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广州传奇》(5)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9-15 08:29 2

摘要:康熙二十三年的广州,珠江口的风裹着咸湿的潮气,吹过荒芜的码头——顺治年间的“迁海令”像一道枷锁,让这里的船坞锈成了废铁,码头上的青石板缝里长满半人高的狗尾草,连渔民们都只敢趁着夜色,驾着漏雨的小渔船在近海打转,生怕被巡逻的兵丁当作“通倭”论处。直到那道开海诏令

十八画原创小说之《广州传奇》(第21~25章,共100章)

第21章 清十三行始

康熙二十三年的广州,珠江口的风裹着咸湿的潮气,吹过荒芜的码头——顺治年间的“迁海令”像一道枷锁,让这里的船坞锈成了废铁,码头上的青石板缝里长满半人高的狗尾草,连渔民们都只敢趁着夜色,驾着漏雨的小渔船在近海打转,生怕被巡逻的兵丁当作“通倭”论处。直到那道开海诏令从京城快马送来,马蹄声踏碎了十几年的沉寂,知府王某捧着染着朱砂的圣旨站在府衙门前时,围观的百姓里,陈氏家族的陈兴攥着祖父留下的旧商船契约,指节泛白,指腹把契约边缘磨出了毛边。

那契约是祖父陈老海在明末万历年间亲手写的,泛黄的宣纸上,“岭南号”三个楷字力透纸背,旁边用小楷批注着“载货至吕宋,换苏木、胡椒归,往返三月,利银五十两”。陈兴还记得七岁那年,祖父坐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把他抱在膝头,指着契约上的船号说:“阿兴,这‘岭南号’曾载着咱们广州的丝绸,顺着季风漂到吕宋,那里的国王见了,都夸咱们的丝比月光还亮。”可海禁一来,“岭南号”被官府凿沉在珠江底,船板在水里泡得发腐,祖父也积郁成疾,临终前把契约塞给陈兴,枯瘦的手攥着他的手腕:“等开海的那天,把陈家的船再开出去,别让咱们的海路断了。”

王某召集商户议事的那天,府衙大堂的梁上还挂着去年的蛛网,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堂里挤满了人:做茶叶生意的张老板揣着账本,手指不停摩挲封皮;卖瓷器的李掌柜攥着瓷片,眼神躲闪;连最敢闯的盐商赵老爷都低着头——谁都清楚,替官府管对外贸易,既要“管束外商”,防着他们夹带违禁货,又要“代收关税”,盯着银子分毫不差,稍有差池,轻则抄家,重则掉脑袋。陈兴看着堂下的沉默,想起祖父临终的眼神,又想起邻居阿福的爹去年偷偷捕鱼,被兵丁打断腿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青砖:“大人,我陈家祖上做过南洋贸易,懂海路季风,也懂外商的脾气,愿牵头设洋行。”

王某盯着陈兴看了半晌,见他眼神笃定,不像说空话,便点了头:“好,那你先试试,官府给你批文,但若出了差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最初的“陈记洋行”,就设在珠江边一间漏雨的旧砖木房里。房梁上的霉斑像地图上的暗礁,陈兴亲手把“代客通商”的木牌挂在门口,刻字时手都在抖——这木牌的木料,是他拆了自家的旧衣柜凑的,字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执拗。开业那天,天刚亮陈兴就起了床,把家里仅存的两匹杭绸铺在八仙桌上,又摆上祖父留下的铜秤,等着外商上门。可从清晨等到日头偏西,街上的行人都散了,才来了两个身影——葡萄牙商人罗德里格斯和荷兰商人范德堡,两人穿着束腰的洋装,领口别着银质怀表,手里拿着黄铜指南针,用生硬的汉语,一字一顿地问:“丝绸……最好的,有吗?”

陈兴连忙从里屋抱出一个樟木箱,箱盖一打开,樟木的清香混着丝绸的柔光扑面而来——这两匹杭绸,是他变卖了家里三亩薄田,托人从江南湖州运来的,每一匹都用棉纸裹着,展开后,宝蓝色的绸面上映着夕阳,像揉碎了的星空。罗德里格斯弯腰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蓝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就这个,要一百匹。”可话锋一转,他又皱起眉,指了指自己的怀表:“我们……怎么信你?货不好,钱给了,你跑了,怎么办?”

陈兴的心沉了下去——一百匹杭绸的本钱,是他把妻子的嫁妆银镯都当了凑来的,他怕收不到银子,可外商怕货不对板,两人僵在原地,空气里只剩樟木的香气。那两天,陈兴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妻子王氏劝他:“要不别做了,咱们守着剩下的半亩地,也能过日子。”陈兴却摇了头,他想起祖父说的“做生意先做信,信立住了,生意才立得住”,第二天一早,就揣着样品找到罗德里格斯的住处——那是一间租来的民房,院里堆着几个装香料的木箱。陈兴把样品递过去:“罗先生,我先把一百匹绸送到你的船上,你验货,满意了再付钱。要是有一匹丝粗细不均,或是染色掉色,我双倍赔你。”

罗德里格斯愣住了,他在海上跑了二十年,从欧洲到南洋,从来都是先付定金再交货,没见过这样“先货后钱”的。他带着疑惑,跟着陈兴去提货——陈兴的伙计们都是街坊里的渔民,虽然没做过绸缎生意,却个个细心,把每匹绸都用竹筐装着,避免蹭破。罗德里格斯看着伙计们小心翼翼地把绸缎搬上自己的船,又亲自抽查了十几匹,确认每匹都和样品一样,忽然拍了拍陈兴的肩膀,用生硬的汉语说:“广州商人,好!诚信!”

那笔生意成了陈兴的招牌。没过多久,西班牙商人胡安带着银币来订瓷器,英国商人约翰要大批武夷岩茶,陈记洋行的门口,渐渐挤满了外商,连原本冷清的珠江边,都有挑夫扛着货箱往来,喊着“陈老板,您的茶到了”“陈老板,瓷器卸在哪”。陈兴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总在夜里把祖父的契约拿出来,放在灯下看,仿佛能从字里行间,看到祖父当年驾着“岭南号”远航的模样。

转眼到了乾隆二十二年,朝廷一道圣旨下来:“仅留广州一口通商,择十三家商号专司对外贸易。”消息传到陈兴耳里时,他正在和伍秉鉴喝茶——伍秉鉴比陈兴小十岁,做茶叶生意起家,为人精明却不刻薄,去年陈兴的绸缎在海上遇了风浪,是伍秉鉴借了他五十两银子周转,两人成了忘年交。伍秉鉴放下紫砂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老陈,这次选十三行,咱们不能单打独斗。官府要查本钱、查信誉,还要考‘外语、海路、货辨’,咱们联手,胜算大些。”

陈兴点点头,他知道伍秉鉴的本事——伍家的船队能准确算出南海的季风,连英国东印度公司都愿意找他运货。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一起准备考核:伍秉鉴教陈兴认海路图,从广州到英国的航线,哪里有暗礁、哪段季风最稳,都标得清清楚楚;陈兴则教伍秉鉴辨茶叶,武夷岩茶的“岩韵”、西湖龙井的“豆香”,一嗅便知。

考“货辨”那天,考官把十几种茶叶混在一个大瓷碗里,让商户们分辨产地。陈兴拿起一小撮茶叶,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立刻说:“这是武夷岩茶,产自慧苑岩,今年雨水足,茶香里带点兰花香。”考官愣住了,拿起茶样核对,果然分毫不差——这武夷岩茶,是祖父当年最爱的,陈兴从小跟着闻,连茶香里的细微差别都能辨得明明白白。伍秉鉴则在“海路”考试里拔了头筹,他站在地图前,从广州到马六甲海峡,再到印度洋,暗礁的位置、季风的时间,说得丝毫不差,连考官都赞:“伍老板,你这脑子,比海图还准!”

最终,陈记洋行和伍秉鉴的怡和洋行、潘振承的同文行等十三家商号入选,“广州十三行”的名号,像一枚印章,刻在了珠江岸边。伍秉鉴成了十三行的领军人物,有一次,英国东印度公司要订三千担武夷岩茶,可福建的茶商们趁机抬价,一斤茶从五钱银子涨到一两,伍秉鉴急得睡不着,半夜敲开陈兴的门,眼窝都陷了进去:“老陈,再这么涨下去,咱们不仅不赚钱,还得亏!”

陈兴给伍秉鉴倒了杯热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祖父的字迹:“武夷山下老李,善种岩茶,实诚。”“这是我祖父当年在福建认识的茶农老李,他家的茶长在慧苑岩下,水质好,茶香足。咱们直接去产地收,既能压价,又能保证品质。”

两人连夜雇了马车,往福建赶。那时候正是雨季,山路泥泞,马车陷在泥里,两人就下来推,伍秉鉴的马靴灌满了泥,裤脚都磨破了,却笑着说:“为了好茶,这点苦算什么。”到了武夷山,老李正在院子里晒茶,竹匾里的茶叶泛着墨绿的光,闻着就清香扑鼻。老李看到陈兴手里的纸条,老泪纵横,抓住陈兴的手:“这是你祖父的字!当年他帮我修了茶焙,还教我用松木烤茶,说‘好茶要靠好焙烤’,我到现在都用这个法子!”

伍秉鉴趁机提出“预付三成定金,茶运到广州再付尾款”,老李一口答应:“你们是老陈的朋友,我信得过!”那批茶运到广州后,东印度公司的商人约翰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连说:“比之前的好十倍!这茶香里有岩骨的味道!”

陈兴渐渐明白,十三行不只是赚钱的商号,更是一座桥——一边连着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一边连着世界的白银、香料、钟表。有一次,约翰带来一台自鸣钟,钟面上画着伦敦的泰晤士河,敲钟时会弹出小木偶,捧着写有“早安”的牌子。伍秉鉴把钟送给陈兴,陈兴却把它摆在洋行大堂的显眼处,每天都有街坊来围观:张婶抱着孙子,指着小木偶笑;阿福的儿子趴在柜台上,等着钟敲三下;陈兴则笑着给他们讲:“这是英国的钟,那边的人靠它看时间,就像咱们靠日晷一样。”

外商们也常来陈兴的洋行“凑热闹”。荷兰商人范德堡喜欢看陈兴展示新到的青花瓷,有一次,陈兴拿出一个青花山水瓶,指着瓶身上的松树说:“范先生,你看这松树,画师要画十八笔才够苍劲,一笔多了显乱,一笔少了显弱。”范德堡听了,也拿起毛笔学着画,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像棵歪脖子草,却笑得像个孩子:“原来瓷器上的画,还有这么多讲究!我要把这个告诉荷兰的朋友。”

陈兴的儿子陈望,从小就泡在洋行里,跟着父亲学英语,跟着外商学看西洋地图。有一次,陈望指着地图上的“好望角”问:“爹,从这里到广州,要走多久?会不会遇到海盗?”陈兴摸着儿子的头,指着珠江里的商船:“走三个月,要经过印度洋的季风,还要绕开马六甲的暗礁,确实危险。但你记住,不管走多远,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要讲诚信——咱们的丝绸让洋人穿得暖和,他们的钟表让咱们知道时间,这就是互相帮衬,比什么都重要。”

乾隆四十年,十三行的年贸易额突破了千万两白银,广州成了清廷的“天子南库”。珠江岸边,搬运工们喊着号子装卸货物,号子声里唱着“十三行,通四方,丝绸茶叶运西洋;白银来,香料香,广州港里好风光”;译员们拿着纸笔穿梭在外商和行商之间,有的还会说几句粤语的俚语,比如教外商说“食咗饭未”,逗得外商哈哈大笑;茶馆里,商人、水手、官吏坐在一起,喝着普洱,说着各地的新鲜事——有人说英国的火车跑得比马快,车厢像装了轮子的房子;有人说印度的香料能治咳嗽,煮茶时放一点,暖乎乎的;这些新鲜事,像种子一样落在广州的土地上,发了芽。

陈兴晚年时,常坐在洋行的屋檐下,手里摩挲着祖父的契约,看着珠江里往来的商船,帆影如云,像一群展翅的鸟。他想起年轻时守着空荡的码头,想起第一次和罗德里格斯交易的忐忑,想起和伍秉鉴一起去福建收茶的艰辛,忽然觉得,祖父的愿望,他实现了。陈望走过来,递上一杯热茶,茶水里飘着几片武夷岩茶:“爹,约翰先生又来了,想订明年的瓷器,要画广州的珠江风景。”陈兴点点头,笑着说:“跟他说,咱们的瓷器,还是老规矩,保证画得和真的一样好。”

夕阳下,陈兴的影子落在洋行的木牌上,“陈记洋行”四个字在余晖里闪着光。江风拂过,带着丝绸的清香和茶叶的醇厚,他知道,十三行的故事,不会停在这里——会有更多的商船来,会有更多的交流,会有更多的人,记得广州这座城,记得这里的诚信与情义,记得珠江里那永不停止的帆影。

七律·第21章

康熙开海拓远畴,广州初设理商流。

乾隆定立十三行,伍公首执运筹筹。

蕃商筑馆居濠畔,陈兴连镳结胜游。

穗埠从此成巨贾,珠光盈市满层楼。

第22章 十三行商战

乾隆四十五年的广州,珠江水面上的商船挤得像棋盘上的棋子,白帆连成片,遮住了半条江面。从早到晚,装卸货物的号子声、外商的英语和荷兰语、算盘的噼啪声,混在一起,成了十三行最热闹的底色。这年春天,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一纸订单,像一颗石子投进商海——五千匹上等生丝,专供英国王室的丝绸作坊,出价是普通生丝的三倍,还承诺把商号的名字刻在王室的丝绸标签上,十三行的商人们,谁都不想错过这既赚钱又扬名声的机会。

陈兴的儿子陈望,此时已经三十岁,留着整齐的发髻,穿着藏青色的长衫,看起来沉稳干练。他接到消息时,正在洋行里整理生丝样品,每一匹生丝都用红绳系着,标签上用毛笔写着产地、粗细、染色原料,字迹工整。陈望拿起一匹湖州生丝,对着阳光举起来,丝线上的光泽像撒了碎金,均匀得没有一丝杂质——这是去年秋天他特意去湖州订的,托当地的蚕农选最好的蚕种,每根生丝都经过三次筛选:第一次筛掉过粗的,第二次筛掉过细的,第三次筛掉有瑕疵的,最后只剩下粗细误差不超过半毫的;染色用的是江南的苏木,泡在水里三天都不会褪色,煮出来的颜色像宝石一样鲜亮。

当天夜里,陈望就带着样品去了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商馆是两层的洋楼,门口挂着英国国旗,门柱上刻着东印度公司的徽章,里面的壁炉里烧着木炭,暖烘烘的,空气里飘着咖啡的香气。英国商人约翰正对着几份生丝样品皱眉,见陈望进来,他指着样品说:“陈先生,你看这些,有的粗有的细,染的颜色也不均,王室要是不满意,我就要被撤职了。”

陈望把自己的样品递过去,手指了指生丝:“约翰先生,您试试我们的,用湖州最好的蚕茧做的,染色用的是苏木,您可以用水泡一泡,看会不会褪色。”约翰拿起生丝,用手指抻了抻,弹性十足,又放在灯下仔细看,丝线上没有一点疙瘩,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丝……比我之前见的都匀!”可他又犹豫了,手指敲了敲桌子:“伍先生和潘先生明天也会来,我得再比较一下。”

陈望早料到会这样。伍秉鉴的怡和洋行有广州最好的船队,船身用的是南洋的硬木,抗风浪,船员都是跑了十几年海路的老手,能比别家快十天到英国;潘振承的同文行则擅长做外商的“售后”,外商买了瓷器,他会派人教怎么保养,买了茶叶,会教怎么冲泡,贴心得很。陈望回到洋行,跟父亲陈兴商量,陈兴正在看一本泛黄的《蚕桑辑要》,闻言放下书,喝了口茶:“做生意不是抢快,是让人家觉得‘选你最放心’。你想想,约翰要的生丝是给王室用的,王室最在意什么?不只是质量,还有体面,是‘专属’的感觉。”

陈望心里一亮,像被点亮了灯。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广州城西的绣坊,找绣娘林阿婆。林阿婆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祖上从明朝就开始做苏绣,一手“盘金绣”做得炉火纯青,广州城里的官太太们,都爱找她绣手帕、绣屏风。陈望拿出一张英国王室徽章的图样——这是他托人从广州的蕃坊里找来的,上面有狮子和独角兽的图案,线条复杂。“阿婆,您能把这个绣在绸布上吗?用咱们的生丝织的绸布,要绣得跟图样一模一样。”

林阿婆接过图样,戴上老花镜,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手指顺着线条摸了摸:“这洋图案倒是新鲜,线条多,还得用金线勾边,有点难,但难不倒我。你放心,三天后你来取,保证绣得跟真的一样。”

那三天里,林阿婆每天都绣到深夜。她先把生丝织成的绸布绷在绣架上,用铅笔轻轻勾出图案,再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老金线——这金线是用真金锤成的金箔,裹在细线上,亮得晃眼。绣狮子的鬃毛时,她用“盘针”,一针一针盘绕,让鬃毛看起来蓬松;绣独角兽的角时,用“滚针”,让线条流畅得像真的一样。林阿婆的小徒弟看着,忍不住问:“阿婆,您这么用心,值得吗?”林阿婆笑了:“傻丫头,做手艺就得用心,不管是给中国人绣,还是给洋人绣,都得绣好,这是本分。”

取货那天,陈望看着绸布上栩栩如生的徽章,狮子的眼睛像在发光,独角兽的角透着灵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用锦盒把绸布装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去了商馆。

此时,伍秉鉴和潘振承已经在了。伍秉鉴带来了船队的“保养册”,里面记着每艘船的检修时间、船员的训练记录,甚至连船上的淡水桶多久换一次都写得清清楚楚:“约翰先生,我们的船每半个月就检修一次,船员每天都练划船、认星象,保证能按时把生丝送到英国,不耽误王室用。”潘振承则带来了一套丝绸整理工具,是用楠木做的,上面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有梳理生丝的梳子,有熨烫绸布的烙铁:“约翰先生,这些工具能帮您整理生丝,让丝绸更顺,穿在身上更舒服,用完了还能当摆设。”

约翰皱着眉,左右为难——伍先生的船队快,潘先生的工具贴心,陈先生的生丝质量好,他实在不知道选哪家。就在这时,陈望打开锦盒,把绣着王室徽章的绸布递过去:“约翰先生,这是我们用要给您的生丝织的绸布,绣上了王室的徽章。您要是订我们的生丝,我们可以免费帮您在每匹生丝的包装上绣徽章,让王室知道,这是专属他们的生丝。”

约翰拿起绸布,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把绸布举起来,对着阳光看,金线闪着光,徽章的每一根线条都清晰:“这……这太贴心了!王室肯定会喜欢!”他想了想,忽然拍了拍手:“不如这样,三家一起做!伍先生负责运输,潘先生负责工具,陈先生负责生丝,这样既快又好,还不用担心出问题!”

伍秉鉴和潘振承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伍秉鉴拍着陈兴的肩膀说:“老陈,还是你教得好,望儿这心思,比绣娘的针还细!”潘振承也点头:“一起做也好,咱们十三行,本来就是要抱团,才能把生意做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家商号忙得热火朝天。伍秉鉴的船队开始检修,老船长周叔带着年轻船员熟悉航线,他拿着海图,指着马六甲海峡的暗礁说:“这里的暗礁叫‘鬼见愁’,涨潮时会藏在水里,一定要绕着走,不然船底会被撞破。”船员们都认真地记着,有的还在海图上做标记。潘振承则带着工匠们改进整理工具,把木柄换成了更顺手的紫檀木,还在烙铁的底部刻了花纹,熨烫时能在绸布上留下淡淡的缠枝莲纹,更精致了。

陈望则每天都去湖州的蚕桑基地,盯着生丝的收割和染色。有一次,他发现一批生丝的颜色稍微深了一点,比约定的颜色深了半分,立刻让蚕农重新染:“差一点都不行,王室要的是最好的,咱们不能糊弄。”蚕农们劝他:“陈先生,就深了一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重新染太费时间了。”陈望摇摇头,蹲下来,拿起生丝给蚕农看:“你看,这颜色深了,织成绸布后,绣徽章时会显暗,王室看到会不满意。做生意要讲诚信,一点都不能马虎。”

蚕农们被说服了,连夜重新染色。陈望也没闲着,帮着蚕农烧火、看火候,夜里就睡在蚕房里,听着蚕吃桑叶的“沙沙”声,心里踏实。

生丝运到广州那天,约翰特意去了码头。看着工人小心翼翼地把生丝搬上船,每匹生丝的包装上都绣着王室徽章,伍秉鉴的船队整装待发,船帆上的“怡和”二字格外醒目,潘振承的工具整齐地摆在货舱里,约翰感慨地说:“广州的商人,不仅会做生意,更会做人,讲诚信,还贴心。”

这样的“商战”,在十三行时常发生,却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是互相成就的比拼。有一次,美国商人托马斯要订五千件青花瓷,担心运输途中打碎,睡不着觉。潘振承想出了“稻壳防震法”——他让工人把稻壳晒干,然后把瓷器裹得严严实实,每一件瓷器之间都用稻壳隔开,再装在木箱里,木箱里还垫着棉纸,像给瓷器盖了层被子。陈兴则带着托马斯去了景德镇的瓷窑,让他看瓷器的制作过程:“您看,我们的瓷器是‘双重釉’,先上一层底釉,烧一次,再上一层面釉,再烧一次,烧得透,不容易碎。”伍秉鉴则拍着胸脯承诺:“要是有一件碎了,我赔您两件,绝不让您吃亏。”

最后,托马斯订了三家的瓷器,还跟他们成了朋友。有一次,托马斯在广州得了风寒,咳嗽得厉害,吃了西药也没用。陈兴知道后,立刻请了广州最好的中医,给托马斯开了药方,里面有陈皮、甘草,还有广州本地的罗汉果,煮成汤药。陈兴每天都派人给托马斯送药,还教他怎么喝:“这药要温着喝,喝完盖被子出点汗,就好了。”托马斯病好后,特意写了一封信给英国东印度公司,推荐十三行的商号:“这里的商人,是我见过最诚信、最热心的,跟他们做生意,放心。”

乾隆五十年,十三行的年贸易额突破了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珠江岸边的货栈里,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英国的呢绒、印度的香料、美洲的白银,还有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晚上,十三行的商楼亮起了灯火,像一串珍珠挂在珠江边,商人们还在忙着对账、谈生意,算盘的响声“噼里啪啦”,像在唱着歌;译员们的声音、外商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广州最动听的夜曲。

陈兴和伍秉鉴、潘振承站在珠江岸边,看着满港的商船,心里满是骄傲。伍秉鉴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是英国商人送的:“咱们这一辈子,没白干,让广州的名字,传遍了五大洲。”陈兴点点头,手里拿着祖父的契约,感受着江风的吹拂:“不止是名字,还有咱们广州的‘信’——信得过的品质,信得过的情义,这才是最珍贵的。”

夜风里,传来了码头工人的号子声,那声音洪亮、有力,满是广州的生机与希望。江面上,商船的灯影晃动,像一颗颗星星,照亮了广州的夜空,也照亮了这座城市与世界相连的路。

七律·第22章

乾隆海禁渐开收,广州独口通五洲。

洋行内贮千般货,陈兴逐利竞索求。

浩官调度称天下,启官名高动夷酋。

夜月商楼灯璀璨,粤江舟楫密如绸。

第23章 粤海关设立

乾隆二十四年的广州,珠江岸边多了一座红墙灰瓦的建筑,门口的两尊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眼珠用墨玉镶嵌,透着威严;门楣上挂着“粤海关”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光,远远就能看见。这是清廷专为管理广州对外贸易设立的海关,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专门的海上海关——在此之前,广州的关税由知府兼管,吏员舞弊、商人走私的事像野草一样疯长:有的吏员私收“好处费”,商人给银子就放行,不给就故意刁难;有的商人把贵重的香料、珠宝藏在货舱夹层里,甚至装在酒桶里,逃税漏税;朝廷的税收少了,正经商人却受了委屈,陈兴就曾因为吏员故意拖延,让一批生丝在码头放了半个月,差点发霉。

首任粤海关监督德魁,是个五十多岁的满洲人,留着整齐的山羊胡,穿着石青色的官服,眼神锐利得像鹰,做事一丝不苟。他到任的第一天,没有先去府衙接受官员们的迎接,而是带着两个随从,换上普通百姓的青布长衫,微服去了广州的码头。码头上,搬运工们扛着货箱往来,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有的吏员正围着一个卖茶叶的商人要钱,商人一脸无奈,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吏员接过,掂了掂,还嫌少:“就这么点?再拿点!不然你的货别想走!”德魁看在眼里,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了数。

第二天,德魁召集所有海关吏员开会,海关大堂里摆着一张长长的紫檀木桌子,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粤海关税则》,封面是深蓝色的,烫着金边,是他特意从京城带来的。德魁翻开书,声音洪亮,震得梁上的灰尘都掉了下来:“凡商船到港,先验‘船引’——就是官府发的通行证,没有的,一律不许靠岸;再查货物,丝绸每匹税银五分,茶叶每担税银一钱,瓷器每百件税银二两,一分都不能少,也不能多收;若是有吏员私收贿赂、漏报税额,一经查实,革职查办,严重的,流放宁古塔,永不赦免!”

吏员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有的甚至悄悄攥紧了袖子里的银子。德魁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陈谨身上。陈谨是广州本地人,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青布吏服,袖口洗得发白,却很整洁。德魁早就听说过他的事——陈谨的父亲陈老吏是明朝的税吏,一辈子清廉,有一次,一个商人想送他十两银子逃税,陈老吏当场把银子扔了出去,说:“税是国家的血,我不能贪!”临终前,陈老吏把陈谨叫到身边,递给他一枚铜印,印上刻着“清正”二字:“阿谨,这是我当吏员时的印,你要记住,税是国家的血,不能贪,不能漏,守住初心,才能睡得安稳。”

德魁任命陈谨为“验货吏”,负责查验商船的货物。陈谨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一艘英国商船到港,船长是个大胡子,叫威廉,他偷偷塞给陈谨一个银锭,足有五十两重,银锭上还刻着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徽章:“陈吏员,船上有些‘私人用品’,没报上去,您通融一下,这点小意思,您收下。”

陈谨把银锭推回去,脸色严肃,声音却很平和:“威廉船长,《粤海关税则》里写得清楚,‘私人用品’超过五件就要申报缴税,您要是藏着不报,就是走私,不仅货物要没收,您还得被罚款,以后再来广州,还会被限制通商。您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船长,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公司的名声,不值得。”

威廉没想到陈谨这么“油盐不进”,愣了愣,只好从怀里拿出货物清单,如实申报——原来他藏了十块怀表,想带给广州的外商朋友。陈谨仔细核对了怀表的数量,按规定收了税,给威廉开了完税凭证,还提醒他:“下次再有‘私人用品’,记得提前申报,省得麻烦。”

这件事很快传开了,吏员们都知道,陈谨是个“认死理”的,没人再敢找他徇私。有一次,陈谨的表哥想托他走私一批香料,表哥提着一坛好酒,笑着说:“表弟,就一次,这批香料能赚五十两银子,分你一半,没人会知道。”陈谨把好酒推回去,语气坚定:“表哥,我爹临终前跟我说,不能坏了规矩。你要是想做香料生意,就正经申报,我帮你走流程,又快又合规,要是走私,我不能帮你,也劝你别做——风险太大,不值得。”

表哥气呼呼地走了,陈谨却一点不后悔。他常对年轻的吏员说:“粤海关的墙是红的,代表着朝廷的规矩,咱们的心也得是红的,不能被银子染黑。要是咱们都贪了,国家收不到税,就没法修堤坝、养军队,最后吃亏的还是百姓。”

粤海关的日常运作,比想象中繁琐。德魁制定了“三查制度”:到港查船引,确认商船的身份;卸货查货物,核对数量和种类;离港查文书,确保完税凭证齐全。为了方便查验,他还在码头建了一座“验船亭”,亭子是木质的,屋顶盖着青瓦,里面挂着一张巨大的珠江航道图——这张图是德魁找了十几个老渔民画的,老渔民们常年在珠江里捕鱼,哪里有浅滩、哪里有暗礁,比谁都清楚。比如“鲤鱼滩”,涨潮时会被水淹没,落潮时就露出来,像一条鲤鱼,很多商船不熟悉,都在这里撞过船;还有“黑岩礁”,藏在水下三尺深,只有老渔民知道,要从左边绕过去。

有一次,一艘葡萄牙商船在航道上迷了路,船长拿着海图,却找不到方向,眼看就要撞上“黑岩礁”,粤海关的巡船发现了,立刻鸣笛示意,还派船员划着小船,跳上商船,帮他们引路。船员一边指着暗礁的位置,一边说:“这里是‘黑岩礁’,要从左边绕,不然船底会被撞破。”商船安全靠岸后,船长握着船员的手,感激地说:“要是没有你们,我的船就沉了!粤海关不仅是管我们的,更是帮我们的,太感谢了!”

粤海关的关税,大多用在了民生上。乾隆三十五年,广州遭遇洪水,珠江的堤坝冲垮了好几处,农田被淹,百姓们只能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庄稼被水冲得七零八落,哭红了眼。德魁得知后,立刻上奏朝廷,请求用关税银修堤坝。朝廷批准后,德魁亲自到工地指挥,还让陈谨负责监督工程质量。

修堤坝时,百姓们都来帮忙,有个老工匠王师傅,已经七十多岁了,还带着儿子、孙子一起上工地。王师傅手里拿着一把旧瓦刀,教年轻人怎么砌堤:“砌堤要用‘三顺一丁’的法子,三块顺砖,一块丁砖,这样才结实,洪水冲不垮。”他还说:“这关税银是咱们商人缴的,也是咱们百姓的钱,修堤坝是为了保护咱们的田,我得好好干,不能偷工减料。”

堤坝修好那天,百姓们在堤坝上摆了酒席,桌子上摆着炒花生、煮鸡蛋,还有自家酿的米酒。王师傅端着一碗米酒,颤巍巍地递给德魁:“大人,谢谢您,有了这堤坝,咱们的田再也不怕淹了!以后就能好好种地,有饭吃了!”德魁接过酒,一饮而尽,酒液辣得他喉咙发烫,心里却暖烘烘的:“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粤海关就是为百姓服务的,以后有困难,还来找我。”

除了修堤坝,关税银还用来修缮广州的城墙和街道。以前的街道都是土路,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人走在上面,鞋子里全是泥,小贩们推着小车,根本走不动。用关税银铺了青石板后,街道一下子干净了,青石板铺得整整齐齐,下雨天也不滑。有个小贩李阿婆,每天推着小车卖糖水,以前下雨天不敢出门,现在她笑着说:“这青石板路真好用,下雨天也能做生意了!我卖的绿豆沙,甜滋滋的,大家都爱喝,赚的钱也多了。”

陈谨在粤海关干了二十年,头发从黑变白,那枚父亲留下的铜印,他一直带在身边,用红布包着,藏在怀里。每年父亲的忌日,他都会把铜印拿出来,用布擦得干干净净,放在桌上,对着铜印说:“爹,我没辜负您的嘱托,守住了初心,没贪过一分不该贪的钱,没漏过一分该收的税。”

德魁卸任时,对朝廷举荐陈谨,说他“公正廉洁,为粤海关之楷模,可重用”。陈谨升任海关副监督那天,陈望特意来祝贺,送了他一幅“清风劲节”的字画——这是陈望请广州的老书法家写的,宣纸是最好的徽宣,墨是上等的松烟墨,四个字写得苍劲有力。陈谨收下字画,挂在书房里,每天都要看一眼:“这四个字,我会记一辈子,也会做一辈子,绝不辜负‘清风劲节’这四个字。”

粤海关的红墙,见证了广州的通商岁月。每天清晨,第一艘商船靠岸时,陈谨都会站在码头,手里拿着《粤海关税则》,仔细查验每一件货物,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金;每天傍晚,最后一艘商船离港时,德魁都会在验船亭里,看着船帆渐渐远去,变成江面上的一个小点,心里满是欣慰。这座海关,不仅是广州的标志,更是中国与世界平等通商的见证——它告诉世人,广州欢迎正当的贸易,也坚守着自己的规矩,这份规矩,是公平,是诚信,是对每一个商人、每一个百姓的负责,像珠江的流水一样,清澈而坚定。

七律·第23章

清廷特设粤海关,驻节广州理税筹。

德监督严行法度,陈司员慎验征收。

商船抵港先查引,货贝登岸再点楼。

陈商遵规输赋税,南疆财赋赖此陬。

第24章 鸦战前穗貌

道光十八年的广州,像一碗熬了一整天的老火靓汤,稠稠的,满是烟火气。此时的广州人还不知道,几年后会有一场鸦片战争打破这份平静,他们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清晨的早茶店里,虾饺的香气飘出半条街;午后的粤剧楼里,花旦的唱腔婉转悠扬,像流水一样;傍晚的珠江边,渔舟唱晚的调子慢悠悠的,混着咸湿的江风,拂过每个人的心头,一切都像珠江的流水,平和而悠长。

陈氏家族的陈老爷子,今年七十四岁了,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背不驼,耳不聋,每天清晨,都会牵着六岁的孙子陈宝,去“福来楼”喝早茶。福来楼是广州老字号的茶楼,在珠江边开了快一百年了,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咯吱”响,像是在唱着老广州的歌;靠窗的位置能看到珠江里往来的商船,白帆点点,像天上的云落在水里。

陈老爷子到的时候,茶楼已经坐满了人,烟袋的烟味、茶水的清香、点心的甜香,混在一起,暖烘烘的。跑堂的阿福连忙迎上来,阿福二十多岁,脸上带着笑,腰间系着白布围裙,手里拿着茶壶:“陈伯,您来啦!还是老位置?靠窗的那张,能看江景。”陈老爷子点点头,拉着陈宝坐下:“一壶普洱,要陈年老茶;一笼虾饺,要阿婆做的;一碟叉烧包,要热乎的;再给宝仔来碗艇仔粥,多放些鱼片。”阿福笑着应了:“您稍等,马上来!”

陈宝趴在窗户上,小手指着珠江里的一艘大船:“爷爷,那艘船好大呀!船帆上还有外国字,是去哪里的?”陈老爷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是一艘挂着英国国旗的商船,船身上写着“东印度公司”的字样,他笑着说:“那是去英国的,船上装着咱们广州的丝绸和茶叶,英国的女王,都爱喝咱们的武夷岩茶呢。”陈宝眨着圆溜溜的眼睛:“英国远吗?要走多久才能到?”“远着呢,要顺着季风走,走三个月才能到,还要经过很大的风浪,很危险。”陈老爷子摸了摸孙子的头,眼神里满是慈爱。

说话间,阿福端着托盘过来了,普洱的茶香先飘了过来,茶壶盖一打开,琥珀色的茶汤里飘着几片茶叶,看着就醇厚;虾饺放在竹蒸笼里,冒着热气,皮薄得像纸,能看到里面粉红色的虾仁;叉烧包的皮软软的,咬一口,甜甜的叉烧馅流出来,烫得人直吸气,却越吃越香;艇仔粥里放了鱼片、海蜇、花生,熬得稠稠的,陈宝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嘴角沾了粥,像长了白胡子,逗得陈老爷子哈哈大笑。

那虾饺是福来楼的张阿婆做的,张阿婆已经六十多岁了,在福来楼做了四十年虾饺,手艺没人能比。每天凌晨三点,天还没亮,张阿婆就去市场买虾,只选刚靠岸的活虾,挑虾的时候要选“青壳白肉”的,这样的虾鲜,虾仁咬起来有弹性。回到茶楼,她就开始剥虾,虾仁要剥得完整,不能破;然后用刀背把虾仁捶成虾胶,放一点盐、一点糖,顺时针搅拌,直到虾胶起筋;虾饺皮是用澄面做的,要烫得恰到好处,擀的时候要薄,却不能破;包的时候,要捏出十二道褶,少一道都不行。张阿婆常说:“做虾饺和做人一样,要用心,一点都不能马虎,不然就不好吃了。”

陈老爷子吃着虾饺,对陈宝说:“宝仔,你看这虾饺,阿婆做的时候多用心,所以才好吃。以后你做事情,也要像阿婆做虾饺一样,用心去做,才能做好。”旁边桌的茶客们听了,都点头称是——广州人的早茶,不只是吃东西,更是品生活的滋味,品那份“用心”,品那份慢悠悠的惬意。

早茶过后,陈宝拉着爷爷去“梨园阁”看粤剧。梨园阁是广州最大的粤剧楼,门口挂着红灯笼,一串一串的,像糖葫芦;里面的戏台用红木做的,雕着精美的龙凤图案,戏台前的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唱尽人间悲欢事,演遍天下古今情”,是广州有名的书法家写的。今天演的是《帝女花》,是广州人最爱的剧目之一,每次演,都坐满了人。

后台里,演员们正在紧张地化妆。演“长平公主”的是广州有名的花旦苏玉娘,她三十多岁,长得清丽,一双眼睛会说话,她正对着镜子贴片子——片子是用头发做的,要贴得匀,不能歪,不然上台不好看。旁边的小徒弟小玲帮她递着头油,小玲才十五岁,是苏玉娘的徒弟,跟着她学了两年,还在学贴片子。苏玉娘一边贴一边说:“小玲,贴片子要注意,离眉毛要有一指的距离,太高了显老,太低了显凶,要刚刚好。”小玲认真地记着,手里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帮师傅梳理头发。

苏玉娘的凤冠是她亲手做的,用银线、珍珠、宝石装饰,足足有三斤重,戴在头上,压得脖子都酸,可她每次都戴得整整齐齐,她说:“这凤冠是长平公主的象征,不能马虎,不然对不起观众,也对不起这个角色。”

开演了,苏玉娘穿着华丽的戏服,戴着凤冠,一出场就赢得了满堂彩。她的唱腔婉转悠扬,唱到“香夭”那段时,声音里满是悲戚,台下的观众们都看入了迷,有的抹着眼泪,有的跟着哼唱,连陈宝都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看着戏台,好像看懂了里面的悲伤。

谢幕的时候,陈宝跑上台,手里拿着一束自己摘的木棉花——这是他早上在珠江边摘的,花瓣红红的,像一团小火,他把花递给苏玉娘:“阿姨,你唱得真好听,这花送给你。”苏玉娘笑着接过花,弯下腰,摸了摸陈宝的头:“小朋友,谢谢你,这花真好看,阿姨很喜欢。”

十三行是广州最热闹的地方,陈望每天都会去洋行打理生意,路过十三行的街巷,总能看到满满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搬运工们扛着货箱,喊着“借过”,肩膀上的货箱压得他们直喘气,额头上的汗珠子滴在青石板上,却还是笑着和街坊打招呼;译员们拿着纸笔,跟外商比划着交流,有的译员还会说几句粤语的俚语,比如教外商说“食咗饭未”“唔该”,逗得外商哈哈大笑;商铺里,老板们热情地招呼客人,卖丝绸的老板会把丝绸展开,让客人摸;卖瓷器的老板会拿起瓷器,轻轻敲一下,听声音判断好坏;卖茶叶的老板会泡一杯茶,让客人尝,满意了再买。

有个印度商人叫拉吉,在街边摆了个小摊,卖着香料,有肉桂、丁香、豆蔻、胡椒,香料的香气飘得很远,吸引了很多街坊。拉吉穿着印度传统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个小秤,用生硬的汉语喊:“香料……好香,煮菜放一点,好吃!煮肉放肉桂,香得很!”街坊们围过来,你买一两肉桂,我买半两丁香,拉吉一边称香料,一边笑着说:“谢谢……你们真好,广州人,好!”有个李婶买了点胡椒,笑着说:“拉吉,你这胡椒真辣,煮汤放一点,味道好极了,下次我还来买。”拉吉听了,笑得眼睛都眯了。

陈望的洋行里,常有外商来访。今天来的是英国商人约翰,他带来了一台蒸汽模型——是一个小小的蒸汽机,下面有个酒精炉,烧着酒精,上面的轮子能转,转起来“嗡嗡”响。约翰把模型放在桌上,点燃酒精炉,不一会儿,轮子就转了起来,还带着上面的小齿轮一起动。约翰笑着说:“陈先生,这是我们英国最新的发明,以后船上可以用蒸汽动力,比风力快多了,还不用看天气,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陈望看得很认真,他蹲下来,仔细看着模型的结构,指着轮子问:“约翰先生,这蒸汽机能适应珠江的水情吗?珠江有的地方浅,有的地方水流急,会不会不好用?”约翰想了想,拿起一把小螺丝刀,调整了一下轮子的大小:“可以改,只要根据珠江的情况,把轮子改小一点,就能用了。以后咱们的商船,都能用这个,运货更快。”陈望让伙计把模型的结构画下来,记在本子上,说:“说不定以后咱们的商船,真的能用这个,到时候运丝绸、运茶叶,就更方便了。”

珠江边的渔民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陈望的邻居阿福,就是个渔民,今年三十岁,皮肤黝黑,手臂上肌肉结实,每天早上天不亮就驾着小渔船出海,渔船是他父亲留下的,虽然旧了,却很结实。阿福捕鱼很有经验,知道哪里的鱼多,什么时候涨潮,什么时候落潮,每天傍晚回来,都能带着满舱的鱼,有鲈鱼、鲳鱼、黄花鱼,新鲜得很。

他会在码头边摆个小摊,把鱼摆在木板上,用清水浇着,保持新鲜。街坊们都爱买他的鱼,因为他卖得公道,不缺斤少两,还会帮着杀鱼、刮鳞。有一次,陈望买了一条鲈鱼,阿福笑着说:“陈先生,这条鲈鱼新鲜得很,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清蒸最好吃,加点姜丝、葱丝,再滴几滴生抽,鲜得很,您试试。”陈望回家,按照阿福说的方法做,果然美味,鲈鱼的肉很嫩,汤汁鲜,全家人都爱吃。他特意去感谢阿福,阿福摆摆手,笑着说:“咱们街坊,不用客气,我就是个渔民,能让大家吃到新鲜的鱼,就很高兴了。”

广州的市井里,藏着很多这样的小美好。巷子里,裁缝铺的王老板忙着给客人量尺寸,他手里的软尺像有魔法,量得又快又准,嘴里还哼着粤曲《分飞燕》,调子慢悠悠的;街边,小贩推着小车卖糖水,绿豆沙、芝麻糊、双皮奶,甜滋滋的,冬天还会加热,暖乎乎的,喝一口,心里都暖了;晚上,珠江上的游船亮起灯火,像一串珍珠,游客们坐在船上,一边欣赏夜景,一边听着渔歌,渔歌的调子很柔,满是广州的温柔,让人听了,心里很平静。

可这份平静里,也藏着一丝隐忧。陈望偶尔会听到一些消息,说北方有鸦片流入,有的商人因为吸鸦片,把家产都败光了,有的人家破人亡。有一次,他路过广州城北的鸦片馆,里面飘出刺鼻的烟味,他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几个人躺在烟榻上,手里拿着烟枪,面色蜡黄,眼神空洞,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一点生气。有个女人坐在门口哭,声音嘶哑:“家里的钱都被他吸光了,孩子还等着吃饭,这日子怎么过啊!”

陈望心里一紧,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回到家,他就跟父亲陈兴说:“爹,咱们得跟家里人说,还有洋行的伙计们,绝不碰鸦片,也不许跟做鸦片生意的人往来。鸦片这东西,太害人了,不能沾。”陈兴点点头,脸色严肃:“你说得对,做生意要走正路,歪门邪道的钱,再多也不能赚。鸦片这东西,害的是百姓,毁的是家,咱们陈家,绝不能沾,还要劝街坊们,也别沾。”

道光十八年的冬天,广州下了一场小雨,雨丝细细的,带着寒意,空气里有些冷。陈望站在洋行的屋檐下,看着珠江里的商船,帆影依旧,却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只希望广州的繁华,能一直延续下去,希望珠江里的商船,能一直往来,希望街坊们的日子,能一直这么安稳。可他不知道,一场风暴正在遥远的英国酝酿,很快,就会席卷这座他深爱的城市,打破这份平静。

七律·第24章

战前穗郡自悠悠,商埠繁华冠南州。

早肆尝鲜虾饺美,戏楼听曲《帝女游》。

洋行畔听蕃商语,江岸边闻渔父讴。

陈族安享承平岁,谁识乌云将蔽日,烽烟转瞬覆金瓯。

第25章 林则徐禁烟

道光十八年十一月,一道圣旨从京城快马传到广州,马蹄声踏碎了珠江边的宁静——任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前往广州查禁鸦片。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广州城,城里一片震动:做鸦片生意的商人慌了,偷偷把鸦片藏在货舱夹层里,甚至埋在自家的院子里;深受鸦片之害的百姓乐了,盼着林则徐能彻底禁了这害人的东西,有的老人还焚香祷告,希望上天保佑林则徐;而陈氏家族的陈望,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他早就听说林则徐是个清官,在湖广任上就禁过鸦片,救了很多百姓,可广州的鸦片生意盘根错节,牵扯到洋商、本地商人,甚至还有一些官吏,不知道会不会引发混乱,会不会伤到无辜的百姓。

林则徐抵达广州的那天,天气很冷,北风刮得人脸上发疼,可码头边还是挤满了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想看看这位“禁烟钦差”的模样。陈望也去了,他挤在人群前面,看到林则徐穿着青色官服,戴着顶戴花翎,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眼神却很温和,没有一点官架子。林则徐走上码头,没有坐轿子,而是步行,对着百姓们拱手:“各位乡亲,鸦片流毒天下,害民害国,我这次来广州,就是要彻底禁绝鸦片,还大家一个干净的广州,还大家一个安稳的家!”

百姓们听了,纷纷鼓掌,有的甚至喊起了“林大人万岁”,声音洪亮,震得江风都停了。有个老婆婆挤到前面,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飘,她拉着林则徐的袖子,老泪纵横:“大人,您一定要禁了鸦片啊!我儿子就是吸鸦片死的,家里的田都卖了,就剩我一个老婆子,日子没法过了!”林则徐握着老婆婆的手,手很暖,他轻声说:“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一定把鸦片禁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林则徐到任后,没有立刻召开大会,也没有召见官员,而是带着两个随从,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微服私访。他去了广州的贫民窟,那里的房子破破烂烂,漏雨的屋顶用塑料布盖着,几个孩子光着脚,在泥地里跑,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有个男人躺在破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面色蜡黄,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烟枪,时不时咳嗽几声,咳得撕心裂肺。他的妻子坐在床边,一边哭一边说:“大人,您看他,以前是个壮劳力,能扛一百斤的货,自从吸了鸦片,就成了这样,家里的钱都被他吸光了,连饭都吃不上了。”

林则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拿出自己的银子,递给那个女人:“你先买点粮食,给孩子和你丈夫吃,以后别让他吸鸦片了,好好过日子。”那个女人接过银子,跪下来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林则徐又去了码头,找老渔民了解情况。老渔民姓王,已经七十多岁了,在珠江里打了一辈子鱼,他说:“大人,鸦片都是洋商偷偷运进来的,有的藏在货舱夹层里,有的装在酒桶里,把酒倒了,装鸦片,还有的藏在茶叶箱里,上面放茶叶,下面放鸦片。吏员们收了洋商的好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有的甚至帮着他们走私,赚黑心钱。”

摸清情况后,林则徐才召集十三行的商人开会。府衙的大堂里,气氛很紧张,梁上的灯笼晃来晃去,投下的影子像鬼魅。林则徐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一堆鸦片烟具——有铜制的烟枪、瓷制的烟灯、黑色的烟膏,都是从鸦片馆里缴获的,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他看着商人们,声音严厉,却很平静:“限你们三天之内,把所有鸦片全部缴出,还要写下‘永不夹带鸦片’的保证书。若是逾期不缴,别怪我不客气,不仅要没收你们的货物,还要治你们的罪!”

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有的小声议论,有的低着头,不敢说话。洋行商人里,有个叫颠地的英国商人,私下里做着大量鸦片生意,他每年从印度运鸦片到广州,能赚几十万两银子,他以为林则徐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动真格,就故意拖延,还把鸦片藏在商船的夹层里,甚至煽动其他外商:“咱们不能缴鸦片,缴了就没钱赚了!林则徐不敢把咱们怎么样,他还得靠咱们做生意呢!”

三天过去了,颠地不仅没缴鸦片,还把藏鸦片的商船开到了珠江口,想趁着夜色把鸦片运走。林则徐得知后,立刻下令:封锁英国商馆,断绝商馆的水和粮食,只许出不许进,直到他们缴出鸦片为止。

陈望的洋行离英国商馆不远,他每天都能看到商馆门口的士兵,穿着整齐的铠甲,手里拿着长枪,一动不动地站着,像 statues 一样。商馆里的外商们没水没粮,有的甚至跳墙出来找水喝,却被士兵拦住,只能渴得直咽口水。有一天,颠地派人偷偷给陈望送了一封信,信里夹着一张银票,足有一万两银子,银票上印着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印章。送信的人说:“陈先生,颠地先生说了,只要您能帮着求个情,让林大人解除封锁,这一万两银子就是您的,以后还有好处。”

陈望把信和银票退了回去,让送信的人带话:“林大人禁烟是为了百姓,是为了广州的安稳,我不能帮你们做坏事。你们还是赶紧缴出鸦片,才是正道,不然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为了协助林则徐缴烟,广州的百姓们纷纷行动起来。陈望的邻居陈福,是个搬运工,今年二十五岁,身材高大,力气大,能扛一百五十斤的货。他的哥哥就是吸鸦片死的,哥哥死的时候,才三十岁,家里连棺材都买不起,还是街坊们凑钱帮着埋的。陈福听说林则徐要组织“缴烟队”,立刻报了名,他说:“我要跟着林大人,把鸦片都缴了,不让更多人像我哥哥一样,家破人亡。”

缴烟队的训练很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练队列、练格斗、练识别鸦片。天还没亮,队员们就站在操场上,穿着统一的服装,跟着教官练队列,“立正”“稍息”“齐步走”,口号喊得震天响;练格斗时,用的是木棍,要练出拳、踢腿,还要练防守,有的队员不小心被木棍打到,疼得直咧嘴,却还是接着练;练识别鸦片时,教官会拿出鸦片膏、鸦片烟丝,教大家怎么分辨,闻气味、看颜色、摸质地,一点都不能错。

有个队员叫阿强,才十八岁,是个孤儿,以前跟着乞丐讨饭,后来当了搬运工,他怕吃苦,练了两天就想退出。陈福拍着他的肩膀说:“阿强,你想想,要是咱们不禁鸦片,以后还会有更多人像我哥哥一样,像那些贫民窟的人一样,家破人亡,没饭吃,没衣服穿。咱们多辛苦一点,就能多禁一点鸦片,多救一些人,这是好事,不能放弃。”阿强听了,红着脸说:“福哥,我不走了,我要跟着你一起禁烟,做件好事。”

缴烟队的任务是搜查鸦片,他们走遍了广州的码头、货栈、商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有一次,他们在一艘英国商船的夹层里,发现了几百箱鸦片,黑色的鸦片膏装在陶罐里,用油纸包着,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那夹层藏得很隐蔽,在货舱的底部,要掀开几块木板才能看到,队员们找了半天,才发现。陈福看着那些鸦片,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着牙,亲手把鸦片搬上船,运到虎门的缴烟点,每搬一箱,心里就恨一分:“就是这东西,害我哥哥死了,害我家破了!我一定要把你们都销毁!”

经过二十多天的努力,外商们终于扛不住了,缴出了所有鸦片,共计两万多箱,重约二百三十多万斤,堆在虎门的海滩上,像一座小山。林则徐决定在虎门海滩销毁鸦片,还邀请了广州的百姓和外商前来观看,让大家亲眼见证禁烟的决心,也让外商知道,中国禁鸦片的决心,绝不会动摇。

销毁鸦片那天,虎门海滩挤满了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足足有几万人,有的老人拄着拐杖,有的女人抱着孩子,有的年轻人骑着马,大家都想看看这历史性的一刻。林则徐让人挖了两个大池子,每个池子长宽各五十丈,池子里灌满海水,加入石灰,石灰遇水发热,冒着白烟。然后,队员们把鸦片切成小块,扔进池子里,鸦片很快就融化了,变成黑色的液体,顺着沟渠流入大海,发出“滋滋”的声音,像在控诉鸦片的罪行。

百姓们站在岸边,看着鸦片被销毁,有的激动得哭了,有的喊着“林大人好”,有的还扔起了帽子,欢呼雀跃;有个老人焚香祷告,嘴里念着:“老天有眼,鸦片终于被禁了,百姓有救了!”陈福和缴烟队的队员们站在最前面,看着黑色的液体流入大海,心里满是痛快——这害人的鸦片,终于被销毁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鸦片家破人亡了!

约翰等正直的外商也来了,他们看着销毁的场面,纷纷点头,约翰说:“林大人做得对,鸦片确实害人,禁了鸦片,对大家都好。”可颠地也来了,他看着鸦片被销毁,脸色很难看,像锅底一样黑,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林则徐是真的敢动真格的。林则徐走到他面前,严肃地说:“颠地先生,我知道你们靠鸦片赚了很多钱,可这钱是用百姓的生命换来的,是脏钱,是带血的钱。以后,广州只做正当生意,丝绸、茶叶、瓷器,我们都有,品质好,价格公道,鸦片绝不允许再进来。若是你们再敢夹带鸦片,我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颠地低着头,不敢反驳,只能小声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运鸦片了。”

禁烟成功后,广州的百姓们都很高兴,像过节一样。有的百姓给林则徐送锦旗,上面写着“为民除害”“清正廉洁”,有的百姓给缴烟队送粮食,有大米、面粉、腊肉,还有的百姓给队员们送衣服,缝得厚厚的,怕他们冷。陈福也收到了林则徐亲自颁发的“禁烟勇士”奖状,奖状是用红绸做的,上面写着“陈福同志,在禁烟工作中表现突出,特授予‘禁烟勇士’称号,以资鼓励”,是林则徐亲手写的。陈福把奖状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逢人就说:“这是林大人给我的,我以后还要帮着林大人,把鸦片彻底禁了!”

可林则徐知道,禁烟只是第一步,英国商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靠鸦片赚了那么多钱,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一边加强广州的海防,一边训练士兵,做好应对的准备。他让人在虎门修了十一座炮台,每个炮台上都安装了大炮,炮身是用生铁做的,能打很远;还招募了渔民组成“水勇队”,教他们怎么在海上作战,怎么划船、怎么扔火把、怎么破坏敌船。

陈望也组织洋行的商人,成立了“护港队”,帮着士兵们看守码头,传递消息。护港队的队员们每天都在码头巡逻,分成三班,白天黑夜都不停,遇到可疑的船只,就立刻报告士兵;他们还帮着士兵们搬运炮弹、粮食,有的队员还会说外语,能和外商沟通,了解他们的动向。陈望对林则徐说:“林大人,我们商人虽然不懂打仗,但我们熟悉海路,熟悉外商的情况,我们愿意为广州出一份力,绝不让鸦片再回来,绝不让英国商人欺负我们,绝不让广州的百姓再受苦!”

林则徐看着眼前的百姓和商人,心里很感动,他说:“有你们的支持,我一定能守住广州,一定能把鸦片彻底禁了。鸦片一日不禁绝,我一日不离开广州;英国商人一日不放弃鸦片贸易,我一日不放松警惕!”

可林则徐没想到,英国政府为了维护鸦片贸易,竟然决定发动战争,用武力打开中国的大门。不久后,英国军舰就开到了广州海面,黑色的船身像巨兽一样,在海面上游弋,炮口对着广州城,一场鸦片战争即将爆发,广州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但此时的广州百姓,在林则徐的带领下,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要和林大人一起,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的土地,保卫自己的亲人,绝不让鸦片再回来,绝不让英国商人欺负自己!

七律·第25章

鸦片流毒害九州,林公来穗禁烟筹。

谕商颠地缴烟令,驱舰围馆截烟舟。

陈福助运烟归阜,将士列阵护荒丘。

英夷怀恨兴兵衅,竟驾艨艟犯南州。

来源:草鞋芒杖论平生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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