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20年,闺女生了三个,80岁的婆婆临终还是没把我写进族谱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18 14:16 1

摘要:我放缓了手上的劲儿,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好。”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半,厨房里高压锅发出“呲呲”的轻响,里面炖着孩子们爱喝的排骨汤。丈夫李建成今天单位有饭局,不回来吃。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忙碌,琐碎,带着一丝油烟味的温馨。

引子 最后的电话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给三丫梳辫子,小丫头的头发又细又软,像蒲公英的绒毛,稍一用力就喊疼。

“妈,轻点,疼!”

我放缓了手上的劲儿,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好。”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半,厨房里高压锅发出“呲呲”的轻响,里面炖着孩子们爱喝的排骨汤。丈夫李建成今天单位有饭局,不回来吃。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忙碌,琐碎,带着一丝油烟味的温馨。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这份宁静。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点,通常不会有人打电话来。我擦了擦手,快步走过去接起话筒,听筒里传来李建成压抑着焦急的声音:“岚岚,是我。”

“怎么了?不是说有饭局吗?”

“饭局不去了。我姐刚来的电话……妈,妈她不行了。”

最后几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我平静的心湖,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一阵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波澜。我的手攥紧了话筒,指节泛白。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而是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踏进李家大门时,她上下打量我的眼神,像在评估一头牲口。

我沉默了几秒钟,听筒里只有李建成粗重的呼吸声。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样子,眉头紧锁,手足无措。他总是这样,一遇到家里的事,就没了主意。

“医生怎么说?”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脑溢血,很突然。现在在县医院抢救,医生说……让家里人做好准备。”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岚岚,我们得马上回去。”

回去。从我们这个江南小城,回到他那个北方的老家,坐最快的火车也要二十多个小时。回去,意味着我要立刻向学校请假,意味着这个月本就紧张的开销,要凭空多出两张卧铺票的钱。更意味着,我要去面对那个耗尽了我半生温情,却始终没把我当自己人的老人。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二十年了,我为李家生了三个女儿,从一个水灵灵的南方姑娘,熬成了眼角有了细纹的中年女人。我自问,作为一个儿媳,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我捂不热那颗石头做的心。大丫出生时,她看了一眼,撇撇嘴说:“赔钱货。”二丫出生,她直接扭头就走。等到三丫,她连医院都没来,只在电话里冷冷地说:“建成,你们这一脉,是要断在你手里了。”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隔三差五地就要扎我一下。李建成夹在中间,只会说:“我妈就是那个脾气,你多担待。”我担待了二十年,担待得心都快成了茧。

“岚岚?你在听吗?”李建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厨房的排骨汤香气飘了过来,混着一丝苦涩。我能不去吗?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我能眼睁睁看着李建成为难吗?他毕竟是我的丈夫,三个孩子的爹。

【内心独白】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是怕回去面对她最后的冷漠,还是怕自己这二十年的付出,到头来真就成了一个笑话?她快要走了,我心底竟然没有一丝为人儿媳该有的悲痛,只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茫然。林岚啊林岚,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冷血?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无论如何,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也是给我自己这二十年的一个交代。我不能让孩子们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说她们的妈妈是个不孝的儿媳。

“我知道了。”我对电话那头说,“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去查火车票,看看最快能买到哪一趟。家里的事你别操心,我来安排。”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脸色有些苍白。我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这二十年的戏,总要唱到最后一幕。我转过身,对一脸茫然的三丫说:“妞妞,妈妈要带你回一趟奶奶家。”

【内心独白】

回“奶奶家”,多陌生的词。对孩子们来说,奶奶只是电话里一个威严而模糊的声音。对我来说,那个家,我回去了上百次,却从来没有一次,感觉自己是主人。每次回去,我都像个小心翼翼的客人,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个眼神不对,就惹来一顿不快。

我走到厨房,关了火。高压锅还在“呲呲”地响,仿佛在催促着我。我拿起手机,开始搜索12306。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心里却像压了一块湿漉漉的石头,沉重得透不过气来。今晚的卧铺票已经没了,只有明天一早的高铁,二等座,两张票加起来快一千五。这个数字,是我们家半个多月的生活费。

【内心独白】

钱,又是钱。每次回他老家,都像被扒掉一层皮。人情往来,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开销?可这些,婆婆从来都看不见。她只觉得,我们在城里享福,她在乡下受苦。她不知道,我的每一分工资,都盘算着怎么花才能让这个家维持下去。算了,钱没了可以再挣,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我咬了咬牙,按下了支付键。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旅程,即将开始。

第1章 旧伤疤与新车票

李建成推开家门时,我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一个大号的帆布箱子,还是我们结婚时买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我把孩子们的换洗衣物,我的,还有他的,一件件叠好放进去。动作不快,甚至有些刻意地放慢,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的烦乱也一并整理好。

他走过来,身上带着一股饭局上沾染的烟酒味,虽然他没去,但单位的环境就是那样。他蹲下身,想搭把手,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最后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票买好了?”

“嗯,明天早上七点的。卧铺没了,只有高铁。”我头也不抬,继续整理着手里的衣服。

“高铁……那得不少钱吧。”他声音里透着一丝愧疚。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他。灯光下,他眼角的皱纹比我记忆里更深了些,鬓角也夹杂了几根银丝。这个男人,老实,本分,没什么大本事,但对我和孩子,是实心实意的。只是,这份实心实意,一碰到他那个妈,就要打个折扣。

“钱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把一件毛衣塞进箱子的缝隙里,“我先找张老师借了点,下个月工资发了就还。”

我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可我知道,这话像一把钝刀子,在李建成心上慢慢地割。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他比谁都清楚。我当老师,工资固定;他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国企,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家里三个孩子,吃穿用度,兴趣班,哪样不是花销?每一分钱,都是我精打细算省下来的。

他沉默了,肩膀垮了下来,手里的力道也松了。“岚岚,这些年,委屈你了。”

又是这句话。每次因为他妈的事我们闹不愉快,他最后都会用这句话来收场。以前我听了,还会掉几滴眼泪,觉得他心里有我。现在,我只觉得麻木。委屈?何止是委屈。那是一种长年累月,被漠视、被否定的钝痛,已经刻进了骨头里。

【内心独白】

委屈?如果一句“委屈你了”能换来婆婆一个笑脸,能让她在我生病时递过一杯热水,能让她在邻居面前夸我一句“这媳妇不错”,我愿意听一辈子。可它换不来。它只是一张空头支票,用来安抚我的情绪,好让我继续在这段不被认可的关系里,扮演一个贤惠的儿媳。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行了,说这些干嘛。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孩子们说一下,明天一早要赶车。”

我不想和他吵。在这种时候,吵架是最没用的。我转身想走,他却从后面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很热,带着薄汗。

“岚岚,我妈她……她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她其实……”

“她其实心里是疼我们的,对不对?”我打断他,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看到他眼里的躲闪,“建成,这话你对我说了二十年,我自己都快信了。可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信吗?”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为我们的沉默计数。

我甩开他的手,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大丫她们三个,从出生到现在,你妈给她们买过一件衣服吗?给过一个红包吗?我坐月子,她来看过我一天吗?没有。她心里只有她的孙子,你姐姐家的那个宝。这些事,我不提,不代表我忘了。”

每一句话,都是一道旧伤疤。今天,在这个要去见她最后一面的前夜,这些伤疤被齐刷刷地揭开,淌着血。

李建成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没用。”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心里的火气又消了大半。我怪他吗?也怪,也不怪。他是愚孝,但也是无奈。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算了,不说了。人都要没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去看看孩子吧,我去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这一走,至少得一个星期。”

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些新鲜的蔬菜,我得把它们处理好,不然回来就坏了。我拿出保鲜袋,把青菜、西红柿一个个装好,准备送给对门的王姐。王姐也是远嫁来的,我们俩平时很说得来。

【内心独白】

家,到底是什么?是我现在这个有着三个女儿,虽然拮据但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屋,还是那个我努力了二十年,却始终融不进去的北方大院?或许,从我决定远嫁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的。比如,一个婆婆真心的接纳。

收拾完东西,我去儿童房看了看。三个丫头已经睡了,大丫和二丫挤在一张床上,三丫睡在旁边的小床里。她们睡得很香,脸上还带着笑意,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我挨个给她们掖了掖被角,在大丫额头上亲了一下。她眉头动了动,嘟囔了一句梦话:“妈妈,别走……”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又酸又疼。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李建成在旁边翻来覆去,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快天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我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冬天,我第一次跟着李建成回他家。婆婆端出一碗饺子,放在我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吃吧,我们这儿的规矩,新媳妇进门,都得吃饺子。”我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咸得发苦。

【内心-独白】

二十年了,那股咸得发苦的味道,好像一直就没从我嘴里散去。我总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总有一天能尝到甜头。可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饺子的问题。是做饺子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糖。

闹钟在五点半准时响起。我关掉它,轻轻起身。天还没亮,窗外一片灰蒙蒙的。我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和隔壁房间的孩子们,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这一趟回去,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的结局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车票已经买了,路,必须走下去。

第2章 远路上的沉默

清晨的火车站,人声鼎沸,混杂着各种方言和广播里机械的女声。

我们一家五口,拖着行李,汇入行色匆匆的人流。大丫和二丫已经懂事了,知道是回去看病危的奶奶,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六岁的三丫,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奇地东张西望。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坐这么早的火车呀?”她仰着小脸问我。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因为奶奶生病了,我们要快点回去看她。”

“奶奶会给我买糖吃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建成在一旁听见了,赶紧蹲下身,对三丫说:“奶奶病了,不能买糖。等奶奶病好了,爸爸给你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安检,候车,上车。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我们终于在发车前五分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是靠窗的两个座位,我和李建成一人抱着一个小的,大丫坐在我们对面。车厢里很闷,充满了泡面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城市景象慢慢倒退,最终变成一片片飞逝的田野和村庄。我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一场漫长的旅程,开始了。

李建成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看看手机,大概是在等他姐姐的消息。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我知道他心里着急,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看得见彼此的焦虑,却触摸不到对方的内心。

【内心独白】

沉默,是我们这对夫妻多年来的常态。尤其是在涉及他家人的事情上。我说多了,他觉得我抱怨,不体谅他。我说少了,自己心里又憋得慌。久而久之,就只剩下沉默。这沉默像一床湿棉被,又冷又重,压得我们两个都喘不过气来。

孩子们很快就坐不住了。二丫拿出画笔和本子,趴在小桌板上画画。三丫缠着李建成,让他讲故事。大丫拿出课本,假装在看书,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窗外,若有所思。她已经十三岁了,是个敏感的年纪,很多事情,她心里都明白。

“妈,”她突然开口问我,“奶奶的病,很严重吗?”

我看着她酷似我的眉眼,心里一软。“嗯,医生说……不太好。”

“那……我们会不会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孩子的话,总是这么直接,直接得让人心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建成听到了,放下手里的故事书,对大丫说:“不会的,我们肯定能赶上。你奶奶……她会等我们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多少自信。

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地响着,节奏单调而催人昏昏欲睡。我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开始回放过去的片段。

我想起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李建成想让他妈来照顾我几天,电话打过去,婆婆在那头说:“城里媳妇就是娇贵,我们那时候怀着孕还下地干活呢。我这腰不好,走不开。”后来我才知道,那几天,她正忙着帮姐姐家带孙子,腰好得很。

我又想起大丫上小学那年,我们钱不够,想跟她借点周转一下。她在电话里哭穷,说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可转过头,就拿了两万块钱,给李建成的姐姐李佳慧,让她给儿子报最好的补习班。这事,还是后来李佳慧喝多了,自己说漏嘴的。

这些事,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我记忆的深处。平时不去碰,就感觉不到疼。可一旦碰了,就牵一发动全身,疼得钻心。

【内心独白】

我常常想,她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就因为我生了三个女儿,没能给李家续上香火吗?还是因为我是个外地人,口音、习惯都和他们不一样?我努力学做他们爱吃的面食,努力说他们那边的方言,努力在每一次家庭聚会里笑脸相迎,可为什么,我始终像个局外人?

“叮咚——”

李建成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他飞快地解锁查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我心里一紧,凑过去问:“怎么了?姐说什么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李佳慧发来的一行字:“人已经进重症监护室了,医生让签病危通知书。你们怎么才到半路?早干嘛去了?”

这字里行间,充满了质问和责备。好像我们是故意拖延一样。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们买的是能买到的最早的车票,坐的是最快的车,她凭什么这么说?

我刚想发作,却看到李建成通红的眼眶。他把头埋在手里,肩膀微微耸动。我心里的火,一下子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比我更难受。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远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内心独白】

算了,跟一个快要失去母亲的人计较什么呢?李佳慧心里不好受,拿我们撒气,也可以理解。只是,这种不被理解的委屈,真的很难熬。我掏心掏肺地为这个家,可到头来,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一个不够尽心尽力的儿媳。

火车继续前行,载着我们一家,奔向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北方故乡。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厢里亮起了灯,映出我们每个人沉默而疲惫的脸。前方的路,还有很长。而医院里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呢?我不敢去想。

第3章 病房里的冷风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县城。

火车站外,一股干冷的风迎面扑来,带着北方特有的尘土气息。我下意识地裹紧了女儿们的外套。三丫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往我怀里缩了缩。

李建成拦了辆出租车,我们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直奔县人民医院。一路上,他不停地看手机,拨打姐姐李佳慧的电话,但那边一直无人接听。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手心全是汗。

车子在住院部大楼前停下。我们几乎是跑着冲上楼的。重症监护室在五楼,电梯口围满了人,我们只好走楼梯。一口气跑到五楼,李建成已经气喘吁吁。

重症监护室门口,那道厚重的铁门紧闭着。李佳慧和她丈夫赵强正站在走廊里,靠着墙说话。看到我们,李佳慧那张原本就刻薄的脸,拉得更长了。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李佳慧一看到弟弟一家,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从昨天接到电话到现在,快一天一夜了,他们才到。妈在里面生死未卜,他这个当儿子的,倒是不紧不慢。她瞥了一眼弟媳林岚,还有她身后那三个丫头片子,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就是这个女人,把她弟弟迷得五迷三道的,连妈都不要了。要不是她,弟弟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南方去?妈又怎么会气出这一身的病?

“哟,总算是来了啊。”李佳慧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回来了呢。”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我扶着楼梯扶手,喘着粗气。李佳慧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我最痛的地方。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李建成没理会他姐姐的嘲讽,几步冲到她面前,急切地问:“姐,妈怎么样了?现在什么情况?”

“还能怎么样?”李佳慧翻了个白眼,“在里面躺着呢。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了。建成,你可真是妈的好儿子,她都快不行了,你才晃晃悠悠地赶回来。”

“我……”李建成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买的是最早的票……”

“票?票能比妈的命重要吗?”李佳慧不依不饶,“你要是真有孝心,就该坐飞机回来!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那点钱!”

这话,把我和李建成一起骂了进去。我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三个孩子要养,飞机票多少钱一张?我们是没日没夜地赶回来的,一分钟都没耽搁。”

李佳慧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哟,林老师还会顶嘴了啊?怎么,我说建成,你心疼了?我告诉你林岚,这里是李家,没你说话的份儿!要不是你,建成会离家这么远?妈会被气成这样?”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的头上。好像我就是这个家的罪人。

【内心独白】

又是这样。每次回来,只要有任何不顺心的事,李佳慧都会把矛头指向我。在这个家里,我仿佛是原罪。我远嫁是错,我生女儿是错,我不会说他们本地的方言是错,甚至我呼吸,可能都是错的。二十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当这些话再次响起,心还是会疼。

“够了!”李建成突然大吼一声,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连旁边等着探视的家属都朝我们看了过来。李佳慧被他吼得一愣。

李建成眼睛通红,瞪着他姐姐:“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妈还在里面躺着!有什么事,等妈好了再说!”

李佳慧大概是没料到一向懦弱的弟弟会发火,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但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来刮去。

正在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喊道:“李秀英的家属!”

我们几个人赶紧围了上去。

“病人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还是没脱离危险。每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半是探视时间,只能进去一个人,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

现在是两点五十。还有十分钟。

李佳慧立刻说:“我进!我从昨天就守在这儿了,我得进去看看妈。”

李建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姐,你先进去。跟妈说一声,我跟岚岚回来了。”

李佳慧“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三点整,门再次打开,李佳慧穿上探视服,走了进去。厚重的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我们的视线。我牵着孩子们的手,站在走廊里,心里五味杂陈。这道门里,躺着一个和我纠缠了半生的女人。我对她,有怨,有恨,但此刻,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内心独白】

我恨她的偏心,恨她的刻薄,恨她对我二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可她终究是李建成的母亲,是我孩子们的奶奶。我希望她能好起来吗?我不知道。或许我希望她能好起来,然后亲口对我说一句,哪怕只是一句,“岚岚,这些年,辛苦你了。”但这可能吗?

十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李佳慧出来了,眼圈红红的。

她走到李建成面前,说:“妈醒着呢,她看到我了。她说……她想见你。”她顿了顿,瞥了我一眼,补充道,“就见你一个。”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走廊里的风,好像一下子全灌进了我的心里,冷得我直发抖。她快不行了,她想见自己的儿子,这无可厚厚非。可是,连带着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内心独白】

我算什么呢?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一个免费的保姆?还是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外人?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的婆媳,在她临终前,我甚至没有一个进去看她一眼的资格。林岚啊,你真是太天真了,你总以为人心是肉长的,捂久了总会热。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的心,是冰做的。

李建成看了看我,眼神里满是歉意和为难。他握住我的手,低声说:“岚岚,你和孩子先在这儿等我,我……我先进去。”

我点了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去吧,妈等着你呢。”

看着他换上探视服,走进那扇门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我和这个家之间,也隔着一扇这样厚重而冰冷的门。我努力了二十年,却始终没能走进去。

第4章 一碗没喝的水

李建成进去后,走廊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李佳慧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的三个女儿。她的眼神让孩子们很不自在,一个个都往我身后躲。

“养这么多丫头片子有什么用?花钱的累赘。”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我听。

我把孩子们往我身后又拉了拉,挡住她的视线。我不想和她吵,尤其是在这里。我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那句“就见你一个”中被抽干了。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

十分钟后,李建成出来了。他的情绪很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一出来,就紧紧地抱住了我。

“妈跟我说话了。”他声音哽咽,“她拉着我的手,让我……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好了,好了,妈能说话是好事,说明情况在好转。”

“她还问……问我钱够不够花。”李建成泣不成声,“她说,她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张存折,是留给我的。”

我身体一僵。存折?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年,她总在我们面前哭穷,说自己没钱,要靠女儿女婿接济。原来,她是有钱的,只是,从来没想过给我们。

李佳慧在旁边听着,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探视时间结束了,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走廊里。李建成决定,让赵强先送李佳慧和孩子们去他们家休息,我们两个留在医院守着。

“我不走,”李佳慧说,“我要在这儿守着妈。”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我带着三个孩子去李佳慧家,他们三个大人留在医院。临走前,李建成拉着我的手,低声说:“岚岚,别多想。我姐说话就那样。妈她……她可能就是一时糊涂。”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佳慧家离医院不远,是个老式的小区。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被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她的儿子,我的外甥,今年上高三,住校,不在家。

她给我们安排了房间,就把自己关进了主卧,不再出来。我给孩子们简单洗漱了一下,让她们在小房间里睡觉。舟车劳顿,她们很快就睡着了。

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走到客厅,想倒杯水喝。路过厨房时,我看到水槽里堆着没洗的碗筷。我鬼使神使地走了进去,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想找点事情做,让自己的脑子停下来。

【内心独白】

我这是在干什么?讨好她吗?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在李家,永远是那个做事的人。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让我感觉自己有点用处,才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是个外人的尴尬身份。

洗完碗,我擦干净手,回到客厅。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是李佳慧一家的全家福。照片里,婆婆抱着她的宝贝孙子,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那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慈爱笑容。

我正看着,李佳慧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走到我身边,拿起那个相框,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

“妈最疼的就是阳阳了。”她说,“她说,阳阳才是我们李家的根。”

我没接话。

她放下相框,突然对我说:“林岚,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别怪妈偏心。妈这辈子,不容易。她就希望建成能留在身边,给她养老送终。是你,非要把他带那么远。”

“我没有。”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是建成自己选择的工作,我只是跟着他。”

“跟着他?说得好听!”她冷笑,“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该劝他回来!守着爹妈,才是孝顺!”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在她的世界里,女人的价值,就是依附于男人,依附于家庭。我的工作,我的理想,我的独立人格,全都不值一提。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医院。婆婆的情况稳定了一些,转到了普通病房。一个三人间,很嘈杂。她躺在靠窗的病床上,插着氧气管,闭着眼睛,很虚弱。

李建成和李佳慧围在床边,嘘寒问暖。我带着孩子们,站在病房门口,像两个世界的人。

过了一会儿,婆婆睁开眼,似乎是渴了,嘴唇动了动。

“妈,要喝水吗?”李建成赶紧问。

婆婆微微点了点头。

我立刻转身,去走廊的热水间,倒了一杯温水。我试了试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我端着水杯,走到病床前,想递给李建成。

“妈,水来了。”

婆婆的眼睛,缓缓地转向我。那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清醒的抗拒。她没看那杯水,而是把头,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扭向了另一边。

然后,她用微弱的声音,对李佳慧说:“佳慧……扶我起来……让你弟……喂我……”

我的手,就那么端着水杯,僵在了半空中。

整个病房的人,都看着我。同病房的病友,他们的家属,还有我的三个女儿。那杯水,不过几两重,此刻却像有千斤,压得我手臂发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李佳慧得意地瞥了我一眼,上前扶起婆婆。李建成接过我手里的水杯,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一勺一勺地喂他妈喝水。

我默默地退到墙角,看着这一幕。我的心,像那杯被拒绝的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凉得彻底。

【内心独-白】

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排斥,可以到这种地步。哪怕是在生死边缘,她也不愿意接受我的一点点好意。我这二十年的付出,在她眼里,可能真的就一文不值。我像一个笑话,一个自作多情了二十年的笑话。

大丫走到我身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我的手握得很紧很紧。我低下头,看到她眼里的心疼和愤怒。

【内心独白】

算了,林岚。别再执着了。你捂不热一块冰,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不是为了她活着的。你还有你的女儿,她们需要你。为了她们,你也必须挺直腰杆。从今天起,我不再祈求任何人的认可。

我深吸一口气,牵着大丫的手,对另外两个女儿说:“走,妈妈带你们出去透透气。”

我没有看李建成,也没有看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老人。我带着我的女儿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病房。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第5章 柜子里的秘密

从医院出来后,我带着孩子们在附近的小公园里坐了很久。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女儿们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玩耍,她们的笑声,像一剂良药,慢慢抚平我心里的褶皱。

傍晚,李建成打来电话,说晚上他要和李佳慧轮流守夜,让我带着孩子先回姐姐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歉意。

“岚岚,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妈她病着,脑子不清楚。”

“我没事。”我平静地回答。我是真的没事了。当一个人心死之后,就不会再感到疼痛了。

回到李佳慧家,她还没回来。家里冷锅冷灶。我不想麻烦别人,就带着孩子们去楼下的小饭馆,点了三碗面。看着她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吃完饭,我哄着她们睡下。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发呆。这个所谓的“家”,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半夜,李佳慧回来了。她大概是没想到我还没睡,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不睡?”她语气不善。

“睡不着。”

她没再理我,径直走到一个靠墙的旧柜子前,打开了柜门。那是个老式的木柜,上面雕着花。她从里面拿出一床被子,看样子是准备打地铺。

“妈说,医院的床太硬,睡不惯。让我回家给她拿床褥子。”她一边说,一边翻找着。

柜子里塞得很满,她翻东西的时候,一个小木盒子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盖子弹开了。里面的一些东西,散落一地。

是一些小孩子的东西。一顶虎头帽,一对银手镯,还有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衣服,看样式,是给男孩穿的。

李佳慧慌忙蹲下去捡。我也下意识地想去帮忙。

我的手刚碰到其中一件小衣服,就看到了衣服领口上,用红线绣的一个小小的“阳”字。是她儿子赵阳的名字。

我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着那个柜子。柜子分上下两层。下层,放满了给赵阳准备的各种东西,从满月到周岁,四季的衣服,鞋帽,一应俱全,都用崭新的布包着,上面还放了樟脑丸,显然是精心保管的。

而上层,空荡荡的,只放了一些杂物。

【内心独白】

我的三个女儿,大丫,二丫,三丫。她们出生的时候,婆婆什么表示都没有。我一直以为,是她没钱,或者是不懂这些。现在我才明白,不是她不懂,不是她没钱,她只是……不愿意。她把所有的爱,所有的期盼,都给了她的孙子。而我的女儿们,连一根红线头,都得不到。

李佳慧看出了我的异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看什么看?妈疼自己孙子,天经地义!”她把东西胡乱塞回盒子,关上柜门,好像想把这个秘密也一起关进去。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林岚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柜子,眼神空洞。李佳慧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这个弟媳,平时总是温顺隐忍,今天却像变了个人。她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心慌。李佳慧抱着褥子,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不敢再看林岚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她读不懂的东西,像是彻底的失望,又像是某种决绝。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李佳慧走后,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站了很久。那个木柜,像一个无声的审判者,宣判了我这二十年努力的死刑。

我不是没有怨过,没有恨过。可我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幻想。我想,或许她只是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不是针对我。或许她只是不善于表达,心里还是有我们母女的。

直到今天,看到这个柜子,我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这不是简单的重男轻女。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彻彻底底的无视和排斥。在她的世界里,我和我的女儿们,就像是这个柜子的上层,是可有可无的,是可以被随意堆放杂物的存在。

我慢慢地走回房间,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李建成回来了,换我去医院。他眼圈发黑,胡子拉碴,一脸憔悴。

他看到我,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去吧,我在这儿带孩子。”

我“嗯”了一声,拿起外套,出了门。

我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去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商场。我用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给自己买了一件新大衣。米白色的,款式很简单,但料子很好。

然后,我去理发店,把留了多年的长发,剪短了。对着镜子,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短发齐耳,眼神清亮,虽然面带倦容,但脊背挺得笔直。

【内心独白】

林岚,你为这个家,为别人,活了二十年。从今天起,为你自己活一次吧。你不必再讨好谁,不必再看谁的脸色。你的价值,不是由一个柜子,一个老人来定义的。

我穿着新大衣,顶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走进了医院。

当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李佳慧和病床上的婆婆,都愣住了。她们大概是没想到,我会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

我没有理会她们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到病床边。我看着婆婆那张苍老的脸,心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剩下一种平静。

“妈,”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来看您了。”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内心独白】

她闭上眼睛,是不想看到我,还是无话可说?都不重要了。我来,不是为了求得她的原谅,也不是为了展现我的大度。我只是来,完成我作为儿媳的最后一个责任。然后,彻底告别。告别那个试图融入这个家,却始终被排斥在外的,卑微的自己。

我搬了张凳子,在病床边坐下。我没有削苹果,也没有倒水。我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她生命最后的时光,也看着我那段长达二十年的执念,如何在我心中,一点一点地,走向终结。

第6章 没有说出的话

接下来的两天,婆婆的情况时好时坏。

她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清醒时,她会拉着李建成或者李佳慧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话。说的都是过去的事,谁家欠了她一斗米,谁家又帮了她一把,记得要还人情。

她一次都没有跟我说过话。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我。

我每天都会去医院,坐在她病床边。有时候给她掖掖被角,有时候看看输液瓶里的药水还剩多少。我不说话,她也不理我。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墙,比医院的墙壁还要厚重。

李建成和李佳慧对我这种突然的转变,都感到很不适应。李建成是担忧,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想问我怎么了。李佳慧是警惕,她大概觉得我是在憋什么大招。

我什么都没想。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天下午,医生把李建成和李佳慧叫到了办公室。我留在病房里陪着。婆婆难得地清醒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过了一会儿,她把头转向我。这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主动看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疑惑,但没有一丝温度。

“你……”她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嘶哑,“你不恨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我看着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不值得。”我平静地说,“恨一个人,太累了。我还有三个女儿要养,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没那么多力气去恨您。”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熄灭了。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又睡着了。

“建成……是个老实人。”她突然说,“你……别欺负他。”

我心里一阵苦笑。欺负他?这二十年,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内心独白】

到死,她担心的,还是她的儿子。在她眼里,我永远是那个可能会带坏他儿子的外人。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儿子,也是我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不,或许在她心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家人。

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我站起身,帮她把被子拉好。“您歇着吧,别想那么多了。”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傍晚,李建成和李佳慧从医生办公室回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医生说,妈……可能就在今晚了。”李建成声音沙哑。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李佳慧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李建成也别过头去,偷偷抹眼睛。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大丫照顾好两个妹妹。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守在病床前,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婆婆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到了晚上十点多,她突然开始说胡话。嘴里喊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名字,大概是她父母或者年轻时的伙伴。

十一点左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是回光返照。

“水……水……”

李建成赶紧倒了水,用棉签蘸着,湿润她的嘴唇。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从李佳慧脸上,移到李建成脸上。最后,她的目光,越过了我,看向我身后的墙壁,仿佛我只是一个透明的摆设。

“建成……”她抓住儿子的手,力气出奇地大,“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生个弟弟……”

李建成泣不成声:“妈,你别说了,别说了……”

“那张存折……密码……是你的生日……给阳阳……留着娶媳-妇……”她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说。

原来,那张存折,也不是给李建成的。是给她孙子的。

李建成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是这样。李佳慧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婆婆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李建成,说:“李家的根……不能断……你……你得……”

她的话没说完,手一松,头歪向了一边。

仪器上,那条代表心跳的线,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

一切都结束了。

我站在旁边,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切。看着她临终前,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她所谓的“李家的根”。看着她,至死,都没有看我一眼,没有对我说一句话。

李建成和李佳慧扑在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内心独白】

二十年的婆媳,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句和解,甚至没有一句道别。我像一个观众,看完了这场戏的最后一幕。幕落了,灯亮了,我该离场了。心里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只有一片空茫茫的平静。

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建成的肩膀。

“建成,节哀。该准备后事了。”

他回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在那一刻,我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解脱。或许,他也累了。

【内心独白】

这场漫长的、名为“婆媳”的戏,终于落幕了。她带着她的执念走了,而我,也终于可以卸下这二十年的枷锁。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我们只是,都被困在了各自的角色里,演了一场身不由己的悲喜剧。

我转身,走出了病房。走廊的灯光,惨白而明亮。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但更多的是,一种自由的味道。

第7章 回家的路

婆婆的葬礼,办得不算铺张,但很周全。

按照北方的习俗,停灵三天,出殡,下葬。这几天,我作为儿媳,该做的礼数,一样没少。穿着孝衣,跪在灵前,给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亲戚磕头。

亲戚们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同情,有打量,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他们大概都在背后议论,这个外地媳妇,没给李家生个儿子,婆婆到死都不待见她。

我不在乎。我只是在尽我的本分,给我和李建成这二十年的婚姻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李建成这几天,像丢了魂一样。他瘦了很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烟,处理着各种丧葬事宜。

李佳慧哭了几场,也就不再哭了。她开始忙着清点婆婆的遗物,尤其是那张存折。

葬礼结束后,我们回到了那个我曾经无比渴望融入的老宅。院子里,还残留着纸钱烧过的灰烬。

李建成把我拉到房间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岚岚,这是妈留下的一对金耳环。姐说,这是当初奶奶给她的,理应传给儿媳妇。”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对样式老旧的耳环。我看着它,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你收着吧。”我说,“算是妈留给你的念物。”

“不,这是给你的。”他坚持着,“岚岚,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妈她……她走了,以后,再也没人让你受委屈了。”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或者说,我们都在这段被婆媳关系扭曲的婚姻里,迷失了自己。

“建成,”我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回家。我说的是我们那个江南小城的家。

他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家。”

临走前,李佳慧把我们叫住。她把那张存折递给李建成。“建成,这是妈留下的,你拿着。”

李建成没有接。“姐,你拿着吧。阳阳马上要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多。我们……我们不缺。”

李佳慧愣住了。

李建成拉着我的手,转身就走。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在我和他姐姐之间,如此坚定地选择了我。

【内心独白】

这一刻,我心里那块冻了二十年的冰,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或许,婆婆的离去,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解除了那个套在他身上的“孝”的枷锁,也解除了压在我心头的巨石。

回程的火车上,我们依然坐在窗边。

来的时候,是阴天。回去的时候,却是晴天。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孩子们很开心,终于可以回家了。她们在车厢里小声地说着笑话。

李建成一直握着我的手。火车开动后,他突然开口,对我说:“岚岚,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但这一次,我听出了里面的分量。

“以前,我总觉得,你是我的妻子,我妈是我的母亲,你们都该体谅我。我总想着,让你多担待一点,这个家就能太平。可我忘了,你也是一个人,你也会委屈,会难过。”他看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我忘了,你为了我,离开自己的家乡,离开自己的父母,一个人来到这里。我才是你唯一的依靠。可我……没有做好。”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二十年的委屈,不甘,和隐忍,在这一刻,都随着眼泪,流淌了出来。我不是为婆婆的离去而哭,我是为自己,为我那逝去的二十年青春,为我那段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婚姻而哭。

李建成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都过去了,岚岚,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家,就我们五个。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情感升华】

哭过之后,我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我擦干眼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北方的平原,广袤而荒凉。而我知道,火车的另一头,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事业,有我可爱的女儿,有虽然不富裕但温馨的生活。

我突然明白了。我一直纠结的,不是婆婆承不承认我,而是我自己,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价值。我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渴望得到她的认可,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我的价值,应该由我自己来定义。我是林岚,一个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是三个女儿的母亲,是李建成的妻子。我的世界,很大,不应该只局限于一个老人的偏见里。

【内心独白】

家是什么?不是一个地理名词,不是一所大宅院。家,是那个有爱,有理解,有尊重的地方。是我在厨房忙碌时,女儿从背后抱住我的腰;是李建成下班回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回来了”。这,才是我的家。那个北方的院子,不是。从今往后,它只是我丈夫的故乡,一个我逢年过节,会回去看看的地方。仅此而已。

火车一路向南。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了蛛网的蝴蝶。前方的路,或许依然有风雨,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的身边,有我的家人。而我的心里,也终于有了我自己。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回家的路,真好。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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