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京,九月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带着一种城市特有的、略显疲惫的喧嚣暖意。李伟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站在自家单元楼门口,仰头看着六楼的窗户。那里,窗帘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光亮,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母亲赵兰向来喜欢把家里打扫得窗
第一章:归来的行囊与冰冷的空气
北京,九月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带着一种城市特有的、略显疲惫的喧嚣暖意。李伟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站在自家单元楼门口,仰头看着六楼的窗户。那里,窗帘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光亮,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母亲赵兰向来喜欢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阳光充足。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北方初秋特有的、干燥中夹杂着一丝草木清香的空气,拧开了单元门的密码锁。楼道里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了墙壁上略微斑驳的墙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这是老式居民楼特有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他已经有快半年没回家了。半年前,他意气风发地告诉家人,自己通过了家乡小城——清风市的公务员考试,即将去省城江城报到。这个消息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亲戚邻居们纷纷道贺,都说李家小子有出息,跳出了小地方,端上了铁饭碗。母亲赵兰当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儿子争气。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报到、入职、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和节奏,李伟很快被卷入了新城市的快节奏生活。江城毕竟比清风市大得多,也繁华得多,虽然只是个三线城市,但对于习惯了清风市慢生活和熟人社会的人来说,一切都显得有些疏离和匆忙。
他住在单位提供的宿舍里,条件一般,但还算整洁。工作不算特别忙,但也不清闲,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人际关系也需要重新建立。他很少有时间能长时间地跟家里通电话,每次通话也大多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一切都好,工作顺利,同事也好相处。
这次回来,是因为他终于请下了年假。一半原因是想回家看看,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处理一些手续,以及……将他的旧电脑和一些不需要的杂物寄回家里,顺便也给自己放个短假,休整一下。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门开了,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灰尘、旧家具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子里光线很暗,即使是白天,客厅的窗帘也只拉开了一半,而且是最厚重的那幅。
“妈,我回来了。”李伟放下箱子,脱掉鞋子,换上拖鞋。拖鞋还是他去年走的时候留下的,上面落了薄薄一层灰。
没有回应。
他走进客厅,看到母亲赵兰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佝偻着。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子,里面似乎泡着什么东西。
“妈?”李伟又喊了一声,声音稍大了些。
赵兰缓缓地转过身,动作有些迟缓。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李伟从未见过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和茫然。她的头发白了许多,从前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马尾,现在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她的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李伟身上,似乎过了好几秒才认出他来。
“哦……是小伟啊,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缺乏了往日的活力。
“嗯,刚到。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李伟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想摸摸母亲的额头。
赵兰下意识地躲开了,摆了摆手:“没……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坐下吧,路上辛苦了。”
李伟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环顾四周。家里收拾得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地板擦得锃亮,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但这种干净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刻意。阳台上,以前母亲精心侍弄的几盆花,叶子都有些发黄打蔫,显然疏于照料了。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老式挂钟不疾不徐的“滴答”声,敲打着凝固的空气。
“妈,爸呢?”李伟小心翼翼地问。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了,这是家里最不能轻易触碰的话题之一。
提到父亲,赵兰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更加黯淡了。“他……他去你张叔家下棋了。”她说着,站起身,“我去给你倒点水。”
看着母亲略显僵硬的背影,李伟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母亲最近情绪不高,父亲去世的阴影,加上自己远走高飞,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但他没想到,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赵兰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放在李伟面前的茶几上,杯子上还冒着微微的热气。“喝点水,跑了一路,渴了吧?”
“谢谢妈。”李伟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看着母亲布满细纹的手,那双手曾经是那么有力,为他洗衣做饭,撑起这个家。现在,却显得如此干枯和脆弱。
“妈,您最近身体还好吧?有没有按时去医院检查?”他关切地问。
“还好,没事。”赵兰含糊地应着,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膝盖。
一时间,母子俩陷入了沉默。李伟能感觉到母亲情绪的低落,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问问父亲的情况,想说说自己在江城的工作和生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从说起。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他们之间,让他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然地交流。
“对了,妈,我把电脑和一些不用的东西带来了,等会儿我整理一下,看看哪些能用的上。”李伟试图打破沉默。
“嗯。”赵兰轻轻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
李伟叹了口气,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开始翻找。他拿出了一台旧笔记本电脑,一些大学时期的书籍,还有一些衣服。在一个纸箱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布包拿了出来,解开层层包裹的旧毛巾,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台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年历史的落地电扇。
那是一台老式的“荷花”牌电扇,绿色的外壳已经有些褪色,塑料扇叶边缘也有几处磕碰的痕迹,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塑料。机身看起来还算完整,但上面的灰尘积得很厚,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连接扇头的电源线也有些老化,外皮有些龟裂。
李伟记得这台电扇。小时候,夏天最热的时候,父亲就会把这台电扇搬到客厅中央,嗡嗡作响地转着,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父亲总是笑着对他说:“儿子,电扇来了,凉快了!”那时的风,似乎真的能吹散所有的燥热和烦恼。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换成了空调。这台电扇就被束之高阁,渐渐落满了灰尘,只有在停电或者怀念过去的时候,才会被偶尔拿出来用一下。父亲去世后,母亲似乎更加珍视这台电扇,把它收在了储藏室最里面,轻易不许人碰。
他一直觉得这台电扇又笨重又老旧,早该淘汰了。要不是这次收拾东西,他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他把电扇放在客厅空旷的地板上,灰尘扬起,在下午的光柱中飞舞。
“妈,你看,这台老电扇,我都带回来了。放哪儿合适?”李伟随口问道,试图找个话题。
赵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台电扇,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受伤的激动。
“你……你把它带回来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质问。
“啊?是啊。”李伟被母亲的反应吓了一跳,“我看它放在储藏室里占地方,就一起收起来了。怎么了?妈?”
“怎么了?!”赵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她站起身,快步走到电扇旁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着布满灰尘的外壳,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这台电扇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吗?”
李伟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不就是一台旧电扇吗?妈,您至于吗?都多少年了,又不能用……”
“不能用?!”赵兰猛地回头,眼睛瞪得很大,布满血丝,“它怎么就不能用了?!我昨天还试过,插上电,它转得好好的!嗡嗡的,多好的风啊!”
她指着电扇,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这是你爸当年结婚时买的!是我们家第一台电扇!那时候穷啊,一家几口挤在十几平米的房子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就靠它给我们带来一点凉快!你小时候,最喜欢趴在它旁边玩,你爸还总吓唬你说,别把脑袋伸进去,会把头发绞掉!”
赵兰的声音哽咽了,眼眶渐渐红了。“后来日子好过了,买了空调,你爸还不舍得扔它,说留着念想。你爸走的那天晚上,攥着我的手,最后说的话是什么,你知道吗?他说……他说,‘兰啊,以后电扇别扔,留着……’”
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落满灰尘的电扇外壳上。
李伟彻底呆住了。他从未听母亲如此详细地提起过父亲的遗言,也从未想过,这台在他看来又旧又笨的电扇,竟然承载着如此沉重而深厚的感情。他一直以为,母亲只是念旧,或者有些固执。但此刻,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他才隐约明白,这台电扇,可能是父亲留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母子之外,最具体、最触手可及的念想了。
“对不起,妈,我……我不知道……”李伟感到一阵愧疚和自责。他刚才那句“就因为一个破电扇”的念头,此刻显得那么轻飘和不负责任。
赵兰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用袖子擦拭着电扇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个熟睡的婴儿。她打开电扇的开关,那熟悉的、略显嘶哑的“嗡嗡”声再次响起,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风吹动了她花白的头发,也吹起了茶几上水杯里细微的涟漪。
那风,似乎真的带着一丝过去的温度,带着父亲的叮咛,带着母亲无声的思念。
李伟站在原地,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和专注的神情,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自己离开家乡的理由,那些关于“发展”、“前途”、“更好的生活”的宏大叙事,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考去异地当公务员,真的是仅仅因为“一个破电扇”吗?或者说,母亲此刻的悲伤,是否也隐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未曾言说的、对于“根”的眷恋和对“失去”的恐惧?
第二章:江城的阳光与格子间里的尘埃
江城,七月的午后。
与清风市老城的悠闲不同,江城的夏天,热浪是被一种更具侵略性的方式包裹着城市的。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和热气蒸腾的味道,即使在有树荫的地方,也感受不到多少凉意。
李伟坐在江城某区行政中心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他裸露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这丝毫不能驱散他心头的烦躁。
他来到江城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他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忐忑,离开了熟悉的清风市,来到了这个陌生的省城。笔试、面试、体检、政审……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拿到了江城市XX区公务员的录取通知书。这在当时,确实是他引以为傲的成就。他想象着自己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为市民服务,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骨感得多。
他所在的部门是区民政局下属的一个社会事务科,主要负责低保审核、社会组织管理、殡葬管理等事务性工作。工作内容繁琐、重复,而且涉及到很多具体的政策条文和人情世故,稍有不慎就可能出错。
科室里有七八个人,科长姓王,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但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副科长姓刘,四十岁出头,性格比较急躁,嗓门大,对下属要求严格。还有几个老员工,大多是本地人,彼此之间很熟悉,形成了一个小圈子。李伟是新来的,又是外地人,自然有些融入困难。
上班第一天,科长王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指着一个堆满文件的柜子说:“小李,这些是以前的档案,你先整理一下,熟悉熟悉业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老张、老李他们。”
所谓的“整理档案”,其实就是把那些散乱的纸质文件按照年份、类别重新归档、编号、装盒。这是一项极其枯燥乏味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李伟干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把那些积压了几年的文件稍微理出点头绪。
同办公室的老员工,大多各忙各的,或者三三两两地聊天、看报纸。偶尔有人过来指点他几句,但也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太多热情。李伟能感觉到,他们对他这个“空降兵”多少有些戒备和疏离。
午餐通常是几个人一起在单位附近的小餐馆解决。席间,话题离不开家长里短、彩票八卦,偶尔也会抱怨一下工作和生活的不易。李伟作为新人,大多是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他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对外界,尤其是像他家乡那样的小城市,有种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他们谈论江城的房价、车价,讨论哪个新开的商场档次高,哪个餐厅的菜好吃。这些话题,对李伟来说,都有些遥远。
他住在单位安排的宿舍里,条件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是两人间,但设施陈旧。室友是隔壁科室的一个本地人,姓陈,比他大几岁,已经结婚,孩子刚上幼儿园。陈哥人还算和气,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两人交集不多。
晚上回到宿舍,面对着一室寂静,李伟常常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他给家里打电话,母亲赵兰的声音总是带着欣慰和牵挂。“小伟,在那边还好吧?工作累不累?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省钱。”每次听到母亲的声音,李伟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暖意,但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
他报喜不报忧。“挺好的,妈,单位同事都很好,领导也很照顾,工作也不是特别忙,能学到不少东西。”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那就好,那就好。别担心家里,我和你张叔他们都能照顾好自己。你安心工作,注意身体。”赵兰总是这样回答,但她语气里那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李伟能隐约捕捉到。
他知道,母亲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孤单。父亲去世后,她的生活重心似乎就只剩下这个家和他了。他走了,把这个家彻底掏空了。
这次回家休假,母亲的反常状态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探亲,但没想到,那台老旧的电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也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离开家乡的决定。
在江城的格子间里,他每天处理着琐碎的事务,应对着复杂的人际关系,努力适应着快节奏和高压力。他努力学习业务知识,希望能尽快独当一面,证明自己的能力。他看到身边的一些同事,为了晋升、为了调动到更好的部门,不择手段,明争暗斗。他也开始感受到,这份看似稳定的“铁饭碗”,其实也充满了竞争和无奈。
有时候,他会想起清风市。想起清晨街道上熟悉的早点摊,想起午后公园里悠闲下棋的老人,想起傍晚时分,父亲骑着自行车带他去买西瓜的场景,想起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和饭菜的香味。那些记忆,经过时间的沉淀,变得更加清晰和温暖。
他也想起了那台电扇。在江城空调普及的夏天,他几乎忘记了电扇是什么感觉。但此刻,母亲在电话那头无意中提起,或者他自己偶尔瞥见街边建筑工地上用来遮阳的风扇时,那熟悉的“嗡嗡”声似乎又会在耳边响起。那是一种粗糙、原始,却带着某种质朴力量的声音。
他问自己,当初拼命想要离开的,到底是什么?是清风市的安逸、保守,还是某种看不到未来的焦虑?而他来到江城,追求的又是什么?是所谓的“发展机会”,还是仅仅为了满足一种“离开”的冲动?
是为了证明自己比父辈过得更好?还是为了逃离那个充满了失去父亲悲伤印记的家?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回答这些问题。
那天下午,他整理完一批档案,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边透气。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但这片繁华,似乎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看得见,却摸不着。他感觉自己像一颗微小的尘埃,漂浮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努力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他想起了母亲看到电扇时那悲伤又愤怒的眼神,想起了父亲临终的遗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一个错误。他追求的“更好”,可能并不是母亲想要的。他以为自己是在为未来打拼,却可能在不经意间,丢失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那台电扇,不仅仅是一台旧电器,它是父亲存在的证明,是母亲情感的寄托,是他们这个家风雨飘摇时,唯一能够坚守的温暖港湾。而他,却轻率地将它带了回来,甚至一度觉得它碍事、碍眼。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离开,如果他还在清风市,他会不会更早地体会到母亲的心情?会不会在父亲临终前,多陪陪他,多听他说说话?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和失落感攫住了他。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也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江城的一切,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和不真实。而千里之外,那台在寂静午后发出“嗡嗡”声的旧电扇,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第三章:电话里的沉默与未说出口的话
李伟在江城又度过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他试图将在家时感受到的那种焦虑和迷茫暂时抛开,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他更加努力地熟悉业务,主动承担更多的任务,希望能用自己的表现来证明自己。
他开始尝试和同事们多沟通,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指令。他发现,其实很多人都挺好相处的,只是大家平时都比较忙,加上性格使然,所以显得有些疏离。尤其是那位副科长刘姐,虽然嗓门大,但为人还算正直,对手下的新人也颇为照顾,只是有时说话方式比较直接,让李伟有些不适应。
他和室友陈哥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陈哥虽然也是本地人,但家境并不算特别好,妻子是家庭主妇,孩子还小,经济压力不小。他经常向李伟抱怨江城房价太高,生活成本昂贵。两人偶尔会一起在宿舍楼下的大排档喝点啤酒,吹吹牛,聊聊各自的家乡和见闻。在陈哥身上,李伟看到了一种在底层挣扎求生的韧性和无奈,这让他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有了更深的思考。
尽管工作和生活都在慢慢步入正轨,但李伟心里始终压着一块石头,那就是母亲的电话。
自从上次回家,看到母亲因为电扇而情绪崩溃后,他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话题。他会尽量多聊一些轻松的事情,比如江城的天气、工作中的趣闻(当然,都是经过筛选的)、或者请教一些母亲擅长的事情(比如如何腌制咸菜,如何保养花草)。他也尽量避免提及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以免再次触动母亲敏感的神经。
他能感觉到,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比上次更加沉寂了。她还是会关心他的生活和工作,但语气总是淡淡的,回应也比较简短。有时候,李伟问一句,她要过好几秒才回答。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有一次,李伟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起家里的情况。“妈,家里都好吧?张叔他们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母亲低低的声音:“嗯,还好。你张叔前几天去钓鱼,摔了一跤,腿有点骨折,在家养着呢。”
“啊?摔得重不重?有没有住院?”李伟急忙问。
“没住院,在家躺着呢。你阿姨天天去照顾他。”
“那您一个人在家,要注意身体啊,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硬撑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你的吧,不用操心家里。”母亲的语气有些敷衍,然后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那边天气热不热?记得多喝水。”
李伟拿着电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母亲显然有事瞒着他。张叔摔跤了,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是她不想让他担心,还是……她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挂了电话,李伟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自己离母亲越来越远了。地理上的距离,加上沟通上的障碍,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远。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修复。
他想念清风市,想念那个虽然不大、但充满人情味的小城。他想念父亲在世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他想念母亲带着他去菜市场买菜,为他缝补衣服的时光。他想念那台老旧电扇带来的、带着噪音的清凉。
他也开始反思自己考去江城的选择。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个跳出固有圈子的途径。但是,这个选择,真的是他内心真正想要的吗?还是仅仅是为了满足某种外界的期待,或者逃避某种不愿面对的现实?
他想象着,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考公务员,而是留在清风市,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或者继承父亲留下的小店面,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可能会更早地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会更深入地参与到母亲的生活里,也许,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他已经走了这条路,而且似乎已经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放弃现在的一切,回去吗?他问自己。
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清风市的机会毕竟有限,他的学历和专业在那里未必能找到像现在这样体面的工作。而且,他已经习惯了江城的生活节奏,认识了一些朋友和同事。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现在回去,会不会被所有人看作是“失败者”?他能否承受得起那种无形的压力?
可是,如果不回去,他又该如何面对母亲那日渐苍老和孤寂的身影?如何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和不安?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种内心的挣扎和矛盾,让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在工作时,他还能勉强集中精神,但一到下班后或者周末,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就会将他包围。他常常一个人在江城陌生的街头徘徊,看着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他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
他想给母亲打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告诉她自己现在的迷茫和痛苦吗?他怕母亲会更加担心。难道要继续报喜不报忧吗?他怕自己会越来越压抑,最终有一天会崩溃。
就这样,他在矛盾和挣扎中,又挨过了一个星期。直到那天晚上,母亲的电话意外地打了过来,而且是在晚上十点多,这很不寻常。
“喂,妈?”
“小伟……”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像是哭过。
李伟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妈,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张叔的腿又不舒服了?”
“不是……不是张叔的事。”赵兰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是……是我不好,小伟,妈对不起你……”
“妈,您别这么说,到底怎么了?您慢慢说。”李伟急切地说。
“我……我把那台电扇……扔了……”赵兰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什么?!”李伟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您说什么?扔了?!什么时候?扔哪里去了?”
“就……就是今天下午……我看着它放在那里,心里堵得慌……就……就拿到楼下垃圾桶扔掉了……”赵兰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李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台承载着父亲遗言和母亲深厚感情的电扇,竟然被母亲一个人偷偷地扔掉了?!
“妈!您怎么能这么做?!”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愤怒和难以置信,“那是爸留下的东西啊!您怎么能说扔就扔了呢?!”
电话那头,赵兰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责备吓到了,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是故意的……小伟,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受不了了……看到它,就像看到你爸一样,想起他不在了……想起你也不在身边了……我心里难受啊……呜呜呜……”
听着母亲压抑的哭声,李伟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愧疚。他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责备,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里。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责备母亲?他才是那个为了一个“更好的前途”,就把家庭的温暖和亲情的寄托抛在身后的人。他甚至没有真正理解过那台电扇对母亲意味着什么,就轻率地认为它“又旧又破”,“没什么用”。
“妈,您别哭了……”李伟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带着深深的歉意,“我不是怪您……我只是……只是有点突然……您没事吧?您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回去!”
“不用了……小伟,你别回来……”赵兰哭着说,“你工作那么忙,来回折腾什么……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说……我错了,我不该扔掉它……可我真的……忍不住了……”
“妈……”李伟哽咽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想象到,母亲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独自哭泣,后悔莫及的样子。那是他最亲的人,承受着失去丈夫的痛苦,又要承受亲手割舍掉丈夫遗物的自责。
“妈,您先别难过。”李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您说得对,那台电扇对您很重要。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其实……妈,我这次回来,也在想很多事情……关于您,关于爸,也关于我自己……”
他第一次,向母亲敞开了自己内心的一角。“在江城,虽然工作是稳定了,但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漂泊在外的人,无依无靠。我才明白,什么前途,什么发展,如果没有你们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后悔了,妈。”他坦诚地说,“我后悔当初没有听您和爸的话,没有好好珍惜在身边的日子。我太执着于外面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了,却忽略了身边最真实、最珍贵的感情。”
电话那头,赵兰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似乎被儿子的这番话惊呆了。
“妈,”李伟继续说道,语气坚定,“等我这边把手头的工作稍微理顺一下,交接好,我就请假回去。我们……我们重新把家里布置一下,好吗?把爸的照片摆在显眼的位置,买一盆新的花,再……”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至于电扇……如果您实在舍不得,我们可以去找找看,看看能不能修好,或者……或者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赵兰沉默了很久,久到李伟以为电话已经断了。
“小伟……”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温度,“傻孩子……妈不是要逼你回来……妈只是……只是太想你了……”
“我知道,妈,我知道。”李伟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就回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好……”赵兰连声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
挂了电话,李伟久久地坐在黑暗中,眼泪无声地滑落。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无关乎“前途”,无关乎“发展”,只关乎亲情,关乎爱,关乎一个游子对家的回归。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江城到清风市的火车票信息。他知道,回去的路,或许并不平坦,甚至可能会面临一些现实的阻碍。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他要回去,回到那个有母亲等待,有父亲回忆的地方。他要重新找回那份失落已久的温暖和归属感。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为了“一个破电扇”而赌气的孩子,而是一个勇于承担责任,懂得珍惜的成年人。他要回去,为自己,也为母亲,修复那段被时间和距离冲淡的亲情。
第四章:艰难的抉择与归途的曙光
做出回去的决定,只是第一步。真正要实施起来,李伟面临着许多现实的困难和阻力。
首先是工作。他在江城市XX区民政局社会事务科已经工作了近四个月,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和同事们建立了一定的联系。更重要的是,公务员的工作稳定性众所周知,一旦离职,再想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并不容易。而且,如果现在辞职回去,他之前的努力和付出都将付诸东流,他该如何向自己,向那些看好他的人交代?
其次是来自家庭的压力。虽然母亲在电话里表示理解和支持他回去,但李伟知道,母亲内心深处,肯定还是希望他能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且,亲戚邻居们会怎么看?“好不容易考上公务员,端上铁饭碗,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各种质疑和不解的声音,恐怕会接踵而至。他该如何面对这些?
最后是自己的内心。回去,意味着要重新适应清风市相对缓慢的生活节奏,要面对父亲去世后的巨大情感空缺,要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他真的准备好了吗?他能在清风市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和未来吗?
这些问题,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李伟的心头。他在宿舍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一遍遍地回顾自己的经历,思考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起了在江城的日子,每天按时上下班,处理着琐碎的事务,应付着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努力工作,希望能得到认可和晋升,但他内心深处,却始终感到一种无法填补的空虚。他得到的,似乎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想起了清风市。想起了母亲在电话里那压抑的哭声,想起了那台被扔掉的电扇。他意识到,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情感连接,已经随着父亲的离去和自己的远走,变得越来越脆弱。如果再不珍惜,可能就真的会永远失去。
他想起了父亲临终的遗言:“……留着……” 父亲留下的,不仅仅是那台电扇,更是对家的眷恋和对亲情的珍视。这份嘱托,他一直没能真正理解,直到现在。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李伟最终下定了决心。他要回去。与其在异乡漂泊,追逐着不确定的未来,不如回到家人身边,守护着那份沉甸甸的爱。
当然,回去并不意味着逃避现实。他需要妥善处理好工作交接的问题。他决定,先不急于辞职,而是利用接下来的年假和可能的探亲假,先回家住一段时间,好好陪伴母亲,同时认真思考未来的出路。如果最终确定要辞职,他会按照正规的程序办理,不给组织添麻烦。
至于亲戚邻居们的看法,他选择坦然面对。人活着,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最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对得起家人的期望。
下定决心后,李伟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开始积极地为回家做准备。他首先找到科长王主任,坦诚地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和想法。他并没有直接说要辞职回去,而是说自己最近家中遇到了一些变故(他没有细说,只是含糊地提到母亲身体和精神状态不太好),希望能申请一段较长时间的休假,回家照顾母亲,同时处理一些家庭事务。
王主任听完他的话,沉吟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几个月前还一脸青涩,现在却似乎多了几分成熟和担当。他想起李伟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虽然话不多,但做事认真踏实,态度也很端正。
“家里有事,确实应该回去看看。”王主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理解,“家里有老人生病,确实让人操心。你需要多久?”
“我申请……大概三个月吧。”李伟小心翼翼地说。他知道,公务员的年假通常只有一十五天左右,再加上探亲假等其他假期,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王主任点了点头:“三个月……时间有点长。不过,家里事大,你先回去安心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安排其他人暂时接手。但是你要跟局里人事处打好招呼,按程序请假。”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李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科长的理解和通融,给了他巨大的支持。
接下来,他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准备交接清单。同事们得知他要请长假回家,也都表示了理解和支持。尤其是副科长刘姐和室友陈哥,还特意请他吃了顿饭,叮嘱他照顾好阿姨。
“小李,家里有事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别一个人扛着。”刘姐拍着他的肩膀说。
“是啊,小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陈哥也诚恳地说。
感受到同事们的善意,李伟心里暖暖的。虽然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他收获了宝贵的工作经验和真诚的人际关系。这段经历,将成为他人生中一段重要的记忆。
请假手续办妥后,李伟开始收拾行囊。这一次,他的心情和上次回来时完全不同。不再是带着一丝无奈和疏离,而是充满了期待和决心。他仔细地打包好自己的衣物、书籍,还有一些在江城买的、母亲可能会喜欢的特产。
他还特意去买了一个崭新的、包装精美的茶叶礼盒。这是给母亲的。他想,等母亲情绪稳定一些,就跟她好好聊聊,劝她少抽点烟,多出去走走,保重身体。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一周后。李伟提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请了长假,很快就要回去了。电话那头的赵兰,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不敢置信。
“真的?小伟,你……你要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妈,我买了下周的车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您的。”李伟温柔地说。
“好,好……”赵兰连声说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妈给你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李伟仿佛已经看到了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知道,回家的路,虽然曲折,但曙光就在前方。
在等待归期的日子里,李伟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未知的担忧。他不知道回去后会面临怎样的局面,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修复与母亲的关系,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清风市找到新的方向。
但他知道,他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他选择了回归,选择了责任,选择了爱。他相信,只要用心去经营,用爱去呵护,他与母亲之间的那道墙,一定会被慢慢拆除。而那台被扔掉的电扇,或许也将成为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关于理解、包容和重新连接的契机。
他不再执着于“一个破电扇”的对错,他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什么是值得追求的人生?或许,答案就藏在亲情的温暖里,藏在家的烟火气中,藏在那些看似平凡,却无比珍贵的日常琐碎之中。
他打开手机,找到了那台旧电扇的照片(那是他小时候拍的),看着照片里那台布满岁月痕迹的电扇,李伟轻轻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第五章:迟来的电扇与迟到的和解
一周后,李伟踏上了返回清风市的列车。
与来时乘坐高铁的快捷不同,这次他特意选择了一趟普速列车。他想用这种方式,慢慢地靠近家乡,也给自己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时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村庄和陌生的城镇,他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已经把那台电扇扔掉了。虽然当时他非常震惊和生气,但冷静下来后,他也理解了母亲当时的心情。那是一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无处安放,又无法言说的绝望。那台电扇,成了她痛苦的载体,让她不堪重负,最终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释放。
他并不怪母亲,反而有些心疼。他知道,母亲需要的不是责备,而是理解和陪伴。他希望,这次回去,能够用行动告诉母亲,他回来了,他会陪在她身边。
火车在清风市的小站停下。踏上站台的那一刻,一股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了江城那种繁华都市的疏离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淳朴、安宁的气息。天空似乎也更蓝,阳光似乎也更温暖。
他走出车站,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母亲。
赵兰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穿着一件干净的蓝色外套,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她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但仔细看去,眼角依然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伤。
“妈!”李伟快步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哎,哎……”赵兰拍着他的背,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肯定在外面没好好吃饭……”
母子俩相拥而立,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列车进站的广播声,但在他们的小世界里,却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眼中闪烁的泪光。
李伟帮母亲提着简单的行李,慢慢地往家走。一路上,母亲不停地跟他说着话,问他路上累不累,吃得好不好,在江城习不习惯。虽然话语有些絮叨,但李伟能感受到母亲发自内心的喜悦。
回到家,打开门,屋子里依然是那股熟悉的、略显陈旧的气息,但似乎比上次回来时多了一丝生气。阳台上那几盆打蔫的花,也被重新浇了水,虽然依旧没什么精神,但至少看起来干净了许多。
“妈,我给您买了茶叶。”李伟把茶叶礼盒递给母亲。
“哎呀,买这个干什么,浪费钱!”赵兰嘴上嗔怪着,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快,赶紧坐下歇歇。”
李伟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家。一切都和他离开时差不多,只是更加安静,也更加……空旷。父亲留下的痕迹,似乎正在被时间一点点抹去。
他注意到,客厅里那个原来摆放电扇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妈,您……把电扇扔哪儿了?”他轻声问道。
赵兰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就在楼下……一个废弃的垃圾桶里……”
李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那个角落,蹲下身,看着地板上那片不太明显的、被垃圾车碾压过的痕迹。
那一刻,他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仿佛能看到,在某个下午,母亲拖着疲惫的身躯,抱着那台沉重的电扇,一步步走到楼下,将它扔进垃圾桶时,那是如何的艰难和不舍。
他没有去追问更多细节,也没有去指责。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帮助母亲走出失去电扇(更确切地说,是失去寄托)的阴影。
晚饭是母亲做的。几样李伟从小吃到大的家常菜,虽然依旧是简单的食材,但味道却似乎比记忆中更加醇厚。饭桌上,母子俩聊了很多。李伟讲了在江城的工作和生活,讲了遇到的趣事和挑战,也坦诚地表达了自己当初选择离开时的迷茫和现在想要回来的决心。
赵兰静静地听着,时而插话问几句,时而默默地吃饭。她的眼神里,依然有着忧伤,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光亮。她发现,儿子真的长大了,变得懂事了,也更懂得关心人了。
吃完饭,李伟主动收拾了碗筷。“妈,您歇着吧,我来。”
“哎,不用你,我来就行。”赵兰想阻止。
“妈,您就让我来做吧。以前都是您照顾我,现在轮到我来照顾您了。”李伟坚持道。
赵兰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她默默地走到沙发旁,拿起抹布,开始擦拭茶几和电视柜。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情。
李伟洗完碗出来,看到母亲正在对着窗外发呆。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勾勒出一道落寞的剪影。
他走过去,轻轻坐在母亲身边。“妈,”他轻声说,“我知道,您很想念爸,也想念那台电扇。其实,我也是。”
赵兰转过头,看着他。
“在江城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李伟看着母亲的眼睛,认真地说,“是您,是我们这个家。外面的世界再大,再好,如果没有你们,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知道,小伟,妈知道……”赵兰的声音哽咽了,“都怪妈没用,没照顾好这个家,也没能留住你……”
“不,妈,这不是您的错。”李伟握住母亲的手,“是我自己当初太不懂事,太执着于外面的东西了。现在我知道错了,我想回来,我想陪在您身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妈,关于那台电扇……我知道它对您的意义。如果您还想知道它的下落,或者……如果我们想它了,我们可以想办法。”
“办法?”赵兰疑惑地看着他。
“嗯,”李伟点点头,“我可以试着去找找看。清风市这么大,说不定……还能找到类似的,或者……联系一下二手市场,看看有没有人回收旧家电,说不定能把爸爸的电扇修好……”
他知道,找回原来的那台电扇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但它所承载的记忆和情感,是可以被重新唤醒和延续的。
赵兰愣住了,她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原以为,那台电扇的消失,会成为她和儿子心中一个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但此刻,儿子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提出要去找回,甚至……修好它?
“小伟……”她看着儿子真诚的眼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妈,”李伟握紧了母亲的手,眼神坚定,“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未来,我们可以一起创造。让我们一起,把家里重新布置起来,把爸爸的照片擦干净,买一盆新的花,让这个家,重新充满生机,好吗?”
赵兰看着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温柔,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感动的、温暖的泪水。
她用力地点点头,哽咽着说:“好……好……妈听你的……”
那天晚上,母子俩聊了很久很久,直到深夜。他们说了很多很多,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未来。许多积压在心底的话,终于得以倾诉。许多误解和隔阂,也在坦诚的交流中,慢慢消融。
第二天一早,李伟醒来时,发现母亲已经不在床上了。他走到客厅,看到赵兰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仔细地擦拭着父亲的遗像。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遗像里的父亲,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仿佛从未离开。
赵兰转过头,看到李伟,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小伟,醒了?快来,看看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李伟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母亲。“妈,以后,每天早上,我给您做早餐。”
赵兰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靠在儿子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
几天后,李伟开始动手重新布置家里。他买来了新的窗帘,换掉了那些厚重的、遮光布。他找出了父亲以前用过的一些老物件,擦拭干净,摆放整齐。他还买了一盆绿萝,放在阳台上,希望它能重新焕发生机。
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他意外地在一个旧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小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小串钥匙,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略显潦草,但依然清晰可辨:“兰,小伟,如果有一天,你们想我了,就去城南的老房子看看。那里,有我们美好的回忆。”
城南的老房子?李伟愣住了。那是父亲年轻时单位分的房子,后来搬家后就一直空置着,钥匙也早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父亲怎么会把钥匙藏在这里?
他拿着钥匙和纸条,走到母亲身边,把发现告诉了她。
赵兰接过纸条,看了很久很久,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你爸……你爸他……”她断断续续地说,“他一直……都想着老房子……想着我们……”
原来,父亲在临终前,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李伟看着母亲,心里有了一个决定。他想带母亲去城南的老房子看看。或许,在那里,他们能找到一些慰藉,一些关于过去的美好记忆,也能找到一种力量,去面对未来。
他上网查了查城南老房子的位置,发现那里正在进行旧城改造,周围已经拆得七零八落,但那栋老房子,因为产权问题,似乎还没有被拆掉。
周末,李伟陪着母亲,一起去了城南。
老房子所在的那条小巷子,已经被施工围挡隔开了大半。里面一片狼藉,到处是断壁残垣和建筑垃圾。但他们还是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栋熟悉的老楼。
老楼也显得破败不堪,墙皮剥落,窗户破损。他们住的那个单元,楼梯口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
门锁早已锈迹斑斑,李伟试着用从家里找到的那串钥匙去开门,果然,其中一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正好能插进锁孔。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开了。
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李伟打开门,让阳光和新鲜空气进来。他看到,屋子里的陈设,和他们当年搬走时几乎一模一样。一张老旧的木头桌子,几把椅子,一个掉漆的五斗橱,墙上还挂着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一切仿佛都停留在了过去,凝固了时光。
赵兰走进屋子,脚步有些迟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抚摸着那张老旧的桌子,抚摸着墙壁,就像在抚摸着流逝的岁月。
“你爸……他最后一次来这儿,是什么时候?”李伟轻声问。
“大概是……你上大学那年吧。”赵兰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等我们老了,就搬回来住……”
李伟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从未想过,父亲心中一直有这样一个计划,一个关于“家”的计划。而自己,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父亲这份深沉的情感。
他们在屋子里慢慢地走着,看着那些熟悉的物件,回忆着那些逝去的时光。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屋子里,形成一道道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在五斗橱的顶层,李伟发现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旧照片,还有几封信件,以及……一个小小的、用绸布包裹着的物件。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绸布,里面露出来的东西,让他的呼吸一滞——
那是一台风扇的扇叶!虽然只有一片,但完好无损,甚至连上面的漆色都和新的一样。扇叶的根部,还刻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兰心惠质,永结同心”。
这是……母亲的名字!
李伟拿着那片扇叶,走到母亲身边。
赵兰看到那片扇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认得,这正是当年那台“荷花”牌电扇上的一片扇叶!是父亲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之一。后来电扇旧了,坏了,她就把这片最有纪念意义的扇叶拆下来,珍藏了起来。
“你爸……你爸他一直留着……”赵兰泣不成声,“他说,等我们老了,就用这把风扇,坐在院子里乘凉……”
原来,那台电扇被扔掉后,母亲之所以那么自责和痛苦,并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父亲的遗物,更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没有守住这份关于“老屋”和“未来”的承诺。而那片珍藏的扇叶,是她唯一的慰藉。
李伟紧紧地抱住母亲。“妈,您看,爸一直都在。他的爱,他的期望,都还在。”他把那片扇叶递到母亲面前,“我们把这些都带回去,好吗?把爸爸的记忆,带回家。”
赵兰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片扇叶,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那天下午,他们在老房子里待了很久很久。他们把能带走的小物件都带走了,包括那些旧照片、信件,还有那片意义非凡的扇叶。
当他们离开老房子,走出巷口的时候,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周围是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的吆喝声,但李伟和赵兰的心里,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踏实。
他们知道,过去无法挽回,失去的也无法复得。但他们拥有了回忆,拥有了爱,也拥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李伟看着身边母亲渐渐挺直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回去的路还很长,未来也还有很多挑战。但他相信,只要他们母子俩携手同心,就一定能找回那个充满温暖和爱的家。
而那台被扔掉的电扇,虽然没有完整的回来,但它的一部分——那片刻着父母爱情誓言的扇叶,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重新回到了这个家,成为了连接过去与未来,弥合亲情裂痕的桥梁。
也许,真正的团圆,并不在于物品的完整,而在于心灵的相通和爱的延续。李伟想,这或许就是父亲留给他们的,最宝贵的遗产。
第六章:重新转动的时光与未来的期许
回到家中,李伟和母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从老房子里带回来的物件一一摆放好。
那些泛黄的老照片,被重新装裱,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照片里,年轻的父亲英俊挺拔,笑容灿烂;年轻的母亲温婉贤淑,眼神清澈。他们依偎在一起,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每当看到这些照片,李伟能感受到父母之间那份深沉而质朴的爱。
父亲的几封旧信件,被母亲和李伟一起,郑重地收进了一个新的木盒子里,放在了父亲的遗像旁边。信纸上,父亲的字迹依然清晰,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家庭的牵挂和对未来的期盼。
而那片刻着“兰心惠质,永结同心”的扇叶,则被母亲用红丝线小心翼翼地系好,挂在了客厅的墙上,就在父亲遗像的下方。那片小小的、绿色的扇叶,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尘封的爱情故事,也像一个无声的承诺,提醒着他们,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做完这一切,母亲赵兰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虽然提起父亲,她的眼圈依然会红,但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似乎已经被渐渐稀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怀念和温暖。她开始主动和邻居们聊天,有时也会在小区里散散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李伟也开始了他在清风市的新生活。他没有立刻去找新的工作。一方面,他想先陪陪母亲,让她彻底恢复过来;另一方面,他也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
他报名参加了一些线上课程,学习一些新的知识和技能,比如视频剪辑、新媒体运营。他发现,自己在江城工作中积累的一些经验,比如公文写作、沟通协调、数据分析等,似乎也能在这些新的领域找到用武之地。
他还开始关注清风市本地的的一些招聘信息。他发现,随着清风市经济的不断发展,尤其是在乡村振兴和文旅融合方面,也涌现出了一些新的机遇。也许,他不一定非要回到体制内,也可以利用自己的知识和技能,在家乡这片土地上,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
他和母亲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温馨。每天早上,李伟会早起为母亲准备早餐。中午,如果没有应酬,他会赶回家和母亲一起吃饭。晚上,他们会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母子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顺畅和自然。他们不再刻意回避那些敏感的话题,而是坦诚地分享着彼此的想法和感受。李伟知道了母亲更多的过去,知道了父亲更多的故事。母亲也了解了李伟在江城的困惑和挣扎,理解了他想要回来的初衷。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母子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一部家庭伦理剧。
赵兰忽然转头,看着李伟,轻声说:“小伟,妈想跟你说件事。”
“妈,您说。”李伟放下遥控器。
“就是……关于你工作的事。”赵兰的语气有些犹豫,“妈知道,你在江城的工作挺好的,待遇也不错。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妈……妈心里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妈,您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错。”李伟打断母亲的话,“工作的事情,我自己会考虑清楚的。”
“嗯,”赵兰点点头,“妈就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如果你想留在江城,继续发展,妈不拦着你。如果你想回来,妈也欢迎你,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李伟看着母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母亲是真的放下了。她不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而是尊重他的选择,支持他追求自己的幸福。
“妈,”李伟也认真地说,“其实,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在江城的工作,虽然稳定,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我想要的不是一份仅仅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是一份能够实现自我价值,能够让我感到充实和快乐的事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清风市现在发展也很快,特别是乡村建设这方面,我觉得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利用这段时间,也在网上了解了一些相关的政策和项目。也许……我可以尝试一下,在家乡寻找一些机会。”
赵兰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啊!小伟,妈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妈都支持你!只要你自己开心,妈就开心了!”
看到母亲如此开明和支持,李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伟开始更深入地研究清风市的本地信息和相关政策。他通过一些同学和朋友的关系,了解到市郊的一个乡镇,正在大力发展特色农业和乡村旅游,需要一些懂新媒体运营和品牌推广方面的人才。
他主动联系了那个乡镇的相关负责人,详细地了解了他们的需求和项目情况。他发现,自己之前在江城工作中积累的经验,以及他对家乡的了解和感情,正好能够派上用场。他制作了一份详细的策划方案,阐述了如何利用新媒体平台,推广当地的特色农产品和乡村旅游资源。
乡镇的负责人对他的方案很感兴趣,邀请他过去面谈。面谈过程中,李伟发现,对方非常务实,也很有诚意。他们对人才的需求很迫切,也愿意提供相应的平台和机会。
几次沟通下来,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对方希望李伟能尽快到岗,负责他们新媒体宣传方面的工作。虽然这还不是一个正式的编制内岗位,更像是一个项目合作性质的聘请,但李伟对此充满期待。他觉得,这是一个能够让他发挥所长,又能在家乡发展的好机会。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时,赵兰比他还高兴。“太好了!小伟,妈就知道你一定行的!这是好事!快去试试!”
李伟笑了笑,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希望。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未来还有很多挑战。但他相信,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他一定能够在家乡这片土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精彩。
几天后,李伟办理了正式的离职手续,离开了江城市XX区民政局。科长王主任和同事们都为他送行,表达了祝福和不舍。
“小李,以后常回来看看。”王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说。
“嗯,一定!谢谢主任和各位同事这段时间的照顾!”李伟真诚地说。
回到清风市,李伟正式到那个乡镇报到。乡镇的工作环境比江城更简陋,条件也更艰苦,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投入。他跟着当地的干部一起,走村串户,了解村民的需求,拍摄宣传素材,策划推广活动。
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助当地建立一个微信公众号和短视频账号,制作了一系列生动有趣的宣传内容,介绍当地的特色水果、有机蔬菜、美丽的田园风光和淳朴的民风民俗。这些内容逐渐吸引了不少粉丝的关注,也为当地的农产品销售和乡村旅游带来了一定的效果。
工作虽然辛苦,但李伟却乐在其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的,是能够切实为家乡做点事情的。他每天和村民们打交道,呼吸着田野间的清新空气,看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见到成效,内心充满了成就感和幸福感。
母亲赵兰看着儿子每天忙碌而充实的身影,脸上总是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守在家里,而是开始主动参与一些社区活动,或者和老姐妹们一起跳跳广场舞。她的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那个曾经空荡荡、冷清清的家,如今又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温暖的气息。那台老旧的电扇虽然没有被修好,也没有再被买回来,但它所承载的记忆和情感,已经被深深地镌刻在母子俩的心中。而那片小小的扇叶,依然挂在墙上,无声地见证着这个家庭的变迁和重新凝聚的爱。
李伟知道,生活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未来也依然充满未知。但他不再迷茫,也不再恐惧。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位深爱着他的母亲。而他,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和价值。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客厅里,也洒在母亲和煦的笑脸上。李伟拿起相机,记录下这温馨的一刻。他想,这或许就是他最初想要追求的幸福吧。不是远方繁华的都市,不是高位厚禄的荣耀,而是这份平凡而真实的温暖,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
他关掉电脑,站起身,走向厨房。“妈,晚上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哎,好啊!今天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赵兰笑着应道。
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母子俩愉快的交谈声。这寻常的烟火气,此刻听来,却是如此的美妙和动听。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开始缓缓转动。带着过往的记忆,也承载着未来的期许。对于李伟和赵兰来说,生活或许失去了某些东西,但同时也收获了更珍贵的宝藏。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关于“一个破电扇”的,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影响深远的,回家的决定。
来源:三杯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