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准时响起,像一把生了锈的尺子,量着我和父母之间沉默的距离。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盖住我们各自扒饭的咀嚼声,却盖不住空气里那股子熟悉的、名为“催婚”的焦灼。我妈第十七次给我夹了一筷子芹菜,终于没忍住:“小林啊,你同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准时响起,像一把生了锈的尺子,量着我和父母之间沉默的距离。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盖住我们各自扒饭的咀嚼声,却盖不住空气里那股子熟悉的、名为“催婚”的焦灼。我妈第十七次给我夹了一筷子芹菜,终于没忍住:“小林啊,你同事那个表姐,不是说挺好的吗?”
抽屉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被新买的数据线压在最底下,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没心没肺,那是我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妈,我们不合适。”我埋头扒饭,声音闷在碗里。
“又是不合适,”我爸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很有力,“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吗?”
我没说话,只是把碗里的米饭扒得更快了。这种反常的沉默是我唯一的武器。我知道,再多说一句,今晚的“家庭批斗会”就要正式开场。
果然,我妈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王阿姨家的儿子,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妈不是逼你,就是着急……”她的话说到一半,被我爸一个眼神制止了。
“吃饭。”我爸的声音像是给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按下了暂停键。
电视机的音量依旧是35,不多不少。这个数字是我爸的习惯,他说这个音量,既听得清新闻,又不耽误隔壁房间的人睡觉。可他不知道,这个不好不坏的音量,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温水煮青蛙的煎熬。
第二天上班,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连喝三杯咖啡都提不起精神。同事李梅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林峰,昨晚又被叔叔阿姨‘教育’了?”
我苦笑一下,算是默认。
“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李梅压低声音,“我表姐,陈静,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她……她想租个男朋友回家过节。”
“噗——”我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租?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个?”
“你懂什么!”李梅白了我一眼,“她爸妈在老家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对象,是镇上一个养猪大户的儿子,她死活不乐意,又不敢跟家里硬扛。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
我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事儿有点荒唐。
“一天一千,包来回车票和食宿,就去五天,五千块。”李梅抛出了诱饵,“你就当去乡下旅游了,陪着演演戏,吃吃饭,别的啥也不用你干。怎么样?帮姐姐这个忙。”
五千块。
这个数字像一颗小石子,在我死水一潭的心里激起了一圈涟漪。我这个月的房租还差两千,信用卡账单上还有一笔不小的数字。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有女朋友”了,至少能换来我爸妈半年的清净。
“她……靠谱吗?”我有些动摇。
“我表姐你还信不过?大学老师,知书达理的。”李梅拍着胸脯保证,“就是性子有点冷,不太会跟长辈撒娇,所以才需要你嘛。你嘴甜,会来事儿,叔叔阿姨肯定喜欢。”
我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五天,五千块,还能躲开家里的唠叨,听上去像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行,”我咬了咬牙,“我干了。”
“太好了!”李梅一拍大腿,“我马上让她加你微信,你们聊具体细节。”
很快,一个名叫“静水深流”的微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我通过了申请。
对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是一段文字:“你好,我是陈静。李梅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陈老师好。”我客气地回复。
“别叫我老师,叫我陈静就行。”她的文字和她的头像一样,冷静又客气,“我们简单说一下要求。第一,对外宣称我们是同事,自由恋爱半年。第二,在我家人面前,你要表现得体贴、稳重,对我主动一点。第三,不要穿帮,任何关于我俩相处细节的问题,都以‘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知道就好’来回答。”
“明白。”我回了两个字。
“这是预付款,两千。事成之后,结清尾款。”一个转账红包发了过来。
我点了接收。钱到账的声音,清脆悦耳。
“还有,”她又发来一条,“我家在乡下,条件可能不太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没事,我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我回得很快,生怕她觉得我不靠谱。
“那就好。周五早上七点,高铁站东广场见。”
结束聊天,我看着手机上多出来的两千块,心里那点荒唐感被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取代了。我甚至开始构思,该如何在我爸妈面前,不经意地透露我“脱单”的喜讯。
周五早上,我特意穿上了新买的衬衫,刮干净了胡子,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准时出现在高铁站东广场。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约定的雕塑下,背影清瘦,长发及腰。她转过身,看到了我,微微点了点头。
是陈静。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一些,皮肤很白,五官清秀,但眼神里带着一种疏离感,就像她的微信头像那片深蓝色的湖水,看上去平静,却让人猜不透深浅。
“林峰?”她开口,声音清冷。
“是我。陈……陈静。”我差点又喊出“陈老师”。
她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检票口:“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整个高铁旅程,我们几乎没什么交流。她戴着耳机看窗外,我低头玩手机。偶尔视线交汇,她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迅速移开目光。我心里犯嘀咕,这么冷淡的关系,回去怎么装情侣?
高铁换大巴,大巴换中巴,中arasol了一下午,终于在一个尘土飞扬的乡镇汽车站停了下来。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靠在一辆半旧的皮卡车上抽烟,看到陈静,他立刻掐了烟,露出一口白牙。
“静静回来啦!”
“爸。”陈静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
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锐利得像鹰。我赶紧挤出笑容:“叔叔好,我叫林峰,是陈静的男朋友。”
他没应声,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下,然后把我们的行李扔上皮卡车后斗,闷声说:“上车。”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颠簸,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车窗外是无尽的田野,绿油油的一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气息。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陈静,她一直望着窗外,眉头微蹙。
“你爸……好像不太喜欢我。”我小声说。
“他看谁都那样。”陈静淡淡地回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又开了大概半小时,皮卡车拐进一个院子,停在一栋两层的砖房前。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快步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
“哎哟,我的乖女儿可算回来了!快让妈看看!”她拉着陈静的手,嘘寒问暖,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待售的商品。
“妈,这是林峰。”陈静介绍道。
“阿姨好。”我赶紧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套不便宜的护肤品。
“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阿姨嘴上客气着,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快进屋,饭都做好了!”
晚饭很丰盛,土鸡汤、红烧鱼、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蔬菜。陈静的父亲,陈叔,从头到尾没和我说一句话,只顾着自己喝酒。气氛有些尴尬。
我记着自己的“任务”,不停地给陈静夹菜。
“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个鱼做得真好吃,你也尝尝。”
陈静起初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配合地吃下我夹的菜。陈阿姨看在眼里,笑得合不拢嘴:“小林真会疼人,我们家静静有福气。”
只有陈叔,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杯子,看着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小林,城里人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
我心里一咯噔。
“爸!”陈静嗔怪道。
“叔叔,我……我平时是坐办公室,但体力活也能干。”我硬着头皮说。
陈叔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没再说话。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22,比我家的35低了不少,图像也有些雪花。陈阿姨热情地切了一盘西瓜,拉着我问东问西,从我的工作单位问到我的家庭成员,查户口一样。我一边应付,一边用眼角余光瞟向陈静,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电视。
“小林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们家静静结婚啊?”陈阿姨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
我差点被一口西瓜噎住。
“妈,我们才谈了半年,不着急。”陈静及时解围。
“怎么不急?你都快三十了!”陈阿姨嗓门大了起来。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陈叔,陈婶,我来看看你们!”
一个身高一米八几,身材健硕的年轻人提着两瓶酒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转向陈静,眼神里满是热情。
“静静,你回来了!”
“王强,你怎么来了?”陈静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我来看看叔,顺便给你带了点自家酿的米酒。”王强把酒放在桌上,然后大咧咧地坐在我旁边,一股汗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我一龇牙:“兄弟哪儿发财啊?”
“在城里上班。”我忍着痛说。
“哦,坐办公室的啊。”王强拖长了音调,带着一丝轻蔑,“那肯定没下过地吧?”
陈叔在一旁,嘴角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围观的猴子,浑身不自在。这五千块,赚得似乎没那么容易。
晚上,陈阿姨给我安排了二楼的客房。房间很干净,但被子有一股久未见阳光的霉味。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楼下,陈叔和王强的说话声、划拳声隐隐传来,更显得这个夜晚漫长而陌生。
大约十一点,我听见楼下安静了,便起身想去上个厕所。路过陈静房间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她和她母亲压低声音的争吵。
“……你带回来的这个,我不满意!文文弱弱的,说话细声细气,一看就不是个能干活的!”是陈阿姨的声音。
“妈,人是我自己选的,我喜欢就行。”
“你喜欢?你懂什么!过日子不是谈恋爱,要的是个能撑起家的男人!你看王强,多壮实,多能干!他家那几十亩果园,一年挣多少钱你知道吗?”
“我不要他的钱!”陈静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不要?你清高!等你爸这个样子,家里没人干活的时候,你就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我心里一惊。等她爸这个样子?陈叔怎么了?
我悄悄退回房间,躺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这场“租赁”背后,似乎隐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第二天,我被一阵嘹亮的鸡鸣声吵醒。天刚蒙蒙亮,我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芬芳。
院子里,陈叔正弯着腰,费力地给一小块菜地浇水。他的动作很慢,每次直起腰,都会下意识地用手捶捶后背。我突然明白了昨晚陈阿姨话里的意思。
我洗漱完毕下楼,陈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稀饭,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饭桌上,陈叔终于对我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吃完饭,跟我下地。”
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我愣住了,看向陈静。她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对她爸说:“爸,林峰他没干过农活,让他歇着吧,我跟你去。”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干多少?”陈叔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我,“怎么,怕吃苦?”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拒绝就显得太不是男人了。我硬着头皮说:“不怕。叔叔,我跟您去。”
陈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但没再说什么。
所谓的“下地”,是去村外的一片玉米地。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到一人多高,我们需要做的,是把成熟的玉米棒子一个个掰下来,扔进背篓里。
看起来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要人命。玉米叶子像锋利的刀片,划在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子,又疼又痒。掰玉米的动作重复上千次,手指关节很快就磨破了皮。更要命的是天气,太阳火辣辣地烤着,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感觉自己快虚脱了。我的背篓还是半满,而陈叔的已经装满了两个。他把背篓里的玉米倒在三轮车上,看了一眼我狼狈的样子,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这时,王强开着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过来了。他赤着膊,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肌肉,跳下车,三两下就掰满了一背篓。
“陈叔,我来帮忙了!”他冲陈叔喊道,然后瞥了我一眼,大声说,“哟,这不是城里来的林先生吗?怎么,体验生活呢?”
我没理他,咬着牙继续干活。成年人的崩溃,是从算计一天的体力开始的。我感觉自己的体力条已经快要见底了。
中午,陈静和她妈妈提着饭盒来送饭。看到我满头大汗、胳膊上全是划痕的样子,陈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
她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瓶水,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爸会让你干这个。”
“没事。”我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要不……你下午别来了,就说中暑了。”她提议。
我看着不远处,王强正和陈叔有说有笑地吃饭,陈叔不时拍拍王强的肩膀,一脸的满意。一股说不出的好胜心涌了上来。
“不用,我能行。”我把瓶子捏得咯吱作响。
下午,我几乎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在坚持。汗水湿透了我的衬衫,紧紧地贴在背上,又黏又痒。手上的水泡破了,钻心地疼。我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倒下。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陈叔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腰蹲了下去。
“爸!”陈静惊呼一声,跑了过去。
“陈叔,您没事吧?”王强也赶紧上前扶住他。
“老毛病了,腰椎间盘突出。”陈叔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送您去镇上卫生院看看!”王强说着就要去背他。
“不用,歇歇就好。”陈叔摆摆手。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突然想起了我爸。我爸也有腰病,每次犯病,医生都说要热敷。我放下手里的玉米,跑到地头的树荫下,拿起我的水壶。幸好,早上灌的开水,现在还是温的。我拧开盖子,脱下身上还算干净的T恤,浸湿了,然后跑到陈叔身边。
“叔叔,您趴下,我给您热敷一下,可能会好点。”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叔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怀疑。
“我爸也有腰病,这招管用。”我解释道。
陈静扶着她爸,犹豫地趴在了铺好的麻袋上。我把温热的T恤敷在他的后腰上。
“嘶……”陈叔倒吸一口凉气。
“有点烫,您忍一下。”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陈叔的表情明显舒缓了许多。他慢慢地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嘿,还真管用。小伙子,谢了。”这是他第一次,用正眼看我,还说了句客气话。
我心里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晚饭的气氛明显好了很多。陈叔主动给我倒了一杯酒:“小林,今天辛苦了。喝一杯。”
我受宠若惊,赶紧端起杯子:“叔叔,您太客气了。”
陈阿姨也一个劲地给我夹菜,脸上的笑容比昨天真诚了许多。
只有王强,坐在那里,脸色有点难看。
睡觉前,陈静来我房间,递给我一管药膏。
“擦擦吧,不然明天会更疼。”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谢谢。”我接过药膏。
“今天……也谢谢你。”她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爸他……其实人很好,就是脾气倔。”
“看得出来。”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像一本封面精美但内容加密的书,让人忍不住想去破解。
接下来的两天,我成了陈家的主力劳动力。掰玉米,装车,运回家,再把玉米粒搓下来晾晒。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倒在床上一秒就能睡着。
我和陈叔的关系,也在一天天的劳作中慢慢缓和。他会教我怎么辨别玉米的成色,怎么用巧劲儿省力。虽然话不多,但眼神里的轻蔑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审视和……或许还有一丝认可。
王强依然每天都来,明着是帮忙,暗着是跟我较劲。比谁背的玉米多,比谁搓玉米快。我虽然体力不如他,但脑子比他活。我发现用一个瓶盖就能轻松地把玉米粒成排地撬下来,效率比用手搓高多了。我把这个方法教给了陈叔和陈阿姨,他们试了之后,赞不绝口。
王强看着我,眼神复杂,悻悻地没再说什么。
这天下午,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搓玉米,气氛难得的融洽。一个邻居家的五六岁的小男孩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
他跑到陈静面前,仰着头,天真地问:“静静阿姨,这个叔叔是你男朋友吗?”
陈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是啊。”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孩子眨着大眼睛,“我妈妈说,女孩子不早点结婚,就成老姑娘了。”
孩子无意识的话语,像一根针,轻轻地刺在了在场每个大人的心上。
陈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陈阿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赶紧打圆场,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小男孩:“小朋友,叔叔请你吃糖。结婚是大事,要慢慢来,不能着急,对不对?”
小男孩接过糖,开心地跑了。
院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能感觉到,陈静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说话。
饭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乘凉。夏夜的乡村,蛙声和虫鸣交织在一起,天空中有零星的几颗星星。陈静端着一杯水走了出来,递给我。
“今天,谢谢你解围。”
“没什么。”我喝了口水。
我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以前有个男朋友,谈了四年,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我有些惊讶,静静地听着。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城里人。有一年,我带他回家,正好赶上家里收稻子。他……他连田埂都不敢下,说怕脏,怕有虫子。我爸当时就发火了,说这样的男人靠不住。”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后来,我们就因为这个分手了。他说他受不了这种生活,我也……我也不想让他为我改变。”
我终于明白了。陈叔对我的考验,王强的出现,陈静的种种反常,都有了答案。
“所以,你这次找我回来,是想向你爸证明,城里男人也能吃苦?”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远处的夜空,轻轻地说:“有些谎言,开头是为了自己,后来却骗了所有人。”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朦胧的月光下,那份一直以来的清冷似乎融化了一些,透出几分脆弱。我突然觉得,那五千块钱,变得有些烫手。
[视角切换:陈静]
林峰睡着了,呼吸均匀。我站在他房门口,手里拿着那管红花油,却迟迟没有敲门。透过门缝,我能看到他搭在床边的胳膊,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红痕,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我的心,也被这张网给网住了,有些透不过气。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留下来,更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好。他用瓶盖搓玉米粒的样子,专注又带点小聪明,让我爸看了都忍不住点头。他替我解围时,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的样子,像个变戏法的魔术师,把尴尬的气氛瞬间变走了。
妈妈晚上又来找我,她说:“这个小林,看着文弱,倒是块好料。比那个只会用蛮力的王强强多了。”
我嘴上说着“还行吧”,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我回到房间,打开抽屉,拿出那张压在最底下的旧照片。照片上,我和前男友笑得灿烂。我曾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笑下去。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看着照片,轻声说了一句:“你看,不是所有城里人都像你一样。”然后,我把照片撕成了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视角切换结束]
第四天,是体力消耗最大的一天。我们要把晾晒好的几千斤玉米装袋,然后运到镇上的粮站去卖掉。
每一袋玉米都有一百多斤重。王强像一头蛮牛,扛起麻袋就走,一口气能扛两袋。我试了一下,扛一袋都费劲,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陈叔看我这样,让我负责扎口袋,他和王强负责扛。
我心里很不服气。我看着王强在陈静面前炫耀般地展示着他的力气,看着他扛着麻袋时鼓起的肱二头肌,再看看自己瘦弱的胳膊,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
“叔,我也来扛!”我冲了过去,抢过一个麻袋。
“你行不行啊?”王强斜着眼看我。
“男人不能说不行!”我吼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麻袋甩到肩上。那一百多斤的重量,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身上,我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我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三轮车挪。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我却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终于,我把麻袋扔上了车。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直接瘫倒在地。
“林峰!”陈静惊呼着跑过来扶我。
我摆摆手,想说没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叔走过来,递给我一根烟。我不会抽烟,但还是接了过来,点上,猛吸了一口,被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没说话,但那眼神,是真正的认可。
那天下午,我们把所有的玉米都卖了。回来的路上,陈叔开着车,破天荒地哼起了小曲。陈阿姨数着一沓厚厚的钞票,笑得见牙不见眼。
晚上,陈叔拿出家里最好的酒,做了一桌子好菜。
饭桌上,他端起酒杯,对我说道:“小林,这几天,辛苦你了。以前是叔叔看走眼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这杯,我干了!”
说完,他一饮而尽。
我连忙端起杯子:“叔叔,您言重了。”
陈阿姨也笑着说:“小林啊,以后有空,常带静静回来看看。”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陈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是假的,这场戏,总有落幕的时候。
“妈……”陈静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好的,阿姨,一定。”我笑着答应。
王强也来了,但他没上桌吃饭,只是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屋里其乐融融的我们,然后默默地转身走了。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落寞。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香。
第五天,是我该离开的日子。
早上,我收拾好行李。陈静走进来,把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里是三千块尾款。”
我看着那个信封,却没有接。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我摇摇头,接了过来,塞进口袋。钱货两讫,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陈叔和陈阿姨一个劲地给我碗里添东西,嘱咐我路上小心,有空再来。
我能感觉到,他们是真的把我当成了自家人。这份真诚,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临走时,陈叔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个布袋子,沉甸甸的。
“自家种的花生和红薯,不值钱,你带回去尝尝。”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静静这孩子,从小就犟,脾气又冷,你多担待点。”
我的鼻子一酸,喉咙发紧。
“叔叔,我会的。”我用力地点点头。
陈静开车送我去镇上的汽车站。车里,我们一路无言。车内的空间不到10平米,沉默却像水泥一样凝固在空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到了车站,我下车,从后备箱取下行李。
“那我……走了。”我说。
“嗯。”她点点头,眼睛看着别处。
我转身要走,她突然叫住我:“林峰!”
我回头。
“那五千块钱……”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你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她别过脸去,声音很小。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陈静,你是不是觉得,用钱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愣住了。
“这几天,我很累,真的很累。但我也……挺开心的。”我说的是实话。这种纯粹的、为了一个目标而挥洒汗水的感觉,我在城市里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我……”她似乎想解释什么。
汽车的鸣笛声响起,是我那班车要开了。
“我得走了。”我打断她的话,提起行李,“再见。”
我没有再回头,径直上了车。
车子缓缓开动,我从车窗里看到,她的车还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我靠在座位上,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我打开,数了数,然后抽出十张,剩下的又装了回去。
到了市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我用那一千块钱,给陈叔买了一个最好的护腰,又给陈阿姨买了一台小巧的足浴盆。然后,我把这两样东西,连同信封里剩下的两千块钱,一起寄了回去。
快递单上,我在留言栏里写道:叔叔阿姨,钱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叔叔看腰,给阿姨买点好吃的。东西是我给你们挑的,希望喜欢。林峰。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到我那间小小的出租屋,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我再听到电视里35分贝的新闻联播声时,心里不再那么烦躁了。
我拿出手机,点开陈静的微信。我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出发前的那几句。
我打了一行字:东西收到了吗?
想了想,又删掉了。
我又打了一行字:你爸的腰好点了吗?
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最后,我什么也没发,关掉了手机。
一周后,李梅找到了我,把一个信封塞给我。
“我表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三千块钱。
“她说,你寄回去的东西和钱,她爸妈都收到了,很高兴。但这钱,必须让你收下。一码归一码。”
我看着信封里的钱,苦笑了一下。
“她……还好吗?”我问。
“不太好。”李梅叹了口气,“听说又跟家里吵了一架。她爸妈非让她把你叫回去,正式见见亲戚。她死活不肯,说你们……分手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还说,”李梅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她说,她不想再用谎言去解决问题了。尤其是,对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那片金色的玉米地,阳光正好,陈静站在地头,对我笑着。她的笑容,不再是清冷的,而是温暖的,像秋日的太阳。
我醒来时,天还没亮。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订了一张去往那个小镇的火车票。
我不知道我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去了之后会怎么样。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做,以后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互动引导】
大家觉得,林峰这次回去,应该对陈静说些什么呢?
A. 直接表白,说“我们假戏真做吧”
B. 什么都不说,直接去她家帮忙干活,用行动证明
C. 先从朋友做起,告诉她自己不是为了钱
D. 还是算了吧,毕竟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回去只会更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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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情感大师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