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我只是个路过的,喝了杯喜酒。”王建国心里一慌,想要挣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铁钳般的大手。
等等!你不能走!”
一声低沉的怒喝,像惊雷一样在喧闹的长桌宴上炸响。
“我……我只是个路过的,喝了杯喜酒。”王建国心里一慌,想要挣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铁钳般的大手。
“不,你不是。”新娘的哥哥龙刚,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按照我们寨子的规矩,你……”
上百米长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穿着苗族盛装的村民都停下了筷子,目光齐刷刷地钉在这个穿着一身廉价运动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做了什么?”有人用苗语低声议论。
“这下麻烦了,是龙刚。”另一个声音充满了敬畏。
龙刚缓缓开口:“在我们这里,你送出这样的重礼,就等于……”
话还没说完,王建国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出于绝望和善意的举动,竟然会在这里掀起滔天巨浪。
01
三天前,深圳宝安机场。
王建国在航站楼外的吸烟区里,一根接一根,抽了半包烟。烟雾呛得他眼眶发红,但他知道,这不是烟熏的,是心在滴血。四十五岁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各位旅客,飞往贵阳的航班即将开始登机……”
广播声响起,王建国将烟头狠狠地摁在垃圾桶上,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二十年了,他从一个身无分文的农村小子,在深圳打拼到身家千万,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电子厂,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以这种方式轰然倒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前妻李莉发来的微信。
“建国,那三百多万的债,你一个人扛了吧,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别来找我了。”
王建国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直接将手机关机,大步走向登机口。
他想起昨天下午的那个场景。李莉带着她的新欢,也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合伙人张涛,将一份文件摔在他面前。
“王建国,工厂已经资不抵债,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你签了吧,我们还能给你留点体面。”张涛搂着李莉的腰,笑得像个胜利者。
“所以你们就背着我,把工厂的资金掏空,拿去投资你们的新公司?”王建国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商场如战场,老王,你太念旧情,不适合这个时代了。”
“念旧情?李莉,我们二十年的夫妻,我把工厂的股份分你一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王建国指着那份刺眼的协议,“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上,你和你这个奸夫的签名刺得我眼睛疼!这就是你说的,我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
李莉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说了,孩子归我,车子房子都给你,但那都是抵押过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建国,我们结束了。”李莉说完,挽着张涛的手转身就走,“二十年的打拼,就这样结束了。你要的富贵生活,我已经给不了了。”
现在,坐在飞往贵阳的廉价航班上,王建国终于闭上了眼睛。他曾经是人人尊敬的王总,开着大奔,出入高档会所。可这一切,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工厂倒闭,负债三百万,妻离子散。
“先生,您还好吗?需要喝点水吗?”空姐关切地问。
王建国摇摇头,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没事,谢谢。”
两个小时后,贵阳龙洞堡机场。
南方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让一直待在空调房里的王建国有些不适。他走出机场,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去哪里。
“兄弟,去哪儿?坐车不?”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开着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凑了过来。
“随便……随便走走。”王建国声音沙哑。
“看你这状态,是遇到难事了?”小伙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阿牛,开了五年车,见过不少你这样的。来贵州散心的,要么是失恋,要么是破产。”
王建国愣了一下,苦笑着没有否认。
“哈哈,看来是后者。”阿牛爽朗地拍了拍方向盘,“没事,我们贵州这地方,山好水好,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韧劲儿。没啥过不去的坎。”
“住哪儿定了吗?”
“还没,先找个便宜的旅馆住下。”
“我拉你去市里,找个小招待所,一天几十块钱。”
王建国点点头。他现在口袋里只剩下几千块钱,是最后的家当了。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02
在市郊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后,王建国倒头就睡。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重创让他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他强撑着身体起床,走出旅馆。
贵阳的街头充满了生活气息,小吃摊的香气,行人的说笑声,都和他这几天的阴郁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帅哥,尝尝我们的丝娃娃,好吃得很!”
“不用,谢谢。”
“大哥,要不要看看我们这的蜡染,带回去做个纪念?”
“不要了,谢谢。”
王建国机械地拒绝着,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起以前和李莉、孩子一家三口出来旅游的场景,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他走到一个街心公园,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摔倒在地,哇哇大哭。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把小男孩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不哭不哭,男子汉,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王建国轻声哄着。
一个年轻的母亲跑了过来,连声道谢,还硬塞给他一个烤得金黄的土豆粑粑。
“大哥,谢谢你啊,你是个好人。”
王建国拿着温热的土豆粑粑,看着那对母子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一句“你是个好人”,让他这个在商场上被人骂作“老狐狸”的男人,眼眶一热。
晚上回到旅馆,他打开手机,几十条催债的短信和电话涌了进来。他一条没看,默默地拔出SIM卡,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从今天起,世界上再没有王总,只有一个叫王建国的流浪汉。
03
第三天上午,王建国决定离开贵阳,去更远的地方。他坐上了一辆前往黔东南方向的短途客车。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窗外是连绵不绝的绿色山峦和云雾缭绕的深谷。看着这壮丽的景色,王建国压抑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丝舒缓。
“嘿,大哥,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王建国回头一看,竟然是前两天拉他去旅馆的那个司机阿牛。
“这么巧?”王建国也有些意外。
“我回村里,今天我堂妹结婚,正好坐这趟车。”阿牛笑着说,“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没目的,走到哪算哪。”
“看你这样子,心事还挺重。”阿牛观察着他的脸色,“要不,跟我去我们村里看看?今天正好办喜事,我们苗寨的长桌宴,可热闹了。你去感受一下,保证你把所有烦心事都忘了!”
王建
国犹豫了一下。他本想一个人躲起来,但又觉得辜负了这个淳朴小伙子的热情。
“去……会不会打扰你们?”
“打扰啥呀!我们苗家人最好客了!婚礼上人越多越喜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祝福。走,就这么定了!”阿牛不由分说地拍板。
王建国看着他真诚的笑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或许,去一个完全陌生、充满烟火气的地方,真的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
“对了,”阿牛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说,“我还有个小姨妹,叫阿月,长得比仙女还好看,就是……唉,命不太好,一直嫁不出去,愁死人了。今天你可得好好喝几杯,没准还能沾沾喜气呢!”
王建国只当是句玩笑话,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放在心上。
04
下午三点,客车在一个山路旁的岔路口停下。阿牛带着王建国下了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
“我们寨子在山里面,车开不进去。”阿牛一边走一边介绍,“今天结婚的是我堂妹阿彩,她找了个好人家,两家人都高兴。”
王建国听着,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他和李莉本来也计划着今年办一个二十周年结婚纪念的,甚至都定好了去马尔代夫的行程。
“我们苗族的婚礼和你们汉族的很不一样。”阿牛继续说道,“要喝拦门酒,要摆长桌宴,一直闹到半夜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转过一个山坳,一个古朴的苗寨豁然出现在眼前。
几十栋黑瓦木质的吊脚楼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寨子口挂着红绸,吹奏着芦笙的年轻人排成两队,气氛热烈非凡。
“到了!看,那就是我阿叔家!”阿牛指着半山腰一栋特别热闹的吊脚楼说。
王建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栋三层高的木楼上挂满了彩色的布条和红灯笼,楼前的空地上,几十张长条桌拼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数百米长的“长龙”,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穿着节日盛装的苗族人。男人们穿着对襟短衣,头上包着青布头帕;女人们则穿着绣工精美的衣裙,头上、脖子上、手腕上都戴着叮当作响的华丽银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哇,真漂亮!”王建国忍不住赞叹。他这辈子见过的财富和奢华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原生态、如此震撼人心的美丽。
“走,我带你去喝拦门酒!”阿牛拉着王建国就往寨子里走。
刚到寨子口,就被几个端着牛角杯的姑娘拦住了。
“阿牛哥回来啦!”
“这位是哪来的客人?喝酒!喝酒!”
姑娘们唱着听不懂的敬酒歌,热情地将牛角杯递到王建国嘴边。王建国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杯又一杯。米酒甘甜醇厚,几杯下肚,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05
进了寨子,阿牛把王建国带到了长桌宴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大哥,你就在这坐,这是贵客的位置。”
王建国发现自己身边坐的都是寨子里的老人,他有些局促不安,想换到后面去,但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阿妈按住了。
“远方的客人,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坐这里,没错。”老阿妈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笑着说。
这时,激昂的芦笙声再次响起,几十个年轻男女在空地上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舞步奔放,银饰叮当作响,歌声嘹亮,充满了生命力。
王建国被这热烈的气氛深深感染了,多日来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不少。他拿出那部快没电的旧手机,想拍下这难得的场景,又觉得有些唐突。
“拍吧,小伙子,没事的。”旁边的老阿妈看出了他的心思,“我们苗家的东西,就喜欢让外面的人看看。”
王建国笑着点点头,开始录像。透过模糊的镜头,他看到了新娘阿彩。
阿彩大概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嫁衣,光是头上的银冠看起来就有十几斤重,脸上洋溢着纯粹而幸福的笑容。她正和新郎站在一起,接受亲友们的祝福。
看着阿彩脸上的笑容,王建国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二十年前,李莉嫁给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着的。那时他们一无所有,住在深圳的城中村里,但每天都充满了希望。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新娘子漂亮吧?”阿牛端着一碗米酒坐到王建国身边,“她可是我们这片有名的巧手,刺绣是一绝。”
“嗯,很漂亮。”王建国强颜欢笑,“她看起来很幸福。”
“那是当然,她嫁给了爱情。新郎是隔壁寨子的,为了娶她,光是银饰就打了三年呢!”
王建国点点头,心里更不是滋味。“嫁给爱情”,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这时,新娘的父亲,也就是阿牛的阿叔,站起来讲话了。他用苗语激动地说了很长一段话,阿牛在一旁小声翻译给王建国听。
“我阿叔在感谢大家来喝喜酒,他说女儿出嫁是他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他还说,为了给女儿办一场风光的婚礼,把家里养的牛都卖了,希望女儿嫁过去不受委屈。”
王建国听着,看到那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苗族汉子眼角泛起了泪光。这个朴实的父亲,为了女儿的幸福,倾尽了所有。
王建国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离婚后,女儿跟着李莉,他连见一面都难。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仅没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现在还背了一身债,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06
婚礼仪式在热闹的氛围中继续进行着。新郎新娘按照习俗,给长辈们敬酒,交换信物,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庄重的仪式感。
王建国看着这一切,心情无比复杂。他一方面被这种淳朴真挚的文化所吸引,另一方面,这幸福的场景又像一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破碎的心。
“来,大哥,喝酒!”一个年轻人端着酒碗走到王建国面前,“远方的客人,我们苗家的‘高山流水’,你一定要尝尝!”
说着,几个姑娘拿着酒壶,排成一排,将米酒从高到低,源源不断地倒入王建国嘴里。他根本拒绝不了,只能大口吞咽。
米酒的后劲上来了,酒精让王建国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看着新娘幸福的笑脸,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压抑了多日的屈辱、不甘和痛苦,在这一刻全部爆发。眼泪,这个他以为早已干涸的东西,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大哥,你怎么了?”阿牛发现了他的异常,“是不是喝多了?”
“没事,就是……就是太感动了。”王建国胡乱地抹了把脸,“看到这么好的事,想起了我……我想起了我女儿。”
阿牛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别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要往前看!”
这时,有人开始收份子钱。按照苗家的习俗,亲友们会给新人一些红包或礼物表示祝福。
王建国看到大家往一个红布托盘里放钱,有的放五十,有的一百,最多也就两百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连一百块都凑不齐。
他想起了阿牛阿叔为了女儿婚礼卖掉耕牛的话。这个贫穷但充满尊严的家庭,为了女儿的幸福倾其所有。而他王建国,一个曾经的千万富翁,此刻却连一份像样的贺礼都拿不出来。
强烈的羞愧和自嘲涌上心头。他突然摸到了手腕上那块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块劳力士的“绿水鬼”手表。
是他五年前,工厂接到最大一笔订单时,送给自己的礼物。价值五六万,是他成功的象征,是他曾经辉煌的见证。这些天,他变卖了所有东西,唯独留下了这块表,因为它代表了他最后的尊严。
可现在,尊严又值几个钱?
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偏执而疯狂。李莉和张涛卷走了他的一切,让他一败涂地。他王建国在深圳奋斗了二十年的所有价值,都被人踩在了脚下。既然过去的辉煌已经成了笑话,那这最后的念想,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就用它来为一个素不相识但善良的家庭送上最真诚的祝福。不如,就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
“我也要随礼。”王建国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大哥,随意就行,心意到了就好。”负责收礼的人笑着说。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解下了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重重地放在了红布托盘上。
07
当那块在阳光下闪着绿光的金贵手表出现在一堆零钱和红纸包中间时,整个长桌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负责收礼的是新娘的舅舅,他拿起手表,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
“这……这是啥子东西?金子做的?”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周围的人全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看。虽然他们不认识牌子,但那沉甸甸的分量和精致的做工,无不在宣告着它的不凡价值。
“天哪,这个表怕是要值不少钱吧!”
“这个汉人大哥是哪来的大老板?”
“这礼也太重了!”
议论声像潮水般扩散开来,很快就传到了新郎新娘那边。阿彩和她的丈夫赶紧跑了过来。
“这位大哥,您这是……”阿彩看着托盘里的手表,吓得连连摆手,眼中满是惊慌和不解。
王建国这时才从酒精和冲动中清醒过来一点。看到所有人震惊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
“我……我就是想祝福你们。”王建国结结巴巴地说,“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可是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阿彩的父亲,那位朴实的汉子也闻讯赶来,他脸色涨红,声音却无比坚定,“小伙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东西,你必须拿回去!”
“对啊,使不得,使不得!”其他长者也纷纷劝说。
王建国看着他们真诚而焦急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人虽然贫穷,却有着最朴素的善良和尊严。他想起李莉和张涛贪婪的嘴脸,再看看眼前这些因为一份重礼而感到不安的人们,强烈的对比让他几乎又要落泪。
“真的不用还给我。”王建国摆摆手,惨然一笑,“就当是……就当是我对你们的祝福。我在深圳做生意,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在滴血。这块表承载了他半辈子的骄傲,现在就这么送了出去,像是在亲手埋葬自己的过去。
“不行,这真的太重了!”阿彩坚持要把手表还给他,“大哥,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们苗家人有规矩,不能平白无故收人这么重的礼。”
王建国看着阿彩真诚的眼睛,心中一动。这个年轻的姑娘,拥有着他已经失去的最宝贵的东西——纯粹的幸福。他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收下吧。”王建国的声音有些哽咽,“就当是……就当是一个破产的男人,对幸福的人最后的祝福。”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从王建国的话里,听出了无尽的沧桑和悲凉。
阿牛这才明白,为什么王建国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他担忧地拉了拉王建国的衣袖:“大哥,你……”
“我没事。”王建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的没事。东西你们收下,我……我就是想看到美好的东西能有个好结果。”
阿彩的父亲看着王建国,这个饱经风霜的苗族老人,眼中流露出同情和理解。他能感受到这个汉族男人心中那座崩塌的大山。
“小伙子,你遇到难处了?”他用生硬的普通话问道,“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跟阿叔说。”
王建国摇摇头:“谢谢阿叔,我真的没事。这块表你们收下,就算是我……我对美好爱情的一点心意。”
说完,他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他情绪崩溃的地方。这里的幸福太刺眼,他只想逃。
就在这时,新娘的哥哥,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眼神锐利的精壮汉子龙刚,突然开口了。
“等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闷雷滚过,“按照我们寨子的规矩,你不能走。”
08
王建国僵住了,不解地回过头。寨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龙刚,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同情和震惊,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严肃。
“什么规矩?”王建国疑惑地问。
龙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上前,拿起那块劳力士手表,对着太阳仔细看了看,然后和身边几个寨子里的长者用苗语飞快地交流起来。那些长者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仿佛在确认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小伙子,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一位白发苍苍、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慢慢站了起来,声音庄重而神秘。
“我……我就是随了个礼。”王建国更加不安了。
“不,你做的不仅仅是随礼。”老人摇了摇头,“在我们苗家的传统里,一个外乡的客人,在婚礼这样神圣的场合,送出代表自己身份的信物,这意味着……”
老人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但王建国从周围人敬畏又带着一丝兴奋的眼神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可能无意中触碰了某个古老的禁忌。
“意味着什么?”王建国紧张地追问。
龙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山里的鹰,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他缓缓说道:“意味着你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王建国的心猛地一沉,他感觉到事情正在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和控制的方向滑去。
“什么叫不再是普通的客人?”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龙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身和村里的几个长者又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王建过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从他们时而指向他、时而指向手表的动作,以及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来看,这绝不是什么小事。
阿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他紧张地拽住王建国的手臂,小声说:“大哥,我……我也不晓得这个规矩,从来没见过外乡人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讨论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这十分钟里,王建国如坐针毡,周围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他身上,让他越来越后悔刚才的冲动。他只想逃离深圳的是非,没想到却在贵州的大山里,一头撞进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终于,龙刚转过身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按照我们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一字一顿,声音响彻全场,“当一个外乡的客人,在我们最神圣的婚礼仪式上,献出了代表他过去身份和时间的信物,这就等于……”
周围的长桌宴瞬间安静下来,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王建国身上。
龙刚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等于,你是来‘坐家’的。这块表,我们收下了。但是你,人也得留下!”
“坐家?”王建国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入赘?开什么国际玩笑!
龙刚看着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角落里,那里坐着一个同样穿着苗族盛装,但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的银饰比新娘还要华丽,容貌在惊鸿一瞥间,美得让人窒息。
“按照我们祖宗的规矩,你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男人。”龙刚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掷地有声。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龙刚的妹夫了!”
来源:聪明高山S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