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只我最喜欢的,跑得最快的黑狗,去而复返,它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我喂了三年的流浪狗,却在我摔倒时,眼睁睁看着它们一哄而散。
那一刻,我的心比摔断的腿还疼。
在医院躺了七天,我想通了,畜生就是畜生,不值得。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监控,想把那段屈辱的录像删掉。
可画面播放到我摔倒后的第三分钟,我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只我最喜欢的,跑得最快的黑狗,去而复返,它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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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刮骨的凉意,吹在人脸上,像一把钝刀子在慢慢地割。
我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是我昨晚特意多做的红烧肉,还有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小区的花园里,那几只熟悉的“老朋友”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为首的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土狗,我叫它黑子。
它最机灵,也最亲我,每次我一来,它总是第一个摇着尾巴凑上来,用它那颗大脑袋蹭我的裤腿。
我蹲下身,把饭菜倒在几张铺开的旧报纸上。
狗群立刻围了上来,狼吞虎咽,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看着它们吃得香,我心里那块因为常年独居而结成的冰,似乎也融化了一角。
丈夫走了十年,这十年,我就像一口枯井,直到三年前开始喂这些不会说话的小东西,井里才算有了点回响。
“哟,赵大姐,又在这儿积德行善呢?”
一个尖利的声音刺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王姐。
她就住我对门,是社区广场舞的领队,嗓门大,心眼小,最是看不得我喂这些流浪狗。
我没理她,继续看着黑子它们吃。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我都嫌脏了我的空气。
王姐见我没反应,踩着她那双劣质高跟鞋“嗒嗒”地走到我跟前,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
“我说赵淑琴,你是不是有毛病?天天把这些脏东西往小区里引,弄得这花坛里一股子骚味儿!你看看你,一身的晦气,怪不得克夫!现在又把这些瘟神当宝贝,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瘟神”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冷冷地看着她。
“王姐,管好你自己的嘴,积点口德。我喂我的狗,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是嫌脏,可以绕道走,没人逼你从这儿过。”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冷。
王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最受不了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横上了!这些狗随地大小便,咬人了你负责吗?你个孤寡老太婆,自己活得不如意,就想拉着整个小区跟你一起倒霉!”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大概是她尖锐的叫声吓到了狗群,原本埋头苦吃的狗“呼啦”一下受了惊,开始不安地后退。
王姐更来劲了,顺手抄起墙角保洁乱放的扫帚,作势就要朝狗群挥过去。
“我今天非打死这几只畜生不可!”
“你敢!”
我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拦住她。
狗群彻底被吓坏了,四散奔逃,瞬间就没影了。
我死死盯着王姐,怒火在胸中翻滚。
“你跟几只畜生较什么劲?有本事冲我来!”
“冲你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姐气急败坏地跟我推搡,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就在我们两个拉扯的时候,我的脚下突然一滑。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被压扁的空油瓶,瓶口还淌着油腻的液体。
我记得,那是王姐家门口昨天就放着的垃圾,她懒得下楼扔,就一直堆在那儿。
我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朝后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我的后背和右腿狠狠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右腿传来,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痛得眼前发黑,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我想爬起来,可是右腿像断了一样,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绝望地抬起头,看向灌木丛的方向。
我看见了黑子,我最疼爱的那只黑子。
它就站在灌木丛的边缘,定定地看着我,乌黑的眼睛里,我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朝它伸出手,嘴里发出微弱的呼喊:“黑子……过来……”
我希望它能像往常一样,跑到我身边,用它的温热来安慰我。
可是,它只是看了我几秒钟,然后决绝地一扭头,和其它狗一样,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灌木丛深处,消失不见。
那一刻,我的心,比摔断的腿还疼。
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彻骨的寒冷。
王姐见我摔倒在地,脸色也变了。
她大概是怕惹上麻烦,扔下扫帚,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自己不长眼,活该”,然后像一只受惊的老鼠,飞快地溜走了。
周围空无一人。
只剩下我,像一堆没人要的垃圾,被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
屈辱,心寒,疼痛……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闭上眼睛,十年来的孤独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模糊的身影跑到我身边。
“阿姨!阿姨您怎么了?”
是个年轻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面孔。
是他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在医院,诊断结果出来了,右腿股骨颈骨折,必须立刻住院,准备手术。
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黑子转身跑开的那个背影。
决绝,冷漠,没有一丝留恋。
我喂了它三年。
三年的剩饭剩菜,三年的温声细语,三年的悉心照料。
我把它当成我唯一的家人,唯一的慰藉。
可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它却跑得比谁都快。
我的心,像是被那只黑色的畜生,用爪子狠狠地刨开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我彻底心死了。
我对自己说,赵淑琴,你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把感情错付给了人,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又把感情错付给了畜生,换来的是无情的背叛。
畜生就是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护士进来给我换药,顺便告诉我一件事。
“阿姨,您的住院费和手术费,已经有人替您垫付了。”
我愣了一下:“谁?”
“一个挺高的小伙子,戴着个黑色的卫衣帽子,没看清脸。他放下钱就走了,也没留名字。”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外卖小哥的身影。
心里,似乎有一丝微弱的暖流划过。
这世上,到底还是有好人的。
但这点暖意,很快就被那股更强大的怨恨和绝望所淹没。
我决定了,等我出院,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所有能喂狗的东西全都扔掉。
我再也不会去那个花园,再也不会对任何活物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
我的世界,从今天起,重新关上了大门。
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腿上的石膏像一个沉重的枷锁,把我牢牢地禁锢在病床上。
同病房的病友有家人陪着,嘘寒问暖,送饭擦身。
而我,只有护士公式化的问候和冰冷的饭盒。
孤独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紧紧包裹。
出院那天,我拄着医院租借的拐杖,自己打车回了家。
打开门,一股尘封的、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荡荡的屋子,回响着我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显得愈发凄凉。
我没有休息,甚至没有喝一口水。
我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执念。
我一瘸一拐地挪到书房,打开那台老旧的电脑,调出了大门口的监控录像。
我要找到那段录像,那段记录了我所有屈辱和愚蠢的录像,然后把它彻底删掉,从我的生命里抹去。
电脑运行得很慢,发出“嗡嗡”的声响。
我耐着性子,把时间轴拖到我摔倒的那一天。
很快,画面出现了。
我看到了自己和王姐在争吵,看到了狗群惊慌失措地逃窜,看到了王姐幸灾乐祸地溜走。
然后,是我一个人,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无助,又可笑。
心脏又是一阵抽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咬着牙,移动鼠标,光标对准了删除键。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按下去的那一瞬间,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播放键。
我想再看一遍,再看一遍那只黑狗的背叛,好让这颗已经麻木的心,死得更彻底一些。
视频快进着。
一分钟。
两分钟。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我摔倒后的第三分钟,画面突然出现了转折。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右侧的灌木丛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是黑子!
那只我最恨的黑狗!
它没有走远!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只见黑子从灌木丛里完全钻了出来,它焦急地在我摔倒的地方来回打转,用鼻子嗅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安的呜咽声。
它围着我转了两圈,似乎确认了我无法动弹,然后,它猛地抬起头,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发足狂奔而去。
那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它……它不是逃跑?
它是去……叫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
可我还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一秒钟都不敢错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概五六分钟后,画面里,黑子又出现了。
它依旧在狂奔,而在它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跑得很快,显然是被黑子一路引过来的。
他跑到我身边,看到躺在地上的我,立刻蹲下身,似乎想检查我的情况,但又不敢乱动。
他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监控的角度很刁钻,加上他戴着卫衣的帽子,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高瘦的背影。
是他?
是这个年轻人垫付了医药费?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这段录像。
放大,再放大。
我想看清他的脸,想知道这个被我的狗叫来的“好心人”到底是谁。
终于,在一个瞬间,他打完电话,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就是那一眼。
当那张脸在放大的、布满噪点的画面中清晰起来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雷,从头到脚,劈得外焦里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凝固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腿上的剧痛。
那张脸!
那张脸我化成灰都认得!
林墨!
他是林墨!
是我亡夫当年的生意伙伴,那个骗光了我丈夫所有钱,害得他公司破产,最终跳楼自杀的“仇人”——林建国的儿子!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监控画面里,他安抚着焦躁的黑子,然后静静地守在我身边,直到救护车的灯光闪烁。
我以为的“背叛”,竟然是“求救”。
我以为的“好心人”,竟然是我此生最恨的仇人之子。
从心死到震惊,从一丝微弱的希望,到此刻滔天的恨意。
我的世界,在短短几分钟内,被颠覆得面目全非。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年轻却写满沉郁的脸,十年前的血与泪,一瞬间全部涌上了心头。
林建国!林墨!
你们林家,害得我家破人亡,还不够吗?
现在又演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我浑身冰冷,像坠入了一个万年冰窟。
我颤抖着手,关掉了监控。
电脑屏幕暗下去,倒映出我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
原来不是偶遇,是蓄谋已久。
他想干什么?
赎罪?
猫哭耗子假慈悲!
还是说,他和他那个诈骗犯父亲一样,又在盘算着什么新的阴谋?
我丈夫尸骨未寒,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叮咚——”
门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尖锐得像一声惊雷,炸得我浑身一颤。
谁?
这个时候会是谁?
我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我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
门外站着的,竟然就是林墨!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和一箱牛奶,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来得真快啊。
是算准了我今天会看监控吗?
我胸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即将喷涌而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我没有说话,就那么站在门内,用一种淬了冰的、带着刻骨仇恨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林墨被我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不敢与我对视。
“赵阿姨,我……我听说您出院了,来看看您。”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索的沙哑。
“听说?”
我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讥讽。
“林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是你养的那条好狗,告诉你的吗?”
我故意加重了“你的狗”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戳向他。
林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但他还是忍住了,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阿姨,您腿脚不便,行动不方便。这是我爸……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
他差点说漏嘴。
我爸?
林建国那个老骗子还没死吗?
还是说,这是那个老东西授意的?
“心意?”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手,一把将他递过来的东西狠狠地推开。
“哗啦——”
果篮翻倒在地,苹果、香蕉、橘子滚落一地,牛奶箱也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拿走你的东西!”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十年的怨恨,十年的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利刃,喷涌而出。
“我赵淑琴就是饿死、病死、烂死在家里,也绝不会要你们林家半分东西!你们害死我丈夫,毁了我一辈子,现在还想用这点不值钱的东西来收买我?来洗刷你们的罪孽?做梦!”
“滚!你给我滚!”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拐杖因为激动而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林墨被我吼得愣在原地,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又抬头看了看我这张因为仇恨而狰狞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痛苦,有压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恼羞成怒地离开。
他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在我的注视下,将那些滚落的水果,一个一个地,缓慢地捡起来,放回果篮里。
他的动作很慢,很压抑,仿佛每捡起一个水果,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安静而熄灭了,我们两个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他捡完最后一个橘子,站起身,把东西重新整理好,提在手里。
他没有再看我,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阿姨,您好好休息,注意伤口,别沾水。我……我改天再来看您。”
说完,他转过身,拖着那个看起来无比沉重的背影,带着他那份被我践踏得一文不值的“善意”,离开了。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楼道里,写满了落寞和孤寂。
我“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都在发抖。
虚伪!
恶心!
他凭什么摆出那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该痛苦,该绝望的人是我!
是我赵淑琴!
他和他那个杀人凶手一样的父亲,是刽子手!
他们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我恨!
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林墨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这潭死水里,却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没想到,这浪头,很快就拍向了岸边的每一个人。
王姐那双时刻窥探的眼睛,没有放过走廊里的任何风吹草动。
第二天,我还没从那场对峙的愤怒中缓过神来,小区里就开始流传起新的谣言。
版本有好几个,但核心内容都差不多。
“听说了吗?对门那个赵寡妇,家里那个老破小要拆迁了!”
“真的假的?那可要发一大笔了!”
“可不是嘛!最近总有个小年轻提着东西往她家跑,听说是当年骗了她老公钱的那个骗子家的儿子!”
“哎哟喂!这安的什么心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肯定是盯上她那笔拆迁款
了!”
“可怜哦,一个孤老婆子,无儿无女的,别到头来房子没了,钱也没了,被骗个精光!”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在我耳边飞。
我去楼下倒垃圾,那些平日里点头之交的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有同情的,有鄙夷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的揣测。
她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都快被我捏断了。
但我能怎么办?
我的腿脚不便,连跟她们对骂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把自己困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谣言,比刀子更伤人。
它杀人不见血。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十年前丈夫跳楼后的那种无助和绝望,再一次将我淹没。
我恨林墨。
如果不是他出现,我虽然孤独,但至少是清净的。
是他,把我的生活搅成了一锅浑水,让我成了整个小区的笑柄。
这天晚上,我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持续的抓挠声。
“嘶啦……嘶啦……”
我心里一惊。
谁?
难道是那些长舌妇,想上门来找茬?
来源:笑料百宝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