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台收音机面板右上角的红色频段视窗是个红旗、火炬的造型。透过有机玻璃小窗,搓动选台旋盘可见选台频段。从外壳雕琢粘合、漆饰,到元件排版、布线和组装、调试,都是我自己完成的。我至今记得当初为了买个4.7K的带开关电位器,骑车跑遍了北京城;为抢购一个0.25瓦的喇叭
我们屯第一台收音机
文/张燕快
这是一台外壳用三合板粘合而成,被漆成白绿两色、完全手工制作的半导体收音机,看上去是那么陈旧,但是,我却珍爱备至。因为这是我40多年前亲手制作的。
这台收音机面板右上角的红色频段视窗是个红旗、火炬的造型。透过有机玻璃小窗,搓动选台旋盘可见选台频段。从外壳雕琢粘合、漆饰,到元件排版、布线和组装、调试,都是我自己完成的。我至今记得当初为了买个4.7K的带开关电位器,骑车跑遍了北京城;为抢购一个0.25瓦的喇叭,起大早冲西单商场……
40多年过去了,今天它仍能完好地收听到电台的广播。然而,我珍爱它的原因却不仅仅如此,更让我难以割舍的却是因为它是我们屯子里的第一台收音机。它伴随着我从北京下乡到内蒙古阿荣旗,伴随着我度过了插队十年的火热而艰苦的生活。看到它,我想起了1968年9月7日,我们离开北京的那一天,天安门广场上正召开的“庆祝祖国山河一片红”大会;看到它,我想起了列车到达扎兰屯后,1300多名北京知青分乘百部解放牌大卡车,在红旗的引领下浩浩荡荡穿越茂密的山林、广袤的田野向阿荣旗进发的壮观场面;看到它,我想起了在阿荣旗欢迎大会上,知青们向英雄王杰的父亲敬献毛主席纪念章的场景;看到它,我更想起了在油灯下,大家围坐在一起收听“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的情形,想起了我们洒下青春汗水的冯一堡……
冯一堡屯——我们下乡所在的阿荣旗格尼公社联盟五队,是县道经过图布新、进入格尼的第一个屯子,西南距旗政府所在地100里,东北距公社20里。当时是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屯子,没有电,生产落后,生活贫困,生产队里没有任何机械,农民家里没有任何可以称作“电器”的东西。于是,我带来的这台“半导体”就成了屯子里的第一台收音机。
那时,屯子里获取外界的消息全靠偶而能响的“小喇叭”——旗广播站把信号送到公社,公社放大后再分送到各大队农户家里。当时是电话、广播一线制,每天“广播来了”的时候电话就不通了。而这送来广播的线就是一根粗铁丝,由于连接各屯子的外架线是要穿越旷野的,因而经常被人偷去作“狍套子”用。一旦线断了,广播、电话就断了。我就曾经多次被队里派去查线、补接。尽管如此,广播也是时续时断。那时报纸最快也得一周才能看到一次,广播断了就与外界隔绝了。
我的这台半导体收音机是四管“来复式”的线路,接收灵敏度比“超外差式收音机”低很多,在屯子里收听效果不是很好。为了提高收音效果,我在青年点的房脊两端各立起一根杨木杆,横向挑起三道细铁丝作天线,把它连接起来引入屋里。炕沿下插入地下一段铁棍作地线,把一个借助硬纸壳用漆包线绕成的“蛛网板”连接在天线地线之间,放在窗台上制造一个“感应天线”,把半导体打开靠近“蛛网板”,收听效果果然好了许多。但毕竟地处偏远,当时能收到的除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黑龙江人民广播台和齐齐哈尔人民广播电台外,最多的就是“咿哩哇啦”的外国台。
收音机虽小,因为是屯子里的第一台,也引得许多社员来我们“青年点”听听广播、看看新鲜。远离北京,听听广播也倍感亲切,觉得有了收音机,就可以随时听到党中央、毛主席的声音了。
在插队的日子里,我们身处农村,当时每天注意收听的除了“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和各类新闻时事外,最关注的就是天气预报了。因为靠天吃饭的农民要时时看天的脸色。春天播种盼下雨,初夏铲地怕下雨,庄稼拔节时又盼下雨,籽粒灌浆时盼晴天。秋天,黄豆“没上来”,就是没长成熟时怕霜冻,割谷子时怕刮风,因为风吹谷穗会磨掉成熟的子粒……那时候,这台小收音机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每到天气预报节目,哪怕吃着饭也会停下来凝神静气地听完。
记得那一年的九月,地里长势很好的黄豆还没成熟,我们从天气预报中听到当晚有霜冻,于是,下午就动员社员们把柴禾运到了地势低洼的地边,晚饭后分几路人马拿着温度计到地头守候。半夜,气温降到零度时发出信号,大家分几处一起点燃烟火,顿时间,一条山沟里火光点点,烟气从山沟底顺山坡弥散开来,月光下可以看到,整个沟桶子里烟气笼罩。第二天早上,大家高兴地奔走相告,夜里没白忙活,大部分黄豆地躲过了这一劫。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时,乡亲们都很穷,国家也穷,市场上物资匮乏,买不到收音机,我带来的这台收音机一直是唯一的。几年后市场情况好转,队里先后有几家社员托我们从北京给他们买回几台台式半导体收音机。再后来,我们知青受到大家的信任,分别被选为队长、会计、保管员等。队里的生产发展了,我们也有了决定权。这时,我们又从北京买回来一台“葵花牌”三用半导体收音机,它可以放唱片、收音扩音,还能对讲,我们用它办起了一个小广播站。
记得那时候,在给每户检修、换装小喇叭时,发现所架户外线路上没有绝缘子用,做不到线路与地绝缘,使得信号损失很大。我灵机一动,找来许多旧玻璃瓶子,打碎后用它完整的瓶子嘴充当绝缘子用,既没花钱,效果又不错,为此我还挺得意。此后,我们自办广播,再不用依赖从公社传来的广播信号了。
那时除了公社以外,各大队、各屯子都没有电,我们办广播站要是只用手电电池可是供不起。怎么办?我马上想到了当时普遍在用的手摇电话机用的“甲电池”,别看它个头儿大,也是每一节1. 5伏。于是我跑到电话局买来六节硕大的“甲电池”,串联在一个盒子里做成了一个9伏的外接电源,给我们的三用半导体收音机供电。令我们惊喜的是这个办法极好,那六节电池竟然用了一年多。我们在青年点房顶的天线杆上装上了一个小高音喇叭,这样,清晨和晚上收工以后,社员不论在屋里还是在屋外都能听到我们播放的广播电台的节目了。
每天,当漫山的晨露迎接初升的太阳时,多少年来一向沉寂的山洼里,伴着袅袅炊烟开始传出了清澈嘹亮的广播声,小屯子顿显一片生机与活力。说实话,那时我们知青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曾经的冯一堡屯电视机早已进入了普通农家,曾经的小广播站也早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而我那台“半导体”虽然三十年前就已被小广播站取代,但我仍然珍惜它。因为,它必竟是我们屯子里的第一台收音机。
后记:我是原内蒙古阿荣旗格尼公社联盟大队北京知青,本文写于2010年,是应内蒙古阿荣旗政协为编辑在该旗下乡的知青生产、生活经历的文史资料集——《知青记忆》征稿而作,记录了我们下乡时的生活片段。现呈在这里,以此纪念我们下乡阿荣旗57周年。
插图摄影/张燕快
来源:阿荣旗融媒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