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岗村的旱情，从入夏就没缓过。太阳跟个火球似的挂在天上，晒得地里的玉米秆卷了叶，土坷垃一捏就碎，连村东头那口百年老井，水位都降到了井沿下三尺，村民们挑水得用长绳拴着桶，半天才能提上半桶浑水。

青岗村的旱情，从入夏就没缓过。太阳跟个火球似的挂在天上，晒得地里的玉米秆卷了叶，土坷垃一捏就碎，连村东头那口百年老井，水位都降到了井沿下三尺，村民们挑水得用长绳拴着桶，半天才能提上半桶浑水。

老栓是村里的老樵夫，五十出头，背有点驼，是常年扛柴压的。他老婆走得早，儿子在城里当学徒，一年回不来一趟，家里就他一个人。这天一早，老栓扛着柴刀，背上竹篓，揣了两个干硬的玉米面窝头，往山上去——不是为了砍柴卖钱，是村里张婶家的娃快渴得哭不出声了，他想往山深处走，看看能不能找着点山泉，哪怕是湿泥，也能拧点水出来。

山路上的草都枯了，踩上去“沙沙”响。老栓走得慢，手里攥着根木棍，一是探路，二是防着山里的野物——旱天里，野兽也渴得慌，容易伤人。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到了平时少去的北坡，这里树密，按理说该有点潮气，可现在连松针都干得发脆。

突然，老栓听见“呜呜”的低吟，像小狗哭。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在一丛枯灌木后面，看见只白狐——浑身的毛雪白雪白，就是左后腿被兽夹夹了，血把白毛染成了红褐色，疼得它缩成一团，眼睛却亮得很，直勾勾盯着老栓，没一点怕人的样子。

老栓心里一软。他年轻时听爹说过，青岗山的白狐有灵性，不轻易伤人。他慢慢蹲下来，小声说：“俺不害你，俺帮你把夹子取下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平时砍柴时备的草药，有蒲公英、艾草，还有块磨得光滑的石头，是用来砸坚果的。

兽夹是铁的，卡得紧。老栓怕弄疼白狐，先用石头轻轻敲夹子的弹簧，等夹口松了点，再用手慢慢掰开。白狐疼得浑身发抖，却没咬他，只是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在道谢。老栓赶紧把草药嚼烂，敷在白狐的伤口上，又从腰上解下块粗布，撕成条，小心地把伤口包扎好。

“你且在这儿歇着，别乱跑，等伤好了再走。”老栓摸了摸白狐的头，背上竹篓准备走。刚转身，就听见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白狐跟着他，一瘸一拐的，眼睛里像是有话。老栓笑了：“你跟俺干啥？俺家可没多余的水给你喝。”白狐像是听懂了，停下脚步，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钻进了树林里，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竟像个懂事的娃。

老栓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做了件积德行善的事。他在北坡转了半天，只找着几处湿泥，拧了小半桶水，揣在怀里往回走。回到村里，天都擦黑了。张婶早就在村口等，看见老栓，赶紧迎上去：“老栓哥，找着水没？俺家娃都快渴得嘴唇裂了。”

老栓把水递给她：“就这点，你先给娃喝，明儿俺再去山里找找。”张婶接过水桶，眼泪都快下来了：“俺给你留了碗稀粥，你快跟俺家去喝。”老栓推辞不过，跟着去了张婶家。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里面飘着几粒玉米，张婶的娃捧着碗，小口小口喝，舍不得咽。老栓看着心里发酸——这旱情再不停，村里的人怕是撑不住了。

夜里，老栓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中，他梦见村里的老井彻底干了，村民们围着井哭，李老三跟人抢最后一点水，打得头破血流。突然，天暗了下来，一阵风吹过，眼前出现个穿蓝布衫的妇人，头发挽成个髻，脸上带着笑，看着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老栓哥，谢你白天救了俺家娃。”妇人开口，声音软软的，“你别愁，村里的旱情能解——后山那块大青石下，藏着惊喜，能救全村。记住，别硬来，顺着石纹找缝，就能打开。”

老栓一愣：“你是谁？俺啥时候救过你家娃？”

妇人笑了笑，身子慢慢变虚，变成了白天那只白狐的样子，眼睛亮闪闪的：“俺是青岗山的狐仙，那白狐是俺的崽。你救了它，俺得报恩。明儿你跟村民去后山，别让贪心的人坏了好事。”说完，白狐一晃，老栓猛地醒了，浑身是汗，窗外的月亮亮得很，院子里的老槐树影投在地上，像个爪子。

“是做梦？还是真的狐仙托梦？”老栓摸了摸额头，心里犯嘀咕。可梦里的场景太真了，妇人的话也清清楚楚。他想了想，不管是真是假，后山的大青石他知道，就在北坡深处，平时没人去，要是真有惊喜，说不定能救村里。

第二天一早，老栓就去找村长。村长姓王，六十多岁，头发白了大半，这阵子为了旱情，愁得饭都吃不下。听老栓说狐仙托梦，王村长皱着眉：“老栓，你怕是砍柴累糊涂了？狐仙托梦？哪有这种事？”

“俺没糊涂！”老栓急了，把梦里的细节说了一遍，“那狐仙还说，顺着石纹找缝，别硬来。王村长，咱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不如去看看，万一真有希望呢？”

正好几个村民也在村长家，听见这话，议论开了。张婶说：“俺信老栓哥，他不是说谎的人。俺家娃昨儿喝了他找的水，才缓过来，要是真有惊喜，咱村就有救了。”

旁边的李老三却撇了撇嘴：“俺看是老栓想发财，编个狐仙的瞎话，想让俺们跟他去挖宝贝！后山那破石头，能有啥惊喜？”

李老三是村里出了名的自私，平时爱占小便宜，旱情来了，他把自家存的水锁起来，谁也不给借。大家都知道他的德性，没人接他的话，可也有人心里犯嘀咕：万一真是瞎话，白跑一趟不说，要是遇到野物，更危险。

王村长叹了口气：“这样吧，愿意去的，今儿晌午在村口集合，带上工具，不愿意去的，就在家守着。老栓，你带路，咱们小心点。”

晌午，村口聚了二十多个人，大多是家里有娃或老人的，想碰碰运气。李老三也来了，背着个大布袋，还偷偷带了把铁锤，嘴里说“俺是怕你们遇着危险，去帮忙”，眼里却直放光，显然是想抢宝贝。老栓看在眼里，没说啥，只心里打定主意：要是真有好东西，一定得给全村分，不能让李老三独吞。

往后山走的路更难走，太阳晒得人头晕。走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北坡深处，那块大青石就在眼前——足有两间房子大，青黑色的，上面爬满了干苔藓，石纹乱七八糟的，看着就结实。

“这石头咋弄开？”有人问，手里拿着锄头，想往石头上砸。

老栓赶紧拦住：“别硬砸！狐仙说顺着石纹找缝。”他围着石头转了一圈，仔细看石纹，突然发现石头正面有一道竖纹，比别的纹路深，里面还长着点绿苔——旱天里，只有有湿气的地方才会长苔。

“在这儿！”老栓指着那道缝，“咱们找粗木杠，顺着缝撬，别用铁锤，容易把缝砸死。”

大家赶紧去找木杠，李老三却偷偷摸出铁锤，想往缝里砸：“撬啥撬，直接砸开快！说不定里面是金子，晚了就被人抢了！”说着，举起铁锤就往石头上砸。

“住手！”老栓冲过去拦住他，“你别胡来！狐仙说了别硬来，你这样会出事的！”

李老三瞪着他：“俺砸俺的，跟你啥关系？这石头又不是你家的！”两人正吵着，突然“咔嚓”一声，李老三手里的铁锤砸在石缝上，火星溅起来，石头没裂，反而掉了块碎石，正好砸在他的脚背上，疼得他抱着脚直跳：“哎哟！疼死俺了！这破石头还成精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更信老栓的话了。几个年轻人找来了粗木杠，塞进石缝里，老栓喊着号子：“一、二、三，使劲！”大家一起用力，木杠“嘎吱”响，石头慢慢裂开一条缝，里面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是水声！

“有水！真的有水！”有人喊起来，眼睛都亮了。大家更卖力了，又塞了几根木杠，使劲撬，裂缝越来越大，一股清泉从里面涌出来，顺着石头流下来，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快！拿桶接水！”王村长喊着，大家赶紧把带来的桶、瓢都拿出来，接泉水。泉水清凉凉的，喝一口，甜丝丝的，比老井的水还好喝。李老三也忘了脚疼，凑过来接水，嘴里嘟囔着：“没想到还真有水……”

老栓却没只顾着接水，他盯着石头裂缝，想起狐仙说的“惊喜”，不光是水吧？他往缝里看，借着光，看见石缝里还藏着个布包。他小心地把布包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些颗粒饱满的粮种，还有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此为抗旱粟种，播于湿土，十日可发芽。”

“是粮种！能种的粮种！”老栓举着布包，声音都有点抖。大家围过来，看着那些粮种，又看了看涌出来的泉水，都哭了——有了水，有了粮种，村里的旱情就真的能解了！

李老三看着粮种，脸也红了，走到老栓面前，挠了挠头：“老栓哥，俺错了，俺不该怀疑你，还想抢宝贝……这些粮种，俺家也有份不？俺保证，以后俺家的水，大家都能喝。”

老栓笑了：“啥你的我的，这水，这粮种，是给全村的，谁家都有份。只要咱们一起把水引到田里，把粮种种上，咱们村就能熬过去。”

大家都点点头，没人再提“宝贝”的事，只想着赶紧把水引回去，把粮种种上。有人去砍树做水槽，有人去平整土地，李老三也忘了脚疼，跟着搬木杠，比谁都卖力。

回去的路上，老栓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看那块大青石，泉水还在流，石缝里的绿苔更绿了。他好像看见那只白狐站在树林里，对着他点头，然后慢慢消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青岗村的人忙坏了。大家一起挖渠，把后山的泉水引到村里的田里，又把狐仙给的粮种播下去。神奇的是，那些粮种真的十天就发了芽，绿油油的，看着就有希望。没几天，天也下了场小雨，虽然不大，却让庄稼长得更旺了。

过了阵子，玉米秆又直起来了，谷子也抽了穗，村里的老井水位也涨了回来。村民们都说是老栓救了白狐，狐仙才来报恩，都来谢他。老栓却摆摆手：“不是俺的功劳，是咱们心齐，也是狐仙念着咱们村不容易。再说了，要是俺当初没救那白狐，哪来的泉水和粮种？做人啊，多做点好事，总没错。”

后来，村里人为了记着这事，在那块大青石旁边立了块木牌，上面写着“狐仙报恩处”，还在旁边种了棵槐树。每年春天，槐花开的时候，都有人去给青石浇水，也给山里的白狐留些干粮——大家都说，青岗山的白狐是村里的朋友，要好好待它。

老栓还是每天上山砍柴，只是每次路过北坡，都会去看看那只白狐，有时候能看见它带着小狐崽在树林里跑，有时候看不见，却能在石头上发现几颗野果子，像是白狐留给他的。老栓每次都会把果子收起来，带回村里，分给孩子们吃。

孩子们吃着野果子，问老栓：“栓爷爷，狐仙的惊喜为啥是泉水和粮种，不是金子呀？”

老栓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金子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在咱们最难的时候，能救命的，才是最好的惊喜。再说了，狐仙是想告诉咱们，善良能换来帮助，团结能度过难关——这比金子还贵重呢。”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着去玩了。老栓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的青山，心里明白：这世上最好的“惊喜”，从来不是凭空来的，是善举换来的温暖，是大家一起扛过难关的情谊。只要人心善，肯团结，再大的困难，也能变成“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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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