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事让我假扮她男朋友陪她回家过节,结果我干了好几天的农活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9 20:57 1

摘要:晚饭后,林夏的手机屏幕在十分钟里第七次亮起,又迅速被她反扣在桌上。那块小小的发光玻璃,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我俩之间沉默的空气里,激起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我们坐在一家嘈杂的快餐店里,周围是学生们的欢声笑语,而我们这一角,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用吸管搅动可乐时,

晚饭后,林夏的手机屏幕在十分钟里第七次亮起,又迅速被她反扣在桌上。那块小小的发光玻璃,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我俩之间沉默的空气里,激起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我们坐在一家嘈杂的快餐店里,周围是学生们的欢声笑语,而我们这一角,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用吸管搅动可乐时,冰块撞击杯壁的细碎声响。

这是我们部门聚餐的续摊,其他人早已作鸟兽散,只剩下我和她。林夏是我们公司的设计组组长,一个公认的冰山美人,平时除了工作交接,我们几乎零交流。今晚她一反常态,主动提出“再坐会儿”,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明所以。

“陈阳,”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帮我个忙,行吗?”

我愣了一下,点头:“你说。”

“国庆节……你有什么安排吗?”她问,眼睛却盯着桌面那块被她反扣的手机。

“没,估计就是在家躺着,或者去周边逛逛。”我如实回答。作为一个标准的沪漂,节假日于我而言,要么是昂贵的出行成本,要么是加倍的孤独。

她似乎松了口气,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划着。“陪我回趟家吧。”

我以为我听错了,“回……你家?”

“嗯,”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和我对上,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此刻竟写满了恳求和挣扎,“以我男朋友的身份。”

我彻底懵了。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快餐店的嘈杂声瞬间远去。林夏见我没反应,急忙补充道:“就是演场戏,给我爸妈看的!他们……他们催我结婚催得紧,我实在没办法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就这一次,过完节回来,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路费、食宿,所有开销我全包,我再……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看着她,眼前的林夏和办公室里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魔头”判若两人。她此刻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小兽,脆弱,无助,甚至有些可怜。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或许是那份恳求太过真挚,或许是我自己也厌倦了节假日的孤单,又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对这位漂亮同事的一丝遐想在作祟。

我的核心缺陷之一,就是不懂得如何拒绝,尤其是面对一个示弱的美女。

“为什么是我?”我问出了一个最关键也最愚蠢的问题。

“因为……”林夏的眼神有些闪躲,她重新低下头,捻着自己的衣角,“因为你看起来……最老实,最靠谱。他们不会怀疑。”

“老实”这个词,像一根不软不硬的刺,扎了我一下。我苦笑了一下,这算是夸奖吗?

她桌上的手机又亮了,屏幕的光从桌子边缘漏出来,像一道催促的命令。她看了一眼,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陈阳,求你了。就当帮我一个忙,以后你在公司的设计需求,我全都给你开绿灯,优先处理。”

这条件倒是很诱人。但真正让我动摇的,是她后面那句欲言又止的话:“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你只要出现就行,不用……不用你做什么的。”那未说完的话里,藏着比她表情更深的无奈。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紧张到发白的指节。我想象了一下自己孤零零在出租屋里度过七天长假的情景,再看看眼前这张混合着焦虑与期待的美丽脸庞。

“好。”我听见自己说。

说出那个字之后,林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像是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她立刻拿起手机,飞快地打字回复,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谢谢你,陈阳!真的!”

我摆摆手,心里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唐感。我就这样,把自己打包成一份“国庆限定男友”,即将发往一个完全陌生的目的地。

两天后,我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和林夏一起坐上了回她老家的高铁。她老家在皖南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高铁到市里,还要转两个小时的班车。

路途上,林夏的情绪比那天晚上好了很多,会主动和我聊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她说她家在山脚下,屋后有大片的竹林,秋天的时候,板栗会自己掉下来。她说她小时候最喜欢跟着爷爷去挖冬笋,满手都是泥,但特别开心。

她描绘的田园牧歌,让我这个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待久了的人,产生了一丝向往。或许,这趟“冒牌男友”之旅,会是一次不错的乡村体验。我开始有些期待。

在高铁上,她接了个电话。我注意到,她特意走到了车厢连接处去接。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我问。

“没事,我妈打的,问我们到哪儿了。”她笑了笑,但那笑容很勉强。我注意到她捻着自己一缕头发的标志性动作又出现了,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我没再多问。毕竟,我们只是“契约关系”,我没有立场去探究她的家事。

班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叫“林家村”的村口停下。一下车,一股混合着泥土、草木和家禽粪便的味道就涌了进来。和我想象中的清新空气不太一样,但充满了真实的生活气息。

村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正焦急地张望着。看到林夏,他们立刻迎了上来。那应该就是她的父母。

“小夏!”她妈妈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睛却在往她身后瞟。

“爸,妈。”林夏深吸一口气,然后侧过身,把我让了出来,挽住我的胳膊,对她父母说:“这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我男朋友,陈阳。”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推上台的演员,聚光灯“唰”地一下打在脸上。我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喊道:“叔叔,阿姨,你们好。”

林夏的父亲,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男人,用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头牲口的成色。他伸出手,和我握了握。他的手掌粗糙而有力,像一块老树皮,握得我手生疼。

“嗯,小陈是吧。路上辛苦了。”他开口,声音洪亮,但没什么感情。

她母亲则热情得多,拉着我的手就不放了。“哎呀,这小伙子,长得真精神!比照片上还好看!快,快回家,饭都做好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有照片?我什么时候给过照片?我看向林夏,她眼神躲闪,小声在我耳边说:“我P的……”

我:“……”

走进她家,是一个典型的农村院落,两层的小楼,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晒着金黄的玉米,几只老母鸡在悠闲地踱步。晚饭异常丰盛,她妈妈几乎把整张桌子都摆满了。

饭桌上,我成了绝对的焦点。她父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小陈哪里人啊?”

“在上海做什么工作呀?”

“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家里兄弟姐妹几个啊?”

“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在上海买房了没啊?”

我一边应付,一边拿眼角余光瞟林夏。她埋头吃饭,偶尔帮我夹一筷子菜,用以彰显我们关系的“亲密”。我只能按照我们事先串好的词,一一作答:老家省会城市,独生子,父母是退休教师,自己在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收入“还行”,正在“计划”买房。

一顿饭吃下来,比我做一整天的项目还累。

晚上,她妈妈给我安排了二楼的客房。房间不大,但很干净。我刚把行李放下,林夏就溜了进来。

“今天……辛苦你了。”她一脸歉意。

“没事。”我摆摆手,坐在床沿,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你爸妈……挺热情的。”

“他们就是那样。”她叹了口气,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陈阳,真的谢谢你。只要撑过这几天就好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阿姨说看到过我的照片,怎么回事?”

林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我之前为了应付他们,在网上找了个男模的照片,说是我男朋友。后来决定找你帮忙,就把你的证件照……P到了那个男模的身上。”

我目瞪口呆。这操作也太骚了。怪不得她妈说我比照片上好看,合着是夸那个男模呢。

我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房间角落的一个书架上,放着一个蒙尘的相框,是扣着放的。那相框的款式有些老旧,但能看出曾经被很珍视。我心里闪过一丝好奇,但终究没有去动它。这是别人的家,别人的隐私。

“早点休息吧,”林夏站起身,“明天……可能要早起。”

“嗯?”

“我妈说明天要杀猪,请全村人吃饭,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

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我还没来得及提出异议,她就留下一句“晚安”,逃也似的溜出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传来的蛙鸣和虫叫,第一次觉得,这趟“乡村体验”,可能远比我想象的要“深度”得多。

第一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院子里猪的惨叫声惊醒了。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清晨的薄雾扑面而来。院子里已经灯火通明,几个壮汉正按着一头大肥猪,林夏的父亲手里拿着一把长刀,表情严肃。

我一个在城市里连活鸡都没见过几只的人,哪见过这场面,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我赶紧关上窗,决定还是在床上再躺一会儿。

然而,我显然低估了“准女婿”的职责。没过五分钟,林夏的妈妈就上来敲门了。

“小陈,起了吗?快下来帮忙啊!”

我只能硬着头皮穿好衣服下楼。院子里,那头猪已经被处理干净,开膛破肚地挂在架子上。几个妇女在旁边烧水、洗刷内脏。林夏的父亲看到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指着旁边一堆刚劈好的柴火说:“小陈,把这些柴火搬到厨房去。”

我看着那小山一样的柴堆,愣了愣。这……也太多了吧。但在未来岳父的注视下,我能说什么?我只能默默地卷起袖子,开始一趟又一趟地搬运。

林夏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帮她妈妈烧火,看到我满头大汗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她想过来帮忙,被她妈妈一把拉住,“你让他干!男人家,不能这么娇气!以后要照顾你的,没点力气怎么行?”

我听得清清楚楚,只能埋头搬得更快了。

一上午的时间,我劈了柴,挑了水,还跟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搭棚子、摆桌子。等到中午开席的时候,我已经累得胳C-a-s-h直不起来了。

宴席上,我再次被当成了珍稀动物围观。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把我围在中间,问题比昨晚林夏父母的还要刁钻。

“小陈,在上海买房要不少钱吧?首付准备了多少啊?”

“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们小夏结婚啊?彩礼打算给多少啊?”

“小夏可是我们村飞出去的金凤凰,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我被问得满头大汗,只能不停地用“快了快了”、“正在准备”、“一定一定”来敷衍。林夏坐在我旁边,不停地给我夹菜,试图用食物堵住我的嘴,也堵住亲戚们的嘴。

就在这时,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远房叔叔,拍着我的肩膀大声说:“小陈啊!我看你这身板,不像城里人,倒像是我们乡下干活的好手!明天别闲着,跟你叔下地,去掰玉米去!”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掰……玉米?

我求助地看向林夏。林夏的脸也白了,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她父亲就发话了:“行啊!年轻人是该多锻炼锻炼!小陈,明天就跟我去地里转转!”

一锤定音。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林夏当初那句“不用你做什么的”,现在听起来,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

宴席散后,我把林夏拉到屋后的竹林里。

“林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压着火气问,“不是说就是演场戏吗?怎么还要下地干活了?”

林夏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不敢看我。“对不起,陈阳……我……我没想到会这样。”

“你没想到?”我气笑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家国庆节要秋收,缺人手?”

她沉默了。这反常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说明问题。

我感觉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我为了帮她,撒谎请了年假,跑这么远来陪她演戏,结果成了她家免费的劳动力?

“林夏,你把我当什么了?傻子吗?”我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她被我吼得肩膀一缩,眼圈瞬间就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家今年包的地多,我哥又在外面打工回不来,爸妈年纪大了,我看着着急……我本来是想请短工的,但是村里家家户户都忙,根本请不到人……”

“所以你就想到我了?”我打断她,“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免费劳动力?”

我的话很重,她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没有辩解,只是哭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要是想走,你现在就走吧,我……我去跟我爸妈解释。”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心里的火气,又莫名其妙地被浇熄了一大半。我这该死的、没用的心软。

我烦躁地揉了揉后颈,这是我焦虑时的标志性动作。“算了,现在走,你爸妈那边你怎么交代?”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着我,满是惊讶和不解。

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我不是气你骗我干活。我气的是,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说实话?你要是说家里缺人手,让我来帮忙,我也许……也许会考虑的。但你这样骗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成年人的世界,连善意都可能是一场精心计算的交易。这句话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感到一阵悲哀。

林夏咬着嘴唇,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敢说……我怕你不同意。我爸妈去年因为我……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只想让他们开心一点,让他们觉得我过得很好,找了个好男朋友……”

她的话里,似乎还有更深层的故事。但我没有再追问。

竹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我看着她哭得通红的鼻子,心里五味杂陈。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行了,别哭了。”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哭花了,等下你妈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不就是掰玉米吗?去就去。”

她接过纸巾,愣愣地看着我,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说好了,”我伸出一根手指,“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还有,红包得加倍。”

她“噗嗤”一声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她用力地点点头,“嗯!”

那一刻,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在她带泪的笑脸上,竟然有几分动人。我心里那点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准时被林夏的父亲从床上叫了起来。

“小陈,年轻人别赖床,来,搭把手,去地里掰玉米。”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生无可恋地跟着他出了门。天刚蒙蒙亮,空气里带着露水的湿气。我们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山路,才到了林家的玉米地。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玉米杆,比人还高,金黄的玉米棒子沉甸甸地挂在上面。

林父递给我一副手套和一把镰刀,给我示范了一下:“看到没,就这么一拧,就下来了。掰下来的扔到这个背篓里,杆子用镰刀砍倒,码在一边。”

他说得轻松,我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玉米叶子上的绒毛扎得我脖子和手臂又红又痒,掰玉米的动作看似简单,重复几百上千次,就是对臂力和腰力的巨大考验。

一个上午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林夏和她妈妈也来了,她们负责把掰下来的玉米装袋。林夏好几次想过来帮我,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既然答应了要“表现”,就得做全套。

中午,她妈妈送来了饭菜,就在地头吃。白米饭,一盘炒青菜,一盘咸菜炒肉。我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碗。林父看着我的吃相,黝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能吃就能干!好小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我刚吃下去的饭拍出来。

下午继续。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机械地重复着掰、扔、砍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我开始怀疑人生。我一个年薪三十万的程序员,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了一个三千块的红包(虽然现在可能加倍了),干这种时薪可能不到十块钱的体力活?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林夏正在教她妈妈用手机。

她妈拿着一个新买的智能手机,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哎呀,这个字怎么打不出来啊?”

林夏非常有耐心地凑过去,握着她妈妈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妈,你用这个手写,你看,写个‘我’,它就出来了……对……然后点这个绿色的发送……”

“哦哦哦,这样啊……那我给你发个视频看看?”

“好啊,你点这个加号,然后点视频通话……”

阳光下,林夏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她完全没有了在公司里的那种凌厉和疏离,就是一个耐心教妈妈玩手机的普通女儿。她妈妈笨拙地操作着,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笑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那一幕,突然就击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父母。我也给他们买过智能手机,但每次教他们用,不出五分钟我就会不耐烦。“哎呀,不是点那里!”“跟你说过了,怎么又忘了!”“算了算了,我来弄!”……我的不耐烦,换来的是他们越来越小心翼翼的询问,和最终把智能手机当老年机用的无奈。

而林夏,她明明自己也背负着那么大的压力,却能对母亲保留着这样一份极致的温柔和耐心。

我突然觉得,手上磨出的水泡,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傍晚收工的时候,我的背篓装得满满当当。林父看着我的“战果”,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家的路上,他甚至主动和我聊起了庄稼的长势。

晚上吃完饭,我累得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动也不想动。林夏端着一盆热水和一管药膏出来,放在我脚边。

“把脚泡一下,然后我给你上点药。”她说着,就蹲了下来,要帮我脱鞋。

我吓了一跳,赶紧缩回脚,“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别动!”她按住我的脚踝,语气不容置疑,“你今天累成这样,都是因为我。让我做点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脱下我的鞋袜,我的脚上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有的已经破了,血和组织液黏在袜子上,样子很狼狈。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我把脚放进热水里。温热的水漫过脚踝,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解了不少。她拿出针,用打火机烧了烧,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把没破的水泡挑开,挤出里面的液体,再涂上药膏。

整个过程,她都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我看着她,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们明明是假的,但此刻的场景,却真实得像一对相处多年的夫妻。

“林夏,”我忍不住开口,“你家……到底有什么复杂的情况?”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都过去了。”

“那个……今天中午,村里那个王大婶,说‘比上次那个强多了’,是什么意思?”我还是问出了口。

林..."

她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慌和戒备,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别问了!”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让我更加确定,那个“上次的”,就是她故事里的关键。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一个邻居大婶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林家嫂子!不好了!你家小夏那个……那个李兵,开着车回来了!就在村口!”

林夏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全无。

第三章

“李兵”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炸弹,瞬间在林家院子里炸开了锅。

林夏的妈妈冲出厨房,手里的锅铲都忘了放下,一脸惊慌:“他……他回来干什么?”

林夏的父亲则“砰”的一声把手里的旱烟袋磕在桌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而林夏,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蹲在我脚边,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我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这个李兵,很可能就是那个“上次的”。

“人在哪儿呢?”林父沉声问。

“就在村口大槐树下,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好些人围着看呢!”邻居大婶说得眉飞色舞。

林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林夏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他,“爸!你别去!”

“我不去?他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我还能当缩头乌龟?”林父怒道。

“我去!”林夏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脸上虽然还带着惊慌,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决绝,“我去跟他说清楚。”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我顾不上脚上的疼痛,也赶紧穿上鞋跟了出去。林夏的父母也跟在后面。

我们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那里果然围了一圈人。人群中间,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大众轿车,在黄土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脸上带着几分倨傲。

他看到林夏,眼睛一亮,掐灭了烟,迎了上来。“小夏,你可算回来了。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都不接。”

他的语气熟稔而亲昵,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林-夏停下脚步,离他三米远,冷冷地说:“李兵,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叔叔阿姨今年包的地多,秋收忙不过来,就想着回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李兵笑着说,目光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审视。

“不用了,我们家不缺人。”林夏的语气硬邦邦的。

“不缺人?”李兵嗤笑一声,指了指我,“就靠他?一个城里来的小白脸,能干什么?掰得动玉米吗?”

这话充满了侮辱性。我还没开口,林夏就炸了。

“李兵!你说话放尊重点!他是我男朋友!”她说着,快步走到我身边,一把挽住我的胳膊,昂着头,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我能感觉到,她挽着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李兵的脸色沉了下来。“男朋友?小夏,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吗?不就是为了气我,气你爸妈吗?”

“我没有!”

“没有?”李兵走近一步,逼视着她,“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这么大反应?”

周围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我能感觉到无数道八卦的目光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来回扫射。

就在这时,林夏家里那个六岁的小外甥,虎头虎脑地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他仰着头,天真地指着我问林夏:“小姨,他为什么睡在客房呀?你不是说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以前李兵哥哥来,都跟你睡一个屋的。”

童言无忌,却最是致命。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李兵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林夏的脸,则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她猛地甩开我的胳g-e-b-o,转身就往回跑,像是在逃离一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刑场。

“小夏!”我喊了一声,想追上去,却被李兵拦住了。

“哥们儿,”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戏演得不错。不过,也该收场了。小夏是我的,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林父此时也冲了上来,指着李兵的鼻子骂道:“李兵!你个小王八蛋!你还有脸回来?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看我们家小夏找了好人家,你又跑回来搅和!你给我滚!我们林家村不欢迎你!”

“叔,”李兵的态度倒是软了下来,“当初是我不对,是我年轻不懂事,被我爸妈逼的。我现在挣到钱了,车也买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小夏重新开始的。彩礼,你们说多少,就多少!”

他这番话,让周围一些村民的眼神开始动摇。在农村,现实往往比感情更重要。

我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心,看着跑远的林夏,看着暴怒的林父,看着得意的李兵,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多余。

这已经不是演戏了,这是一场活生生的家庭伦理剧。而我,一个冒牌男友,一个被拉来当道具的“老实人”,处境尴尬到了极点。

有些秘密像墙角的霉,你以为看不见,但空气里全是它的味道。李兵的出现,让林家一直试图掩盖的“霉味”,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

那天晚上,林家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晚饭谁都没吃。林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她妈妈在门口哭哭啼啼地劝,她爸爸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

我坐在客房里,坐立不安。我想走,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一走,无疑是坐实了李兵的话,让林夏和她家人更加难堪。可留下,我又该以什么身份自处?

深夜,我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我走到窗边,看到林夏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和她父亲坐在那张石桌旁。

“爸,对不起。”是林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林父长长地叹了口气,烟斗里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爸没用,当年要是能拿出那十八万的彩礼,你也不用受这个委屈。”

“不怪你……”林夏哭了,“是我自己识人不清。”

“那个小陈……”林父犹豫了一下,“是假的吧?”

林夏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是。”她终于承认了。

“我就知道。”林父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疲惫和心疼。“你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你以为找个假的回来,就能让爸妈有面子?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爸妈心里越难受。”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听到村里人说闲话了。他们说我被李兵甩了,说我们家穷,连女儿都嫁不出去……”林夏泣不成声。

“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林父的声音严厉起来,“我林家的女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也轮不到他李兵来挑三拣四!明天,我就让他滚蛋!”

“爸……”

“行了,别说了。回去睡觉吧。”林父站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那个小陈,人不错。虽然是假的,但比那个李兵,强一百倍。明天……你好好跟人家道个歉,把人送走吧。别耽误了人家。”

我站在窗后,听着这一切,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终于明白了林夏所有的反常和伪装。她不是在利用我,她只是在用一种笨拙而偏执的方式,保护着她和她家人的最后一丝尊严。

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个重新点燃旱烟的苍老身影。

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忙,我得帮到底。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林父来叫,而是自己起了个大早。我下楼的时候,林夏和她父母已经坐在堂屋里了,气氛沉重。

看到我,三个人都愣住了。

林夏的眼睛红肿着,显然哭了一晚。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阳,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欺骗了你。你……你今天就走吧。车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是下午的。这几天的工钱,还有红包,我会转给你。真的……很对不起。”

她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愧疚。

林父和林母也站了起来,一脸的尴尬和不安。

我看着他们,笑了笑,然后走到林父面前,很自然地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工具篮。

“叔,今天不是还要去地里收花生吗?走吧,再不走太阳就该晒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父看着我,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林夏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陈阳,你……”

“戏还没演完,我这个‘男朋友’怎么能提前退场呢?”我冲她眨了眨眼,“再说了,我掰玉米的技术已经练出来了,现在走,不可惜了吗?”

我的语气轻松,像是在开一个玩笑。

林夏的眼圈又红了,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她咬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父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从我手里接过工具篮。“好小子!有种!走!”

那一刻,我感觉我和这个家庭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再是雇佣和被雇佣,欺骗和被欺骗,而是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联盟。

去花生地里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提李兵,也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我们只是默默地走着。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为她出头”的念头。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一个连拒绝都学不会的人,竟然想为一个“假女友”强出头?

我的软弱和不懂拒绝这个核心缺陷,第一次把我推到了一个不得不强硬的位置上。

一整天,我们都在地里刨花生。这是一项比掰玉米更累的活,需要一直弯着腰。我和林夏并排劳作,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我知道她在愧疚,而我在生气和同情之间摇摆。

下午的时候,太阳最毒。我看到她有些体力不支,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她面前有一大袋刚装满的花生,起码有七八十斤重,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扛到肩膀上。

我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一言不发地从她手里接过麻袋,轻松地甩到自己肩上,然后扛到地头的拖拉机上。

我回来的时候,她还愣在原地。

我没有看她,继续埋头干活。

过了大概十分钟,休息的时候,她默默地递给我一瓶水。瓶盖已经拧开了。

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谢谢。”我说。

“……该我谢你。”她说。

简单的两个回合,我们之间的那层冰,似乎融化了一点。

晚上回到家,李兵竟然又来了。这次,他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直接进了院子。

“叔,阿姨,我来看看你们。这是给你们买的按摩仪和补品。”他把东西放在桌上,笑得一脸殷勤。

林父脸色一沉,就要赶人。

我却先一步走了过去,挡在了林父面前。

“李先生是吧?”我看着他,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不好意思啊,我叔叔阿姨用惯了我给他们买的东西,你这些,他们可能用不惯。还是请你拿回去吧。”

李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算老几?”

“我是小夏的男朋友,你说我算老几?”我寸步不让。

“男朋友?”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睡客房的男朋友?你骗鬼呢?”

“我们睡哪儿,是我们的私事,就不劳李先生费心了。”我依然在笑,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倒是李先生,三更半夜,总往别人女朋友家里跑,不太合适吧?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对不对?”

我把“女朋友”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李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程序员,竟然这么牙尖嘴利。

“你……”

“李兵!”林夏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站在我身边,看着李兵,一字一句地说:“陈阳说得对。我们怎么样,是我们的事。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决绝地拒绝李兵。

李兵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我们,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决然的林父,终于意识到,今天他是讨不到任何好处了。

“好……好!林夏,你有种!”他指着我们,气急败坏地说,“我等着!我等着看你们能好多久!”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礼品,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后,院子里一片寂静。

林父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赞许。林母则拉着林夏的手,眼眶湿润。

我揉了揉有些发僵的后颈,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快感。原来,强硬地去守护一些东西,是这种感觉。

人在屋檐下,低的不只是头,还有心气。但有时候,把头抬起来,把心气挺直了,天也塌不下来。

就在这时,林父突然捂着胸口,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爸!你怎么了?”林夏惊叫一声。

“老头子!”林母也慌了。

林父喘着粗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疼……”

说完,他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第五章

林父的突然倒下,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快!快叫村里的医生!”林母哭喊着。

“不行!”我立刻否决,“村里诊所条件有限,这种胸痛可能是心脏问题,必须马上去县医院!”

我的果断让慌乱的林夏和她母亲找到了主心骨。

“对对对,去县医院!”林夏立刻说,“可……车怎么办?”

村里到县城四十多公里,全是盘山路,晚上根本没有班车。

“你家不是有辆皮卡吗?”我问。

“有,但是我……我不敢开夜路。”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来开!”我当机立断。

我们七手八脚地把林父扶到后院那辆半旧的皮卡上。林母在后车斗里扶着他,林夏坐立不安地坐在副驾驶。我跳上驾驶座,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皮卡的车灯像两把利剑,划破了村庄的黑暗。我虽然有驾照,但很少开车,更别说是在这种不熟悉的、漆黑的盘山路上。我只能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前方,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路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差,很多地方都没有护栏,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车子在颠簸中前进,每过一个急弯,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林夏在旁边,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抓住安全带。

“别怕,”我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相信我。”

我的镇定似乎感染了她,她慢慢放松下来,开始给我指路。

“前面那个路口左转……”

“这里有个大坑,靠右边走……”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县医院的灯光。

我把车停在急诊门口,跳下车,冲进去喊医生。挂号、办手续、找医生、做检查……我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林夏和她母亲已经六神无主,只能跟在我身后。我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银行卡刷了五千块的押金,那一刻,我根本没想过这是不是我该付的钱。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说,是急性心肌炎,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就危险了。

听到这个结果,林夏和她母亲的腿都软了,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我给她们买来热水,看着她们稍微平复下来,才松了口气。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

天快亮的时候,林父的情况稳定下来,转入了普通病房。我们三个人守在病房外,一夜未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给冰冷的瓷砖镀上了一层暖色。

林夏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些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陈阳,”她开口,声音沙哑,“谢谢你。昨天晚上……要不是你……”

“别说这些。”我打断她,“叔叔没事就好。”

我们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远处初升的太阳。一夜的惊心动魄,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不再是“假情侣”,更像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战友。

真正的考验,不是发生在风和日丽里,而是藏在狂风暴雨中。这句话,我此刻有了深刻的体会。

“我……”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说,“等我爸出院了,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不急。”我说,“你照顾好叔叔阿姨就行。”

她看着我,眼眶又红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骗了你,利用了你……”

我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老实吧。”

她愣住了,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我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她看着病房里睡着的父亲,轻声说:“还行吧。”

这个她最常用的口头禅,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味道。不再是敷衍,不再是无奈,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踏实。

上午,林父醒了过来。他看到守在床边的我,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暖意。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被我按住了。

“叔,您好好休息,什么都别说。”

接下来的两天,我白天去地里继续干活,晚上就来医院守夜。林夏的母亲要换我,被我拒绝了。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林夏要守,我也让她回去休息。

我一个人坐在深夜寂静的病房里,听着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心里出奇的平静。我甚至开始习惯了这种生活,白天是挥汗如雨的农民,晚上是细心体贴的“家属”。

这种角色的转换,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我那个想要逃离都市枯燥生活的念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

国庆假期的第六天,林父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可以出院了。我们办好手续,开车回村。

车开到村口,我们意外地发现,李兵竟然又来了。

但他这次不是来找茬的。他看到我们,立刻迎上来,手里还提着水果篮。

“叔,听说您住院了,我特地来看看您。”他把水果篮递给林母,态度谦卑。

林父坐在车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兵有些尴尬,又转向林夏:“小夏,那天是我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林夏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李兵说:“李兵,我们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有陈阳,我们很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家人了。”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李兵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不甘。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又看了一眼态度决绝的林夏,终于明白,他已经彻底出局了。

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拒绝,而是迟来的殷勤。当一个人已经走出了那段黑暗,你再提着灯笼回来,已经毫无意义。

李兵最终还是走了,这次,他的背影里,带着一丝萧索。

第六章

李兵的彻底退场,像一场大雨过后,洗净了林家上空多日的阴霾。

林父出院回家后,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不再叫我“小陈”,而是亲切地喊我“阿阳”,饭桌上不停地给我夹肉,还把他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非要跟我喝两杯。

“阿阳啊,”他喝得满脸红光,拍着我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你这个‘男朋友’,比真的还真!”

他特意在“男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他已经完全接纳了我这个“假女婿”。

林母更是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天冷了怕我着凉,吃饭怕我吃不饱,晚上还特地给我加了一床新棉被。

这种久违的、来自长辈的关怀,让我这个常年漂泊在外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林夏看在眼里,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变得自然起来。我们会一起在院子里洗菜,一起讨论晚饭做什么,甚至会就某个电视剧情节争论几句。

她不再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我也习惯了她在身边。

有一次,我们一起在屋后的山坡上挖红薯。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山野。我们并排坐着,看着远处的炊烟袅袅。

“陈阳,”她突然开口,“等回了上海,我请你吃饭吧。好好感谢你。”

“一顿饭可不够。”我开玩笑说,“我这又是当牛做马,又是当挡箭牌,还垫了医药费,你起码得请我吃一个月。”

她笑了,眉眼弯弯,像月牙儿。“好啊,一个月就一个月。”

我们相视一笑,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我开始发现林夏的另一面。她不仅是个工作狂,也是个孝顺的女儿。她会耐心地陪妈妈聊天,会给爸爸按摩肩膀。她还很会做饭,一道简单的家常豆腐,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她身上的“冰山”外壳,在家的温暖里,一点点融化,露出了里面柔软的内核。

而我在她家人眼里,也从一个“老实”的程序员,变成了一个“能干、靠谱、有担当”的好青年。

林父不止一次对林夏说:“小夏啊,你的眼光,比爸好!阿阳这孩子,踏实!”

每当这时,林夏就看着我笑,那笑容里,有感激,有欣赏,还有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叫作“情愫”的东西。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地里的农活也基本干完了。玉米收仓,花生入库,红薯也堆满了地窖。林家今年的秋收,因为我的加入,提前圆满完成了。

晚上,林家摆了一桌践行宴。林父喝了很多,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他说他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女儿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归宿。

我听着,心里百感交杂。我既为得到他的认可而高兴,又为这份认可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而感到心虚。

我看向林夏,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吃完饭,我回房间收拾行李。林夏跟了进来,帮我一起叠衣服。

“陈阳,”她低着头,声音很小,“这次……真的谢谢你。”

“都说八百遍了。”我笑了笑。

“不一样的。”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你不仅帮了我,也帮了我们全家。你让我爸妈解开了心结,也让我……解开了心结。”

我注意到,我刚来时看到的那个扣着的相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扶正了。里面不是我想象的李兵的照片,而是一张很温馨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林夏扎着两个小辫,依偎在她父母身边,笑得无忧无虑。

告别一段过去,有时只需要一个被扶正的相框。

“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她,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她沉默了。

“李兵……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了。”我说。

“嗯。”她点点头,“我跟他,已经彻底结束了。”

“那你爸妈这边……”

“他们……好像已经把你当成真的了。”她说着,脸微微一红,快速地瞥了我一眼。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那……你呢?”我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在闪烁。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帮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然后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车。”

说完,她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

我那个因为心软和不懂拒绝而开始的旅程,因为这个缺陷,我一步步地卷入了这个家庭的漩涡。我被迫扮演一个角色,却在这个过程中,被动地推动了所有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我成了林夏摆脱过去的催化剂,成了她父母解开心结的钥匙。而现在,当一切尘埃落定,我这个“工具人”,似乎也该功成身退了。

只是,我的心里,为什么会这么不是滋味?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林夏的父母把我们送到村口。林母的眼睛红红的,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嘱咐我要好好对林夏,有空常回家看看。林父则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阿阳,这里面是叔的一点心意,不多,你拿着。你垫的医药费,还有给你的红包,都在里面。密码是小夏的生日。”

我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告别了她父母,我们坐上了回县城的班车。车上,我们一路沉默。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就像我们这七天荒唐又真实的经历。

到了高铁站,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依然是相对无言。

我心里有很多话想问。我想问她,那个红包,我能不能不要,换成那顿一个月的饭?我想问她,我们这段“契约关系”结束之后,还能不能有然后?我想问她,她对我,到底有没有一丝丝,除了感激之外的感情?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害怕,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那我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的懦弱,在故事的开始让我无法拒绝,在故事的结尾,又让我无法争取。

她似乎也心事重重,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和来的时候不同,这次,她没有再反扣手机。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工作群的消息,催一个项目进度。我瞥了一眼,不像林夏第一天那样紧张地藏起来,只是随手按了静音,把手机揣回兜里。我的注意力,依然全在她身上。

我发现,我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地,被这个叫林夏的女人,和她那个朴实又温暖的家庭,给填满了。

高铁进站的广播声响起,打断了我们的沉默。

“该走了。”我说。

“嗯。”她站起来。

我们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就在快要检票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陈阳。”

“嗯?”

“那个……红包的密码……也是我的手机解锁密码。”她说完,脸颊绯红,飞快地转过身,把票塞进了闸机。

我愣在原地,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我赶紧检票跟了上去。

上了车,我们找到座位,依然是面对面。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列车行驶的“况且”声。

我看着她,她也正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没有了来时的焦虑和清冷,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温暖和……期待?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准备开口。

我想问她,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想问她,回到上海,我能以一个真正的追求者的身份,请你吃饭吗?

我张开了嘴,然而,就在我要发出声音的那一刻,车厢里响起了列车员甜美的广播声:“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即将进入前方隧道,网络信号可能会暂时中断……”

列车“轰”的一声,驶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的话,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一亮,列车驶出了隧道。

阳光重新洒满车厢。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对面。

她也正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就像那天下午,在竹林里,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她脸上的样子。

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千言万语,突然都消失了。我笑了笑,也冲她点了点头。

列车广播再次响起:“前方到站,上海虹桥站……”

到站了。我们的“契约”结束了。

但我们真正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来源:解忧菌搞笑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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