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时光的河流冲刷了一千三百余年,将曾经的惊心动魄、波澜壮阔,都沉淀为关中平原上一座沉默的土丘和几尊斑驳的石像。
第20章:对话未来
乾陵。
时光的河流冲刷了一千三百余年,将曾经的惊心动魄、波澜壮阔,都沉淀为关中平原上一座沉默的土丘和几尊斑驳的石像。
神道蜿蜒,石马翁仲依旧肃立,守护着那位中国历史上最独一无二的女性的最终安眠之地。
而无字碑,就那样矗立着。
七丈余高的巨硕碑身,历经风雨,表面已变得粗糙,却更显出一种亘古的苍茫。
它面对着的,是述圣纪碑,上面刻满了对唐高宗的歌功颂德。
一方的密密麻麻,与另一方的空空如也,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沉默地诉说着一段无法被简单定义的历史。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陵区,为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却又略带伤感的滤镜。
游客大多已散去,只剩下风声掠过松柏的呜咽。
一个背着双肩包、戴着眼镜的历史系女生,独自站在无字碑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石碑表面,仿佛想从这无字的空白中,触摸到那个遥远时代的脉搏与温度。
她的论文题目是关于武曌的意识形态建构,但站在这巨大的空白面前,她感觉所有文献上的分析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在问风,又像是在问碑,“一个踩着无数人鲜血上位的暴君?还是一个被男权史书刻意妖魔化的杰出政治家?或者……两者都是?”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无字碑巨大的阴影叠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风旋起,卷动地上的几片落叶。
女生下意识地眯起眼,再睁开时,她惊讶地发现,在无字碑被夕阳照射得最明亮的那一面,似乎凝聚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光晕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位身着赤金色帝王常服的老妇,面容隐在光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锐利、深邃,仿佛能穿透千年的时光,正直直地看向她。
女生吓得后退一步,心脏狂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后世的女子……”一个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似乎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而非通过空气传播,“尔在此徘徊,所思为何?”
女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光中的虚影。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武曌?!是……是她?!
强烈的震惊过后,被历史学者的求知欲压倒,她鼓起勇气,颤声问道:“你……如果你能重来一次,还会……还会选择那条最难的路吗?那条充满荆棘、背叛和千古骂名的路?”
光中的虚影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
“路?”那声音淡然回应,“路无所谓难易,只问尽头是何风景。”虚影微微抬起手,仿佛在指向那辽阔的关中平原,指向这片她曾统治过的山河,“朕看到了。朕走到了尽头。那风景,独一无二。便值得。”
女生怔住了。
没有悔恨,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满足和平静。
她追问道:“可是……后人一直在争论,说你既是明主,也是暴君!你的功过,到底该如何评说?”
“呵。”虚影的笑声这次清晰了些,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评说?让他们争去。”
声音顿了顿,然后带上了一种强大的、近乎傲慢的自信:
“争论,意味着他们无法忽视朕。意味着一千三百余年后,如你这般的后人,依旧要站在朕的碑前,苦苦思索朕是谁。这——就够了。”
女生彻底无言以对。
她所有关于历史评价的框架,在此刻轰然倒塌。
对方根本不在乎那非黑即白的定论,她在乎的,是自身存在的不可抹杀性,是其在历史长河中激起的永恒涟漪。
那虚影不再看她,转而望向如血的残阳,身影在光芒中开始渐渐变淡,仿佛要融于那一片金光之中。
“这无字的碑,朕立得……甚好。”
最后一句低语随风消散。
光晕蓦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无字碑依旧冰冷而沉默地矗立着,只有夕阳将它染得一片金黄,灼灼生辉。
女生独自站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她再次抬头,望向那巨大的、空白的石碑。
忽然间,她明白了。
那无字,不是空白,而是极致的充盈。
它容纳了所有的赞美与诅咒,所有的崇拜与憎恶,所有可能的解读。
它迫使每一个站在它面前的人,不是去接受一个现成的结论,而是必须动用自己的头脑和心灵,去与那段历史直接对话。
争论暴君与明主,本身就已落入了她的彀中。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恰好聚焦在碑首那雕刻精美的螭龙之上,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仿佛真的有一轮明日与一轮新月,当空并耀。
日月当空。
光芒灼目,女生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来源:文章千古事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