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简敏拿着离婚报告，手指都在抖。嫁给陆振华三个月，她就要当个逃兵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军区大院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简敏拿着离婚报告，手指都在抖。嫁给陆振华三个月，她就要当个逃兵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军区大院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三个月前，她父亲简宏亮所在的纺织厂出了重大生产事故，作为厂长，他难辞其咎。轻则撤职，重则坐牢。就在简家一筹莫展时，有人递来了橄榄枝。

牵线的是市里的老领导，对方是驻地英雄团长陆振华，三十岁，根正苗红，前途无量。唯一的“缺点”，就是至今未婚。上级催得紧，他自己也烦了，放出话来，只要身家清白，模样周正，就行。

老领导看中了简敏。她刚从地区师范毕业，人长得清秀，性格也文静，配得上英雄。更重要的是，陆振华只要点头，简厂长的事，部队这边出个面，打个招呼，就能从大事化小。

简敏在饭桌上第一次见到陆振华。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肩章笔挺，身形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扫过来一眼，就让简敏觉得屋里气温都降了几度。

他没多话，只问了三个问题：“识字吗？”“会做饭吗？”“愿意随军吗？”

简敏一一答了。

他便点了头，“那就这样吧。”

整件事快得像一场急行军。一周后，他们领了证。简敏甚至都没来得及通知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只身一人，带着一个皮箱，跟着陆振华派来的警卫员，住进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军区大院。

新房是部队分的，一室一厅，水泥地，白灰墙，简单得像个仓库。陆振华在新婚夜就接到紧急任务归了队，只留下一句话：“钱在抽屉里，缺什么自己买。”

从此，他成了她名义上的丈夫，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英雄。

“听说了吗？陆团长这次演习又立功了！”

“简敏真是好福气，嫁了这么个男人。”

“可我瞅着她怎么一天到晚冷着脸，跟谁欠她钱似的。”

大院里的军嫂们，热情又八卦。她们习惯了拉帮结派，聚在一起纳鞋底，聊八卦。简敏融不进去。她不喜欢家长里短，更受不了那些探究的目光。她们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靠着裙带关系混进来的异类。

她试过努力。学着她们的样子，去军人服务社买菜，排队打水，在公共洗衣台搓洗陆振华那身带着汗味的军装。可她一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和她们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格格不入。她看的书是《安娜·卡列尼娜》，她们看的是《红旗谱》。

她像一滴油，滴进了水里，永远无法相融。

而陆振华，是这潭水的中心。他一个月回来一两次，每次都像视察工作。进门，脱帽，吃饭，睡觉。两人之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回来了？”

“嗯。”

“吃饭吧。”

“好。”

“队里忙吗？”

“还好。”

他给她钱，足够她过上比一般军嫂好得多的生活。他从不干涉她，她可以自由地看书，写字。可这种生活，像一个精致的牢笼。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父亲的来信。信上说，厂里的事已经解决了，他只是降了职，调到后勤，总算保住了饭碗。信的末尾，父亲让她好好跟振华过日子，别耍小性子。

交易完成了。简敏看着信纸，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她的任务结束了。她不用再扮演一个她根本不是的角色。

所以她托人从城里搞到一张离婚报告申请表，一笔一划，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吱呀——”

门开了。一股冷风卷了进来。

简敏猛地回头，陆振华就站在门口，肩上还带着未化的雪花。他不是说月底才回来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一眼就落在了她手上那张薄薄的纸上。他走过来，没有问，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张纸。

“离婚报告？”他声音很沉，听不出喜怒，但简敏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是。”简敏挺直了背，既然被发现了，就没什么好躲藏的。“我父亲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们的交易……我们的婚姻，也该结束了。”

陆振华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久到简敏以为他会当场撕碎，或者暴怒。

但他没有。他只是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放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然后，他抬起头，第一次正眼、认真地审视着她。

“简敏，”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军婚，不是儿戏。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白菜，不想要了就能退？”

“我没有当儿戏！”简敏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我们之间有过一丁点夫妻的样子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陆振华，你只是需要一个妻子来完成你的任务，而我，需要你来帮我父亲渡过难关。现在两清了。”

“两清？”陆振华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嘲讽，“报告打上去，我陆振华就成了军区的笑话。一个连家都管不好的团长。你呢？一个刚结婚就离婚的女人，你以为你回到地方上，就能有好日子过？”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简敏心上。她知道，这个年代对离异女性有多么苛刻。可她宁愿被指指点点，也不愿再过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

“那是我的事。”她倔强地别过头。

屋子里陷入了死寂。只有窗外的寒风在呼啸。

“好。”陆振华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简敏疑惑地看着他。

“再过半年。”他说，语气不容置喙，“这半年，我们试着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相处。你试着了解我的工作，我试着参与你的生活。半年后，你如果还想走，我亲自给你签字，送你上回城的火车。绝不阻拦。”

简敏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这不是威胁，更像一个……约定。

“为什么？”她不解。

陆振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他的背影高大而孤寂。

“我不想当那个笑话。”他淡淡地说，“而且，我母亲下个月要过来住一阵。”

简敏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如此，还是为了面子，为了应付家人。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

但她没有选择。陆振华的眼神告诉她，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半年为期。”

陆振华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北方农村老太太。嗓门大，性子直，一来就差点把简敏这个“儿媳妇”给掀了。

“怎么这么瘦？跟电线杆子似的，能生养吗？”

“屋里怎么连点热乎气儿都没有？振华回来就吃这个？”

“一个女人家，天天就知道看那些字，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老太太一边念叨，一边麻利地接管了整个家。她把简敏的书收到床底下，说是不吉利。她把陆振华的军装翻出来，用棒槌在院子里“砰砰”地砸，引来半个大院的人围观。

简敏气得说不出话，只能躲回房间。陆振华一回来，她就想告状。可看到他一脸疲惫地脱下军靴，把母亲递过来的热毛巾敷在脸上时，那副全然放松的姿态，让她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陆振华不那么紧绷的样子。

晚饭时，老太太炖了鸡汤，一个劲儿地往陆振华碗里夹鸡腿，嘴里还在数落简敏：“你也是，振华在部队里吃苦，回家就该给他补补。你看你做的那些菜，清汤寡水的，能有力气扛枪吗？”

简敏低着头扒饭，一言不发。

突然，她的碗里多了一块鸡翅。她抬头，对上陆振华的目光。

“你也吃。”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太瘦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对对对，都吃，都吃！吃了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简敏的脸“唰”地红了，窘迫地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陆振华却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地说：“妈，吃饭的时候别说话。部队纪律。”

一句话，就把老太太噎了回去。

那晚，因为老太太占了唯一的床，简敏只能和陆振华挤在一个屋里打地铺。两人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黑暗中，简敏辗转反侧。

“睡不着？”陆振华突然开口。

“……嗯。”

“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他解释道。

“我知道。”简敏的声音闷闷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简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对自己这个突兀的问题感到惊讶。

陆振华沉默了更久。久到简敏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以前有过一个。”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低沉，“通信员，很优秀的姑娘。我们约好了，等我提了副团，就打结婚报告。”

简敏的心一紧。

“后来呢？”

“后来……西南边境有任务。她也去了，是卫生员。一次转移伤员的时候，为了掩护伤员，她……”他没有说下去，但简敏全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她忽然理解了他身上的那股冰冷和疏离。一个把心都留在战场上的人，又要怎么去爱另一个人呢？

“对不起。”简敏轻声说。

“没什么对不起的。”陆振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都过去了。睡觉吧。”

那一夜，简敏睡得格外安稳。她对陆振华的怨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很多。他不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只是把自己的感情，埋在了很深的地方。

第二天，老太太又开始挑剔简敏洗的衣服不干净。简敏没有像以前一样沉默，而是平静地解释：“妈，这是纯棉的，不能用棒槌砸，会变形的。搓洗的时候要顺着纹路，这样才不伤衣服。”

她还拿出一本《家庭生活小常识》，指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将信将疑，但看着简敏认真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简敏开始尝试着改变。她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会主动跟陆振华的母亲聊天，听她讲陆振华小时候的糗事。她会跟着大院里的军嫂们去菜地里摘菜，虽然笨手笨脚，但脸上有了笑容。

她发现，当她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时，整个世界都对她温柔了许多。

而陆振华，也似乎在履行他的“约定”。他回家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候不是周末，他也会骑着军用自行车回来，就为了送一袋刚从山里采的野蘑菇。

他话依然不多，但会默默地做很多事。家里的水缸，永远是满的。简敏晚上看书的台灯灯泡坏了，第二天就会出现一个新的。他甚至会坐在她旁边，拿起一本她看过的书，笨拙地翻阅着。

有一次，他指着《安娜·卡列尼娜》的封面问：“这个人，最后为什么要去撞火车？”

简敏愣了半天，然后从故事的背景，人物的性格，社会的压迫，讲了整整一个小时。陆振华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

讲完后，简敏口干舌燥，他递过来一杯水，说：“明白了。她没有信仰。”

简敏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什么都懂。他的世界不只有队列、枪炮和命令，他也有自己深刻的理解力。

他们的关系，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悄悄地发生着化学反应。

转眼，春天来了。大院里的桃树开了花。陆振华的母亲也要回老家了。临走前，老太太拉着简敏的手，眼眶红红的。

“好孩子，振华这个闷葫芦，就交给你了。妈知道，你是个有文化、有心思的好姑娘。以前是妈不对。”

简敏送走老太太，心里空落落的。这个曾经让她头疼的老人，如今却让她生出几分不舍。

那天晚上，陆振华没有回部队。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有些微妙。

“我……去烧水。”简敏有些不自然地想逃开。

陆振华却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布满了老茧，却很温暖。

“简敏。”他看着她，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汪深潭，“这几个月，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觉得，这里像个家了。”

简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上，此刻竟有了一丝柔情。她鬼使神差地踮起脚，在他带着胡茬的下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陆振华的身体僵住了。

简敏的脸瞬间烧得通红，转身就想跑。

下一秒，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陆振华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不同于他的性格，他的吻带着一种侵略性的、不容拒绝的霸道。简敏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回应着他。

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屋里的空气，也仿佛带上了甜腻的香气。

那晚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依然没有说过一个“爱”字，但彼此之间的默契和温情，却在悄然滋长。

陆振华会把部队里发的电影票塞给她，让她约上交好的军嫂一起去看。他会在野外拉练时，采一把不知名的野花，夹在信里寄回来。

简敏则会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开始学习做复杂的菜式，只为在他回来时，能让他多吃一碗饭。她会把他换下来的军装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笔挺，让他每次出门都精神抖擞。

大院里的人都看出了他们夫妻俩的变化。

“哎哟，简敏，你家陆团长现在可是把你疼到骨子里去了。”

“可不是嘛，以前看他俩跟冰块似的，现在哟，那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简敏只是笑笑，不说话。心里的那份甜，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甚至开始庆幸，当初陆振华拦下了那份离婚报告。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夏天，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袭击了驻地所在的城市。山洪暴发，河水倒灌，驻地附近的好几个村庄都被淹了。

部队立刻投入了抗洪抢险。陆振华作为团长，身先士卒，带着队伍冲在了最前面。

整整一个星期，简敏都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她和其他军嫂一样，每天守在广播前，听着前方的报道，心都揪成了一团。

大院里，人心惶惶。有些年轻的军嫂，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简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陆振华的妻子，她不能慌。她把家里所有的床单、被罩都翻了出来，用剪刀剪成布条。

“大家别哭了！”她站出来，对众人说，“哭解决不了问题。前线的战士们需要支援，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后勤。把家里的布料都拿出来，做成绷带。多准备一些干净的衣物和食物。等他们回来，能有个热水澡，有口热饭吃。”

她清醒而有条理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慌乱的军嫂们找到了主心骨。在政委妻子的带领下，大院里的女人们都行动了起来。简敏因为有文化，负责登记物资，协调分配，俨然成了一个临时的后勤小队长。

那几天，她几乎没合过眼。

洪水终于退了。抢险部队陆续撤回。

简敏站在大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在泥泞不堪的军车和疲惫不堪的战士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辆车，两辆车，三辆车……

她看到了陆振华的兵，却没有看到陆振华。

一个警卫员跑到她面前，敬了个礼，脸色惨白：“嫂子……团长他……他为了救一个被困在屋顶的孩子，被冲下来的房梁砸中了腿……现在，在军区总院抢救……”

简敏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当她看到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石膏，脸色苍白如纸的陆振华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她扑到他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陆振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竟然还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哭什么……”他想抬手帮她擦眼泪，却使不上力气，“我还没死呢。”

“你胡说！”简敏哽咽着，“医生说，差一点……差一点你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保住了不就行了。”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别哭了，妆都花了，不好看了。”

简敏又气又想笑，捶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陆振华的腿是粉碎性骨折，需要在医院躺至少三个月。简敏干脆把家搬到了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照顾他。

喂饭，擦身，端屎端尿。这些在别人看来又脏又累的活，她做起来却心甘情愿。

医院里的护士都羡慕陆振华：“陆团长，你可真有福气，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陆振华总是看着简敏，咧着嘴笑，那笑容里有骄傲，有满足，还有深深的爱意。

这段时间，是他们结婚以来，相处最久的时光。没有了部队的任务，没有了大院的纷扰，小小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聊了很多。聊他的童年，聊她的大学。聊他对未来的规划，聊她对文学的见解。

简敏发现，陆振华不仅是个铁血军人，还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他记得她无意中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说想吃城里那家国营饭店的红豆糕，第二天，他的警卫员就气喘吁吁地提着一包热乎乎的糕点出现在病房门口。

而陆振华也看到了简敏的另一面。她不仅是个文静的知识分子，还是个坚韧、能干的女人。她能把他的起居照顾得妥妥帖帖，还能在他因为腿伤而情绪低落时，给他讲笑话，读报纸，开解他。

一天下午，阳光正好。简敏正在给他读报纸，念到一篇关于英雄事迹的报道时，陆振华突然打断了她。

“简敏。”

“嗯？”

“等我腿好了，我们去拍一张结婚照吧。”他说。

简敏愣住了。他们结婚时，一切从简，连张像样的合影都没有。

“好啊。”她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

“还要办一场酒席，把你的朋友，我的战友，都请来。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陆振华的妻子。”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简敏用力地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感受着那份踏实的温暖。

就在他们以为幸福的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来人是陆振华牺牲的前未婚妻的哥哥，叫孙强。他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听说陆振华成了大英雄，还娶了城里来的漂亮大学生，心里就不平衡了。

他冲进病房，指着简敏的鼻子就骂：“好你个陆振华！你忘了我妹妹是怎么为你死的吗？你现在倒好，升了官，娶了新媳妇，把我妹妹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对得起她吗？！”

他又转向简敏，言语更加恶毒：“还有你这个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我们家未来的姑爷！你就是个小偷！”

整个病房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简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给我住口！”

一声怒喝传来。

陆振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孙强，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孙强，我敬你是小琴的哥哥，让你三分。但你再敢对我妻子说一句不敬的话，信不信我让你从这里爬出去！”

陆振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千军万马的杀气。孙强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后退了两步。

“我……我说的是事实！”他还在嘴硬。

“事实？”陆振华冷笑，“事实是，小琴是为国牺牲的烈士，她的荣誉不容你这种人玷污！事实是，简敏，她是我陆振华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上级批准，组织介绍的！你再敢在这里胡搅蛮缠，我现在就叫警卫员把你送到保卫科去！”

孙强被唬住了，灰溜溜地跑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简敏看着陆振华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心疼得上前抚着他的背。

“别生气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陆振华却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说，声音沙哑，“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简敏摇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什么委屈都没有了。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为了她，对抗全世界。

而她，也愿意为了他，对抗全世界。

秋天的时候，陆振华出院了。他的腿恢复得很好，只是走路还有些微跛，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

回到家那天，简敏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

两人坐在饭桌前，吃着饭，气氛温馨又宁静。

简敏看着对面的男人，他清瘦了一些，但眼神比以前更加明亮、温柔。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放下筷子，走进房间，从床底下的一个旧皮箱里，翻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已经有些泛黄了。

她走出来，把信封放在陆振华面前。

陆振华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瞳孔微微一缩。他认得出来，那是他当初从她手里拿走，又被他藏起来的离婚报告。

算算日子，半年的期限，早就过了。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陆振华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慌。这半年来，他以为他们已经走进了彼此的心里。他以为那张纸，早就不重要了。可现在，她又把它拿了出来。

她……还是要走吗？

他不敢问。他怕听到那个他无法接受的答案。这个在战场上从不畏惧的男人，此刻，竟然感到了害怕。

简敏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拿起那张离婚报告，在他面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它撕成了碎片。

细碎的纸片，像雪花一样，从她指间飘落。

“陆振华，”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这张纸，作废了。”

陆振华愣愣地看着那些碎片，又抬头看看她。她的眼睛里，有星光，有笑意，还有他渴望已久的……爱意。

“我不想走了。”简敏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前我觉得，这个家是牢笼。现在我才知道，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除非，你非要赶我走。”

下一秒，她就被陆振华拦腰抱起。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还踉跄了一下。

他抱着她，大步走进房间，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他俯下身，看着她。他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有狂喜，有激动，有失而复得的珍视。

“不赶。”他声音嘶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走。”

他深深地吻住了她。

窗外，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院子里的桂花树开得正盛，香气飘满了整个军区大院。

简敏想，她的爱情，就像这迟来的桂花，虽然错过了春天，却在最成熟的季节，绽放出了最浓郁的芬芳。而这份芬芳，将萦绕她的一生。

来源：雪地里堆砌小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