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早上七点，张叔拎着菜篮站在菜市场门口，左手空着，右手也空着——没人在旁边提醒一句“茄子别买太大，老了炒不动”。

早上七点，张叔拎着菜篮站在菜市场门口，左手空着，右手也空着——没人在旁边提醒一句“茄子别买太大，老了炒不动”。

他叹了口气把菜塞怀里，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社区志愿者发的群消息：下午三点日间照料站有象棋。

他嘴角动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去：群里有几十号人，回谁好像都显得多余。

李叔的日子更像在翻页空白的日历。

老伴走后的第一个深秋，他把双人床单折成单人，剩下的半截压在床底，像把“多余的命”收起来。

晚上八点，电视播着新闻，他却在沙发上睡着，醒来时主持人已经在说再见——“说再见”这三个字他听得最清楚。

邻居小张敲门送饺子，李叔连说谢谢，关上门才想起忘了让人进来坐坐。

王叔的情况稍微“时髦”：他会用语音助手。

对机器喊一声“今天天气如何”，音箱回他“晴转多云”。

他满意地点头，像个得到应答的孩子。

可下一秒他低头擦桌角，嘟囔一声“可惜你也不会扶我”。

去年他在浴室里滑倒，手环报警把女儿吓哭，女儿打车冲进屋那一刻，他没哭，只在心里想：要是平时也有人能这么冲进来就好了。

赵叔干脆把需求写进门贴：水电小修找我，聊天也能。

门贴贴了半年，来借扳手的人有，坐下喝口热水的人一个没有。

他于是把门贴撕成两半，一半写“水电工老赵”，另一半写“想说话的赵老头”，再粘回去——字条在风中打颤，像他自己也在犹豫要把自己当什么卖给别人。

日子就这样，七十年攒下来的倔强和不好意思，卡在最简单的地方：开口说一句“今天你能陪我买酱油吗”。

民政部的报告说了，六十岁以上单身男的比重年年涨，可不会告诉你，他们花在“鼓起勇气”上的时间比花在买菜上的还多。

好在社区里慢慢有缝隙透出点光。

北京的日间照料站下午那局象棋是真的热闹，输的人也不急着走，围着看别人支招。

上海弄堂口的“老来学手机班”，王叔去过一次，老师教完发微信，他当场把女儿置顶——那天他破天荒发了五条语音，虽然三条都是问“你听得到吗”。

广州志愿者阿彬每周固定敲李叔的门，把“送饺子”升级为“边煮边吃”，锅开了两人一起站在灶台前看气泡翻花，像极了亲人。

科技那头也不尽是冷冰冰：一些社区把音箱设成“亲情通道”，按住就说“我想聊聊”，后台直接转给最近的值班社工，王叔试过，那边的小姑娘陪他聊了十二分钟茄子的十种做法。

数字培训班还教老人给电视装摄像头，夜里女儿加班，一边改PPT一边看着老爸在客厅打太极，谁也没说话，但屏幕左下角的心跳记录闪着绿点，像在说“我在”。

媒体也凑热闹。

去年老年关爱日，张叔被拉去当观众，主持人让他说一句心愿，他捏着话筒憋了半天：“希望明年有人跟我分月饼。

”台下哄笑，镜头扫过能看见好几个老头抹眼角——那点笑带着疼。

回到厨房，张叔还是一个人。

他起锅烧水，水开后把饺子一个一个下进去，像把自己也下进去。

滚了三滚，浮起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日间照料站的大姐喊的那句“老张，明天早点来，给你留座”。

他拿勺敲了敲锅沿，声音脆生生的——锅有人听，人也有人听了。

来源：情在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