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探望再婚母亲,意外发现84岁的她又怀孕了,见到继父后他懵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9-10 07:57 1

摘要: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和老抽酱油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我闻了二十多年的味道,属于筒子楼的专属记忆。

引子

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锈单元门。

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和老抽酱油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我闻了二十多年的味道,属于筒子楼的专属记忆。

楼道里昏暗得像傍晚,声控灯坏了半个月,跺脚跺得脚跟发麻,它也只是象征性地闪一下,然后彻底罢工。我摸着黑,一级一级地往上爬。

今天我妈八十四了,我特地从省城开车三个小时回来给她过生日。

上个礼拜,妹妹李娟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话说半句,只说让我务必回来一趟,看看妈。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叹了口气,说:“哥,你回来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反正,你做好心理准备。”

能有什么事?我心里嘀咕。无非是老太太又跟那个后老伴闹别扭了,或者又被小区里卖保健品的骗了。我爸走了十年,妈一个人住了五年,硬是没拗过她,找了个老伴。这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

爬到三楼,我喘了口气,心脏突突地跳。不是累的,是给这压抑的气氛闹的。

就在这时,我透过拐角处那扇积满灰尘的窗户,看到了楼下小花园里的一幕。

我妈赵淑兰,正扶着腰,在花坛边上慢慢地挪着步子。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碎花罩衫,但那衣服根本遮不住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那肚子……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像是有架飞机低空飞过。

那肚子,分明就是个怀了七八个月的孕妇!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错,就是我妈。她满头银发,背微驼,可那个肚子,圆滚滚的,在夕阳下,轮廓清晰得让人心惊肉跳。

【内心独白】

八十四岁?怀孕?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比报纸上登的那些奇闻还离谱。可我妈那样子,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分明就是……我脑子全乱了。妹妹让我做好心理准备,难道就是这个?这哪里是心理准备,这简直是要我把整个世界观都推倒重来!

我正发懵,对门那个爱嚼舌根的张婶拎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她一眼看见我,嗓门立刻拔高了八度:“哎哟,李伟回来啦!回来看你妈呀?你妈这可是大喜事,你们做儿女的,福气在后头呢!”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妈的方向挤眉弄眼,脸上那表情,是那种想笑又不敢笑,混合着幸灾乐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古怪神情。

大喜事?福气在后头?

这几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股血直冲头顶。荒唐,愤怒,还有一种无以名状的羞耻感,像无数只蚂蚁在我身上爬。

我再也站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四楼,掏出钥匙的手都在抖。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好几下才对上。

门“咔嗒”一声开了,屋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一个男人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花白的头发,脸上沟壑纵横,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是李伟吧?快,快进来,你妈马上就上来了。饭马上就好。”

我看着他那张脸,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他?

那个修钟表的王师傅?

我爸在世时,最瞧不上的那个“手艺人”?

我彻底懵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面前分崩离析。

第一章 那通电话

时间倒回一个星期前。

我正在车间里盯着新来的那批学徒工。他们手脚毛躁,一个简单的活儿,总能给你整出点新花样来。我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掏出来一看,是妹妹李娟。

“喂?”我走到车间外头,点了根烟。

“哥,你这周六有空吗?”李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

“怎么了?有事说事。”我对这个妹妹,总是没什么耐心。她嫁得近,平时妈都是她在照顾,但一有事,准保第一个想到我。

“你……你还是回来一趟吧,看看妈。”她顿了顿,“妈最近,有点……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又买保健品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把她的工资卡你拿着,别让她手里攥着那么多钱。”我有点不耐烦,手里的烟抽得飞快。

“不是,哥,不是钱的事。”李娟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我心里直发毛,“反正,你回来就知道了。你……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丫头,话说到一半就撂,最是折磨人。

【内心独白】

心理准备?我需要准备什么?妈都八十四了,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上次是花三万块买了个据说能治百病的玉石床垫,再上次是被一个自称“干儿子”的推销员骗去听讲座。这次,难道是把房子给卖了?我越想越闹心,手里的半截烟被我狠狠摁在墙上,捻灭了。

这股烦躁,一直持续到我站在家门口。

而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系着围裙的王师傅,我心里的烦躁,瞬间变成了惊涛骇浪。

王师傅,大名王建国。以前就在我们这片儿开个小铺子,修钟表,也修收音机、电视机那些老古董。我爸是个中学老师,一辈子清高,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油腻腻”的手艺人。他常说:“一身机油味,能有什么出息。”

我从小听着这种话长大,对王建国,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印象里,他总是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手上永远是黑的。

可就是这么个人,现在成了我继父?还把我妈的肚子……

我不敢再往下想。

“愣着干啥,进来啊。”王建国把锅铲放在厨房门口,走过来想接我手里的水果篮。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油污。就是这双手,现在在给我妈做饭?

“我自己来。”我冷冷地说,换了鞋,把水果重重地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屋子还是那个老屋子,六十平米的两室一厅。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阳台上,多了好几盆花花草草,长得郁郁葱葱。墙角那块我爸在世时被水泡得发黑的墙皮,被重新粉刷过了,还贴了一张山水画。整个屋子,比我上次回来,亮堂了不少,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我爸是个爱干净但懒得收拾的人,我妈眼神不好,所以家里总是乱糟糟的。可现在,地板擦得能反光,桌子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你……你们……”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问他什么时候跟我妈搞到一起的?还是问我妈那个离谱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坐,先坐。”王建国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淑兰她……她就是下楼溜达溜达,马上就回来。”

他叫我妈“淑兰”。

叫得那么自然,那么亲昵。

我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了。

【内心独白】

淑兰?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爸在世的时候,都只叫她“孩儿他妈”。这个外人,这个修表的,凭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我爸的骨灰还没凉透呢,妈就……她怎么能这么做?她对得起我爸吗?对得起我们这两个孩子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声。

我妈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我,脸上的笑容像阳台上的花一样,一下子就绽开了。

“小伟回来啦!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她一边说,一边要弯腰换鞋。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

近看,更明显了。那罩衫根本兜不住,像里面揣了个大西瓜。她走路的姿势,弯腰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笨拙和吃力。

“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她的肚子。

我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第二章 不速之客

我妈的脸色,先是白了一下,然后又涨得通红。

她躲开我的眼神,把手里的一个布袋子递给王建国,嘴里嘟囔着:“今天菜市场的菠菜新鲜,晚上烫个菠菜。”

她在转移话题。

王建国接过袋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然后默默地走进了厨房。厨房里很快传来了“刺啦”一声,是油下锅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呛人的油烟味。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母子俩。

“妈,我问你话呢!”我提高了音量,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

“大呼小叫什么!”我妈把外套脱下来,重重地摔在沙发上,这是她发火的前兆,“我怎么回事?我好得很!倒是你,一回来就给我甩脸子,给谁看呢?”

她扶着腰,慢慢地坐到沙发上,动作很吃力,还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哼哧”声。

我看着她那个肚子,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你好得很?你看看你这样子,叫好得很?”我指着她的肚子,声音都在发抖,“你都八十四了!八十四!你……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你让李娟以后怎么做人?”

“我怎么了?我碍着你们谁了?”我妈梗着脖子,嗓门比我还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个儿做主!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妈,一辈子要强,一辈子嘴硬。就算错了,也绝不认错。

【内心独白】

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硬。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不是为了跟她吵架的。可眼前这一幕,太荒诞了,荒诞到我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她是我妈,是我心里那个无所不能、永远正确的妈。可现在,她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让我感到羞耻的谜。

“吃饭了。”王建国从厨房里端出两盘菜,一盘是醋溜白菜,一盘是西红柿炒鸡蛋。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

他又转身回厨房,端出一大碗汤,最后是两碗米饭。

他把其中一碗放到我妈面前,又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她,整个过程,自然得像演练了千百遍。

“老王,给小伟也盛一碗。”我妈没好气地说。

王建国“哎”了一声,又去给我盛饭。

我坐在桌边,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家里的外人。这个家,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家了。

饭桌上,谁也不说话。

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王建国给我妈夹菜时,发出的轻微的“咔哒”声。

他给她夹了一筷子西红柿,嘴里还念叨着:“多吃点这个,有营养。”

我妈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把西红柿吃了。

我低头扒着饭,味同嚼蜡。

这顿饭,吃得比上坟还压抑。

饭后,王建国默默地收拾碗筷。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部家长里短的肥皂剧,声音开得很大。

我坐到她身边,想跟她好好谈谈。

“妈。”

“干嘛?”她眼皮都没抬。

“你跟那个……王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什么怎么回事?领了证的,合法的。”她终于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挑衅。

“领证了?”我心里又是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跟李娟怎么都不知道?”

“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跟你们汇报?你们一个个都忙,谁有空管我这个老太婆?”她的话里带着怨气。

我一时语塞。

确实,这几年,我除了每个月给她打点钱,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李娟虽然住得近,但要上班,要管孩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那……那你这肚子……”我还是绕回了这个核心问题。

“我累了,要睡了。”我妈突然站起来,扶着腰,慢吞吞地往卧室走,“客房给你收拾好了,今晚就住这儿吧。”

她把门关上了,把我所有的疑问,都关在了门外。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吵吵闹闹的剧情,感觉自己的生活比这电视剧还要狗血。

夜深了,我毫无睡意。

我悄悄走出客房,想去客厅倒杯水。

经过我妈的卧室时,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光亮。我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我听见王建国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药吃了没有?今天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腿?”

“吃了。”是我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腿有点肿,你给我捏捏吧。”

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从门缝里看进去。

王建国正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我妈捏着浮肿的小腿。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就像他当年修那些精密的钟表一样。

我妈闭着眼睛,眉头舒展,似乎很舒服。

床头柜上,放着几个棕色的药瓶。我看不清上面的字,但那绝对不是保健品。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三章 尘封的往事

那一夜,我躺在客房那张硬邦邦的床上,彻夜难眠。

窗外,老旧小区的声音此起彼伏。楼下野猫的叫春声,远处大排档的喧哗声,隔壁夫妻的争吵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海,搅得我心烦意乱。

我闭上眼,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全是过去的事。

我想起了我爸。

我爸叫李文博,是镇上中学的语文老师,教了一辈子书,也清高了一辈子。他喜欢穿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总是引经据典。他看不起所有“不读书”的人,尤其是靠手艺吃饭的。

王建国,就是他最看不上的那一类。

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的那台红灯牌收音机坏了,我妈想拿去给王建国修。我爸把脸一沉,说:“丢人!我一个教书的,去求他一个修破烂的?”

结果,他自己在家拆了半天,把收音机彻底拆成了一堆零件,再也装不回去了。

最后,还是我妈偷偷抱着那堆零件,去找了王建国。

第二天,收音机又响起了清脆的广播声。我爸嘴上不说,但那几天,脸色一直很难看。

他还跟我说:“小伟,你以后要好好读书,千万别像有些人,一辈子跟机油扳手打交道,没出息。”

这些话,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我年幼的心里。以至于后来我考上大学,成了全家的骄傲,也成了我爸用来证明自己教育成功的最大资本。

【内心独白】

爸,你看看,你看看你最瞧不上的人,现在住进了你的房子,睡在了你的床上,照顾着你的老婆。你一辈子的清高和骄傲,在你走后,被妈一个选择就打得粉碎。这算什么?讽刺吗?还是说,你坚持了一辈子的东西,根本就是错的?我心里乱糟糟的,像一锅熬坏了的粥。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实在躺不住了,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

我走到那个靠墙的老书柜前,那是我爸的宝贝。里面塞满了各种泛黄的书籍。我随手抽出一本,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鼻而来。

书柜的最下面一层,放着几个旧相册。

我蹲下身,抽出其中一本最厚的。

相册的封面是红色的绒布,已经褪色了。我翻开第一页,是我爸妈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我爸,英姿飒爽,我妈,笑靥如花。

我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翻到中间,我的手突然停住了。

那是一张集体照,看背景,像是在某个工厂的联欢会上。照片上,二十多岁的我妈站在中间,梳着两条大辫子,笑得比花还灿烂。她身边,站着同样年轻的我爸,穿着白衬衫,一脸的矜持。

而在照片的最边上,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小伙子,正咧着嘴傻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地落在我妈身上。

那个小伙子,就是王建国。

我心里一震,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我继续往后翻,又看到一张。那是在一个公园里,我爸妈带着年幼的我。照片的背景里,王建国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孩子修玩具。

我的记忆被猛地拉回了三十多年前。

我好像想起来了。小时候,我有一辆心爱的铁皮小火车,后来玩坏了。我哭得天昏地暗,我爸不耐烦地让我扔掉。是我妈,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了街角那个又小又暗的铺子。

那个铺子的主人,就是王师傅。

他没要钱,叮叮当当地敲了半天,就把我的小火车修好了。我还记得,他把小火车递给我时,那双粗糙但灵巧的手,以及他憨厚的笑容。

原来,在我爸的“清高”和“鄙夷”之外,我妈和王建国,一直有着这样平淡如水的交集。

我合上相册,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我听见厨房里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我走过去,看到王建国正在案板上和面。他的动作不快,但很有节奏。揉、捏、揣、摔,一团干巴巴的面粉,在他手里,慢慢变得光滑、筋道。

阳光从厨房的小窗户照进来,给他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他那么专注,仿佛手里揉的不是面,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我突然觉得,我爸说的“一身机油味,没出息”,好像……也没那么有道理。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冲我笑了笑:“醒了?你妈爱吃手擀面,我给她做点。”

那笑容,和三十多年前,他修好我的小火车后递给我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第四章 阳台上的秘密

早饭是手擀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汤是清汤,只放了点盐和香油,但味道异常鲜美。面条筋道,爽滑,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这是我妈的拿手绝活。

没想到,王建国也做得这么好。

我妈的胃口似乎不错,吃了一整碗。她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只是偶尔会因为肚子太大,顶着桌沿,而不得不把身体往后挪一挪。

“下午我让李娟也过来一趟。”我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宣布我的决定,“有些事,我们兄妹俩必须跟你当面谈清楚。”

我妈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没说话。

王建国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这没你的事。”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面。

吃完饭,王建国照旧去洗碗。我妈则扶着腰,走到阳台上,去摆弄她那些花草。

我也跟了过去。

老旧的阳台被她收拾得很干净。几盆吊兰垂下长长的枝叶,一盆茉莉花正含苞待放。

“妈,你别再犟了。”我站在她身后,声音放缓了一些,“你身体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你要是真有什么病,我带你去省城最好的医院看。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妈给花浇水的手停住了。

她转过身,看着我。她的眼睛有些浑浊,但目光却很清亮。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她说,“没病,好得很。”

“好得很?”我指着她的肚子,压抑了一天一夜的火气又上来了,“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是吃胖了!你当我三岁小孩?”

“就是吃胖了,不行吗?”她又开始嘴硬。

“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像两只好斗的公鸡。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小伟,”她突然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妈老了,不中用了。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你这叫不添麻烦?你这样不明不白地……你让左邻右舍怎么看我们?让亲戚朋友怎么议论我们?”我口不择言。

“别人的看法那么重要吗?”她反问我,“比我自个儿活得舒坦还重要?”

【内心独白】

活得舒坦?她管这个叫舒坦?和一个她自己都未必看得上的手艺人搭伙过日子,还弄出这么个见不得人的“大肚子”,这叫舒坦?我无法理解。我感觉我和她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条沟,不是年龄,而是观念,是几十年生活沉淀下来的,完全不同的人生逻辑。

“我活了一辈子,都是为别人活。”我妈看着远方,悠悠地说,“为了你爸的面子,为了你们的前途。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家了。我就想……为自己活两年。”

“为你自己活,就是找个修表的?就是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我的话里带着刺。

我妈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

她没再理我,转身继续侍弄她的花。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我转身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准备给李娟打电话。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王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正朝阳台这边望。他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挣扎。他和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大门有轻微的响动。

我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

是王建国。他换下围裙,穿上一件旧夹克,蹑手蹑脚地出门了。他的背比我记忆中更驼了,步子也有些蹒跚。

他要去哪儿?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

我立刻换上鞋,悄悄地跟了出去。

他没有走远。

他只是下了楼,绕到我们家楼下,然后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点上一根,猛地吸了一口。

他抬头,望着四楼我家的阳台。

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我妈的背影。

他就那么蹲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忧愁里。

他不是不担心。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那个坚硬的疙瘩,不知为何,松动了一点点。

他抽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然后,他站起身,把烟头在地上踩灭,捡起来,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朝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第五章 医院里的真相

王建国走路不快,但目标很明确。

他穿过两条街,走进了镇上的人民医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医院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我远远地跟着他,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他熟门熟路地上了三楼,径直走向一个挂着“内科专家门诊”牌子的诊室。

他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徘徊。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师傅,又来啦。”医生看起来跟他很熟。

“陈医生,”王建国迎了上去,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声音压得很低,“我想再问问,淑兰她……她那个情况,真的……就没别的法子了?”

“老王啊,”陈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跟你说实话,你别不爱听。赵阿姨这个情况,是肝硬化晚期,导致的顽固性腹水。说白了,就是肝不行了,肚子里的水排不出去,只会越积越多。”

肝硬化晚期?顽固性腹水?

这几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扶着墙,才没让自己瘫软下去。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怀孕,是腹水!是病!是会要人命的病!

“那……那抽水呢?上次抽了,不是好了一点吗?”王建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治标不治本啊。”陈医生摇了摇头,“抽得太频繁,容易引起感染,而且蛋白质流失太快,人会垮得更快。现在只能靠药物保守治疗,尽量维持,提高一下生活质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行医这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家属。”

“我……我没做什么……”王建国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冲了过去。

“医生!”

陈医生和王建国都吓了一跳,回头看着我。

“你是?”陈医生推了推眼镜。

“我是赵淑兰的儿子!”我指着王建国,“他不是家属,我才是!”

王建国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医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建国,眼神里有些复杂。

“你是她儿子?”陈医生把我拉到一边,严肃地说,“那你这个儿子,可当得不太称职啊。你知道你母亲病了多久了吗?你知道这位王师傅,为了给你母亲看病,跑了多少趟医院,求了多少人吗?”

我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她什么时候得的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在抖。

“半年前就查出来了。”陈医生说,“当时腹水还不是很严重。我建议住院治疗,你母亲死活不同意。她说,不想死在医院里,不想身上插满管子,不想让你们做儿女的看到她那副样子。是这位王师傅,把她劝回了家,每天盯着她吃药,变着花样给她做有营养的饭菜,扶着她散步。前两个月,你母亲情况恶化,肚子大得厉害,也是他半夜三更背着你母亲来医院挂急诊抽腹水。你呢?你这个做儿子的,在哪里?”

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无言以对。

我只记得,半年前,我因为厂里一个项目,忙得焦头烂额,一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

两个月前,我正带着老婆孩子在海边度假,还发了朋友圈。

我回头,看着不远处的王建国。

他佝偻着背,站在走廊的尽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刻,我爸那句“一身机油味,没出息”的话,在我脑海里,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内心独白】

我算什么儿子?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母亲,去鄙视王建国?我只看到了那个荒唐的“大肚子”,却看不到背后隐藏的病痛和挣扎。我只看到了表面的“不堪”,却看不到那份沉默而厚重的守护。我自以为是的尊严和脸面,在母亲的生死和王建国的付出面前,简直一文不值。

我慢慢地走向王建国。

他看到我过来,紧张地搓着手,像是在等待审判。

我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第六章 一碗素面

从医院回家的路,不到两公里,我却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和王建国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医生的诊断,母亲的病情,王建国的付出,还有我那可笑的愤怒和羞耻……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一起,让我喘不过气来。

推开家门,我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她看到我们回来,抬了抬眼皮:“去哪儿了?鬼鬼祟祟的。”

她的语气还带着刺,但我已经听出了里面的虚弱。

王建国没说话,默默地换了鞋,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我走到沙发前,蹲在我妈面前。

我看着她。她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眼角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她的手很慢,一针一线,织得很吃力。她在织一件小小的、婴儿穿的毛衣。

“妈……”我的喉咙发紧。

“干嘛?又想教训我?”她没好气地说。

我摇了摇头,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我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工厂里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小头头,此刻,却在我妈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妈愣住了。

她手里的毛线针“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伸出那双干枯的手,想要摸摸我的头,却停在了半空中。

“你……你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我没有回答,只是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皮包着骨头。

我把脸埋在她的膝盖上,肩膀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

妈,对不起。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着。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厨房里的王建国走出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饭好了。”他说。

我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

我妈也红了眼圈,她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

餐桌上,摆着三碗面。

不是早上的手擀面,是普普通通的挂面。清汤寡水的,上面飘着几片青菜叶子。

这是我小时候,家里穷,我妈经常给我做的素面。她说,人难受的时候,吃点清淡的,养胃。

王建国给我妈的碗里滴了几滴香油。

他把另一碗推到我面前。

“吃吧。”他说,“吃了,心里就舒坦了。”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撮面,送进嘴里。

面条很软,入口即化。汤很淡,只有一点点咸味。

可是,就是这碗再普通不过的素面,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我冰冷的胃,也熨帖了我那颗备受煎熬的心。

我一口一口地吃着,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滴进碗里,和汤混在一起。

我妈也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面。

王建国坐在我们对面,他没有吃,只是看着我们。他的眼神里,有关切,有心疼,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小伟,”我妈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很平静,“别告诉你妹妹。她工作忙,家里孩子小,别让她跟着操心。”

我点了点头。

“我这病,我自己清楚。”她看着窗外,眼神很空洞,“死不了,也活不好。就这么熬着吧。在哪儿不是熬?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看着天花板,那才叫受罪。”

“王师傅他……”我艰难地开口。

“你王叔,是个好人。”我妈打断了我,“你爸走了以后,我一个人,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屋子,空得吓人。是他,每天过来陪我说说话,帮我修修东西。后来……后来查出这个病,是他,硬要跟我去领证,说要名正言顺地照顾我。”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这一件,还让你们觉得丢人。”

“妈,我……”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行了,别说了。”她摆了摆手,“我累了,想睡会儿。”

王建国立刻站起来,扶着她,慢慢地往卧室走。

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的背影,一个高大但虚弱,一个瘦小但坚实,我突然明白了,我妈的选择。

她不要什么面子,也不要什么前途。

她只是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选择了一个能让她活得像个人的方式,选择了一个能给她端一碗热汤、为她揉一揉腿的,实实在在的陪伴。

而这份陪伴,我,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却从未给过她。

第七章 最后的匠心

那之后,我没有回省城。

我跟厂里请了长假,理由是家里有急事。领导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批了。

我搬回了家,睡在了那间充满霉味的客房里。

李娟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去。我含糊地说,想多陪陪妈。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说:“哥,你长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长大了,我只知道,我亏欠得太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我的角色,从一个“不速之客”,变成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学徒”。

我学着跟王叔(我已经改口叫他王叔了)一起去菜市场。他会为了五毛钱的差价,跟菜贩子磨半天嘴皮子。一开始我觉得丢人,后来我才明白,那不是抠门,那是过日子。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比如给妈买进口的营养药。

我学着给他打下手做饭。他的厨房,就像他的钟表铺子,一切都井井有条。哪种食材配哪种调料,先放什么后放什么,他都拿捏得清清楚楚。他说:“做饭跟修表一个道理,急不得,也错不得。一步错了,味道就全变了。”

我妈的身体,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她能自己下床,坐在阳台上晒晒太阳,跟我们说说话。

坏的时候,她会疼得整夜睡不着,肚子胀得像个皮球,连呼吸都困难。

每当这时,王叔就会彻夜不眠地守着她。给她揉腿,讲他年轻时在工厂里出的糗事,或者,只是安静地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还是那么粗糙,布满老茧。但那双手,却有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一天下午,阳光很好。

我妈难得睡得安稳。王叔把我叫到了他那个小小的“工作室”。

那其实就是阳台的一个角落,放着一张旧木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镊子、螺丝刀、放大镜……还有一些拆开的钟表零件,像一堆闪着微光的神秘符号。

他从一个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老旧的座钟。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爸生前最喜欢的那个,已经停摆好几年了。

“我想……把它修好。”王叔轻声说,“你爸以前总说,这钟的钟摆声,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心里最坚硬的那个角落,彻底融化了。我爸一辈子瞧不起他,在他背后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可他,却还记着我爸的喜好,想把他最珍视的东西修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胸怀?我自问做不到。情义,这两个字,在王叔身上,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他在台灯下坐定,戴上老花镜和放大镜,拿起镊子,开始了他那精细的工作。

他的手指,在那些比米粒还小的零件间穿梭,稳健而精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给他花白的头发和专注的神情,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我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匠心精神”。

那不是一句时髦的口号,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一种对物件的尊重,对时间的敬畏。他修复的,不只是一个冰冷的机器,而是一段尘封的记忆,一份被遗忘的情感。

“你妈啊,”他一边忙活,一边跟我聊天,眼睛始终没离开那些零件,“是个苦命人。跟你爸过,要顾着你爸的面子,活得小心翼翼。你爸走了,她又要顾着你们的面子,活得孤孤单单。她这辈子,就没为自己活过。”

“她选我,我知道,很多人不理解,可能连她自己,一开始也只是想找个伴儿。”

“可人跟人,处久了,就不是伴儿了,是亲人。是那种,看到她疼,你心里比她还疼的亲人。”

他放下镊子,抬起头,看着我。

“小伟,人活一辈子,图个啥?不就图个,病了,有人给你端杯水;冷了,有人给你披件衣裳嘛。那些虚头巴脑的,都是给外人看的。”

我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个星期后,座钟修好了。

王叔把它放在客厅的柜子上。他轻轻拨动钟摆,“滴答,滴答”,清脆悦耳的声音,时隔多年,又一次在屋子里响起。

我妈那天精神很好,她坐在沙发上,听着钟摆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好听。”她说。

又过了两个月,在一个飘着细雨的秋日清晨,我妈在睡梦中走了。

她走得很安详,脸上没有痛苦。

王叔握着她已经冰冷的手,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葬礼上,李娟哭得撕心裂肺。我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送走宾客后,家里又恢复了空荡。

王叔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我妈的遗物。他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把她织的那件没完工的婴儿毛衣,也小心地收了起来。

我走过去,对他说:“王叔,以后,你就住这儿吧。我给你养老。”

他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转过身去,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眼睛。

“哎。”他应了一声,声音沙哑。

窗外,雨停了。

一道彩虹,挂在洗过的天空上。

屋子里,那个老座钟,还在不疾不徐地走着。

滴答,滴答。

它仿佛在告诉我,生命会终结,但爱与责任,会穿越时间,永远延续下去。

来源:奇妙葡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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