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检察官听了这个女孩的故事,决定帮她找个新爸爸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9-19 15:45 1

摘要:未成年检察官郭辞沙完整经历了这起案件,她在其中做出了一个堪称“越界”的决定:既然这个家不合格,那我就给你换个新爸爸。

在咱们的文化里,有一句话我挺反感,你一听到就该心里一紧:

“家丑不可外扬”。

这句话往往是家庭伤害发生后的遮羞布,背后是霸道又冰冷的逻辑:

为了这个所谓的“家”好,你个人的安全和尊严都得让路。

但今天的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偏要“家丑外扬”的女孩。

她勇敢求助,可结果却是最该保护她的母亲,反而和“家人”一起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未成年检察官郭辞沙完整经历了这起案件,她在其中做出了一个堪称“越界”的决定:既然这个家不合格,那我就给你换个新爸爸。

“警察叔叔,这个弟弟说找不到妈妈了!”一个清亮的女声说。

女警察回过头,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拉着一个抽抽噎噎,冒着鼻涕泡的小男孩。男孩身穿白色短袖T恤,黑色短裤,正是两小时前报走失的男童。

同行的男警察说:“谢谢小妹妹,你可帮大忙了。”

女孩利落地一摆手,“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警察叔叔,再见!”

“等一下!你是不是杨晴?”女警察上前几步拦住女孩,回头冲同事说:“她也是我们要找的,她妈妈今天早上报警,说她又离家出走了!”

女警察将杨晴带回派出所,让女孩先坐着,自己去处理别的事,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杨晴正气鼓鼓的,穿着大头凉鞋的脚一下下踢着桌角。

“还在生气?提前结束了你的流浪计划,不好意思啦。”女警察笑着说,端起一份盒饭放在杨晴面前,“喏,你最喜欢的甜酸排骨。”

每次她带回离家出走的杨晴,如果正好遇上饭点,就让女孩在派出所吃一顿,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吃甜酸排骨了。

“先说好,我不回家!”杨晴不自觉地舔了下嘴角,拆开一次性筷子,飞快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

女警察也没说什么,笑着让她先吃排骨。吃完,揽着她的肩膀说:“闲着也是闲着,你跟我聊聊,为什么老是离家出走?我听说你这离家出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让你不想回家?”

杨晴垮着脸,抬头快速瞄了女警一眼,又低下头,小声回答:“没有。”

“你妈妈以前说你青春期叛逆,老喜欢到外面玩不回家。我看不像,你其实挺明事理的,人又仗义。但到底是什么事呢?你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

杨晴迟疑地问:“你真的会帮我吗?你会不会告诉我妈妈?”

女警察认真地承诺,“我肯定帮你,你不想你妈妈知道,我就不告诉她。”。

杨晴低着头说:“我不想看到爸爸,昨天他放假回来了,我就跑出来了。”

“嗯?为什么不想和爸爸在一起?”

“因为看到他我就不开心,还会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他以前摸过我那里……”

女警察吃惊地捂住嘴,再次确认:“你说他摸你哪里了?”

“这里、这里。”杨晴伸手指了指。

女警察说:“你确实不用回家了,等一下,我们得去询问室做个笔录。”

去年六月,我从女警察那里打听到杨晴被找回的整个过程。杨晴在派出所做完笔录,没过多久,案件就递到检察院,厚厚一沓案卷材料堆在我的桌上。

资料里写着,这个13岁在读初一的女孩,指控继父张强多次、长时间猥亵她。

离奇的是,案子递交给检察院第三天,我就收到杨晴亲笔写的谅解书。

在谅解书里,杨晴写道:“我自愿谅解张强,不再追究张强的刑事责任。希望检察院对张强从轻、减轻处罚,对张强免予起诉。”或许是嫌这封谅解书过于程式化,杨晴最后还写道:“爸爸,我原谅你了,希望你快回来。”

在这座东南沿海城市做过多年检察官,我看过不少谅解书。这种情景,怎么看都不对劲,原谅得是不是太快了,不是因为这件事,之前还多次离家出走吗?

张强眉毛粗黑,大眼睛,厚嘴唇。我讯问时,张强矢口否认,坚称没有猥亵过杨晴,还反问:“杨晴虽然是我的继女,但我一向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怎么可能猥亵她呢?”

张强家属聘请的律师交来法律意见书,称“没有证据证明张强构成猥亵儿童罪,希望检察机关依法释放张强。”

就连杨晴的妈妈,也打来电话询问,什么时候能放张强回家。

我嗅到某种熟悉的阴谋味道,这种味道,我曾经多次在父亲性侵女儿的案件中经历过,很显然,张强家人正在展开“营救行动”。

我让杨晴的妈妈把她带到检察院,要当面问问她,这才得知,杨晴根本没在家。张强被抓以后没过几天,杨晴又离家出走,坚持不愿回家,警察不得已,将她送到福利院暂时寄养。

继父已经在看守所里,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呢?

在福利院的接待室里,我第一次见到杨晴。对于13岁的南方女孩来说,她个子比较高,大约一米六左右,身形瘦削。头发似乎是随手一扎,在脑后束成一个短马尾,脸型小巧,眉眼细致,但一张开嘴说话,便露出微微凸起的牙齿。

交谈过程中,她似乎总是静不下来,手脚时不时动来动去,时而用手指卷着衣角,时而用脚尖踢踢椅子,整个人充满了一种不安分的活力。当她坐着不动,眉眼低垂、嘴角紧抿,又莫名让人感觉到一种悲伤。

我拿出谅解书问:“这是你写的吗?”

她伸过头来看了一眼说:“是的。”

“你真的原谅你继父了吗?”

杨晴似乎思考了一下,坚决地说:“我不原谅他,我永远都不想原谅他”。

“那你为什么要写下这份谅解书?”

“我妈妈让我写,我就写了。”

杨晴告诉我,事发以后家里几位亲戚围着她轮番劝说。奶奶最先上阵,指责她:“你怎么那么狠心,要把爸爸送去坐牢。”

杨晴反驳说:“不是我送的,是他自己做了错事。”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不是你跟警察说,警察怎么会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杨晴浑身僵硬,姑姑大概看到杨晴流泪,于是扶着杨晴的肩膀扮白脸说:“小晴,你要听话,明天你就去跟警察说是你记错了。”

杨晴边哭边倔强地说:“我不去,你再逼我,我就告诉警察你让我说谎。”

最后,还是妈妈站出来说:“小晴,我知道你生气,我也气你爸爸。但是弟弟还这么小,你看在弟弟的份上,帮你爸爸一把。”

13岁的杨晴挡住如狼似虎的亲戚,却挡不住妈妈的眼泪,她心里不愿意原谅继父,却也不想让妈妈为难、伤心,不得已妥协。最后这份谅解书是“弟弟的姑姑的女儿”给她一字一句地念,她照着写的。写完这份谅解书,她就再次离家出走了。

我注意到,她提起张强时不再叫爸爸,而是直呼“张强”,提到那边的亲戚,也会用“弟弟的奶奶”“弟弟的姑姑”这样的称谓来代替。

想来,她已经对这些亲戚失望至极了吧。

临走时,我问杨晴还有什么要求想要跟我说的。她抿了抿嘴,坚决地说:“我想让他跟我道歉,我想让他跟我当面道歉,否则绝不原谅他。”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人是张强。我问:“怎么当面道歉?难道你想去法庭上跟他见面吗?”

杨晴倔强地点点头说:“可以。”

想要达成杨晴的心愿,并不容易。

猥亵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自然没有留下实物证据。张强在看守所里一直喊冤,说自己不可能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甚至发誓,如果干出这种事全家死绝。

仅仅是当前这些证据,张强被无罪释放的概率很大。

更糟糕的是,两名知情人也站在张强那一边。

杨晴告诉我们,奶奶和大伯母早就知道张强性侵她的事。那年她还在老家读五年级,借住在大伯家里,有一次和堂妹因为争一瓶饮料吵架,大伯母训斥杨晴不知道感恩,“你爸爸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养你们,你还这么不懂事,怎么对得起你爸爸?”

杨晴一时口快还了一句:“他还对不起我呢。”

她大概也存着告状和求助的心思,把张强摸她的事全部告诉大伯母。

大伯母听完吓了一跳,立刻告诉杨晴的奶奶,两人转头就叮嘱杨晴说:“千万不要告诉你妈妈,你妈妈带弟弟很辛苦,就不要让她操心了,这件事奶奶会跟你爸爸说。”

但是当我们找到两人做笔录时,她们却都否认了。我想,也许能从她们那里找到突破口,于是让民警去看守所,把民警讯问张强的几份录音录像拷贝出来,我和助理蹲在电脑前细细看了大半天。

张强在民警第一次讯问时否认猥亵杨晴,但在第二次讯问时,可能扛不住压力承认猥亵过杨晴,到第三次之后又翻供不认了,他解释说民警态度很凶,自己被吓到才承认猥亵。

说这话时,他显得理直气壮,粗黑的眉毛凝在一起。

我细看的正是这回的录像。

讯问录像声音很小,还夹杂着张强的地方口音,我把耳机紧紧压在耳朵上来回听了几次,注意到张强说:“我妈和大嫂只知道我猥亵过她,但具体猥亵的次数她们不知道。”

我让民警再次传唤张强的母亲和大嫂。这次见面安排讯问室,两名民警全副武装,手铐别在腰间,神色肃穆,现场气氛很严肃。

我们决定先突破张强的大嫂,给她反复播放张强的录像片段,“我妈和大嫂只知道我猥亵过她,但具体猥亵的次数她们不知道。”

民警目光如炬,盯着大嫂严肃地说:“张强自己都承认了!你确定还要帮他隐瞒?”

大嫂脸色一白,嘴唇翕动。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吗?包庇罪!要判刑的!你帮张强做假证明包庇他,判你三年都是轻的。为他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了?父母是罪犯,儿子不能考公务员你知不知道?”

大嫂跟张强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有一个儿子正在读大学。

毫无血缘的小叔子和亲儿子,叠加坐牢的痛苦,很好选。

果然,大嫂动摇了。她再三向民警确认,只要如实交待就不会追究刑事责任之后,一股脑全说了,细节和杨晴的说法都对得上。

张强的母亲知道大嫂全说了之后,也叹着气承认了。她流着眼泪叹道:“我当时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警告他不许再动杨晴,哪知道他还敢,猪油蒙了心啊。”

有了人证,张强的案件基本落定,这牢他是坐定了。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很快打来电话,问能否让杨晴的母亲接她回去,孩子有家,长期待在福利院不是个事。但是我不放心,再度约见杨晴的母亲,想看看她对孩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杨晴的母亲叫朱军丽,四十来岁年纪,穿一件暗红连衣裙,烫染过的头发精心盘在头顶,脸型瘦削,显得两边颧骨有点突出,浅棕色的眼珠迟疑地看着我,拿不准我找她干什么。

我问:“你知道张强猥亵杨晴吗?”

朱军丽说:“我听警察跟我说过。”

“那再之前呢?”

“没有,杨晴从来没跟我说过。”

“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我不相信张强会干这种事,他平时对杨晴很好的,经常给她买东西,还带她出去玩。”朱军丽说着急切地在包里翻找,想翻手机照片给我看,却想起手机没带进来。

我有点生气,对朱军丽说:“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母亲和大嫂也承认了,你还不相信?”

朱军丽沉默着不说话。

我换了个温和语气问:“你女儿在福利院住了两三个月了,你有什么打算?”

朱军丽抬起头哀求说:“检察官,你能不能把张强放出来?”

我惊异地问:“为什么?”

“我们全家只有张强工作有收入,我在家带着三岁的小儿子,也没办法出去工作。”

“所以你的女儿被猥亵你也不管了吗?张强出来要是再猥亵你女儿怎么办?”

“他不敢了的。”

“要是他就敢呢?”我追问她。

“那你们到时候再抓他判刑,我没有意见。”

我无语地看着朱军丽,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接着问:“你女儿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接回去?”

朱军丽态度突然变得坚决:“如果张强出来,我就把杨晴接回来,一家以后好好过。”

“张强犯了猥亵儿童罪,要判刑的,他不可能出来。”

“那我也不想跟杨晴一起了,她本来就不听话,我一个人也照顾不了她。”

“你这是在威胁我?”我真的生气了,大声质问她。一个母亲竟为丈夫不要女儿,而且这个丈夫还是猥亵女儿的继父,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朱军丽嗫嚅着说“没有没有”,态度很明显,不释放张强,她就不接杨晴回家。

对张强,放是不可能放的。对于性侵儿童的犯罪,司法政策一向要求从严打击。但是朱军丽对杨晴的怨恨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强烈。赶上这样的母亲,我没有办法,只能让杨晴先在福利院住下,还给她在附近的中学办了借读手续,让她继续上学。

可是这种临时监护,法律规定只有一年的期限,也就是说,一年内,我们必须让杨晴的母女关系有所改善,或者为她找到一个新家。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好主意,每当这时候我就忍不住想,朱军丽这个母亲,究竟为什么能这样狠心?

还没等我解开这个谜题,杨晴出事了。

那是个凌晨,巡夜阿姨发现杨晴的状态不对,没换睡衣,也没盖被子。走近一看,杨晴脸色苍白,眼睛紧闭,手腕处的伤口狰狞地翻着,殷红的血珠一滴滴落下,汇成细小的溪流染红了素色床单。

救护车来得很快,刺耳的警笛声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各个房间的灯接二连三地亮起,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疾奔而入,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将杨晴飞快抬上车,关上门,呜咽着绝尘而去,留下整个院子的人沉浸在震惊与不安中。

幸运的是,杨晴藏起来的刀片不算太锋利,伤口划得不深,命是保住了。

我们对杨晴自杀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面对询问,她躺在病床上一句话也不说。连久未见面的母亲来看望她,她也不太说话,对自杀的原因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避而不谈。

福利院挨个找孩子们谈话,调查杨晴有没有受到欺凌,有一个和杨晴走得比较近的小姑娘提供了线索,说杨晴前两天和妈妈通过电话,在那以后就闷闷不乐。

回到福利院,心理咨询师陪着杨晴聊了很久,杨晴才吐露了心声。

杨晴问心理咨询师:“我是不是不该报警?”

心理咨询师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我没有报警,张强就不会被抓,妈妈就不会失去老公,弟弟也不会失去爸爸……”

原来这才是杨晴的心结,她感受到了母亲对她的怨恨。

我警告朱军丽,不许对孩子说不合适的话。

朱军丽似乎很冤枉,辩解道:“我没说什么啊,只是告诉她家里现在没有收入,我要去打工赚钱,还要照顾弟弟,暂时不能接她回家,这也是事实啊。”

其实,不只是朱军丽这么想,在张强的家人劝说杨晴写下谅解书的时候,他们就跟杨晴分析过了“你爸爸要是被判刑,你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谁来付?你们这个家就完了。”

朱军丽和张强的家人联手垒起一座大山,终于压垮了这个13岁的女孩。

我再度感慨,朱军丽这个妈妈,为什么对女儿这样狠心?

没过多久,司法社工帮我找到了答案:杨晴可能不是朱军丽生的。

司法社工是检察院专门为杨晴指派的,每一个未成年被害人都有司法社工一对一服务。他们需要了解未成年被害人的心理和生活状态,发现被害人陷入困境,或者某种因素不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长,可以及时告诉检察官,然后链接相应资源来帮助被害人。

可以说,司法社工比检察官更加了解被害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家庭。

在一次循例访谈的时候,朱军丽突然说:“其实杨晴是抱养的。”

我们赶紧找朱军丽核实。她当即承认了,“13年前,我和前夫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正好有亲戚说有一个租户刚生下孩子不想要,问我们要不要,我们就说要。”

“杨晴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那是一对小情侣,感觉都没有成年,听我亲戚说,生下孩子后他们就分手各走各的了,亲戚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留下真名。”

我终于明白了朱军丽为什么对杨晴这么狠心、绝情,杨晴和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又有了亲生儿子,杨晴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可是年仅13岁的杨晴,知道这一切吗?

福利院和社工都不敢告诉杨晴真相,但是这个女孩,早就产生过怀疑。

为证实朱军丽的话,我们给杨晴安排DNA亲缘关系检测,民警以体检的名义带着杨晴去检测机构抽血。就在那天,杨晴问心理咨询师,“我是不是……不是我妈亲生的?”

心理咨询师问她为什么这么想。

杨晴说:“我早就怀疑过了,我妈对我和弟弟不一样。”

杨晴告诉心理咨询师,自从弟弟出生后,妈妈很偏心,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弟弟,但凡弟弟想要的东西,妈妈就会跟杨晴说:“你是姐姐,你得让着弟弟。”或者明明是弟弟摔碎的碗,挨打的总是杨晴,妈妈说:“弟弟还那么小,你怎么不看好他?”

弟弟出生后,才八九岁的杨晴就开始照顾弟弟了,冲奶、换尿布都是杨晴的活,弟弟大一点了,杨晴放学或者周末就得带着弟弟出去玩,让妈妈可以休息一会儿。

妈妈平时不上班,从工厂拿回材料在家串一些项链、挂坠,赚点手工费。张晴在家时,妈妈也让她一起串珠子。有一次,张晴很喜欢小摊上卖的一个粉红色的漂亮发卡,但要整整20元,她鼓起勇气跟妈妈说了。

妈妈说你静下心,这个星期跟我一起做串珠子,赚了钱我就给你买。杨晴那个星期一有空就串啊串,串了几百串珠子,每天放学先跑去小摊看一眼,担心发卡被人买走了。

结果妈妈反悔了,就给了杨晴5块钱,说小孩子花那么多钱干嘛,从小不要养成浪费的坏习惯。

可是隔了几天,3岁的弟弟在商场看见一个奥特曼造型的小蛋糕,哭着不肯走,那个小小的蛋糕标价35元,妈妈立刻就给他买了。

“我妈肯定不是我亲妈!”杨晴嘴里说得笃定,却拿眼睛去看心理咨询师的反应。

心理咨询师否认了,说:“妈妈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好让你难受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你妈妈可能有自己的考虑,只是没有告诉你。”

过了几天,社工去福利院看望杨晴,杨晴又去试探社工。

杨晴问:“你知道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吗?”

社工是个20多岁的女孩,没什么经验,闻言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说出了真相,一边支支吾吾地应付:“真的吗?不会吧?”一边赶紧在群里问,群里的人都说没有告诉过杨晴,社工这才知道,差点被杨晴套话。

社工问:“是谁告诉你的?我怎么没听说。”

杨晴笑了笑:“没有谁,我猜的。”

杨晴暂时被瞒了过去,但是我总觉得对孩子说谎不好,于是问福利院的心理咨询师,要不要告诉孩子真相?结果遭到心理咨询师的反对,“这时候告诉她真相,等于告诉她,她是个孤儿,太残忍了,对她以后的成长也不好。”

福利院的领导也不同意。这次争论没有结果,但是真正让我打消这个念头的,是杨晴在福利院里的“特殊表现”。

也许是自由惯了,福利院的管理让她很不适应。刚住进福利院几天,她就因为想翻墙出去溜达,被保安拎回来训诫了一番。福利院晚上9点就要上床睡觉,可是杨晴不服管教,到睡觉时间还想继续追剧不肯关电视,还跟社工抱怨:“这跟监狱有什么区别?”

还有一回,她因为不遵守规定,被保育员阿姨责怪,杨晴竟然还嘴说:

“那我回家,我不在这里了。”

心理咨询师告诉我,杨晴在福利院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室友,母亲抛家弃女不知所踪,父亲病亡,亲戚不愿意养,所以被送过来。

那个女孩和杨晴完全相反,她内向寡言,从不和保育员争辩,而且学习非常努力。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孤儿,身后没有人可以依靠,福利院只会养她到18岁,所以她在这里不敢不乖,甚至懂事得令人心疼。

杨晴呢,她的闹腾、胆大正是朱军丽给她的自信,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家的,只是妈妈太忙碌了,才让她暂时待在这里。

所以她有底气顶撞保育员阿姨,即使那个家很糟糕,疑似不是亲生的妈妈,也很糟糕,但是那到底是她的家,吵架的时候依然嘴硬。

要是鲁莽地揭开真相,就等于一下子捅破了她心里的“底气”,这个女孩已经受到那么多心理创伤了,还是让她保留着这份“底气”吧,我们去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家。

我的确想给杨晴找到一个更好的家,但现实是,我们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首先,我们找不到她的亲生父母,即使找到,他们能不能抚养、愿不愿意抚养杨晴,还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把杨晴送回家?朱军丽是她的监护人,我们固然可以勒令她依法履行监护人职责,可是任谁都知道,杨晴一旦回到那个家,可能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我们甚至想过,剥夺朱军丽的监护权。

可是法官说,朱军丽确实存在“怠于履行监护职责”,但是情节没有达到“导致被监护人处于危困状态”的程度。

杨晴也能吃得饱、穿得暖,张强性侵的事情,没有证据证明朱军丽知情。所以,说到底朱军丽只是不爱杨晴,没有法律规定,父母不爱孩子就能剥夺监护权。

福利院没有监护权,只能让杨晴暂住一年。

就在我们头疼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杨晴的人生迎来转机。

这个男人就是杨晴的养父杨孟,朱军丽的前夫。

他其实也算杨晴的监护人之一,只是与朱军丽离婚后逐渐断绝联系。联系上杨孟的时候,杨晴已经在福利院待了好几个月。

电话里,杨孟对张强性侵杨晴表现出极大的愤慨,他说:“我一定会追究到底,必须对张强判刑,而且要重判!”

我告诉他,朱军丽作为被害人母亲的意见跟他相反,她希望我们释放张强。

杨孟气急了,骂道:“她算什么母亲?!张强干出猪狗不如的事情,这么长时间她说她不知道?我不相信。我要求追究朱军丽的责任!”

我承诺他:“如果有证据,我们一定追究她的刑事责任。”

杨孟这才冷静下来。

我问杨孟,当时离婚的时候杨晴的抚养权归谁的?

杨孟说:“没有签书面协议归谁,本来我想要杨晴的,但她妈妈不同意,孩子也愿意跟着妈妈。”

我说:“朱军丽说除非张强被释放,否则她不想接回杨晴。”

杨孟又怒了,骂朱军丽猪狗不如足足骂了两分钟。

我拿不准这个男人的心思,试探着问他:“那现在杨晴怎么办呢?要一直住在福利院吗?福利院住的都是孤儿,对孩子心理不好。”

杨孟当即说:“那就让她回来吧,我养她。”

听到他回答得这样干脆,我的第一反应是:靠谱吗?

我们未成年人检察官长期办理各种突破人性底线的刑事案件,见过太多的丑恶,所以当一个多年没见面的单身中年男人站出来,想要抚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恶劣案件。

如果杨孟能当个好父亲,那自然好,不然就是把杨晴推进下一个虎口。

我与社工、福利院一起对杨孟展开全方位得调查,通过公安查询违法犯罪记录、联系杨孟所在的街道和妇联了解情况,得知杨孟是工厂的维修工程师,大专学历,工作稳定,没有劣迹或者恶习,同事对他的评价是:踏实稳重,勤快肯干。

这些调查,算是他通过了第一关。接下来,我们一起对杨孟进行线上谈话,这其实相当于某种听证会,如果他的回答让我们不满意,或者回答过程中,让我们察觉到他在隐瞒什么,自然不能放杨晴和他回家。

一上来,我就直接问:“杨晴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跟她有几年没联系了,为什么现在你想抚养她?”

杨孟中等身材,戴一副眼镜,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斯文、得体,他解释道:“杨晴从小就是我带大的,我对她是有感情在的。离婚后我经常打电话给杨晴,后来朱军丽不愿意让杨晴跟我亲近,总是借故不把电话拿给杨晴,慢慢地就没再联系了。”

我问:“那杨晴的抚养费呢?朱军丽不找你要吗?”

杨孟的声音顿时提高,“我是净身出户的!当时在城市里的房子是租的,仅有的10万元存款都给朱军丽,当作杨晴的抚养费了。”

“朱军丽不是出轨过错方吗?为什么反而是你净身出户?”

杨孟连连摆手叹气:“不想提了,那时候不想再跟他们扯下去了。”

离婚后,杨孟一直没有结婚。他说经历过背叛,不想再踏入婚姻。社工悄悄提醒我,朱军丽提到过她出轨的原因是“杨孟没有生育能力”。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能也是杨孟想要继续抚养杨晴的原因吧。

谈话结束后,我们又去找杨晴和朱军丽求证。杨晴说小时候都是爸爸去学校开家长会,就连朱军丽都说:“杨孟确实对杨晴挺好的。那时候杨孟工作时间相对自由,我要外出做临时工补贴家用,他就负责照顾杨晴,给她喂奶喝、换尿布。”

得知这些事情,我挺开心,觉得杨晴算是有出路了,却突然发现,她对这位养父的态度有点不同寻常。

在福利院的安排下,杨孟与杨晴通过几次电话,奇怪的是,她和杨孟谈话经常出现沉默。杨孟问她最近在干什么?杨晴常常以“嗯,没干什么”“还行吧”这种简短的话来应付,似乎不太想和杨孟多说。

杨晴平常可不是这样。她跟陌生人几分钟就能谈笑风生。离家出走多次,都是去一座香火鼎盛的庙里,我还奇怪,结果她说庙里有很多义工阿姨和叔叔,她靠自来熟,总能混到免费斋饭吃。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说,前不久他们组织福利院的孩子外出游玩,是杨晴提议的。来回两个小时车程,杨晴带着孩子们一会唱歌一会猜谜语,一路闹腾就没停歇过,还充当主持人问大家想看什么节目?

心理咨询师笑说:“想看你表演静坐,不许讲话的那种。”

我和社工私下探讨过:是不是杨晴不喜欢杨孟,或者以前杨孟对杨晴不好啊?我心理更加阴暗,让社工侧面问问杨晴,杨孟以前对她有没有猥亵行为(职业病又犯了)。

最后,还是心理咨询师问出来了,原来杨晴对杨孟有心结,她觉得羞于面对养父。

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朱军丽经常带着杨晴到相邻的城市找一个叔叔玩,说这个叔叔是妈妈的远房亲戚。叔叔对杨晴和蔼可亲、有求必应。可是那段时间,父母经常吵架,爸爸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杨晴当时对爸爸有点恐惧又有点生气,与流泪的妈妈同仇敌忾。

妈妈说她要离开这个家,问杨晴跟谁,杨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妈妈。

后来,妈妈带着杨晴来到了那个叔叔家里,让杨晴改口叫爸爸,这个继父就是张强。

朱军丽是二婚,而且是婚内出轨,就连张强那边的亲戚都很看不起她,渐渐地,杨晴意识到妈妈背叛了爸爸,而自己成了妈妈的帮凶。现在,久违的父亲回来还对杨晴嘘寒问暖,她心里觉得对不起父亲,不知道怎么面对。

心理咨询师温和地说:“杨晴,我能理解你内心的冲突和痛苦。那种被利用和成为‘帮凶’的感觉确实令人窒息。你还只是个孩子,大人们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复杂了。”

杨晴低着头,手指拽着衣角,轻声说:

“如果没有我做掩护,妈妈就没有机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你只是一个需要依赖母亲的孩子,不具备判断对错的能力。真正应该负责的,是做出选择的大人,也就是你母亲,她的错误不应该由你来背负。”

杨晴抽泣着说:“我还选择了跟妈妈,我对不起爸爸…”

心理咨询师轻轻抱住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现在爸爸回到你的生活中,对你关心呵护,这说明他真正想靠近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追究过去的对错。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尝试一个小练习:下次爸爸给你递热水时,试着看着他的眼睛说声谢谢爸爸。不需要突然的亲密,从这样微小的回应开始就好。你会发现,父亲渴望的从来不是你的道歉,而是重新参与你的人生。”

按照心理咨询师的建议,杨晴试着敞开心胸与父亲接触。

两个月里,杨孟一到周末就拎着大包小包坐高铁来福利院看望杨晴,还向福利院申请,带着杨晴去了她早就想去的游乐园,陪她坐了以前没人陪的“跳楼机”“云霄飞车”。两人的话渐渐多了,杨孟问她想要吃什么,她也能大大方方地“点菜”了。

自那以后,杨晴和杨孟亲近起来,说话不再小心翼翼,看起来像一对真正的父女了。

福利院的主管部门——辖区未成年人保护中心的部长带领心理咨询师、社工组成评估小组,对杨孟是否适合抚养杨晴进行评估。

杨孟虽然和杨晴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本来就是杨晴的法定监护人,和一般收养不同,且杨孟具备监护意愿和监护条件,杨晴跟杨孟一步步接触之后,孩子也接纳养父。

评估小组成员一致认为:杨晴具备回归家庭的条件,杨孟适合抚养杨晴。

一年的临时监护期限就要到了,福利院决定将杨晴交给杨孟抚养,我没有反对,养父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抚养人选了。

我嘱咐社工,杨晴离开福利院后,也要和她保持每周联系一次的频率,了解她的学习和生活状况,密切关注这家人对她的态度,如果不好,我们再考虑介入。

我和福利院也商量好,选择合适的时机到老家回访杨晴,假如杨晴再次面临抚养危机,福利院将再次接手杨晴的监护。

妇联的工作人员也将杨晴的信息报给老家的妇联,发函请他们多多关注和扶助。

今年七月,杨孟约好来接杨晴回家的日子,我提出最后跟杨晴和杨孟谈一次话。

杨晴仍然一副身材苗条、伶伶俐俐的样子,我将带来的文具送给她作为临别礼物,没想到她也端出一盘蛋挞请我们吃。心理咨询师说,这家伙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倒腾妇联工作人员送给她的小烤箱,说要让检察官和社工姐姐尝尝她的手艺。

蛋挞香甜可口,我们都夸她厉害。

心理咨询师笑着说:“我们都说她手巧得很,一点都不担心她以后找不到工作,光做手工或者做蛋糕就够养活自己的。”

杨晴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弯弯的眼睛里藏了一点小得意。

我问她,确认愿意回去跟爸爸生活?

杨晴笑着说:“可以啊。”

我问她家里远吗?怎么回去?

她叽叽喳喳笑着抱怨:“路上要几个小时,我说坐汽车,爸爸非说要坐高铁。坐高铁能带这么多东西吗?得马上叫快递小哥把我这些东西快递回去,到现在都还没说好怎么弄。”

杨晴说着用手一一指过旁边的一堆东西,两个行李箱,还有两三个纸箱。

行李箱是杨孟买给她的,纸箱里都是福利院、妇联、警官还有福利院的朋友、同学们送她的东西,光大大小小的布偶娃娃就有10个。

我说:“张强在法庭上跟你道歉了,说他做错了,对不起你。”

庭审时,为了避免杨晴受到刺激,我没有让杨晴出席。证据确凿,张强爽快承认了猥亵杨晴的事实,只是在猥亵次数上还妄图蒙混过关。我在法庭上问张强,要不要跟杨晴道歉,张强至少表面上诚恳道了歉,整个人的气势弱下来,低着头,那两条眉毛耷拉着。

杨晴问:“有视频吗?”

我说:“没有,法庭上不让录像。但是我和法官、社工姐姐还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张强被判了6年,就是要坐6年牢。”

杨晴抿着嘴没有吭声。

我希望她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于是说:“这是张强应得到的惩罚,即使你谅解他,国家也是要对他追究到底的,做错事必然要付出代价。他坐牢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内疚。”

杨晴回答说:“知道的。”

我接着说:“还有你妈妈让你谅解张强,她的做法是错误的,我已经批评过她了。有些父母也会做错事说错话,父母也并不是全都做得对,所以你做你觉得正确的就可以了,不用管他们说什么。”

杨晴笑着点点头。

我叮嘱她:“你现在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吧,回到家后,不管是谁欺负你或者对你做不好的事,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杨晴说:“那我就报警。”

我表扬她:“对,就是这么干。社工姐姐会一直跟你保持联系,你也可以通过社工姐姐告诉我,我们会帮你的。”

杨晴讲了一会就去忙活着收拾行李了,接着是杨孟。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跟杨孟讲话,之前见杨孟是线上视频通话,主要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跟他谈话。

杨孟中等身材,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得体。

我询问杨晴回家后的安排,杨孟说,他打算把杨晴带回老家,家里有奶奶和大哥、大嫂,大嫂的孩子都成年离开家乡去读大学了,正好可以照顾杨晴,自己就继续回到城里工作,空闲时间再回老家陪伴杨晴。杨孟还说家里人都很欢迎张晴回家生活,回家之后就把学籍转回老家,让杨晴暑假后继续读初三。

我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安排比较靠谱,假装顺势聊到张强的判决。

我说:“张强之前还辩解杨晴是自愿的,他不知道即使女儿自愿,他作为家长跟孩子发生性行为就是犯罪,真是个法盲。犯猥亵儿童罪被判了6年,知道后悔了,可惜晚了。”

杨孟提到张强就来火,说:“他竟敢这么说!还是判轻了,应该判死刑。”

我请杨孟放心,“福利院和检察院都会继续关注杨晴,后续我们可能会过来家访。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反正社工也会经常联系杨晴的。”

其实我想说的只有两点:任何人包括监护人都不能性侵孩子;杨晴是有靠山的。

杨晴回去后,和老人住在一起时有摩擦。奶奶让她多吃鱼,有营养,但是她不喜欢吃鱼。她喜欢把房间地面擦得干干净净,光着脚在地上坐着、躺着,看武侠小说或者做手工,奶奶总是不脱鞋就进来,杨晴觉得地面被踩脏很不高兴。

刚开始,杨晴一有事就打电话给社工,一个星期打好多次。社工教她,通过爸爸和奶奶去沟通,后来奶奶不再进她的房间,作为交换,房间的卫生以后都由杨晴自己负责。

经过两个月的磨合和适应,她现在已经很少跟社工诉苦,但社工还是保持每周至少一次的频率跟杨晴聊聊闲话,每月一次跟杨孟了解杨晴的近况。

杨晴在新家里,恐怕还有这样那样的别扭和烦恼,但是相比过去在家要遭到猥亵,说真话还要被围攻、被逼着写谅解书,这些烦恼,才是每个青春期孩子应该面对的问题。

郭辞沙告诉我,大概年底,她和司法社工还要去杨晴现在的家回访,亲眼看看这个女孩过得怎么样。她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但想来是文具,或者杨晴喜欢的烘焙材料。

读到这个故事以前,我以为检察官只是负责公诉,和警察联手打击犯罪。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团队。不管是对接社区、心理咨询师,还是和福利院,公安一起出谋划策,每项工作想想都挺繁杂的。

给遭遇不幸的孩子寻找一个新家,这事想想就很难实现。

故事里,检察官团队好几次走进死胡同,也想过把孩子强塞回给养母,出现了愿意抚养的养父,他们也没急着交孩子,反而更加小心翼翼了,在这里,我想为他们鼓掌。

然而,我还是有个小心愿,希望他们的工作能轻松些,这样的案件以后能越来越少吧。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 迪恩 小旋风 月半

插图:大五花

来源:天才捕手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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