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跟张曼两个人,死死地贴在一起,蜷缩在一人高的小草垛后面。草垛有些年头了,枯草混着泥土的气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呛人,但我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引子
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生疼。
我跟张曼两个人,死死地贴在一起,蜷缩在一人高的小草垛后面。草垛有些年头了,枯草混着泥土的气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呛人,但我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人呢?刚才明明看见往这边跑了!”
一个粗哑的嗓门在不远处炸开,伴随着“咔嚓咔嚓”踩断干树枝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
我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黏糊糊地粘在的确良衬衫上。我能感觉到,紧贴着我前胸的张曼,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她的头发擦过我的下巴,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橘子皮的清香,像根小羽毛,在我心里挠了一下。
痒痒的,麻麻的,还有点说不出的慌乱。
“老头子,你是不是眼花了?这黑灯瞎火的,哪儿有人?”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听着有些不耐烦。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两个人影,一男一女,鬼鬼祟祟的!”
脚步声在草垛边停下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这下要被逮个正着了。我,李卫东,一个四十五岁的国营造纸厂老师傅,带着单位里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半夜三更在人家的橘子林里偷橘子。这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厂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我下意识地把张曼往身后又揽了揽,整个身子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内心独白】
这叫什么事儿啊!一把年纪了,学小年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可刚才,就刚才,躲在草垛里,闻着张曼头发上的洗发水味儿,那份紧张,那份刺激,好像把这几年工厂里憋闷的灰尘都给抖掉了。我这是怎么了?真是疯了。
一只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锋利的剑,在我们头顶上扫来扫去。光线从草垛的缝隙里透进来,一晃一晃的,照得张曼的脸忽明忽暗。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
“这边没有,去那边看看!”女人的声音催促道。
“哼,算他们跑得快!”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了。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软了。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去。
“卫东哥,他们……走了吗?”张曼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蝇。
“走了,走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手心全是汗。
我们俩又在草垛后面待了足足五分钟,直到确认周围彻底没了动静,才敢从那堆救命的稻草后面钻出来。月光冷清清地洒下来,给橘子树叶镀上了一层银边。晚风一吹,我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张曼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是我们的“战利品”——七八个金灿灿的橘子。为了这几个橘子,差点把魂都吓掉了。
“卫东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也对不起,连累你了。”张曼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愧疚。
“嗨,说这个干啥。”我摆摆手,想装得满不在乎,可声音还是有点发飘,“赶紧走吧,别真让人给堵住了。”
我们一前一后,顺着田埂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口的大路上走。我的裤腿上沾满了泥点子,胳膊上也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空气里只剩下我们俩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那种惊心动魄后的余韵,还在心里一圈圈地荡漾。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张曼,她的马尾辫随着步子一甩一甩的,背影显得单薄又倔强。
我心里五味杂陈。今天这事儿,太出格了。就像平静了几十年的湖面,被人扔进了一块大石头,激起的涟漪,怕是没那么容易平复。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客厅里黑着灯,只有卧室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亮。
老婆陈岚还没睡。
我心里咯噔一下。
第1章 那通电话
我换鞋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了。客厅里那台老旧的“香雪海”冰箱,发出“嗡嗡”的低鸣,衬得屋里格外安静。
“回来了?”
陈岚的声音从卧室里飘出来,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嗯,厂里设备出了点问题,加了会儿班。”我一边应着,一边把那件沾了泥的衬衫脱下来,胡乱团了团,塞进了洗衣篮的最底下。
做完这一切,我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个刚作完案的贼。
我走进卧室,陈岚正靠在床头看书,戴着那副老花镜。昏黄的床头灯光洒在她脸上,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了。我们结婚二十年,她脸上每一道细纹是怎么长出来的,我都清清楚楚。
“吃饭了吗?锅里给你留了菜。”她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书页。
“吃了,在厂里食堂对付了一口。”我撒了第二个谎,脸颊有点发烫。
其实我晚饭就没吃,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我不敢说,我怕她问东问西,问出什么破绽来。
【内心独白】
心虚,真是心虚。跟陈岚过了半辈子,我撒谎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可今天,就这么短短半小时,谎话张嘴就来。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总觉得她那双眼睛能看穿一切,像医院里的X光片,什么都藏不住。
“今天小军的班主任又打电话来了。”陈岚翻过一页书,慢悠悠地说道。
我心里一紧,赶紧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那小子又在学校惹事了?”
我们儿子李小军,今年高二,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学习不上不下,心思全没在正道上。我和陈岚为他的事,没少操心。
“那倒没有。”陈岚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老师说,他最近上课老走神,成绩有点下滑。问我们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家里能出什么事?”我脱口而出,声音比平时大了一点。
陈岚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像探照灯似的,在我脸上一扫而过。“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也就这么一说。”
我赶紧放缓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小军这孩子,就是心思不定。回头我找他好好谈谈。”
“你谈?你哪次谈出结果了?”陈岚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一声轻响,“你现在一天到晚,心思也不知道在哪儿。这个家,你还上心吗?”
这话像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怎么不上心了?我天天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小军吗?”我有点恼了,声音也提了起来。
“累死累活?李卫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陈岚坐直了身子,盯着我,“你们厂效益不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能有多累?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我能说什么?说我带着单位的女同事去偷橘子了?
“你看看你这裤子!”陈岚忽然指着我的裤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泥点子是哪儿来的?你加班能在办公室里加出一身泥来?”
我低头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才光顾着藏衬衫,忘了裤子了。那上面溅的,正是橘子林里的黄泥。
“哦,这个……是下班路上,路边水管爆了,溅了一身。”我脑子飞快地转着,编出一个理由。
陈岚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讥讽:“水管爆了?溅得还挺均匀。李卫东,你现在撒谎,连草稿都不打了是吧?”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敢跟她对视,眼神下意识地躲闪。
“还有你这胳膊,”她一把抓住我的右臂,指着那道被树枝划破的口子,“这也是水管给你划的?”
那道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我彻底慌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我现在就是这样。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人,无所遁形。
【内心独白】
完了,全完了。陈岚的眼睛像鹰一样,什么都逃不过。我这点小伎俩,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我该怎么解释?我能怎么解释?说实话?不行,那比撒谎更糟。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半夜去干那种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我……”我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陈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李卫东,我们二十年的夫妻了,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外面有人”这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又惊又怒:“你胡说什么!陈岚,你别血口喷人!”
“我胡说?”陈岚的眼圈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你要是心里没鬼,你躲什么?你身上这伤,这泥,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啊!”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像两只好斗的公鸡。冰箱的嗡嗡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短信提示音。
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上亮着一条新消息。发信人是“张曼”。
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卫东哥,今天谢谢你。橘子很甜。”
我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陈岚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勾勾地刺向我的手机屏幕。
第2章 口袋里的发夹
我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闪电般地按下了锁屏键。
但已经晚了。
陈岚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怀疑,变成了冰冷的绝望。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解释,“她……她就是……就是同事,我们……”
“同事?”陈岚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同事半夜十一点多给你发短信?还橘子很甜?李卫东,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一把推开我,冲到洗衣篮旁边,从最底下翻出了我那件满是泥点的衬衫。
她把衬衫举到我面前,像是在展示一件罪证。
“这也是同事的‘帮忙’留下的?”
我看着那件衬衫,又看看她通红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麻。我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偷橘子的事,本来就够荒唐了,现在又加上这条暧昧的短信,简直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陈岚,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她尖叫着打断我,“我不想听你编的那些谎话!李卫东,我跟你过了二十年,我太了解你了!你一撒谎,眼睛就不敢看人!”
她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我们这个家,到底算什么?我辛辛苦苦操持着,为了小军的学习,为了给你省钱,我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你呢?你拿着钱在外面养女人?”
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我的心上。
“我没有!”我吼了回去,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愤怒,“我李卫东这辈子,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你和这个家!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冤枉你?”陈岚冷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那你说,这个张曼是谁?你们为什么半夜在一起?橘子又是什么鬼东西?”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能怎么说?说张曼的父亲病重,就想吃一口小时候味道的橘子,我为了帮她,才出此下策?这话听起来太假了,假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在编故事。在陈岚盛怒的情况下说出来,只会火上浇油。
【内心独白】
我说不出口。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陈岚已经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她什么都听不进去。我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还不如闭嘴,等她冷静下来再说。可我这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闷又重,喘不过气。
见我不说话,陈岚的表情更加失望了。她慢慢地松开手,那件衬衫“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转身走进客厅,我听见她在翻箱倒柜。
“你干什么?”我跟了出去。
只见她拉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我们的结婚证。那本红色的册子,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了。
“李卫东,既然日子过不下去了,那就别过了。”她把结婚证拍在茶几上,声音冷得像冰,“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离婚”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
我懵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会从陈岚的嘴里说出来。我们吵过,闹过,甚至动过手,但谁也没提过“离婚”。这在我们的观念里,是天大的事。
“你疯了?!”我冲过去,想把结婚证抢过来。
“我没疯!疯的是你!”陈KAN一把护住结婚证,像护着什么最后的尊严,“我不能忍受我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我嫌脏!”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无眠。陈岚在卧室里,我能隐约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我的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一方面是偷橘子的荒唐和心虚,另一方面是被冤枉的委屈和愤怒。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折磨得我快要疯了。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陈岚已经做好了早饭,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她自己没吃,坐在餐桌旁,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小军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们俩的样子,吓了一跳。“爸,妈,你们怎么了?”
“没事,大人吵架,小孩子别管。”我强挤出一个笑容。
陈岚没说话,站起身,拿起她的布袋子,看样子是要出门。
“你去哪儿?”我问。
“买菜。”她冷冷地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堵。我知道,这事没完。
我送走小军,回到工厂。厂里还是老样子,机器轰鸣,空气里弥漫着纸浆的酸味。可我却无心工作,脑子里全是陈岚那张含泪的脸。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拿出了昨天穿的那件外套,准备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手伸进口袋,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小的东西。
我掏出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蝴蝶发夹,上面镶着几颗亮晶晶的水钻。一看就不是陈岚会用的东西。
这是哪儿来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从草垛里钻出来的时候,张曼的头发乱了,她随手整理了一下。这个发夹,一定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掉在我口袋里的。
我捏着那个发令,手心直冒冷汗。
这要是被陈岚看见了,那真是跳进哪条河都洗不清了。我赶紧把发夹塞回口袋最深处,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掉这个“烫手山芋”。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
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陈岚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茶几上,赫然放着那个我藏了一天的蝴蝶发夹。
【内心独白】
天要亡我。我心里只剩下这四个字。这个发夹,比那条短信的杀伤力大一百倍。短信还可以说是恶作剧,这东西是实物,是铁证。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越挣扎,网收得越紧。
“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
陈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第3章 邻居的闲话
那只蝴蝶发夹,静静地躺在深色的茶几上,水钻在顶灯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
它像一个无声的证人,控诉着我的“罪行”。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的声音干涩,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辩解有多么无力。
“你不知道?”陈岚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李卫东,你真行。昨天是泥点子,是划伤,是短信。今天是发夹。明天呢?明天你是不是要把人直接领回家了?”
她站起来,一步步向我走来。
“这个发夹,我在你昨天换下来的外套口袋里找到的。我拿去问了楼下精品店的小姑娘,她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要八十多块钱一个。”
八十多块。
这个数字像根针一样扎在我心上。陈岚给自己买双袜子超过十块钱都要犹豫半天,我却“给别人”买了八十多的发夹。
“你还想说什么?你还想说你不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嘶吼,“这是那个叫张曼的吧?你们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所有的巧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结果——我,李卫东,出轨了。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解释!你给我解释这个发夹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解释?我说这是她掉在我口袋里的?陈岚会信吗?一个女人的发夹,会那么巧掉在一个男人的口袋里?
我沉默了。
我的沉默,在陈岚看来,就是默认。
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回沙发上。她不再看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发夹,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那一刻,我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愚蠢。一件本来可以解释清楚的小事,被我弄成了无法挽回的婚姻危机。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陈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风干的雕像。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下,都像敲在她的心上。
她不相信,不相信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会背叛她。李卫东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人有点闷,但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以为,他们的日子会像这老挂钟一样,虽然单调,但会一直平稳地走下去,直到走不动的那天。
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变了。
那条暧昧的短信,那个来历不明的发夹,还有他漏洞百出的谎言和心虚的躲闪,都像一把把重锤,砸碎了她二十年来建立的信任。
她想起下午去买菜时,在楼下碰到的邻居王婶。
王婶是小区里有名的“广播站”,嗓门大,爱传闲话。她一看见陈岚,就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边。
“哎,陈岚,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啊。”王婶挤眉弄眼地说。
“什么事啊,王婶?”陈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昨天下午,看见你们家老李了。”王婶压低了声音,“他跟一个女的在一起,挺年轻的,长得也好看。俩人从15路公交车上下来,往东边那片橘子林去了。有说有笑的,看着可亲热了。”
陈岚当时脑子就“嗡”的一声。
15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就是郊区的果园。橘子林……短信里的橘子……
所有的线索,一下子都串联起来了。
原来,他们昨天下午就去私会了。
陈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王婶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盘旋。她回到家,失魂落魄地收拾屋子,洗衣服的时候,就在李卫东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了那个冰冷坚硬的发夹。
那一瞬间,她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那晚,家里冷得像冰窖。我和陈岚谁也没再说话。我做了晚饭,她一口没吃。小军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默默地吃完饭,就躲回自己房间做作业去了。
我收拾完碗筷,走到沙发旁,想再跟她谈谈。
“陈岚……”
她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我,径直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还从里面反锁了。
我站在门外,手举在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下。
【内心独白】
门锁上的声音,像是一道闸门,把我和她彻底隔开了。这个家,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了。我看着这扇紧闭的门,心里空落落的。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张曼那个荒唐的请求。一步错,步步错。
第二天,我去了厂里。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车间的刘师傅看我脸色不对,关心地问:“卫东,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我摇摇头:“没事,没睡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张曼。她端着饭盒,似乎想过来跟我说话,但看到我阴沉的脸,又犹豫着走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烦躁。这一切的祸端,都因她而起。可转念一想,她也是个可怜人。父亲病重,想尽点孝心,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下午,车间主任找到我,递给我一张表。
“卫东,厂里推荐你去市里参加技术标兵的评选,你把这表填一下。”
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技术上没得说。这个“技术标兵”的荣誉,我盼了好几年了。如果能评上,不仅有奖金,年底的岗位评级也能加分。
我拿着那张表,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家里都快散了,要这荣誉还有什么用?
我拿着笔,对着表格发呆。姓名,李卫东。年龄,四十五。政治面貌,群众……我忽然觉得这些字眼,陌生又可笑。我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还算什么标兵?
【内心独白】
这张薄薄的表格,此刻却重如千斤。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工作努力,技术过硬,就能撑起这个家,就能得到尊重。可现在我才发现,家庭的根基,不是靠这些东西维系的。信任一旦崩塌,再多的荣誉,再多的奖金,都换不回来。我的匠心,我的尊严,在陈岚的眼泪面前,一文不值。
我心烦意乱地把表塞进口袋,决定去找张曼,把事情说清楚。我不能再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了。
我必须让陈岚知道真相。
第4章 破碎的期末考
我找到张曼的时候,她正在车间角落里,对着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发愁。
她是个文员,对这些铁疙瘩一窍不通。
“卫东哥。”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
“我来看看。”我没多说,拿起工具就开始检查。这台老旧的切纸机,毛病我最清楚。三下五除二,换了个磨损的零件,机器又重新发出了轰鸣。
“卫东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张曼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每次都麻烦你。”
“没什么。”我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看着她,终于开口了:“张曼,你那个发夹,掉我口袋里了。”
张曼“啊”了一声,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卫东哥,我都没发现。那个……你给我吧,或者扔了也行。”
“被我老婆看见了。”我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张曼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那……那嫂子她……”
“她误会了。”我叹了口气,“以为我们俩有什么。”
张曼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对不起,卫东哥,都是我不好,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要不……要不我去找嫂子解释清楚?”
“别!”我立刻阻止了她,“你现在去,只会越描越黑。她正在气头上,不会信的。”
“那怎么办?”张曼急得快哭了,“不能因为我,破坏了你跟嫂子的感情。”
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消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遇上事就慌了神。
“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来处理。”我说,“以后……我们俩在厂里,还是保持点距离吧。免得闲话更多。”
张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歉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陈岚陷入了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不跟我说话,不看我一眼。我做的饭,她不吃。我洗的衣服,她会重新再洗一遍。
这个家,安静得可怕。
小军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传声筒。
“爸,我妈让你把阳台的花浇一下。”
“妈,我爸问你换季的被子放哪儿了。”
孩子是敏感的。家里的低气压,他不可能感觉不到。我发现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话也越来越少,常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我试过几次跟陈岚沟通,但每次我一开口,她就转身走开,或者用沉默来对抗。
那只蝴蝶发夹,她没有扔掉,而是放在了卧室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每天我一进卧室,就能看到它。它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我的眼睛里,也扎在我的心上。
【内心独白】
这日子,过得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还是感觉随时会掉下去。家不再是港湾,成了一个冰冷的战场。我每天下班,最怕的就是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宁可在车间里听着机器的噪音,也不愿意回家面对这死一样的寂静。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走到离婚那一步吗?
转眼,就到了小军期末考试的日子。
我和陈岚都默契地暂时“休战”,努力在孩子面前营造出一种和平的假象。我们会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会一起问他复习得怎么样。
但那种刻意的、僵硬的氛围,恐怕连小军自己都能感觉出来。
考试那天,陈岚特意起了个大早,给小军做了他最爱吃的鸡蛋饼。
“多吃点,考试要用脑子。”她把盘子推到小军面前,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楚。我知道,她心里比谁都苦。
考完最后一门,小军一回家就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脸色很难看。
“考得怎么样?”我关切地问。
“不知道。”他闷闷地回了一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我和陈KAN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几天后,成绩出来了。
班主任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家里。是陈岚接的。
我看见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得惨白。她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在微微发抖。
挂了电话,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次期末考,全班倒数第五。”
倒数第五!
我脑子“嗡”的一声。小军的成绩虽然不算顶尖,但一直在中上游徘徊,从来没有掉到这么后面过。
“老师说,他好几门课,后面的大题都是空白的。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老师怀疑,他是不是有厌学情绪了。”
陈岚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都怪你!都怪你!”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要不是你在外面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家里会变成这样吗?小军会受影响吗?李卫东,你毁了这个家,你把儿子也给毁了!”
她的哭喊,像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砸碎了。
我冲到小军的房门口,用力地拍着门:“李小军,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门开了。
小军站在门口,眼睛也是红的。他看着我,又看看在哭的陈岚,忽然大声喊道:“你们别吵了!我就是不想学了!你们天天吵,这个家跟冰窖一样,我待不下去!你们干脆离婚算了!”
喊完,他推开我,跑出了家门。
“小军!”
我和陈岚同时喊道,追了出去。但小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的拐角处。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浑身冰冷。
陈岚的哭声,儿子的控诉,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内心独白】
我一直以为,我和陈岚之间的矛盾,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们自己解决了就好。我从没想过,我们的冷战,会对孩子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说的没错,这个家,已经成了冰窖。而我,就是那个把寒气带回家的人。我这个父亲,当得太失败了。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我必须结束这一切。无论用什么方法。
第5章 绝望的跟踪
小军离家出走了。
虽然天黑之前他就自己回来了,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钻进房间,但这件事,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我和陈岚的脸上。
我们之间的坚冰,似乎被这一巴掌打出了一道裂缝。
那天晚上,陈岚没有再锁门。我走进卧室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走到她身后,迟疑了很久,才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没有躲开。
“陈岚,对不起。”我低声说,“是我不好,影响了孩子。”
她没有回头,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们……我们谈谈吧。”我说,“为了小军,也为了我们。你不能一直这么判我死刑,总得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理我。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说。我听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我跟张曼,从怎么认识,到她父亲病重,再到去偷橘子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包括那个发夹,是我从口袋里翻出来的,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讲得很慢,很仔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我讲完之后,屋子里一片死寂。
我紧张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待着她的审判。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挂着泪痕,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迷茫。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问。
“千真万确。”我举起手,“我要是撒了半句谎,天打雷劈。”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眼神复杂。有怀疑,有动摇,也有一丝松动。
“那个发夹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我口袋里,可能是她不小心掉的。”我说,“我明天就还给她,当着你的面。”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疲惫地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累了,想睡了。”
我知道,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信任这种东西,打破了,再想粘起来,太难了。就像一个摔碎的碗,即使粘好了,裂痕也永远都在。
第二天,我揣着那个发令去上班,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想,只要我把发夹还给张曼,再让张曼亲口跟陈岚解释一遍,或许事情就能有转机。
可我没想到,事情会朝着我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陈岚一夜没睡。
李卫东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一个为了病重父亲的孝顺女儿,一个一时心软犯了糊涂的中年男人。这个故事,甚至还有点感人。
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真像李卫东说的那样光明磊落,他为什么一开始要撒谎?为什么被发现了还百般抵赖?如果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第一时间说出真相?
还有那个张曼,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文员,为什么偏偏要找李卫东这个半大老头子去帮忙?厂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多的是。
陈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觉得李卫东的解释,只是一个编得更圆满的谎言。他看自己动了真格,要离婚,要影响孩子了,才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稳住自己。
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她要亲眼去看看,去证实。
那天下午,陈岚跟超市请了半天假。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造纸厂门口。
她躲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公交站牌后面,眼睛死死地盯着工厂的大门。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或许,她只是想看看,李卫东和那个叫张曼的女人,在厂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下午五点,下班铃响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大门里走出来。
陈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人群里搜索着,很快就看到了李卫东。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跟几个工友有说有笑地走着。
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陈岚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追了上来,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
那个女人,梳着马尾辫,身材高挑,虽然离得远,但也能看出长相清秀。
一定是她!张曼!
陈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她看到李卫东停下脚步,跟工友说了几句,然后就和那个女人一起,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们俩并排走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卫东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接过东西,脸上露出了笑容。
陈岚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她猜得到!一定是又买了什么礼物!
他们俩,果然有问题!昨晚的一切,都是他编的谎话!
陈岚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丈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一股巨大的羞辱和愤怒,淹没了她。
她没有多想,立刻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着前面那两个人。”她指着不远处的李卫东和张曼,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
她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约会!她要把他们抓个现行!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我把发夹还给了张曼。
“对不起啊,卫东哥,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张曼接过发夹,一脸歉意。
“没事,说开了就好了。”我故作轻松地说,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我爸他……昨天晚上走了。”张曼忽然低声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愣住了。“走了?”
“嗯。”她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走的时候很安详。最后那几天,他天天吃着你帮忙摘的橘子,一直说,就是这个味儿。谢谢你,卫东哥,让他最后没留遗憾。”
我心里一酸,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想……我想再去一趟那个橘子林。”她说,“我想去谢谢那个园主。虽然我们偷了人家的东西,但毕竟了了我爸一个心愿。我想去道个歉,再买一些橘子,给我爸带上。”
我犹豫了一下。
【内心独白】
我本能地想拒绝。那个地方,是我的噩梦开始的地方。我不想再跟它有任何瓜葛。可是,看着张曼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拒绝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姑娘,提出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我能拒绝吗?我还是人吗?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陪你去。”
我决定,做完这最后一件好事,就跟这一切彻底告别。
我们俩坐上15路公交车,一路无话。张曼靠在窗边,默默地流泪。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盘算着,等这件事了了,回去怎么跟陈岚彻底交底。这一次,我要带着证据。
我们下了车,朝着那片熟悉的橘子林走去。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
第6章 真相大白时
橘子林还是老样子,在傍晚的余晖下,显得静谧又安详。
我和张曼走到上次被发现的那个地方,心里都有些忐忑。
“有人吗?”我朝着林子深处喊了一声。
一个年轻人从旁边的平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修剪树枝的大剪刀。他上下打量着我们,眼神里带着警惕。
“你们找谁?”
“你好,小兄弟。”我赶紧上前一步,递上一根烟,“我们想找一下这片林子的主人。”
年轻人没有接烟,摆了摆手:“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
我愣了一下,这才仔细看他。他大概二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原来上次那个粗哑的嗓门,就是他的。
“是你?”我有点尴尬。
“是我。”他点点头,“我记得你们。上次就是你们俩吧?跑得还挺快。”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张曼赶紧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哥,对不起。我们上次……是来偷橘子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不是坏人。我爸爸他病重,就想吃一口您这儿的橘子。我们实在没办法,才……”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这里面是五百块钱,算是我们赔偿您的损失。求您收下。”
年轻的园主看着张曼,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没有接那个信封。
“你爸……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张曼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流了下来。“我爸……昨天晚上走了。”
园主沉默了。他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张曼,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剪刀放在一边。
“进来坐吧。”他说。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像一把刀子,划破了这片宁静。
“李卫东!你这个骗子!”
我猛地回头,只见陈岚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从林子外面冲了进来。她满脸泪痕,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瞪着我,和站在我身边的张曼。
“我抓到了!我终于抓到你们了!”她指着我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们俩,竟然还敢回到这里来偷情!李卫东,你不是人!”
我懵了。我做梦也没想到,陈岚会跟踪我到这里来。
张曼也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嫂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她急着想解释。
“你闭嘴!”陈岚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勾引别人老公!你还要不要脸!”
这话骂得太难听了。张曼一个年轻姑娘,哪里受过这种侮辱,顿时委屈得大哭起来。
“陈岚!你闹够了没有!”我冲了过去,想拉住她。
“我闹?”陈岚一把甩开我的手,哭着喊道,“是我在闹吗?李卫东,你把我的心都伤透了!你昨天晚上跟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放屁!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心疼得像被刀绞一样。同时,一股无名的火气也冲了上来。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自己不相信我!”
“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你让我亲眼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在这里私会,你还让我相信你?”
我们俩就在这橘子林里,当着外人的面,歇斯底里地争吵起来。二十年的夫妻,所有的情分,好像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怨恨。
“够了!”
一声断喝,打断了我们的争吵。
是那个年轻的园主。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们,又看看哭得喘不上气的张曼。
“大姐,你真是误会了。”他开口说道,“这位姑娘的父亲,是我的老邻居,以前就住这村里。他得了重病,就想吃口我爸种的橘子。我爸这人,脾气怪,不爱卖。所以他们上次才出此下策。”
陈岚愣住了,停止了哭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上次把他们吓跑了,后来回去跟我爸一说,我爸也后悔了。还念叨着,不知道那姑娘的爹吃上橘子没有。”园主叹了口气,指了指张曼,“今天他们来,是来道歉赔钱的。也是来告诉我,她爹走了,想买点橘子,带上路。”
园主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在了陈岚的身上。
她呆住了。
她看看园主,又看看哭得不能自已的张曼,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脸上,没有她想象中的慌乱和心虚,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伤心。
“那……那个发夹呢?”她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喃喃地问。
“发夹?”张曼抽泣着,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蝴蝶发夹,“嫂子,你说的是这个吗?这是我买的,本来想谢谢卫东哥,让他带回去送给你的。我们这种小地方,也不知道城里人喜欢什么,看这个挺好看的……没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真相,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摊开在了所有人面前。
陈岚的脸,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悔恨,还有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她靠在我的怀里,身体冰冷,像一块冰。
【内心独白】
一切都清楚了。可是,我心里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真相大白了,可我们之间那道最深的裂痕,也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像两个演砸了的演员,在人生的舞台上,上演了一出最狼狈的闹剧。这场闹剧里,没有赢家。
“大姐,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年轻的园主看着我们,语重心长地说,“我爸妈也吵了一辈子,但心里都清楚,对方是能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日子过得就像这橘子,有酸有甜。不能因为一点酸,就把整棵树都砍了。”
他的话,朴实,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和陈岚的心上。
陈岚在我怀里,终于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悔恨,也有压抑了太久的释放。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夕阳的余晖,透过橘子树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内心独白】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我们这二十年摇摇欲坠的婚姻。我不知道,这场风波过后,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那个摔碎的碗,还能不能粘得天衣无缝。但是,当她的眼泪浸湿我胸口的衣服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多难,我都要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
我抬起头,看着那满树金黄的橘子。
确实,有酸,有甜。这,才是生活的味道。
第7章 温粥与橘香
我们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个年轻的园主,最后没有收张曼的钱,反而摘了一大袋子最新鲜的橘子,硬塞给了我们。他说:“拿着吧,给大哥大姐尝尝。也算是我替我爸,给那位走了的老爷子,送个行。”
回家的路上,陈岚一直靠在我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她没有哭,只是很安静,安静得让我心慌。
小军已经睡了。
屋子里,还是我们走时的样子。茶几上,还放着我那张没来得及填的“技术标兵”推荐表。
陈岚走过去,拿起那张表,看了很久。
然后,她走到我面前,把表递给我。
“明天,把它填好了交上去吧。”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接过表,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陈岚,我……”
“别说了。”她打断我,“是我不好。我不该不信你,不该那么闹。”
“不,都怪我。”我摇摇头,“如果我一开始就跟你说实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是我自己心里有鬼,觉得这事荒唐,怕你笑话,怕你多想,结果反而让你想得更多。”
我们俩,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互相检讨着自己的过错。
这可能是我们结婚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坦诚地交流。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有平静的叙述。
“我就是害怕。”陈岚低声说,“人到中年,你工作不顺心,我呢,天天围着灶台和孩子转,人老了,也丑了。我看见你跟那个张曼站在一起,她那么年轻,那么好看……我心里就慌了。我怕你不要我了,不要这个家了。”
她的这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最深处的那把锁。
我一直以为,陈岚是个坚强的、无所不能的女人。我从没想过,她的内心,也如此脆弱,如此没有安全感。
我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
“傻瓜。”我说,“我们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别人再好,也不是你。这个家,有你,有我,有小军,才是完整的。”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次的眼泪,是温热的。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那个发夹,也不是那片橘子林。而是我们这二十年婚姻里,日积月累的沉默和疏离。我们都以为对方懂,都懒得去解释,懒得去沟通。直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误会,像一根导火索,引爆了所有积压的矛盾。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聊小军的未来,聊我厂里的困境,聊她超市里的烦心事,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看过的一场电影。
我们把这几年缺失的对话,都补了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陈岚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走到客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厨房里,陈岚正在熬粥。小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米香四溢。
她回头看到我,笑了笑。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笼罩在这个家上空多日的阴霾。
“醒了?快去洗漱,粥马上好了。”
我看着她在晨光中忙碌的背影,眼眶一热。
这就是我想要的家,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平淡,真实,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小军也起床了。他看到我们俩站在一起说话,脸上露出了惊讶又欣喜的表情。
“爸,妈,你们……”
“快去吃饭,上学要迟到了。”陈岚给他盛了一碗粥,还夹了一个荷包蛋。
饭桌上,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小军一边喝粥,一边偷偷地看我们,嘴角忍不住上扬。
吃完饭,我拿出那张“技术标兵”推荐表,在餐桌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填好。
在“家庭情况”那一栏,我写下了陈岚和小军的名字。写下他们名字的时候,我的手很稳,心里很踏实。
我把填好的表放进包里,准备去上班。
“等一下。”陈岚叫住我,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塞到我手里,“把这个带上,给厂里的同事们分一分吧。”
袋子里,是昨天从橘子林带回来的橘子,一个个金灿灿的。
我提着那袋橘子,心里沉甸甸的。
我走到门口,换好鞋,回过头,看到陈岚正站在客厅里,对我笑着。
“路上小心。”她说。
“嗯。”我点点头,也笑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也洒在我心上。
我走出家门,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住的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墙皮已经有些剥落,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可是在我眼里,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可爱过。
因为我知道,那扇窗户后面,有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有我李卫东的根。
【内心-独白】
我提着这袋橘子,就像提着一份沉甸甸的生活。它提醒我,生活里不仅有误会和争吵的酸涩,更有理解与和解后的甘甜。那个技术标兵的荣誉,我突然觉得,如果能评上,我要把奖金全部交给陈岚,让她去买几件她喜欢却舍不得买的新衣服。一个男人的尊严,不只是在工作上得到认可,更是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得安心,过得踏实。
我走到楼下,剥开一个橘子。
橘子皮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我掰了一瓣放进嘴里。
有点酸,但更多的是甜。
就像我们的日子,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但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用心去经营,就总能品出那份独一无二的甜味来。
我深吸一口气,迎着朝阳,大步朝着工厂的方向走去。
新的生活,开始了。
来源:洒脱熊猫GF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