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需要对其中大约40多位患者进行针对性地询问病史，并完成体格检查，开出检查单，然后等待患者检查结果，比如血细胞分析、肝肾功能、 类风湿因子 、抗环瓜氨酸肽抗体、CT、X线检查等。

一场长达14分钟的争辩，就这样开始了。

来源 | 医脉通

作者 | 优尼克

2023年4月，我以某省高层次引进人才的身份应聘来到了一家医院的风湿免疫科工作。

在这座风湿医疗资源相对匮乏的城市，一位风湿免疫科医生的日门诊量大约在80人左右。

我需要对其中大约40多位患者进行针对性地询问病史，并完成体格检查，开出检查单，然后等待患者检查结果，比如血细胞分析、肝肾功能、 类风湿因子 、抗环瓜氨酸肽抗体、CT、X线检查等。

我通常在上午开单，下午即可收到结果，据说这样的效率是显著高于美国医院的。然后，我会综合这些医疗信息开出治疗处方或进一步处理意见，所有这些需要在平均10分钟内完成。

另外一半的患者，则是已确诊并安排好治疗方案的复诊老患者，所以处理起来就相对简单一些。

整体而言，门诊工作非常紧张。更加糟糕的是，医院电脑硬件和软件还常常会出现一些问题，严重拖慢了我们的工作效率，尤其是门诊系统瘫痪的时候，根本无法登录医生工号开展工作。

某个周三早上，当我按时来到风湿科门诊时，诊室外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等待就诊的患者，大约十几个人。

非常不巧的是，当我打开电脑，再次出现了无法登录门诊系统问题，系统提示——“软件故障，信息科正在检修，请稍等。”

在此之前，因为门诊系统瘫痪问题反复发生过，但每次只耗时数分钟左右，所以我们并没有多在意。但是，这次15分钟后还没有恢复，导致诊室外聚集的患者越来越多，椅子已经显然不够坐，从他们的神态中，我逐渐看到了“不耐烦”。

数名患者反复走进我的诊室，进行询问：为什么还不叫号？

我开始变得紧张，因为再这样等下去的话，上午的患者根本无法完成就诊，即使我中午不休息，也会影响到患者下午的检查结果，很可能不会按时取到。

我走到隔壁的肿瘤科门诊，那位肿瘤科医生同样非常着急，尽管肿瘤患者相对数量较少，但他们患者的病情显然更为复杂。

这家医院的日就诊人数在1万人左右。而此时，门诊系统的瘫痪问题导致整个门诊楼大约50个科室无法接诊患者，医生的微信群也开始炸了，大家都充满着疑惑和不解，但没有人敢对这个事件公开表示不满。

我们在焦急的等待中，煎熬了40多分钟后，门诊系统终于能够工作了。但系统却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赫然地写着7个大字：请问您为何迟到？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对话框是系统设置的，就像JAMA的即时拒稿信一样，无需过多在意，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实在没有控制好情绪，愤怒地回答道：TMD，你们自己找原因！

大约在两周后的一个上午，门诊部主任（负责门诊运营的管理者）打电话给到了我们风湿免疫科主任，大概意思就是：你们科的陈医生需要教育，在系统上留下了肮脏的言语。

基于平日里的相处，我的科室主任知道我的脾气，但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她也知道，她并不能说服我，所以将我的电话直接给到了门诊部主任。

一场长达14分钟的争辩，就这样开始了。

在叙述完他在系统后台看到我的留言后，这位领导不断强调：“你是一个博士，你怎么能说脏话呢？这是非常不文明的。”

“你知道当天门诊系统瘫痪了多久吗？”我不服，以一句反问来质问他。

但他似乎非常有经验：“这与瘫痪多久没有关系！”

为了气势上不能输，我立马回道：“当然有关系！怎么能没有关系呢？瘫痪3分钟和瘫痪30分钟完全不一样。瘫痪3分钟，我可以等；但瘫痪30分钟，我能等，病人也不能等啊！我是博士，但我也是个打工的，怎么就不可以说脏话了？”

但他解释道，门诊系统瘫痪是整个医院门诊系统的瘫痪，不只是我一个医生的系统问题，所以整个事件对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这意味着对我并没有不公平。

还好，我没有被成功洗脑，继续回道：“这个问题很严重，一共50多个门诊不能接诊，这就是上千名病人在等候呀！”

他却推脱道：“系统是从软件公司买来的，存在问题也不是人为因素。”

我紧跟着反驳道：“系统是不是人造的？既然是人造的，是不是可以改进？系统反复出现故障，为什么你们当领导的一直不去完善它？”

在反复争执后，最后他说：“总之你就是不认错，对吗？你觉得你做得对，是吗？”

我很坚定地回答他：“你不就是想我在你面前装一回孙子，乖乖地认错这事情就算完了。我做的是不对，但是如果认错的话，你们门诊部要先认错，向所有的医生和患者道歉，然后我再认错！”

最终，这位领导在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挂掉了电话。

不出所料，第二天，院长就通过微信联系到了我。很显然，门诊部主任将我留言脏话、没有认错态度的行为告诉了院长。

院长发来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博士好，关于门诊一事，首先是信息系统问题，已经责成信息处加强与相应公司的对接，尽快解决，这个事已经是长期顽疾，始终没有解决好，争取让大家有一个好的工作条件。

二是，门诊部处理不当，明知是信息系统不能登录，还让大家写说明原因，在伤口上撒盐，让出诊医生不痛快。

三是，你也不对，作为医院职工不应该写出书面上的脏话，更和你的身份不相称。

此事到此为止，工作中有困难多沟通，希望大家相互理解，过去就过去了，我也批评了门诊部主任，处理问题没有实事求是。大家要善于化解矛盾，能成为同事都是缘分，辛苦工作也要快乐生活。祝好。”

我非常敬佩院长，他并没有听取一面之词，在没有和我沟通的情况下，对整个事件就能够了如指掌，所以我也很有礼貌地回复道：

“好的院长。我承认我当时行事鲁莽了，昨天门诊部主任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我一想到那天早上很多病人堆在那，中午又看不完，现在想起来仍然义愤填膺。主任想让我乖乖认错，我就努力把这些事情重复给他听，所以闹成了这样的局面。祝愿我们医院发展越来越好。”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和门诊部主任都有“可取”的地方。

门诊系统偶尔发生故障，需要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来，虽然这次是脏话，但如果不用脏话表达出来，可能也不会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当然，门诊部主任也是对的，我的言辞确实鲁莽，他需要指出来。

这就是哲学中的一个矛盾关系，必然存在，也推动着事情能向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我与门诊部主任的争执在所难免。

在我读硕士研究生期间，我的英语外教是一位知识丰富的美国人，他曾告诉我：在美国医院，患者应该放在首位，医护人员次之，管理者或领导则排在第三位，因为只有照顾好医生，医生才能更好地服务患者，医院才能良好运行。

我非常赞同这种排序，但在我们现实生活中，这种理论却难以实施，医护人员对领导的抱怨不绝于耳，却敢怒不敢言。

其实，作为一线医生，有时候可以采取正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很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

比如我们的系统瘫痪一事，值得庆幸，至今，在又过去的1年多时间里，门诊系统再也没有发生过故障……

责编｜米子

封面图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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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健康十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