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上文,前夫娶了一美妾,大家说那女子与我相似,皇帝抱着我:他拿你换前程,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接上文,前夫娶了一美妾,大家说那女子与我相似,皇帝抱着我:他拿你换前程,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我盯着江封宴,久久等不到下文。
忍不住问:“那她呢?她穿了皇后才能穿的正红色,她还辱骂先皇后,皇上不罚吗?”
江封宴眸色深沉,声音骤然冰冷:
“你打了她,她受了伤,只有你受罚。”
赵雨晴笑得很是得意,嘴上却哼哼唧唧地装哭。
对上江封宴冷漠无情的脸,我连告状的心思都歇了。
行,罚就罚,不就一个月吗。
过了一个月我就走,这气,老子不受了。
我转身走得飞快,礼都未行。
身后赵雨晴还在娇滴滴地诉苦,江封宴十分好心地安抚她。
我要气疯了。
什么狗屁爱姐姐,人一死,眼里就只有新人了。
越想越气,我又猛地转身走回去,用力扯下手上的玉镯,狠狠摔在江封宴面前。
玉镯碎了一地,江封宴盯着地上的碎玉久久没抬头。
那是我封妃那日他送的唯一一只镯子。
他说:
“宫韶儿,这是同心玉,天下只此一件。”
15
回了昭阳殿,我起了烧。
宫人们锁了宫门,只留下了阿侬。
我睡了醒,醒了睡,耳边净是阿侬的哭声。
“别哭了……我好困……”
“好阿侬,你出去哭会……让我睡一会儿……”
阿侬的哭声停了,我又睡了过去。
梦里,我梦到阿姐。
她还是未出嫁前的样子,冲我招手,喊我韶儿。
除了设计我入宫这事,阿姐待我真的没话说。
幼时阿娘去得早,阿姐便代替了阿娘。
吃喝不必说,走路学跑,都是阿姐一次次牵着我。
再大一点,读书识字,没有比阿姐待我更用心的老师。
我顽皮,不好好学,阿姐舍不得打我,便打自己手板。
她说:“韶儿学不会,是阿姐没有尽心,那便是阿姐的错。”
她打自己下手狠,白嫩的手心殷红一片,我哭,下一次就不敢不好好学。
后来,她喜欢上江封宴,即便日日追在他身后,可余下的时间还是留给我。
我夜里怕黑,尤其怕打雷。
每次大雨,阿姐都急慌慌趿了鞋子来哄我。
我发烧起热,她夜里从不敢睡,我难受吃不下东西,阿姐急得掉眼泪,比我瘦得还多。
家里的事,无论多大,她从不告诉我,什么都自己担着。
我们两姐妹就像同在烈日下暴晒的小草,本该一起晒干枯萎,可她张开手臂做了我的大树。
再醒来,已经过了三日。
阿侬急得眼圈都青了。
“娘娘……对不起……奴婢一个人都找不到……
“贤妃将他们都换走了……没人为娘娘请太医,连给皇上报信都不成……”
我安慰阿侬:
“没事的……我命硬得很,这点病,算什么。”
微弱的烛光晃了晃,我看着脆弱的灯芯,眸子幽深。
她们待我尚且如此,那么从前,是否也如此对待阿姐。
阿姐总说宫里艰难,我认为江封宴宠她,便从前未曾细想。
如今入了宫,才发现这些女人之间的招数,恶心且狠毒。
即便有江封宴的宠爱,也非诸事顺遂。
既如此。
贤妃既然想玩,我就好好陪陪她。
“娘娘……呜呜……别浇了……
这井水冷……禁闭还有一个月……您受不住的……”
身上的薄纱被井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浇了三桶水,我彻底没了力气。
“阿侬……从现在开始……隔一会儿就去门口求贤妃一阵……”
我扶着墙往内殿走,冷得牙齿都在发颤。
阿侬很听话,哭着跑去拍打宫门:“开门啊……我们娘娘真的高热了……求求你们了……去请太医……”
“得了吧,宫里这些招数,咱们看多了。
“装病博宠这一套,你去打听打听多少人用过。
“咱们皇上最厌恶这一套,你告诉昭妃,安稳待上一个月,改改性儿,皇后早就死了,如今后宫当家的是我们贤主儿!”
……
挺好,果然是赵雨晴的人。
随主,蠢。
进了殿,我歪在软榻上,身子如抽丝剥茧,疲乏至极。
“娘娘,大不了,咱们就待一个月,何苦这么糟蹋自己。”
待一个月?
我这高烧眼看就要好了,就算江封宴来看我,不痛不痒,也不会因此处置赵雨晴。
那怎么行。
她欺我便罢了,可她敢辱我姐姐,就得付出代价。
顺带,我也要找出在碗里下毒的到底是谁。
水面太平静,便看不出波澜,只有把水搅浑,才能引出水下的东西。
阿侬见我闭着眼不说话,哭得厉害。
“娘娘……您醒醒啊,娘娘……怎么办啊……这么严重再不看太医您会死在这儿的……”
说着又跑去宫门用力砸门。
我想告诉她不用。
赵雨晴存了磋磨我的心思,或者也想我不声不响死在这里。
可我赌,江封宴舍不得。
江封宴此人重诺,自幼如此。
他既然答应了阿姐会好好照顾我,他不可能不管我。
16
高烧加上三桶冰水。
我晕了过去。
这次没有梦到阿姐,竟然梦到了从前的江封宴。
我爹是武将,我打小好动,爹便教了我骑射。
从前京中每年都会在山里举行一次狩猎,京中子弟皆结伴而行。
阿姐柔弱,江封宴是太子,要伴驾,我便同陆以淮同去。
每到这时,阿姐都不放心,又不忍让我扫兴,便托江封宴护我。
江封宴这人,素来严谨,一般不爱做出承诺,就像陆以淮那次,他不会去做,就不会应我。
他懒得敷衍。
“殿下,韶儿顽皮,山里有豺狼虎豹,你能帮我照看她吗?”
我那时正在擦箭,听到便安慰阿姐:
“多大事啊,又不是第一次去,我哪次不是好好回来。
“再说了,殿下得伴着皇上,哪有空管我,我有陆以淮,你就放心吧!”
江封宴阴阳怪气:
“是呢,她有陆以淮呢。
“去年就是陆以淮带她进的狼窝,两人被狼追了半个山头。
“有陆以淮在,她多多少乐子……”
一听这话,我冲上去捂住江封宴的嘴,小声呵斥:
“说什么呢!说好给你绣荷包,你就替我保密的!
“你怎么能既要又要还要呢!
“做人不能这么狗!”
江封宴被我捂得脸有点红,眼神有点心虚。
“宫韶儿,不许跟陆以淮胡闹!你如果不让殿下看着你,你就甭去了!”
阿姐生气了,为了能出去玩,我妥协了。
入了山后,江封宴一直陪着皇上,一眼不看我。
我老远给陆以淮打眼色,示意等会儿找机会快跑。
可江封宴这人心机多重啊,我和陆以淮刚跑进林子,就被他逮住了。
“哪去?又掏狼窝?”
……
和江封宴在一起狩猎,要多无趣就多无趣。
山猪会发狂,不准射……
麋鹿跑得快,不准射……
老虎会扑人,不准射……
豹子牙太尖,不准射……
“我不射了,我还是回去吧。”
江封宴掀眼皮看我,手里提着两只可爱的小白兔。
“兔子不可爱吗?”
“它可爱,我配不上它,我还是回去绣花吧……”
江封宴沉吟片刻,瞧着有点好说话。
“就非得掏狼窝?”
“你不觉得小狼崽更可爱吗?”
我凑过去两眼放光,激动得直搓手。
一刻钟后,江封宴带我上山,站在狼窝前。
“等等!”
我一条腿都要踏进去,被江封宴勾了回来。
“我去。”
“那不行,您是太子,万一您受伤,皇上会诛我九族。”
江封宴看我一眼,猫着身子进了洞。
来的时候,我们都蹲过了,这会窝里只有一只母狼和一窝小狼崽。
是非常好的时机。
江封宴动作很麻利,我守在洞口,没一会他就抱了只狼崽出来。
我一激动跑了过去,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母狼扑过来的时候,真是冲我。
可我没看清,江封宴是怎么在那么短时间内挡在我身前的。
他拽着我快速往山下跑,后边母狼一直追,可他一直抱着那只小狼崽。
跑到半山的时候,我看见他背上的血,我吓坏了。
完了,要诛九族了!
“快把狼给它,不然它一直追。”
江封宴额头渗汗,仍旧沉稳。
“走快点,下边有补狼陷阱。”
是不丢狼崽的意思。
那瞬间看着他,我突然有点替阿姐幸福。
得多爱啊,才能爱屋及乌到这个程度。
我抢了狼崽,一把往远处扔去,母狼果然没有追我们。
我和江封宴也趁机躲进了一处山洞。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太医……”
“嗯,去吧,找了太医,你们一家子一起陪葬,挺好。”
……
我急得转圈圈,“那怎么办,您受伤了……流那么多血……不会死吧?”
江封宴倚着石壁坐着,瞥了我一眼,自己褪下外袍。
“把那株草拿过来。”
我赶紧跑过去,薅了一把。
江封宴把草药放进口中,胡乱嚼了嚼,敷到背上。
我侧头看了看,伤口挺大,一道大爪印,后背的部分他碰不到。
江封宴显然也没打算用我,他拾起地上的衣裳准备穿上。
“欸,我来吧,这么一直流血可不行。”
我扶着江封宴往营地走。
他头上一直在渗汗。
瞧着他的样子,我觉得很难瞒着皇上。
与其等皇上发落,还不如我自己认错。
于是,远远见到皇上,我就准备磕头认错。
江封宴发现了,他先一步走过去。
自己走的,腰背很直,除去额头的汗,瞧不出受伤的模样。
“父皇,晚膳送去帐子了,儿臣陪您用膳。”
我:……
那几日,江封宴一直忍着。
除了让我偷偷帮他上药,直到回宫,皇上都没发现他受伤的事。
那时候的我,是真的感激他……
我觉得这世上,别说我姐很难找到这么好的男人,我还能上哪去找个这么好的姐夫……
17
“拿水……快拿水……”
“哎哟……祖宗们呢……你们麻利点……”
“别光顾着皇上,给宫二小姐敷上啊……”
“这边!这边!”
“药没喂下去……”
真的吵死了……
我气性很大地翻了个身,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接着就是周德的尖叫:
“祖宗啊!您慢点翻啊!
“压着皇上了,哎哟,药都吐了!”
嗯?
我惺忪地睁开眼,慢噔噔坐起来。
是江封宴。
他怎么躺在我床上?还闭着眼……
“娘娘,您可终于醒了。”
阿侬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哭哭啼啼地抹眼泪。
阿侬告诉我,我晕过去的当夜江封宴就翻墙来了。
我那时烧得抽搐,整个人都在打摆子。
江封宴吓坏了,抱着我出了昭阳殿。
昭阳殿离太医院那么远的路,他抱着我,从头跑到尾。
阿侬说,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慌乱的帝王。
他说他错了,他不该罚我禁闭,不该让我受这折腾……
阿侬还说,江封宴病了,他气跑的那晚淋了雨,又一夜没睡,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因我生病又急火攻心。
把我抱回昭阳殿,他也病倒了。
看着身旁闭着眼的江封宴,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说他对我好,他强迫我留宫根本不顾我的感受。
说他对我不好,除了我爹和姐姐,他为我做的,比陆以淮都多。
真是让人看不清呢。
“你们出去吧,我照顾他。”
周德欸一声,将才喂了一口药的碗递给我。
照顾江封宴,我也算轻车熟路。
换帕子,搂在怀里喂药,还替他擦了擦黏腻的身子。
忙乎了一个多时辰,我累得趴在江封宴身边也睡了过去。
我是被憋醒的。
我梦到自己沉进水底,马上就要窒息。
我挣扎着想游上去,被人将手臂钳到头顶,整个胸腔都闷住。
“唔……”
江封宴是沉稳的。
一直以来,之前在我心里是这样的。
第一次那会我还想,他不愧是他,就算在床榻间那清冷的神色都像是公事公办。
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江封宴很疯。
整个屋子都随着他晃动,他额上的汗滴在我的锁骨,滑了下去。
“宫韶儿,为什么摔了它。”
“你把东西还给他是不要他,那你摔了玉镯,也是不要我吗。”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气息不稳的江封宴。
什么玉镯……
江封宴越来越疯,我的神思渐远,指尖用力划过他的后背。
江封宴疼得闷哼,声音低沉又性感。
我被翻身按住,抱着枕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哭。
“宫韶儿,我们以后好好的,成吗……”
18
赵雨晴身为赵国公主,不能罚得太狠。
江封宴带着人去她宫里,当着她的面打死了那些堵门的太监。
江封宴说,这些太监对贤妃忠心耿耿,都是好奴才,好奴才就该一直守护自己的主子。
他们虽然死了,但是尸体会日日夜夜陪着贤妃。
赵雨晴吓疯了。
这一遭后,原本还在观望的剩余两位,都熄了火。
“张嘴。”
江封宴把药碗放在我唇边。
我喝了一半,他喝了剩下一半。
周德笑得很开心,趴在柱子后偷偷摸摸地看。
“陆以淮要娶妻了。”
我侧目看他。
江封宴也抬眸看我,随手将一折子丢给我。
是陆以淮请旨赐婚的折子。
他说他在通州爱上一个姑娘,姑娘陪了他两年,他想要给她一个家。
呵。
“假的。”
江封宴也不恼,剥颗核桃喂我。
“宫韶儿,你比以前聪明了。”
江封宴剥核桃的动作很矜贵,慢条斯理的,很养眼。
“陆以淮回来那日,来养心殿见我。
“他知道你入宫的事。
“他说他可以帮我留住你,让你彻底对他死心。
“前提是,他要做将军。”
我冲他笑了笑,张嘴接过了江封宴手中的核桃。
“不难过?”
江封宴摸了摸我的头,毫不掩饰心疼。
好像我是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那晚不是已经哭过了。”
这次换江封宴怔住。
“你听到了?”
嗯。
听到了。
听到江封宴质问陆以淮:
“当年为了能去通州,你利用了宫韶儿一把。
“怎么,现在准备让她物尽其用?”
陆以淮的声音很淡:
“皇上喜欢宫韶儿那么多年,就不想彻底得到她吗。
“不过是个将军之位,皇上知道,臣有这个才能。
“这对皇上而言,不是吃亏的买卖。
“做了将军,臣会让宫韶儿死心。
“以后,也不再回京。”
“陆以淮,宫韶儿喜欢你那么多年,今日朕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爱过她吗。”
“皇上,您是天之骄子,您可以去爱。
“可臣是罪臣之后,仇未报,业未成,臣心里装不下女人。”
一句话,就把这些年的感情交代了。
我挺难过的。
回去之后,便哭了一场。
江封宴来的时候,我真的很委屈。
我说不清当时的感受,我同他发脾气,其实只是想要听他安慰我几句。
窗子吹进温热的风,我就着江封宴的手吃了一整盘核桃。
吃完以后,江封宴在折子上写了个准字。
字迹苍穹,力透纸背。
又取了一张空折子,写了任命将军的文书。
写完以后,江封宴揉了揉我的脸。
“宫韶儿,你多值钱。
“为你,我也做了一次昏君。”
19
陆以淮要娶妻了。
人人都传那姑娘与昭妃有八分相似,就连欢脱的野性儿都与昭妃一般无二。
江封宴不高兴,非要带我去亲眼瞧一瞧。
因圣上亲临,新娘子在入洞房取了盖头同我们行礼。
姑娘抬头,眉眼与我的确相似,见到我,甜甜地笑。
“昭妃娘娘真美,跟夫君画儿里的美人儿一模一样。”
嚯,不简单。
把江封宴脸都气青了。
新娘子送去洞房后,陆以淮前来敬酒。
“多谢皇上与娘娘垂爱,臣敬一杯。”
江封宴挑眉看我,眼色不善:“爱妃,陆将军来敬酒,你不说两句?”
“哦,那就祝陆将军与夫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江封宴脸色缓和些,大手定住我的后脑勺:
“让你说,你问谁呢?”
陆以淮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说了句多谢,便去了别的桌。
婚宴上人多,很热闹。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江封宴勾住我的腰捏了捏。
“宫韶儿,话是真心的吗?”
我不语,低头喝酒。
江封宴哼一声,看着远处笑意吟吟敬酒的陆以淮,语气委屈又傲娇,独饮了两杯酒。
“什么年少情深,还不是拿你同朕换前程。”
陆以淮的婚礼。
醉的却是江封宴。
素来老持沉重,从不泄露情绪的帝王,几杯酒下肚,在婚宴上钻进我的怀里,让我赔他玉镯子。
“宫韶儿……那镯子只有一个……你怎么能摔了……
“摔了就不同心了……你赔我……”
满座朝臣惊恐地看着江封宴,生怕因听了帝王秘事活不过明日。
我看着江封宴这样子,嫌弃他有些丢人。
“站起来,别在这丢人。”
江封宴听话地站起来,整个人挂在我身上,鼻子蹭在我脖间,用力吮了一口。
“宫韶儿……你好香啊,奶香奶香的……我好喜欢你……”
我拽着江封宴往外走,听到后边传出一阵阵压抑的低笑。
妈的,真是丢人丢满一京城。
上了轿子,我被江封宴扑倒在榻上。
一边亲一边委屈地抱怨:
“宫韶儿,你没有良心……一直保护你的是我……你居然喜欢别人……”
“他有什么好……长得不如我……家世不如我……对你也不真心……你说你喜欢他什么……”
“嗯……好香啊……和小时候一样~”
“宫韶儿……回答我……喜欢他什么……”
“别动,我亲亲这~”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对他念念不忘~”
“宫韶儿……你腰好细啊,好想亲亲……别扭……”
“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封宴按着我的腰支起身子,醉酒的脸红红的,冷硬的棱角变得柔和。
我大口呼吸,像离水的鱼用力汲取空气。
“我……我喘不开……怎么说~”
江封宴变脸似的笑了。
轿子一停,他抱着我健步如飞。
我被扔在宽大的空床上,宫人们识趣退下。
男人看着我,自己褪了衣袍,像座山似的压上来。
感受到我的抵触,江封宴突然委屈地啄啄我的唇。
“你嫌弃我吗……宫韶儿……我一直想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那我姐姐……”
江封宴堵住我的唇,显然不想多说。
他醉了,像是贪嘴的小孩儿,翻来覆去地折腾。
破晓的时候,我嗓子都哑了。
而身旁的罪魁祸首,睡得很香……
20
我回了一趟宫府。
我想去问问我爹,为什么陆以淮说江封宴喜欢我这么多年,为什么江封宴说我是他第一个女人。
我还想问问他,为什么姐姐中毒的事,我暗中查了那么久,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而身为亲生父亲的爹从未去探究过真相……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我甚至设想爹会给我哪些答案。
可我唯独没想到,爹给的答案是软禁我。
“韶儿,乖乖待在这里。
“这里离京城远,四周的百姓都是爹的旧部,你好好待着,等皇上来接你。”
我躺在床上,除了眼睛能动,一点力气都没有。
“出……什么事了……”
爹戎装待发,和小时候一样,不打算同我解释。
他策马离去,我听到马蹄踏踏踏离去的声音。
可很快,爹又去而复返,进了屋子。
“算了,爹觉得还是得交代你几句。”
爹搬了凳子坐下,大刀阔斧,双臂撑在膝盖上。
“爹知道入宫非你所愿,你怪你姐姐怪爹怪皇上。
“可韶儿,陆以淮不是你的良人,这世上,爹只有把你交给皇上,才能放心,你姐姐才死得其所。
“那碗……毒……是姐姐自己……”
我爹点头,眼底闪过一抹惋惜。
“她活着也是受苦,她想逼你一把。
“韶儿,时间不多,爹没时间同你解释。
“但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你能信的只有皇上。
“你要的解释,他会来给你答案。”
爹起身。
“那您……呢……”
爹摸了摸腰间的剑,笑得坦荡。
“爹与先帝八拜之交,他死了,他的儿子和江山,爹得替他守着。”
马蹄声再次远去。
我盯着门扉出神,眼泪无声落下。
爹每一次都这样,拿我当小孩,什么都不同我细说。
江封宴也是故意的。
故意醉酒,故意折腾我,故意告诉我他只有我一个女人。
他知道我会像小时候一样,屁大点事就回家找我爹。
他们可真坏,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闭了闭眼,泪根本止不住。
“姐姐,我大概见了爹最后一面了……”
被禁在栖霞的第二个月。
打扮成卦师的老太医说我有身孕了。
老头很高兴,提笔就要写信。
我眼尖瞧见了。
“你能往回送信?”
“不能。”
呵,撒谎。
“行,那我不要孩子了。”
老头急了:“能写,但是皇上不许告诉您。”
我坐在榻上晃脚丫子:“成啊,那您写啊。
“您不许把我有孕的事告诉他。”
“那怎么行啊,皇上一直盼着这孩子呢。”
“你前脚告诉他,后脚我就滑胎,有本事您日日睡我屋里。
“出去吧,我要睡了。”
老太医气得跺脚。
我一下一下抚着肚子,勾唇睡了过去。
22
“哎哟,祖宗,您怎么又翻墙啊!”
第三个月。
周德来了,背着个小包袱灰头土脸的,老腰更弯了。
“您老怎么来了。”
这时候,京里正闹得厉害。
前几天,老太医偷偷告诉我,那些老臣联合了两个不老实的藩王,这会,应该已经入京了。
“还不是皇上担心这些莽夫照顾不好您,非把奴才赶过来,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奴才钻在牛车里出来的。
“别瞧了,您快下来吧,别再摔着。”
“怕什么,我打小就翻墙,就没摔过。”
周德还是不放心,扶着我下地,这才把包袱扔给樵夫。
“宫里怎么样。”
“好着呢,皇上吃嘛嘛香,托奴才告诉您,您好好活着就成,别的不用您惦记。”
我瞪了周德一眼,一屁股坐石墩上。
周德又开始絮叨:
“哎哟喂,怎么坐这玩意上。
“知道您为什么迟迟没身孕吗。
“老奴说啊,就该您整日随处坐,这东西这么凉,把您都冻坏了。”
“呸,别放屁了,谁说姑奶奶冻坏了,姑奶奶好着呢。”
不在宫里,江封宴不在,周德规矩少了许多。
他坐到我对面,猛灌了几大杯水。
“欸,皇上还算着日子,觉得您这时候差不多也该有好消息了。
“还嘱咐老奴,您要是有了,一点消息不能露出去。
“得了,空欢喜一场。”
我眼珠子一转,看着周德:
“凭什么我才入宫这么短时间就得有孕啊,我姐姐在宫里待了两年呢,指不定是江封宴不行!”
“哎哟喂,祖宗喂,您又胡扯什么呢!
“那能一样吗,皇上就没幸过先皇后,她有孕那才是奇了呢。
“您再看您,您都侍寝多少回了!
“那起居注上写得明明白白,一夜七次,您反省反省自己吧。”
“嘿你个小老头,够不要脸的啊。
“这你都看,你什么癖好啊。”
“看看怎么了,看看怎么了。
“看完高兴好几宿呢,想着可算能有个小殿下了。
“结果呢,都让您坐没了……呜呜……老奴可怜命苦的小殿下啊……都让他娘坐没了……
“老奴就恨自己不是个女人,要不,这孩子,老奴给皇上生……”
“噗。”
我一口茶喷周德脸上。
“别做梦了,您要是个女的。
“跟他太奶差不多年纪,您还生,床都下不来……哈哈哈……”
周德气坏了,一个劲说我没心没肺。
我孕吐得厉害。
周德以为我吃坏东西,踹了送饭的小厮一脚。
“早就跟您说,吃东西注意点,别吃凉的别吃凉的。
“昨个儿那西瓜,您一个人炫了一半,这不,罪来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贪嘴,难受了吧!”
我边吐边哭,哭得稀里哗啦。
从小到大,我哪受过这罪啊,小时候不舒服,爹和姐姐围着转,恨不得替我把罪受了。
入宫后,江封宴对我也好,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亲自照顾。
哪像现在,身边就个周德。
见我哭,周德又心疼得不行,跟个老妈子似的坐过来拍我后背。
“哎哟,小可怜,皇上要是瞧见得心疼坏了,您以后吃东西可注意些吧。”
我伏在周德肩头大哭。
“江封宴一直喜欢的都是我对不对……
“他根本没有喜欢过姐姐是吗……他为什么不来告诉我……骗子……”
周德耐心哄我,一个劲叹气:
“小祖宗,您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啊,您要是早点明白多好啊,欸……您知道皇上等了您多少年……”
第二天醒来,一睁眼,看到周德的脸,我又吐了。
周德脸都白了,提着太医的后颈嘴都哆嗦:
“你好好瞧瞧……她真的只是吃坏东西?
“我记得先皇后当初中毒,也是这样吐……”
我心倏地一疼,眼泪又开始掉。
“周总管,不是不是,娘娘没中毒……”
“你再瞧一次!好好瞧!”
周德吼得身子都颤了。
太医无奈地看我,走过来准备把脉。
“别难为他了,我有孕了。”
我擦了擦眼泪,无力地歪在软榻上喘气。
屋子里静得不行,谁都没出声。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
周德扶着墙跌跌撞撞走出屋,对着老天狠狠磕了三个头。
“先帝啊,咱们有后了,西陵有后了……”
磕完头,周德理了理衣裳,脸上愁容扫尽,也不摆烂了,规矩都拾起来了。
“都愣什么呢,还不去给娘娘熬汤,再不去,出去跪两个时辰!”
太医嘴一抽,跑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个月前。”
“怎么不告诉皇上?”
我无力地靠着周德。
“别告诉他。”
周德跟我爹似的拍拍我的后背,“还恨皇上?”
我摇头,又吐了一阵。
吐完抬头看着东南方,那是京城的方位。
23
有个月色黯淡的晚上,几个将士偷偷摸摸地躲在溪边,压低声音交谈着。
“你们听说没,京都那边打得那叫一个惨烈啊!”一个将士满脸忧虑地说道。
“可不是嘛,百姓们妻离子散,能跑的都撒丫子跑了。”另一个将士附和着。
“我还听说,有藩王在京都肆意放火,那大火啊,一下子就蔓延了半城,京城上方狼烟滚滚,遮天蔽日的。”又有一个将士补充道。
我每日都会朝着京都的方向张望,可实在是太远了,那么大的火,即便我瞪大了眼睛,也瞧不见分毫。
“周公公……”我轻轻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您说,如果江封宴知道我有孩子了,打起仗来,他还会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周公公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看着我:“二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我摸了摸肚子,缓缓说道:“我爹说过,战场上,能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往往就是一口气。怨气大一点,遗憾多一点,才更想拼了命地活着去争取一个圆满。我还等他回来给我一个解释呢。”
说完,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
“周公公,我不傻的。”我抬起头,眼神坚定。
“整个栖霞的百姓,几乎全是将士,就连来砍柴的樵夫,腰里还别着虎符呢。江封宴不就是打着算盘,一旦京都守不住,就让我在栖霞扶幼子登基。”
“哼,他做梦!我才不会给他出这憨力。姑奶奶只负责吃喝玩乐,他得回来养着我和孩子。”
“京里情况想必不好吧,江封宴怕是出事了吧。不然,怎么会让您来呢?”我紧紧盯着周公公。
“您打小就跟着先皇,后来又跟着江封宴,他把您当亲人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您来的,对吧?”
周德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二小姐,我们要信他。”
“你要相信,皇上舍不下您,为了您,他会回来的。”
“回不来呢?”我追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周德站起身子,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肃穆:“如果真到那一日,栖霞将是新的京都,您,就是西陵第一位女帝。”
原来,江封宴从未将希望单纯寄托于我的肚子。
入冬后不久,我发现周德很不对劲。
白天,他故作无事,陪我烤火,还说着江封宴幼时的趣事,时常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周公公,您这是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
“唉,想起皇上小时候,真是感慨啊。”周德强挤出一丝笑容。
入夜,我一睡,他就偷偷跑到外边不回来。
这天夜里,他以为我睡了,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我悄悄跟了过去。
周德急匆匆进了一家当铺,我蹑手蹑脚地转到屋后,听到了孙副将的声音。
“宫老将军出事了,诸王围了皇城,逼迫皇上签退位诏书。”孙副将声音低沉。
“周公公,咱们得早做准备了。”
“不行,娘娘一旦应诏登基……皇上就没有活路了……”周德声音颤抖。
“周公公,就算娘娘不登基,皇上落在他们手里又能撑多久?末将知道您心疼皇上,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孙副将劝说道。
周德坐在窗下抹眼泪,本就佝偻的腰弯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垂垂暮矣。
“京中传回消息,皇上病重,你我都清楚,他一日不签诏书,一日就得受尽折磨,您带着圣旨而来,便是皇上信任您,周公公,当断则断啊!”孙副将继续说道。
“是啊周公公,您往好处想,娘娘怀着龙胎,指不定就是个太子,到时候,这天下还是江家的,您再拖下去,一旦京中事变,他们逼迫皇上签订诏书,娘娘再登基,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孙将军……老奴……舍不得皇上啊。”周德哭得身子颤抖。
我一把推开窗户,屋里的人立刻起身,纷纷行礼:“娘娘。”
“为什么不出兵救驾?”我目光坚定地问道。
孙将军正色道:“军令如山,末将收到的军令就是守在栖霞保护娘娘。更何况,京都已失守,栖霞必须保住。”
“孙将军,我们有多少兵马?”我问道。
“三十万。”孙将军回答。
“各路诸侯有多少兵马?”我继续追问。
“原本只有五十万,可陆以淮叛变,通州二十万兵马援助了敌军。”孙将军说道。
“宫韶儿,你多值钱。为你,我也做了一次昏君。”江封宴的话言犹在耳,我险些站不住。
“娘娘……您没事吧。”孙将军关切地问道。
我扶着窗台摇头,看向孙将军:“七十万对三十万,有胜算吗?”
“若是……”孙将军只说了两个字,又摇头,“没有。”
“若是我爹在,或是江封宴在,或许还有胜算,可如今,这些人在我手里,便一点胜算都没有。既如此,你们为何敢将性命堵在我身上?就凭你们一腔孤勇?抱着必死的决心?”
屋里几人皆不言语,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孙将军,宣和四十二年,你曾差点被乱马践踏死在南和疆场,是我爹独身闯入马阵救你性命。”我缓缓说道。
“将军曾言,救命之恩,此生必报。我爹一生忠君爱国,报效的只有皇族。如今这恩,孙将军愿报吗?”
“我知军令如山,我不以后妃命你。我求孙将军看在我爹的面上,救我腹中孩儿一命,这是江宫两家最后的血脉。他父皇活着,他,才能活着。”
“娘娘……这……”孙将军有些为难,脸都急红了。
“咱们来之前可都是签了军令状的,娘娘在哪我们在哪!”一个将士大声说道。
我摸了摸肚子,看向远处,眼神坚定:“本宫出发京都,即刻上路!”
24
上京途中,山河破碎,满目尽是苍凉之景。
一座座城池,皆化作了一片废墟,残垣断壁,疮痍满目,处处弥漫着战争过后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百姓们命如蝼蚁,衣不蔽体,面如菜色,闻风而丧胆,惶惶不可终日。
男儿们或化作焦土下的断头尸,成了野狗口中的饱餐;妇人们无奈委身于敌,稚儿们茫然四顾,哭声震天,却无人可依。
这惨状,让我第一次,对战争有了最为直观且深刻的感触。
路上,孙将军神色凝重,同我细细讲了京都的境况。
“乱臣贼子篡位登基,实乃名不副实之徒。”
“他们妄图掌管这天下,却苦无由头,这退位大典,便是他们必行之路。”
“诸侯们对外宣称入京勤王,宫老将军坚守城门,本不该那么快被擒的。可他信了那陆以淮是入京救驾,竟为他开了城门。”
“陆以淮入京后不久,便传出皇上病危的消息。”
“末将斗胆猜测,他们定是下了毒。退位大典半月后便在京中应天门举行,末将再猜,皇上中的毒……怕是只够支撑到那日。”
“届时,剩余诸侯王入宫,百姓围观,那便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当夜便连写了几封信,命孙将军速速送出。
这天下,既有逆贼作乱,便必有忠臣坚守。
我手中兵力不足,唯一能做的,便是赌一赌那些未曾叛乱的诸侯王,是否还有忠君之心。
大典前夕,我已随军驻扎城外。
周德看着我接近九月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地叹息,那叹息声中满是忧虑。
我冲他笑了笑,打趣道:
“叹什么气啊,周公公,您老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一点不稳重呢?”
周德闻言,抹了抹眼角,道:
“哎哟喂,娘娘,快别说了,老奴是舍不得啊。”
“老奴怕……怕有个万一啊。”
我摆摆手,习惯性地抚了抚肚子,安慰道:
“您快别说了,还没去呢,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着话,孙将军一身黑衣,手持城中布防图进来,指着一条路线给我看。
“这是明日您进城的路线。”
“未免打草惊蛇,明日您得独自进城。”
我闻言,点了点头,道:
“知道了,将军回去早些休息吧。”
入夜,城里刮起了东南风,凉飕飕的。
我坐在帐子外,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
周德拿了大氅,轻轻披在我身上,随后坐在我身边,陪我一同望着那方向。
“太医说,还有十几日就要生了。”
“近来他动得厉害,我想他一定同我一样活泼。”
周德闻言,看着我的肚子,哽咽了一声,道:
“宫二小姐生的孩子,一定是极漂亮的。”
我闻言,微微一笑,道:
“周公公,其实我一直在等江封宴回来。”
“我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又为什么和我姐姐在一起。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听一个答案。”
“可现在,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他,我又不想问了。我只盼着他能好好活着。”
周德近来总是哭,比女人还爱哭,他一边哭一边嘟囔:
“我们皇上肯定会好好活着的,他好不容易才跟您在一起,他还要跟您过一辈子呢。”
我闻言,点了点头,道:
“嗯,周公公,我身子重,明日您陪我去应天门吧。”
“好,老奴定陪娘娘去。”
孙将军选的路线是条捷径,虽不好走,但路程短。
只是我身子太重,周德年纪又大,我们赶到应天门的时候,已经到了退位的最后关头。
江封宴虚弱地坐在椅子上,他上不去阶梯,有几个叛军一直抬着他,那模样狼狈不堪。
从前,我总觉得江封宴很遥远,好得很遥远。
他君子如玉,沉稳威严,是我这个小废物永远配不上的样子。
可他现在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像个木偶一般任他们搓磨,我又疯狂地心疼起来。
那不该是江封宴,他不该如此狼狈。
“皇上有谕,诸位接旨。”
“朕在位三载,殚精竭虑,身子日渐衰退,已无力国事。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无穷。朕羨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
“慢着!”
太监的声音被打断,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费力爬上祭台的周德,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25
平日里,那周公公总是“哎哟喂哎哟喂”地叫着,没个正形,活脱脱一个老顽童模样。
可这会子,他竟难得地拿出了大内总管那威风凛凛的气势,声音洪亮得如同洪钟一般,大声喝道:
“这诏书是假的!咱家可是皇上贴身的内臣,整日里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他从未写过这样的诏书,这定然是假的!”
此话一出,那些未参与谋反的诸侯和百姓们,顿时就像炸了锅的蚂蚁一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而跟着陆以淮谋反的几位诸侯,则相互偷偷地打着眼色,眼神中满是狡黠与算计。
这其中,最淡然的当属陆以淮了,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周公公,您怎么知道这诏书是假的?”陆以淮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早于几个月前,您便告老还乡了,这些时日,陪着皇上的可一直是我等,您这是在质疑我等造假不成?”陆以淮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一丝挑衅。
周德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我朝祖训有云,帝无子嗣才会从旁系选子入宫抚养,旁系无子嗣才会选贤能禅让。如今,皇上一不传子,二不选亲,直接就禅位,这诏书又怎会是真的?”
陆以淮轻轻抚着扳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说道:“不传子,自然是因为皇上无子,不选亲,自然是因为旁系无亲,公公还有何疑虑不成?”
“谁说他无子。”周德猛地大声说道。
陆以淮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诸侯和百姓们也纷纷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向周德。
周德紧紧握住我的手,用力一拽,便将我拽上了高台。
江封宴也顺着目光看过来,在看到我微微隆起的肚子时,他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似有惊讶,又似有惊喜。
“本宫乃皇上亲封的昭妃,离宫之时,本宫已有身孕。”我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
诸侯们一听,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开始质问陆以淮:
“怎么回事啊,陆将军,娘娘既然已有身孕,哪还有禅位一说啊?”
“是啊,您给我们写的信,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这不是骗我们吗?”
……
陆以淮看着我,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又带着几分狡黠。
他朝我缓缓伸出手,声音温柔地说道:“夫人,又顽皮了不是。昨日为夫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才没来得及哄你,怎么今日,就闹到这来了。”
“为夫早就同你说过,为夫与昭妃娘娘只是自幼的情谊,并无其他,莫再使小性子了,昭妃娘娘听到会生气的。”陆以淮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江封宴。
我这才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他身侧一直站着一个女子。
怪不得他寻了个与我八分像的女子,原来那时,他便起了反心。
“那女人是假的,她不是昭妃。”我大声说道。
“昭妃有孕后,皇上便送其离宫,咱家也未告老还乡,而是跟在昭妃娘娘身边,贴身保护着!”周德在一旁大声附和道。
陆以淮笑得越发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周公公如何证明她是?”陆以淮挑衅地看着周德。
我看着陆以淮那把握十足的脸,只觉得一阵心寒。
眼前这人,我与他相识十几年,竟无一日看清他的真面目。
是啊,怎么证明呢?
朝中见过我的大臣,大多都是陆以淮的党羽,他们又怎会帮我证明呢?
26
今日入京的诸侯,皆未曾见过我的真容。
我微微扬起下巴,神色冷然,心中暗道:就算那周德巧舌如簧,把理说破天去,这事儿也断断无法证明。
那些大臣瞧见陆以淮神色淡然,竟纷纷开始煽风点火起来。
其中一个大臣阴阳怪气地说道:“陆夫人呐,这夫妻二人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啥不痛快的,你们回去床上好生解释解释便是。”
另一个大臣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这才成亲多久啊。当初咱们去喝酒的时候,您还一脸娇羞呢,这会子怎么就闹成这般模样了。”
又一个大臣满脸嘲讽:“对啊,装谁不好啊,偏装那昭妃娘娘。如今宫家都倒了,您还上赶着陪葬,这不是犯傻嘛。”
还有个大臣笑得猥琐:“是啊是啊,这玩意儿也没法证明啊。难不成脱了衣服让两个男人瞧瞧,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夫人……哈哈哈!”
周德被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我却不恼不怒,神色平静,伸手拿起侍卫手中的剑。
而后,我拉满弓,眼神锐利如鹰,直直对准那女子。
江封宴身边的侍卫反应极快,快速交错地挡在那女子面前,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那女子冲我笑得愈发狡黠,脸上满是“你奈我何”的嚣张气焰。
我心中冷笑一声,这女子,当真是不知死活。
几息之间,我手中之箭破空而去,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箭气凶猛,带着势如破竹之力,快速越过阻挡的侍卫,精准无误地正中女子眉心。
瞬间,全场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我神色傲然,朗声道:“我宫韶儿,从来都无需证明。”
西陵女子大多以贤惠为贵,鲜少有女子习武。这京中唯一例外便是宫家二小姐,我自幼习得箭术,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我看向陆以淮,只见他脸色发白,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陆将军,节哀啊,您新婚的夫人死了。”我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嘲讽。
人群顿时开始动荡起来,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孙将军早有准备,带人无声无息地围了应天门。之前接到我信的诸侯也瞬间与叛军拉成割据之势,枕戈以待,只等一声令下。
我目光冷峻,看向陆以淮:“陆将军,本宫有孕的消息,八个月前就送往京中,您却故意瞒下不报。”
“本宫猜测,那退位诏书上写的定是您的名字吧?”
“几年前,陆老将军叛国,先帝见你年幼,放你一马。如今,你恩将仇报,当众叛乱。”
“看来,你们陆家,是要将这乱臣贼子做到底了。”
陆以淮脸色铁青,怒吼道:“宫韶儿!我爹不是叛军!”
陆老将军乃是陆以淮的软肋,他这一声怒吼,算是承认了我的身份,也承认了他的不臣之心。
孙将军说得对,就算是乱臣贼子,也想给自己博个好名声,也不会把自己架在谋逆的位置上,落得个千古骂名。
之前还跟在陆以淮身后马首是瞻的老臣,见他大势已去,顿时与他分道扬镳,纷纷声讨起来。
“陆以淮,你竟敢谋逆,实在是大逆不道!”
“对,今日定要将你这乱臣贼子拿下!”
他们都清楚,从我挺着肚子活着站在这高台上开始,陆以淮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陆以淮笑得讽刺,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他高高举手,大声喊道:“兄弟们,杀出重围,做最后一搏!”
“韶儿,没想到,最后这一刀,是你捅我的。”陆以淮看着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我看着他,轻笑一声:“以淮,这一刀,我还没捅呢。”
话落,一位诸侯眼疾手快,手中的利剑自后穿透陆以淮的胸口。
“杀了叛贼!替天行道!”众人齐声高呼。
应天门顿时乱了套,喊杀声震天。
孙将军和诸侯的人汇合在一起,与那些叛贼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那一日,应天门,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
“娘娘,您要坚持啊!坚持啊!”产婆在一旁焦急地喊道。
“娘娘,用力啊,含着参片,您使劲啊!”另一个产婆也大声鼓励着。
我抓着被子,满头大汗,眼睛却一直看着殿外,心中牵挂着江封宴的安危。
“阿侬……皇上呢……”我虚弱地问道。
阿侬眼眶泛红,连忙说道:“娘娘,皇上只是晕过去了,太医们在施针呢。”
“苏斥候收到您的信,带了医圣入京,有医圣在,皇上一定没事。”
我用力点头:“对,一定没事……皇上福大命大,定会安然无恙……”
“啊~”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
“哇哇哇哇哇~”紧接着,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阿侬抱着孩子,激动得放声大哭。
“是太子,是太子,娘娘,是太子!”阿侬的声音中满是喜悦。
再度醒来时,江封宴已然守在床边。
他脸色虽仍透着几分苍白,却比那日好了许多。
只见他修长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顶,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动作温柔且饱含浓情。
我微微睁眼,轻声问道:“你……没事了吗?”
江封宴缓缓俯身,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一滴眼泪,悄然落在我的脸颊。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穿过千山万水,终于来到我的耳边:“宫韶儿,你来了,我怎敢死。”
“我还要陪你走很远很远的路,宠着你、爱着你,让你永远做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我闻言,冲他展颜一笑。
是啊,我来了。
一切,都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不久后,江封宴竟遣散了后宫。
那几个女子离宫之时,一个个蔫头耷脑。
待看到我时,委屈得不行。
苏姚嘴贱如初,撇嘴道:“宫韶儿,真有你的,你姐跟你比,可真是差远了。”
我端着茶盏,轻轻笑了笑:“我这是救你们呢,出了宫,你们就可以做回自己,再也不用做那任人摆布的棋子,你怎么还不乐意?”
这时,江封宴从远处抱着孩子走来,长臂一伸,勾住我的腰。
他调侃道:“宫韶儿,你是不是闲的,亲儿子不看,跑这看热闹?”
话音刚落,我爹提着刀,风风火火地从远处走来。
走到近前,他一把丢了刀,急切道:“老夫的亲孙儿呢,快让老夫瞧瞧。”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可算熬成祖父了。”
江封宴闻言,利落地将孩子丢到我爹怀里,随即又抱着我,开始卿卿我我。
他嬉皮笑脸道:“您老要是真稀罕,您就抱回去自己养着。”
“如今天下大定,这孩子用处也不大了,我也该同宫韶儿过过二人世界了。”
我闻言,佯装生气,拧住江封宴的耳朵:“成啊,走,咱们现在就回去过二人世界,你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
江封宴吃痛,连忙求饶:“轻点轻点,人看着呢……走,咱们去床上慢慢说……”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