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想弯腰去捡,车间门口一个影子猛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股子街上混混才有的横冲直撞的劲儿。
引子
扳手“当啷”一声掉在水泥地上。
我正想弯腰去捡,车间门口一个影子猛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股子街上混混才有的横冲直撞的劲儿。
“卫东哥!李卫东!”
是陈磊,我心上人陈静的亲弟弟。他满头大汗,那件印着夸张字母的T恤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脸涨得通红。
“你,你快点,快点把我姐娶走!”
我愣住了,手里的棉纱手套沾满了黑乎乎的机油,脑子像被这油糊住了一样,转不动了。
“你说啥?”
“我说,你赶紧跟我姐结婚!越快越好!”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叫什么话?整个红星家属院谁不知道,他爸,我未来的老丈人,陈叔,正眼都瞧不上我。嫌我是个没出息的修车工,一个月挣那三千五千的死工资,配不上他那个当会计的宝贝女儿。为了这事,我跟陈静没少偷偷抹眼泪。
【内心独白】
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想拉我下水?他爸前几天见了我还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去,今天他这个当小舅子的就跑来催婚?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陈磊见我不信,急得直跺脚,脚下的那双冒牌运动鞋沾满了泥点。
“哎呀,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爸他……他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给我姐介绍个对象!就是那个开公司的,姓刘的!”
姓刘的?我心里咯噔一下。
“天天往我们家跑,今天送茶叶,明天送水果,我爸那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陈磊脸上满是鄙夷,“那姓刘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油头粉面,看我姐的眼神都发绿!”
我攥紧了手里的棉纱,指关节捏得发白。机油顺着手套的纹路渗出来,黏糊糊的,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乱七-八糟,堵得慌。
“你爸……同意了?”我声音有点发干。
“何止同意!简直就是要把我姐打包送过去!”陈磊咬牙切齿地说,“卫东哥,我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我分得清好歹。我姐喜欢的是你,跟你在一起她才笑得真心。那个姓刘的,我打听过了,离过婚,在外面名声不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姐跳火坑!”
【内心独白】
陈磊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动。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没少让我和陈静操心,没想到关键时候,心里是向着他姐的。可感动归感动,现实的问题像一座大山压着我。陈叔那关,怎么过?我拿什么跟那个开公司的“刘总”比?
我沉默了。车间里只有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吱呀吱呀”地转着,像一声声叹息。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和机油混合的味道,这是我闻了十年的味道,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可在陈叔眼里,这味道代表着贫穷和没出息。
陈磊看我没反应,更急了。
“卫东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我爸那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现在是被猪油蒙了心,觉得那姓刘的有钱,能给他长脸。你要是再不主动点,我姐这辈子就毁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递给我一根。我摇了摇头。
他自己点上,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年轻的脸显得异常严肃。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我爸那边,我顶不住。你自己想办法,拿出点爷们儿样来!实在不行,你就带着我姐……私奔!”
说完,他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狠狠碾灭,头也不回地跑了。
车间里又剩下我一个人。那截被碾灭的烟头,像一个巨大的问号,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私奔?这都什么年代了。
可陈磊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我能感觉到,一场风暴正在向我和陈静袭来。而我,一个普通的修理工,除了这身力气和一颗真心,还有什么能抵挡这场风暴呢?
【内心独白】
扳手还躺在地上,冰凉的。我看着自己这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它们能拆卸最精密的机器,能让报废的零件起死回生,可它们能为一个心爱的女人,撑起一个家吗?在陈叔眼里,这双手代表的不是技术,不是尊严,而是廉价的劳动力。我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手艺,产生了怀疑。
我慢慢弯下腰,捡起那把冰凉的扳手,攥在手心。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了。
第一章 那通电话
晚饭我吃得心不在焉。
我妈王秀兰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往我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
“卫东,咋了?今天厂里活儿不顺心?”
我爸李建国扶了扶老花镜,从报纸后面抬起头,“年轻人,工作上有点磕磕绊-绊是正常的,别往心里去。”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那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在嘴里嚼着却跟嚼蜡一样。
“没啥,就是有点累。”我含糊地应付着。
我们家住在红星家属院三栋,一个九十年代建的老小区。墙皮斑驳,楼道里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我家是两室一厅,六十平米,我和爸妈住了快二十年。陈静家就在我们对门,四栋。我们俩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吃完饭,我躲进自己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掏出手机,翻出陈静的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陈磊的话像复读机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那个姓刘的……油头粉面……眼神发绿……
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阵阵发紧。
【内心独白】
我该怎么问?直接问“你爸是不是给你介绍了个有钱人”,显得我小气又没自信。可要是不问,这事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折磨得我喘不过气。我了解陈静,她性子软,又孝顺,要是陈叔铁了心逼她,她八成会选择自己扛着,不会让我为难。
我烦躁地在小屋里踱步,地板被我踩得“咯吱”作响。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对面的四栋亮起点点灯火。哪一扇窗户后面,是我的陈静?她现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心烦意乱?
最终,我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陈静略带疲惫的声音。
“喂,卫东。”
“小静,你……吃饭了吗?”我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干涩。
“嗯,刚吃完。”她的声音很轻,背景里似乎有电视机的声音,还有她爸陈叔的大嗓门在说着什么。
“你……最近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还行吧。”她说,“就是单位最近要审计,有点忙。”
这借口,跟我们刚开始偷偷谈恋爱时,她用来搪塞她爸妈的一模一样。我的心沉了下去。
“小静,”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今天……陈磊来找我了。”
电话那头又是长久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她那边压抑的呼吸声。
“他……都跟你说了?”陈静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
“你别听他瞎说,那小子整天不着四六的。”她急忙解释,但语气里的慌乱却出卖了她。
“小静,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姓刘的,是谁?”
“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像一把小刷子,轻轻地在我心上挠了一下,又酸又疼。
“就是一个……我爸老同事介绍的。人挺……挺好的。”她说“挺好的”三个字时,明显顿了一下。
我的心就像被扔进了冰窖。
【内心独-白】
她说“挺好的”。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比直接骂我一顿还难受。我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这只是她用来安慰我,或者说,是用来麻痹她自己的。她不想让我担心,不想把她家里的压力转移到我身上。这个傻姑娘,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
“小静,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他真的好吗?”我多想此刻就在她面前,看看她的表情。
电话那头,陈静没说话,但我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别哭,小静,别哭。”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我呢,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苍白。我拿什么顶?拿我这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还是这间十平米的小屋?
“卫东,我爸他……他也是为我好。”陈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说,他不想我跟着你……跟着你吃苦。”
“我让你吃苦了吗?”我有点激动,“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屈?”
“你没有,你对我最好了。”她急忙说,“可我爸不这么想。他觉得,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他不想我再过他和我妈那样的日子,一辈子为了柴米油盐吵架。”
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吹得老旧的窗框“哐啷”作响。这声音,像极了我此刻破碎的心情。
我们聊了很久,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她不愿多说家里的事,只是反复强调让我别多想,说她能处理好。
挂了电话,我颓然地坐在床边。小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我无助的脸。
【内心独-白】
处理好?她能怎么处理好?无非就是拖延,或者,最后屈服。我太了解陈叔了,那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工人,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觉得我是个没出息的,那我在他眼里就永远翻不了身。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能耐,不能像那些老板一样,把一沓沓的钞票拍在桌子上,让他闭嘴。
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厂里。
刚换上工作服,车间主任老张就黑着脸走了过来。
“李卫东,三号机床又出问题了,德国那边派来的工程师搞了半天也没弄好,你去看看。”
三号机床是厂里最金贵的设备,从德国进口的,精密得很。平时有点小毛病,大家也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我走到机床前,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工程师正满头大汗地对着一堆图纸比划,旁边围着几个厂里的技术员,都束手无策。
我拿起工具,俯下身子,耳朵贴在冰冷的机壳上,仔细听着里面传来的异响。
这活儿,别人干不了,得我来。
这是我的本事,也是我的尊严。
可一想到陈静,这份尊拿在手里,又觉得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第二章 一碗闭门羹
我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三号机床的毛病找出来。是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轴承出了细微的偏差,导致整个传动系统运转不畅。
那个叫汉斯的德国工程师,看着我用自制的土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问题解决了,惊讶地瞪大了蓝色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朝我竖大拇指。
“Amazing! Li, you are a master!”
车间主任老张的黑脸也终于见了晴,拍着我的肩膀,难得地夸了一句:“卫东,好样的!给咱们厂争光了!”
午饭的时候,老张特意让食堂给我加了个鸡腿。我啃着鸡腿,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匠心精神”能换来德国专家的尊重,能换来领导的表扬,可它换不来陈叔的一个点头。在他们眼里,我这门手艺,就像街边修鞋配钥匙的,上不了台面。
下午,我心里揣着事,提前跟老张请了个假,出了厂门。
我没回家,直接走到了四栋楼下。
站在陈静家门口,我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和笑声。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洪亮又透着一股子精明,不是陈叔。
应该就是那个姓刘的。
我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冲进去,当面跟他说清楚,陈静是我的!另一个说,你拿什么跟人家比?进去也是自取其辱。
【内心独-白】
我的手心全是汗,那扇熟悉的绿色防盗门,此刻看起来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我能想象出里面的场景:姓刘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谈笑风生;陈叔在一旁陪着笑,一个劲儿地给他倒茶;我妈,也就是王阿姨,在厨房里忙活着,端出一盘盘好菜;而我的小静,只能尴尬地坐在一边,笑都笑不出来。
我站了足足有十分钟,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门才开了一道缝。开门的是陈静的妈妈王阿姨。
她看到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是……是卫东啊。”她把着门,身子堵在门口,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阿姨,我……我找小静。”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小静她……她今天不舒服,已经睡了。”王阿姨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屋里明明还传来说笑声,这谎撒得也太明显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阿姨,我就跟她说几句话,行吗?”
“哎呀,卫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王阿姨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都说了她睡了!你快回去吧,啊?”
说完,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被结结实实地关在了门外。那扇门,隔开的不仅仅是两个家庭,更是两个世界。
我能听到门里,那个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陈叔,这个项目要是拿下来,年底少说这个数……”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双腿都麻了。
转身下楼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背都直不起来了。
回到家,我妈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把自己关进房间。
【内心-独白】
一碗闭门羹,吃得我从头凉到脚。王阿姨平时对我挺好的,今天却这样。我知道,她也是没办法。在陈叔那种大男子主义面前,她从来都说不上话。我恨的不是她,我恨的是自己的无能。如果我今天开着一辆宝马过来,她还会把我关在门外吗?
夜里,我接到了陈静的短信。
“卫东,对不起。我妈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
看着这行字,我的眼眶一热。
我回她:“傻瓜,我怎么会怪阿姨。我只怪我自己。”
“你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那个姓刘的,今天去你家了?”我还是没忍住。
“嗯。”
一个“嗯”字,后面再没有别的解释。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用被子蒙住了头。黑暗中,我仿佛能看到陈静那双含着泪的眼睛。
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午休时,我一个人躲在车间角落里抽烟。陈磊又鬼鬼祟祟地找来了。
“卫东哥,昨天……你去了?”他小心地问。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吃了闭门羹吧?”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爸那个人,现在是铁了心了。昨天那姓刘的走的时候,我爸送他到楼下,那腰弯的,我都看不下去。”
“他到底图什么?”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就图那点钱?”
陈磊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
“可能……不止是钱吧。”他含糊地说,“反正,卫东哥,这事有蹊跷。我爸虽然爱面子,但不至于到卖女儿的地步。这里面肯定有别的事。”
【内心独白】
陈磊的话让我心里一动。有蹊跷?能有什么蹊跷?难道陈叔有什么把柄握在那个姓刘的手里?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陈叔是个老派的国企干部,一辈子清清白白,最看重名声。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必须把这件事弄清楚。这不仅关系到我和小静的未来,也关系到陈叔一辈子的清誉。
“陈磊,你帮我个忙。”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帮我查查那个姓刘的,把他老底都给我翻出来。”
陈磊看着我眼中冒出的火光,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卫东哥,这事包在我身上!”
第三章 老爸的酒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上班的时候,我还能靠着手里的活儿麻痹自己。那些冰冷的零件,复杂的结构,能让我暂时忘记烦恼。可一回到家,那种无力感就铺天盖地地涌来。
我和陈静的联系也少了。她总是说忙,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跟着她一起难受。
这天晚上,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好酒,非要拉着我喝两杯。
我妈在旁边唠叨:“你少喝点,一把年纪了,血压不高了?”
“今天高兴!”我爸给我满上一杯,“卫东今天又被厂里表扬了,解决了大难题,给咱们老李家争光!”
他指的是我前几天修好三号机床的事。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家属院,成了邻里之间的新鲜话题。
我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把火,烧得我心里更难受了。
几杯酒下肚,我爸的话也多了起来。
“卫东啊,你这手艺,爸是真佩服。”他拍着我的肩膀,眼睛亮晶晶的,“这叫什么?这就叫本事!走到哪都饿不死!比那些坐在办公室里,成天勾心斗角的强多了!”
我妈白了他一眼,“你就会说好听的。本事有啥用?能当饭吃?能换来新房子?”
“怎么不能当饭吃?”我爸脖子一梗,“我们卫东一个月工资虽然不高,但那是凭本事挣来的干净钱!踏实!”
“踏实能当彩礼啊?”我妈一句话就把我爸噎了回去,“你看看对门老陈家,最近那个开宝马的,天天往他家跑。你再看看咱们卫东,除了这身油污,还有啥?”
我妈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爸沉默了,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老陈他……他糊涂啊。”半晌,我爸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姓刘的,我打听过了,不是什么好鸟。在外面包小三,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老陈这是把小静往火坑里推啊!”
我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爸,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有假?”我爸哼了一声,“家属院里都传遍了。就老陈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以为钓着个金龟婿呢。”
【内心独白】
我爸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头的迷雾。欠了赌债?这跟陈磊说的“有蹊跷”对上了!一个欠了赌债的商人,为什么还要摆出这么大的排场来追陈静?他图什么?图陈静家的钱?不可能,陈叔家什么情况我最清楚。难道……图的是别的东西?
“爸,这事……您怎么不早说?”我急切地问。
“我怎么说?我跑去跟老陈说,你未来女婿是个烂人?他那脾气,不拿扫帚把我打出来才怪。”我爸摇了摇头,“他现在就觉得我是在嫉妒他,嫉-妒他女儿找到了个有钱人。”
我妈在旁边听着,也唉声叹气。
“这老陈,一辈子就是要强。年轻时候在厂里当个小科长,就看不起你爸这个一线工人。现在退了休,还在这事上攀比。真是……唉!”
那晚的酒,我喝了很多。
醉意朦胧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和陈静在家属院的空地上跳皮筋,她总是让着我,故意被绳子绊倒,然后咯咯地笑。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像两颗亮晶晶的黑葡萄。
可现在,这颗黑葡萄,就要掉进泥潭里了。
【内心独-白】
酒劲上头,我的脑子却异常清醒。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等陈磊去查,也不能等陈叔自己醒悟。我要主动出击。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也要让他知道,陈静不是他可以随便交易的货物。我,李卫东,虽然穷,但还有一身骨气!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我爸给我的信息,直接去了那个姓刘的公司楼下。
他的公司在一个气派的写字楼里,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站在楼下,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等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看到那个姓刘的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他果然像陈磊说的那样,油头粉面,头发梳得锃亮,一身名牌西装,身边还跟着一个妖艳的女秘书。
我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刘总,是吗?”我拦在他面前。
他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谁啊?”
“我是陈静的……朋友。”我说。
一听到陈静的名字,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傲慢。
“哦,原来是小静的朋友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像是长辈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小伙子,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你谈谈。”
“跟我谈?”他笑得更厉害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内心独-白】
他的话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我脸上。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我是一个修车工,他是大老板。在世俗的眼光里,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我不能退缩。我身后,是陈静。为了她,今天我必须站在这里,哪怕是被人踩在脚下。
我挺直了腰板,直视着他的眼睛。
“就凭我比你更爱陈静。”我一字一句地说,“也凭我知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第四章 撕破的脸皮
刘总的脸色由晴转阴,只用了一秒钟。
他挥手让那个女秘书先上车,然后把我拉到写字楼旁边一个僻静的角落。
“小子,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和我昨天在陈静家楼下听到的那个洪亮声音判若两人。
“我是不是胡说,刘总心里最清楚。”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城南的那个赌场,你可是常客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调查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冷地说,“你欠了多少钱,需要我帮你算算吗?”
刘总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雪茄,哆哆嗦嗦地点了几次才点着。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他吐出一口烟圈,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要你离开陈静,不再掺和这件事,价钱好商量。”
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刘总,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来买?”
“不然呢?”他反问,“你一个月挣多少?三千?五千?我给你十万,二十万,够你奋斗好几年了吧?拿着这笔钱,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的话,充满了赤-裸-裸的侮-辱。
【内心独白】
二十万?在他眼里,我和陈静之间十几年的感情,就值二十万。他根本不明白,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比如我和小静一起在夏天傍晚吃的冰棍,比如我们在冬夜里互相搓着冰冷的手,比如她在我修车弄得满身油污时,递过来的那块热毛巾。这些点点滴滴,是他用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的。
“刘总,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要钱。”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离陈静远一点。她不是你的筹码,更不是你用来翻身的工具。”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翻身的工具?你什么意思?”
“一个欠了巨额赌债,公司资金链都快断裂的所谓‘老总’,突然跑来追求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孩,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冷笑道,“陈叔叔虽然只是个退休工人,但他手里那套老房子的地段不错吧?听说最近要拆迁,补偿款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刘总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手指间的雪茄,掉在了地上,溅起一点火星。
这一切,都是我根据我爸和陈磊给的信息,连蒙带猜诈他的。没想到,全中了。
“你……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总,别演了。”我向前一步,气势上完全压倒了他,“你打的什么算盘,我清楚得很。你想骗婚,等拿到拆迁款就跑路,对不对?”
“放屁!”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和小静是真心相爱的!她爸也同意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挑拨离间!”
“真心相爱?”我笑了,“那你就敢不敢,当着陈叔的面,把你公司的财务状况和你的个人债务,都说清楚?”
他彻底哑火了。
“小子,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你要是敢把这事捅出去,我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
“我等着。”我扔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走。
我能感觉到,他那怨毒的目光,像两把刀子一样扎在我背上。
但我一点也不怕。
当我为了保护一样东西而战斗的时候,我就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修理工李卫东了。
【内心独-白】
走出他的视线,我的腿肚子才开始有点发软。刚才那股子劲儿,全是凭着一口气撑着。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语言也可以是武器。虽然我没有钱,没有地位,但我有真相,有守护爱人的决心。这股力量,让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我没有直接去找陈叔,我知道,我现在去,他也不会信我。
我需要一个更有力的证据,一个能彻底撕破刘总假面具的证据。
我给陈磊打了个电话。
“陈磊,你现在立刻去一趟城南的‘蓝夜’棋牌室。”
“去那干嘛?卫东哥,那地方可是个销金窟!”
“别问那么多,你去了就知道了。帮我找一个叫‘豹哥’的人,就说,你想打听一下刘文海(我猜的刘总的名字)的账。”
“这……这能行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提我的名字,李卫东。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我补充了一句。
那个叫“豹哥”的,是我以前的一个发小,后来走了歪路,在那一带混。虽然我们很多年不联系了,但小时候的情分还在。我赌他会卖我这个面子。
挂了电话,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心里却异常平静。
这张网,我已经撒下去了。接下来,就看什么时候收网了。
【内心独-白】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把陈磊也卷进来,万一出什么事……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就像修理一台精密的机器,我已经找到了故障的核心,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用最精准的手段,把它拆除。哪怕过程有风险,哪怕可能会弄伤自己,我也必须去做。因为机器坏了可以再修,可小静的幸福,要是毁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五章 暴雨前夜
陈磊的效率比我想象的要高。
当天晚上,他就给我带来了消息。
我们在家属院后面那个废弃的篮球场见面,这里是我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卫东哥,你太神了!”陈磊一脸兴奋,压低了声音,像个特务接头,“那个豹哥一听你的名字,立马客气多了。他都跟我说了!”
“都说什么了?”我递给他一瓶汽水。
“那个姓刘的,本名叫刘文海,果然欠了他们赌场一大笔钱,利滚利,都快上百万了!”陈磊喝了一大口汽水,继续说,“豹哥说,他们已经给了刘文海最后通牒,这个月底要是再还不上钱,就要卸他一条腿!”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他才这么着急?”
“可不是嘛!”陈磊一拍大腿,“豹哥还说,刘文海的公司就是个空壳子,早就被他掏空了。他现在就是想找个冤大头,骗一笔钱跑路。他打听到我们家老房子要拆迁,就把主意打到我姐头上了!”
一切都和我猜想的一样。
这个刘文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亡命之徒。
“豹哥还给了我这个。”陈磊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塞到我手里,“这里面,是刘文海在他们赌场签的借据照片,还有他赌博的视频。豹哥说了,算是还你当年的人情。”
我攥紧了手里的U盘,这小小的东西,此刻却有千斤重。
这是扳倒刘文海最致命的武器。
【内心独白】
当年的人情……我想起来了。初中的时候,豹哥家里穷,被人欺负,是我替他打了一架,自己头上缝了五针。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讲的是义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份义气,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了我一把。这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
“卫东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把这东西给我爸看?”陈磊有些急不可耐。
我摇了摇头。
“不行。”我冷静地说,“你爸现在被他灌了迷魂汤,我们这么拿过去,他可能还以为是我们伪造的,是为了拆散他们。甚至会打草惊蛇,让刘文海狗急跳墙。”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姐……”
“我们得找个机会,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一个让他无法辩驳,让你爸彻底看清他真面目的机会。”
我们商量了很久,定下了一个计划。
一个有些冒险,但可能是唯一有效的计划。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车间里,三号机床运转平稳,发出悦耳的轰鸣。老张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我的心,却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陈静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
“卫东,我爸他……他让我这个周末,跟刘文海一起去见他父母。”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这么快?”
“嗯。我不同意,我爸就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卫东,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小静,你听我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答应他。”
“什么?”电话那头的陈静显然愣住了。
“你答应他去。”我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你要找个借口,把见面的地点,约在我们家附近那个‘鸿运’饭店。”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相信我。”我深吸一口气,“小静,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这个周末,所有问题,都会解决。”
挂了电话,我的手心全是汗。
我不知道我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内心-独白】
让小静去赴约,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我等于是亲手把她推到了那个骗子身边。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可我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让陈叔彻底醒悟,就必须给他一剂猛药,让他亲眼看看,他选的“金龟婿”,是怎样一副丑恶的嘴脸。
周五晚上,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曲急促的战歌。
我爸妈看我这两天魂不守舍的,都很担心。
晚饭时,我爸给我倒了一杯酒。
“卫东,有事别一个人扛着,跟爸说。”
我看着我爸斑白的鬓角,和我妈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
我把所有的事,和我的计划,都跟他们说了。
我爸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猛地一拍桌子。
“好小子!有种!像我年轻的时候!”他眼睛里闪着光,“这事,爸支持你!明天,爸跟你一起去!”
我妈在一旁抹着眼泪,“你们……你们可得小心啊。那个姓刘的,看着不像好人。”
“放心吧,妈。”我握住她的手,“邪不压正。我们只是去讲道理,不是去打架。”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我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硬仗。
【内心独-白】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我身后,有我的父母,有陈磊,还有电话那头,无条件信任我的陈静。我们就像一艘小船上的家人,虽然外面是狂风暴雨,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渡过难关。这份来自家庭的力量,让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我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世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天,该天晴了。
第六章 真相大白
周六中午,鸿运饭店。
我和我爸妈提前到了,在大厅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我妈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不停地整理自己的衣角。我爸则一脸严肃,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
十二点整,陈静和她爸妈,陪着刘文海,走进了饭店。
刘文海今天穿得格外精神,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头发油光可鉴。他亲热地搀着陈叔,一口一个“爸”,叫得比亲儿子还甜。
陈叔满面红光,腰板挺得笔直,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女婿,海天公司的刘总。”
王阿姨跟在后面,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而陈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低着头,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百合,美丽又脆弱。
他们的包厢就在我们隔壁。
我给陈磊发了个信息:“可以开始了。”
他们刚点完菜,包厢的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陈磊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正是豹哥。
“刘文海!”豹哥一脚踩在椅子上,嘴里叼着烟,痞气十足,“欠我们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陈叔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你们……你们是谁?找错人了吧?”
“找错人?”豹哥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沓借据复印件,摔在桌子上,“刘总,你自己签的字,不认得了?”
刘文海的脸,刷的一下,比墙还白。
“我……我不认识你们!保安!保安!”他声嘶力竭地喊。
“别喊了。”我从隔壁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U盘,“刘总,我们又见面了。”
陈静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陈叔看到我,则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你……李卫东?这是你搞的鬼?”
“陈叔,我不是来搞鬼的。”我平静地说,“我只是不想让您和小静被骗。”
我把U盘插到饭店的电视上,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刘文海在赌场里,赤红着双眼,疯狂下注的画面。声音嘈杂,但他的吼声清晰可辨:“再来!这把我全押了!”
画面一转,是他签下借据,按下手印的特写。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陈叔的身体晃了晃,幸好王阿姨及时扶住了他。他的脸,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这……这是假的!是合成的!”刘文海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假的?”豹哥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带回场子里,让兄弟们跟你‘聊聊’?”
刘文海彻底瘫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
“爸……”陈静走到陈叔身边,眼泪流了下来,“现在,您看清楚了吗?”
陈叔看着屏幕上那个丑态百出的男人,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张一辈子都要强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惊、羞愧和悔恨。
【第三人称视角】
李建国和王秀兰夫妇也走了过来。李建国走到老陈面前,这个一辈子被他看不起的老工友面前,没有说一句嘲讽的话,只是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陈,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吧。”李建国叹了口气,“钱多钱少,不重要。人品,才最重要。”
老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那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此刻正满脸泪痕地看着他。他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坦荡的李卫东,那个他一直瞧不上的穷小子,此刻却像一座山一样,护在了他女儿身前。
“我……我……”老陈的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我对不起你啊,闺女!”
他突然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爸!”陈静哭着抱住了他。
刘文海趁着众人不注意,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包厢。豹哥看了我一眼,我对他摇了摇头。我的目的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一场精心策划的“家庭聚会”,就这样,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收场了。
饭店外,雨过天晴,阳光刺眼。
陈叔被王阿姨和陈静搀扶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筋骨,苍老了十岁。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上了车。
我知道,他那句“对不起”,不仅仅是对陈静说的。
【第三人称视角】
李卫东站在饭店门口,看着老陈家远去的车子,心里五味杂陈。他赢了,但赢得并不轻松。他看到一个父亲的尊严,在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多了一丝沉重。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摧毁一个人的信任很容易,但要重建它,却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
我爸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
“走,儿子,回家。爸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是的,回家。
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家,永远是最后的港湾。
第七章 一顿家常饭
那件事之后,红星家属院平静了好几天。
刘文海再也没有出现过。听说他连夜跑路了,公司也倒闭了,留下一堆烂摊子。
陈叔把自己关在家里,一连几天都没下楼。我好几次在楼下碰到王阿姨去买菜,她都只是冲我苦涩地笑笑,欲言又止。
我和陈静恢复了联系,但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那天饭店里的事。我知道,陈叔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
这天,我刚下班,就接到了陈静的电话。
“卫东,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愣了一下。
“你爸……他同意了?”
“我妈做的决定。”她说,“她说,总得把事情说开。”
我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答应了。
我特意去商店买了两瓶好酒,和我爸妈一起,走进了那扇几天前还对我紧闭的门。
开门的是陈静。她看到我,眼睛里有光。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陈叔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抽烟,一言不发。电视机开着,但没人看。
我爸把酒放在桌上,主动开口:“老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
陈叔的肩膀动了一下,没有抬头。
我妈则拉着王阿姨的手,走进了厨房。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小声地说着话,很快就传来了切菜的声音。
我走到陈叔面前,把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陈叔。”我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尴尬。
“坐吧。”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内心独白】
我能理解陈叔此刻的心情。他一辈子都要强,爱面子,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他不仅看错了人,差点毁了女儿的幸福,更是在我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穷小子”面前,丢尽了脸面。让他现在就对我笑脸相迎,比登天还难。我不需要他的道歉,我只希望他能解开心结。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满满一桌子家常菜,都是我爱吃的。
王阿姨给我们都满上了酒。
“都别愣着了,快吃吧。”她笑着说,但笑意却没到眼底。
饭桌上,依旧是沉默。只有我爸和陈磊在没话找话地活跃气氛。
“卫东哥,你那手艺真是绝了!上次我那破摩托车,你三两下就给弄好了,现在跑起来比新的还带劲!”陈磊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我爸也跟着说:“我们卫东,就是人太实诚,不会说。但干活,那是没得说。厂里那个德国专家,都佩服他!”
他们一唱一和,像是在推销一件产品。
陈叔一直低头喝酒,一句话不说。
突然,他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我们都吓了一跳。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卫东。”他开口了,声音嘶哑,“那天……谢谢你。”
我愣住了。
“如果不是你,我……我就是陈家的罪人。”他说着,眼眶红了。
“陈叔,您别这么说。”我急忙说,“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一家人……”他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以前,是我老糊涂,是我狗眼看人低。”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只看到你兜里有多少钱,没看到你心里有多少情义。我……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他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爸!”陈静哭着站了起来。
我的眼眶也湿了。
我端起酒杯,也站了起来。
“陈叔,都过去了。”我同样一饮而尽,“以后,我会照顾好小静,也会孝敬您和阿姨。”
我爸也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对着老陈。
“老陈,来,为了孩子们,我们喝一个!”
两个斗了大半辈子的老男人,酒杯碰到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那一声,仿佛化解了所有的恩怨和隔阂。
王阿姨和我妈,在一旁偷偷地抹着眼泪。
陈静走到我身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内心独白】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都烟消云散了。我看着眼前这群我最爱的人,他们笑着,哭着,那么真实,那么温暖。我明白了,家庭的意义,不在于你有多少钱,住多大的房子,而在于当风雨来临时,有人愿意为你撑伞,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扛。这份理解和支持,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到的。
那顿饭,我们吃到了很晚。
桌上的酒瓶空了,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满的。
送我爸妈回家后,我陪着陈静在家属院里散步。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卫东,谢谢你。”陈静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
“傻瓜,又说傻话。”我搂住她,“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我记忆中那两颗最美的黑葡萄。
“我爸说,让我们尽快把事办了。”她脸一红,声音细若蚊蝇。
我笑了,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好。”
【内心独-白】
我看着我们身后,那栋老旧的居民楼里,亮着一户户温暖的灯火。我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依然会面对柴米油盐的琐碎,会面对生活的压力,但我们不会再害怕了。因为我们懂得了,真正的财富,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而是身边那个愿意和你同甘共-苦的人,是那个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都为你亮着一盏灯的家。
我低下头,吻住了我的新娘。
远方,城市的霓虹闪烁,而我的世界,就在这片小小的家属院里,简单,却无比心安。
来源:优雅蛋糕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