。

我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走进了楼道。

回到家,陈淑正站在阳台上,她显然看到了楼下发生的一切。

“你啊,还是心太软。”她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责备。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陈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没变成一个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陈淑转过身,踮起脚,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傻瓜。”

那一天,厂里给我补发了那一百块钱的奖金,还额外发了二百块作为见义勇为和精神损失的补偿。

我拿着那三百块钱,心里沉甸甸的。

晚上,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我的父母,一起吃了顿饭。父亲喝了点酒,脸颊通红。他举起酒杯,对着我。

“卫民,这杯酒,爸敬你。”

我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爸,这可使不得。”

“坐下!”父亲眼睛一瞪,“以前,我老跟你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以为,脸面就是不得罪人,就是和和气气。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脸面,是咱心里的这杆秤,是咱做人的底线!你这次,给咱老李家,挣了回大脸!”

他说完,一仰脖,把一杯白酒喝了个底朝天。

我看着父亲通红的眼睛,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我眼眶发热。

吃完饭,送走父母,我和陈淑一起收拾厨房。

“那三百块钱,你打算怎么用?”她问。

“给小军买变形金刚,剩下的,给你买件新衣服。”我说。

陈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她转过头看我,笑了。“我不要新衣服。咱们把那台电视机换了吧。那个音量钮,我早就受不了了。”

我看着她,也笑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第七章

新的“飞跃”牌十四寸黑白电视机买回来了。这次,音量旋钮是好的。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新电视机前。我拿起遥控器——是的,这台新电视竟然配了遥控器,这在当时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我把音量,一下一下地,从0调到了35。

然后,我转头,看向陈淑。

她也正看着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淡、却极温柔的笑容。

这个曾经代表着妥协和矛盾的数字,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它代表着尊重、理解,和一个家在经历了风雨之后,重新建立起来的、更加坚固的平衡。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丽云因为我的求情,加上认罪态度良好,最终被免于刑事处罚,只是进行了批评教育。她的丈夫,在高强的单位和社会的捐助下,也顺利完成了手术,脱离了危险。

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偶尔听王大爷说,他们夫妻俩回老家休养去了。

我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我依旧是那个在车间里挥汗如雨的普通工人,陈淑依旧是那个为柴米油盐操劳的家庭主妇,小军也依旧是那个吵着要买玩具的淘气包。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个家,已经不一样了。我不再是那个遇事就躲的“老好人”,我学会了在坚守善意的同时,也亮出自己的锋芒。陈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用冷战和指责来表达不满的妻子,她学会了信任和并肩作战。

我们都成了更好的自己。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带着小军去公园玩。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小军在草地上追着蝴蝶跑,笑声像银铃一样。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心里一片宁静。

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的小路上,一个男人匆匆走过,他口袋里的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又是一个钱包。黑色的。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公园里人来人往,但似乎没人注意到那个掉落的钱包。

小军跑累了,回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钱包。

他仰起头,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清澈和期待。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过去那些天的屈辱、愤怒、挣扎和抗争,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赵丽云的尖刻,陈淑的眼泪,儿子的失望,父亲的叹息……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儿子笑了笑。

然后,我站起身,朝那个钱包走去,弯下了腰。

来源:一遍真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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