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夏!"陈默扒着门框探进头,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红包,"医生说闺女六斤二,儿子六斤八,都健康着呢!妈说等你醒了亲自来瞧孩子。"
消毒水味还未散尽,林夏被护士推进病房时,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在视线里晃成一片白。走廊传来陈默带着哭腔的欢呼:"龙凤胎!是龙凤胎!"
"夏夏!"陈默扒着门框探进头,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红包,"医生说闺女六斤二,儿子六斤八,都健康着呢!妈说等你醒了亲自来瞧孩子。"
林夏扯了扯嘴角。她记得三小时前在产房外,婆婆张桂兰绕着走廊走了十七圈——手机步数记的,直到护士喊"龙凤胎",那绷紧的脊背才松下来,可目光却像在看博物馆的文物,直勾勾扎进她隆起的肚子里。
三天后,张桂兰提着保温桶推门进来,乌鸡汤混着樟脑丸味涌满病房。她把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从黑布包里掏出个红绸包:"小夏,这是一百万。"
"妈您这是?"陈默伸手要拦,被张桂兰按住手背。
"我就一个要求。"张桂兰盯着林夏,指节敲了敲红绸包,"孙子得跟陈姓,给陈家传宗接代。这钱是给陈家养男娃的,你生了龙凤胎,任务算完成了。"
林夏的指甲掐进被单里。窗外阳光透过纱帘,在红绸包上镀了层暖金,她后颈却泛起凉意——三年前头胎时,张桂兰每月寄来的"转胎药"里,她偷偷查过成分表,马钱子的毒性让她半夜做噩梦。那时陈默还劝:"我妈急着要孙子,头胎要是男孩,她能少操多少心?"
"现在什么年代了?"陈默声音低下来,"孩子跟谁姓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张桂兰拔高嗓门,"你爷爷咽气前攥着我手,说陈家不能断后。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你长大容易吗?"她转向林夏,语气软了些,"小夏,你文化高,看不上老理儿,可男孩跟陈姓,祠堂里有牌位,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
林夏突然想起上周下雨,小区楼下王阿姨抱着孙子躲雨:"到底是男孩,我家那丫头,生下来红包都没几个。"当时她只觉迂腐,此刻才懂,这根"男孩金贵"的刺,早扎进了多少女人的血肉里。
"阿姨,我闺女也金贵。"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她不是完成任务的工具,是我十月怀胎捧在心尖上的宝。"
张桂兰脸色骤变:"小夏,你这是怪妈?我这把年纪,不就图个子孙绕膝?"
"妈,您生陈默时,是不是也觉得只有儿子能让您扬眉吐气?"林夏望着婆婆鬓角的白发,想起陈默说过,张桂兰年轻时在纺织厂被女工笑"生不出儿子",下了班就往庙里跑。"可您看陈默,他能给您养老,能买房买车,哪点不如别人了?"
病房里只剩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张桂兰张了张嘴,最终把红绸包往床头一放,摔门走了。
"夏夏,我妈她......"陈默急得直搓手。
林夏没接话。她望着婴儿床里两张皱巴巴的小脸:闺女攥着小拳头往嘴里塞,儿子蹬着腿像只小青蛙。七个月前医生说可能是双胞胎时,陈默在走廊转了二十多圈,说要给闺女买粉色小裙子,给儿子买蓝色小汽车——那时他眼里只有期待,没有"传宗接代"的执念。
"陈默,你记得吗?"她轻声说,"我怀孕三个月做NT检查,医生说俩宝宝都在动,你趴我肚子上喊'宝宝加油'。那时候你眼里只有他们,不是男孩女孩,是我们的孩子。"
陈默一怔,握住她的手:"我记得。"
"那现在呢?"林夏抬头看他,"你觉得这一百万,是给俩孩子的祝福,还是给'孙子'的交易?"
陈默沉默了。他想起昨夜闺女哭个不停,林夏抱着在客厅走了三圈,他起来帮忙时,林夏说:"你看她哭起来多像你,皱着眉头的。"那时他只觉幸福,此刻才惊觉,林夏说这话时,眼底是不是藏着担忧?
"夏夏,我错了。"他突然说,"我之前只想顺着我妈,没想过你的感受。孩子不是任务,是我们的宝贝。"他轻轻碰了碰闺女的小脚丫,"她以后要学画画,要当科学家,要活成自己,不是谁的传宗接代。"
林夏的眼泪砸在被单上,晕开一片湿痕。她想起孕期看的育儿书:"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想起同事小周因生女儿被婆家冷待;想起自己七岁时,因是女孩被取消学钢琴的机会——那些被轻视、被物化的时刻,此刻都在提醒她:她的孩子,不该被标上"性别"的价码。
三天后张桂兰再来时,林夏正坐在床头给孩子换尿布。她把红绸包推回婆婆面前:"妈,这钱我不能收。"
"你这是要跟妈赌气?"张桂兰脸色一沉。
"不是赌气。"林夏把俩孩子抱到婆婆跟前,闺女啃着安抚奶嘴,儿子攥着她的手指,"您看,他们多可爱。您给一百万要孙子跟陈姓,不就等于说闺女的价值不如儿子?"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张桂兰声音发颤。
"妈,我不是拧。"陈默走过来,把红绸包塞回婆婆手里,"这钱您收着,我们不需要。夏夏说得对,孩子不是交易品。以后不管男孩女孩,跟林姓或者随他们自己选。"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外孙女的手,"我们只要他们健康快乐,别的都不重要。"
张桂兰愣住了。她望着外孙女皱巴巴的小脸,突然想起陈默小时候,也是这样皱着眉头哭。那时她在纺织厂上夜班,把陈默搁在更衣室,听着机器轰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让儿子有出息,不然女人这辈子抬不起头。"可现在陈默有房有车,对她孝顺,她怎么就忘了,儿子最想要的,不过是一碗热汤面,而不是祠堂里的牌位?
"小夏,是妈糊涂了。"她抹了把眼睛,"这钱你们留着,给俩孩子买奶粉小衣服。跟谁姓的事,随你们吧。"她伸手摸了摸外孙女的脸,"这丫头,长得真像你。"
林夏鼻子一酸,握住婆婆的手:"妈,我们不要钱,只要您能喜欢俩孩子,不管是男是女。"
张桂兰用力点头,眼泪滴在孩子的襁褓上。窗外阳光正好,暖融融地铺在两个小婴儿脸上。林夏望着他们,想起昨夜收拾病房时,她把那个红绸包悄悄扔进了垃圾桶——不是嫌弃,是想告诉所有人:她的孩子,不需要用"性别"换"价值"。
三个月后,林夏带孩子回了趟老家。张桂兰在厨房炖着鸡汤,这次没放任何"转胎药"。她抱着外孙女在院子里晒太阳,跟邻居王阿姨炫耀:"我外孙女会抓拨浪鼓了,比小默小时候还机灵!"
王阿姨笑着摇头:"你这当奶奶的,现在可不像以前那么讲究了。"
张桂兰眯眼笑:"讲究什么?俩孩子都好,比什么都强。"
林夏站在门口,看着婆婆和女儿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她想起那天陈默说的话:"以后给孩子存教育基金,就用那一百万的名义——不是给孙子,是给所有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能平等长大。"
风轻轻吹过,撩起她怀里小儿子的胎毛。林夏低头,看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自己,像在说:"妈妈,我好幸福。"
她知道,有些旧观念像老墙皮,得一点点剥落;有些新希望像春芽,得慢慢生长。但至少现在,她和陈默,还有他们的孩子,都站在了阳光下。
来源:白兔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