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沥青路面被午夜的暴雨冲刷得油黑发亮,一道闪电撕裂天空,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我客厅里那个男人的脸,也照亮了他指间夹着的那枚国安局徽章。
沥青路面被午夜的暴雨冲刷得油黑发亮,一道闪电撕裂天空,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我客厅里那个男人的脸,也照亮了他指间夹着的那枚国安局徽章。
他身上有股浓重的烟味和潮湿的霉味,像刚从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爬出来。
「李默先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沙哑,「我们怀疑你隔壁的新邻居周家不是活人。」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停滞了。
「什么……意思?」
男人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他凑近我,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来。
「意思是,他们是一个失控的生物实验项目里的‘样本’,代号‘僵尸’。我们需要你帮忙,很简单,」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投向隔壁那栋漆黑的别墅,「帮我们确认一下他们晚上走路……是不是用跳的。」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个自称老钱的男人就这样闯进了我平淡无奇的生活,丢给我一个荒诞到可笑、却又恐怖到让我无法呼吸的任务。
就在几天前,隔壁那栋空了很久的房子才刚刚搬来新主人。
一家三口,姓周。
男主人叫周海,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我不太舒服。
女主人叫柳莺,很温柔的一个女人,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见到我时会主动点头打招呼。
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叫周清清,大概二十岁出头,长得很漂亮,就是太安静了,几乎没听她说过话,总是默默地跟在父母身后,眼神里有种挥之不去的忧郁。
我叫李默,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图书编辑,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最大的爱好就是窝在家里看书。
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可能就是大学时逃课去看了场演唱会。
而现在,一个国安局的人告诉我,我那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邻居可能是僵尸?
这简直比我编辑过的任何一本悬疑小说都要离谱。
「为……为什么要找我?」我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钱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观察哨’,李默先生。你单身、邻里关系简单、职业是自由撰稿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他弹了弹烟灰,「最重要的是,你足够普通,普通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我被他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普通,原来也是一种“特长”。
「他们……他们会伤害我吗?」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目前来看,他们的行为模式还算稳定,没有攻击性,」老钱说得轻描淡写,「但‘样本’的情绪一旦失控,谁也说不准。所以才需要你这样的外部观察员,提供最直接、最原始的数据。」
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警告。
「放心,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都在附近,你只要按下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像车钥匙的东西放在我桌上,「我们三分钟之内就能赶到。」
我的视线落在那枚小小的黑色装置上,它中间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像一只窥探着我的眼睛,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我……我能拒绝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老钱笑了,这次露出了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森白。
「李默先生,这不是请求,是国家安全需要。配合我们是你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我听懂了里面的分量。
我没有选择。

老钱走后,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看向隔壁那栋房子。
二楼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帘显得异常温暖。
我甚至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看身形应该是那个叫周清清的女孩。
僵尸?
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个恐怖的词汇和那个看起来文静又忧郁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也许这只是一个荒唐的误会?或者,是国安局的人搞错了?
我心里抱着一丝侥幸,但老钱那双锐利的眼睛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又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白天我假装和往常一样,工作、看书、偶尔出门买点东西。
可一到晚上,我就像个变态的偷窥狂,整个人都趴在窗帘后面死死地盯着隔壁的动静。
我甚至网购了一个高倍望远镜和一个据说能听到隔壁心跳声的拾音器。
然而几天过去了,我一无所获。
周家人的作息规律得像教科书。
早上七点周海会出门晨练,柳莺在厨房准备早餐。
八点一家人会坐在一起吃早饭。
之后周海和柳莺会一起出门,像是去上班。
周清清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或者在院子里画画。
她画画的时候很专注,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我好几次都看得入了迷,完全忘了自己是在“监视”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
晚上他们一家人会一起吃晚饭,然后看看电视,十点准时熄灯睡觉。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至于走路的方式……
我把眼睛都快看瞎了,也没发现他们有任何“跳跃”的迹象。
他们走路的姿态和我、和街上任何一个行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我开始严重怀疑那个叫老钱的家伙是不是在耍我。
或许这根本就是国安局的一个什么心理测试?测试普通公民在接到荒诞指令后的反应?
就在我准备打电话给老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的时候,一件小事却让我瞬间绷紧了神经。
那天下午我去楼下扔垃圾,正好碰到了柳莺。
她提着一篮刚烤好的饼干,笑着递给我几块。
「李先生,刚出炉的,尝尝看?」
她的笑容很温暖,让人无法拒绝。
我道了谢,接过饼干。
就在我们手指接触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尖一片冰凉。
不是普通人那种微凉,而是一种……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存放了很久的玉石、那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我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
柳莺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怎么了,李先生?是不是烫到了?」
我看着她温柔的眼睛,又看了看手里还散发着热气的饼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没有,」我干巴巴地笑了笑,「谢谢你的饼干。」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了家,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我摊开手心,那股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我的指尖。
我低头看向那几块金黄色的饼干,上面还点缀着巧克力豆,看起来美味极了。
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把它放进嘴里。
这件事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我心里。
如果说之前我还对老钱的话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怀疑,那么现在这根刺让我开始动摇了。
我把饼干用塑料袋包好,放进了冰箱最底层,像是封存一个危险的证物。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和柳莺接触的那个瞬间,那股不属于正常人类的冰冷体温。
凌晨两点多,正当我辗转反-侧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那声音很奇怪,不像是东西掉在地上,更像是……某种重物用力跺了一下地板。
咚!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晚却显得异常清晰。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摸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
对面周家的房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准备放弃的时候,二楼周清清的房间,窗帘被人猛地拉开了。
02
月光像水银一样倾泻而下,照亮了窗后那张苍白的脸。
是周清清。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缩回头,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不知道她看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再次鼓起勇气偷偷望过去的时候,窗帘已经拉上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地板上那种冰冷的触感告诉我,那不是幻觉。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把昨晚的发现,包括柳莺冰冷的体温和那声闷响都报告给了老钱。
我在电话里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老钱却异常冷静。
「很好,李默先生,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继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挂了电话,我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这种整天提心吊胆监视邻居的日子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幻觉。
接下来的日子我变得更加神经质。
我不敢再直视周家人的眼睛,每次在小区里碰到他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莺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刻意躲避,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困惑和探究。
只有周清清,她还和以前一样安静、沉默,像一个精致的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但我总觉得她那双空洞的眼睛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那晚之后,隔壁的房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的响动。
如果不是冰箱里那包我始终不敢动的饼干,我真的会以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我开始在网上疯狂地搜索关于“僵尸”的信息。
当然,搜出来的都是些电影、小说里的东西,荒诞不经。
但我还是不死心,我试图从那些虚构的故事里找出一些和周家人能对应上的蛛丝马迹。
比如,他们是不是怕光?
不像,我好几次看到他们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们是不是行动迟缓?
更不像,我亲眼见过周海晨练,他的动作甚至比一般人还要矫健。
他们是不是没有痛觉?
这个我无法验证,总不能跑过去拿针扎他们一下吧?
就在我一筹莫-展甚至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转机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出现了。
那天我常去的一家旧书店老板给我打电话,说淘到了一批不错的绝版书,让我过去看看。
我欣然前往。
那家书店开在一个很偏僻的巷子里,环境清幽,是我为数不多的能让我感到放松的地方。
我正埋头在一堆旧书里翻找,突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也喜欢看这个作者的书?」
我回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周清清。
她就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本和我正在看的一样的诗集,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
她的皮肤很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嘴唇的颜色却很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病态的美感。
「啊……是,是啊,」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大脑一片空白。
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他的诗有种死亡的美感,」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声音很轻,像一阵风,「你不觉得吗?就像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朵盛开的白色小花。」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离她远点!
但我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书架,昏黄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叫周清清,住在你隔壁。」她主动介绍自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那笑容像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在她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漾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我……我知道,我叫李默。」我的声音干涩。
「我知道。」她又说了一句,眼神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能看穿我心底所有的秘密。
我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我在监视她吗?
「我看你好像很怕我?」她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真的不解。
「没……没有,怎么会。」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就好,」她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诗集放回了书架,「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他们说外面的人都很危险。」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我却听出了一丝悲伤和无奈。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却被父母像囚犯一样管束着。
这正常吗?
我突然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
也许她只是一个被过度保护的可怜女孩?
而她的父母可能只是有些偏执和古怪?
至于那冰冷的体温和奇怪的声响,或许……或许都有合理的解释?
我的内心又开始动摇了。
「你一个人住吗?」她突然问。
「嗯,对。」
「那一定很孤独吧?」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孤独吗?
或许吧。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甚至有些享受这种不被打扰的状态。
但被她这么一问,我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真的空了一块。
「还好。」我含糊地回答。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印记。
那是一个小小的、像是条形码一样的纹身,在她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样本!
老钱的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我的大脑。
他说过,他们是失控的生物实验项目里的“样本”。
而这个条形码会不会就是他们的编号?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恐惧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我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同情。
周清清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遮住了那个印记。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快步走出了书店。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本诗集,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现实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他们不是什么被过度保护的家庭。
他们是“样本”。
是危险的、未知的、被国安局秘密监控的存在。
而我,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图书编辑,却被卷入了这场危险的风暴中心。
我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把书店的遭遇告诉了老钱。
「条形码?」老钱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你看清楚了吗?是什么样的?」
「很小,在脖子后面,像……像超市里商品上的那种。」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李默,从现在开始加大监视力度,」老钱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我们需要知道他们身上是否出现了更明显的‘返祖’现象,尤其是……攻击性。」
「什么是‘返祖’现象?」
「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用跳的走路,」老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是他们失控的前兆,是肌肉记忆在取代大脑指令。当他们开始用那种方式移动时,就意味着他们体内的‘兽性’正在苏醒。」
03
老钱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兽性苏醒。
这个词让我联想到电影里那些失去理智、只剩下攻击本能的怪物。
我无法想象那个在书店里和我讨论诗歌、眼神忧郁的女孩会变成那副模样。
但她脖子上的条形码又像一个无情的烙印,时刻提醒着我她不是普通人。
从那天起,我的“偷窥”行为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我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白天靠咖啡硬撑,晚上则像个幽灵一样潜伏在窗帘后面。
我的望远镜和拾音器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记录下了他们家每天的每一个细节。
周海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出门跑步,风雨无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能和专业的短跑运动员媲美。
柳莺每天都会打理院子里的花草,那些花被她照顾得异常娇艳,但奇怪的是,我从未见过任何昆虫或飞鸟靠近她的花园。
周清清依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我只能偶尔看到她坐在窗边画画的背影。
他们的生活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每一个环节都分毫不差。
这种极致的规律反而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一天晚上我照例在监视。
大概十一点左右,周家的灯都熄了。
我正准备休息一下,拾音器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是哭声。
压抑的、痛苦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声音是从周清清的房间传出来的。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是她。
她在哭。
为什么?
是因为被父母囚禁而感到痛苦吗?
还是……她身体里那个所谓的“兽性”正在折磨她?
我透过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她那扇漆黑的窗户,希望能看到点什么。
但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哭声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然后渐渐消失了。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我却一夜无眠。
那个压抑的哭声像一根针反复地扎着我的心脏。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周清清跟着她妈妈柳莺出门。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我突然有种冲动,想跑过去问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不敢。
我只是一个懦弱的偷窥者。
日子就在这种煎熬和恐惧中一天天过去。
我感觉自己的人格都快分裂了。
一方面我害怕他们,害怕他们身体里潜藏的危险。
另一方面我又忍不住同情他们,尤其是周清清。
我觉得他们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虽然危险,但也很可怜。
直到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终于看到了我一直在“期待”或者说一直在恐惧的画面。
那晚下着小雨,我正准备睡觉。
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不是之前那种沉闷的跺地声,而是一种……“啪嗒、啪嗒”的、像是光脚踩在湿滑地面上的声音。
我立刻警觉起来,抓起望远镜冲到窗边。
院子里,一个人影背对着我站在雨中。
是周海。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他身上。
他似乎在做什么奇怪的动作。
他的双腿微微弯曲,身体前倾,然后……猛地向前一蹿!
那不是跑,也不是跳。
那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极其怪异的移动方式。
他的双脚几乎是同时离地、同时落地,每一次落地都悄无声息,但移动的距离却足足有两三米远。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僵硬而诡异的弧线。
就像……就像一只准备捕食的螳螂。
或者说,就像传说中那些穿着清朝官服、双臂前伸的……僵尸。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我的脚底瞬间蔓延到头顶,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我亲眼看到了。
老钱说的,用跳的走路。
虽然和我想象中的一蹦一跳不太一样,但那种反物理的、充满爆发力的移动方式,绝对不属于正常人类!
周海在院子里用这种方式移动了几次,似乎是在测试或者熟悉这种感觉。
然后他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
借着从我窗户里透出去的微弱光线,我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睛却在黑暗中反射出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绿光。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我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发现我,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扭断我的脖子。
我吓得赶紧蹲下身,连滚带爬地远离了窗户,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老钱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
「我……我看到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海……他在院子里……跳……」
我把刚才看到的画面用最混乱的语言描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钱叔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你现在待在原地,不要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拉上窗帘,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们……你们要行动了吗?」我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还不到时候,」老钱的回答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们需要确认这是不是个例。他的妻子和女儿是否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还要我继续监视?」我的声音都变调了,「他会杀了我的!」
「相信我,李默,你现在是安全的,」老钱的语气不容置疑,「‘样本’在没有受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会优先选择隐藏自己。他不会轻易暴露的。」
「可他刚才的眼神……」
「那是‘返祖’现象的正常反应,瞳孔会因为暗光环境和肾上腺素飙升而产生变化,」老钱像个冷酷的科学家一样分析道,「别自己吓自己。记住,你只是个观察员,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挂了电话,我抱着膝盖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
我不敢开灯,也不敢再靠近窗户。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老鼠,而隔壁就住着一只随时可能扑过来的猛虎。
从这天起,我对周家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我不再有任何同情,只剩下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像个真正的囚犯一样把自己锁在家里,不敢轻易出门。
食物靠外卖,生活用品靠网购。
我每天唯一的“活动”就是躲在黑暗里,像个影子一样窥探着隔壁那个恐怖的家庭。
而我也很快发现,周家的“异常”正在变得越来越频繁。
04
我开始在晚上听到更多奇怪的声音。
有时候是那种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用身体撞墙。
有时候是尖锐的、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
拾音器里偶尔还会传来柳莺压抑着声音的呵斥和周清清低低的啜泣。
他们的家里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可怕的变化。
而那个条形码女孩周清清成了我重点观察的对象。
我发现她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完全被禁足在了家里。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院子里画画,画板上却不是以往那些明亮的风景。
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血一样的红色。
她拿着画笔一遍又一遍地涂抹着,神情专注而偏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那片红色之中。
我的心也随着她画笔的移动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是不是也快要……失控了?
就在我被这种恐惧和压抑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的编辑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很重要的稿子出了问题,需要我马上去一趟公司。
我本来想拒绝,但编辑的语气很急,说这件事关系到我的饭碗。
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了门。
这是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在白天走出我的“安全屋”。
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低着头,只想快点走到小区门口打车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快要走出小区的时候,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抬头,心脏漏跳了一拍。
是周清清。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阳光下,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你要出门吗?」她轻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啊……是,公司有点急事。」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是吗……」她低下头,声音里有些失落,「我……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我警惕地看着她。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递到我面前。
「能帮我……把这个寄出去吗?」
我看着那个信封,上面没有写地址,也没有贴邮票。
「这是……?」
「一封……很重要的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寄信……求求你了,李默,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叫了我的名字。
那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我无法拒绝。
我的大脑在疯狂地叫嚣着:危险!离她远点!别接!
但我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接过了那个信封。
信封很薄,入手却有些沉。
「谢谢你……」她看到我收下信,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她对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跑回了家。
我捏着那封信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我竟然接下了一个“僵尸”的信!
天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求救信?
还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我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件事告诉老钱。
但我犹豫了。
如果我告诉他,他肯定会让我把信交给他。
而这封信看起来对周清清很重要。
这是她对我的信任。
我内心挣扎了很久。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掉,或者交给国安局。
但情感上我却做不到。
周清清那双充满恳求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最终,一个疯狂的念头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要打开它。
我要知道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回到家,我反锁上所有的门,拉上窗帘,然后坐在书桌前,像是在进行一个神圣又危险的仪式。
我的手心全是汗,心脏狂跳。
我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信封的封口。
信封里没有信纸。
只有一个小小的、银色的U盘。
我的心沉了一下。
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盯着那个U盘犹豫了很久。
我知道一旦我把它插进电脑,可能就会看到一些我无法承受的东西。
甚至可能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但好奇心和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把U盘插进了电脑的接口。
电脑很快就识别了设备。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是一个视频。
我的手放在鼠标上迟迟没有点下去。
视频的缩略图是一片漆黑。
我仿佛能预感到点开这个视频,我的世界将会彻底颠覆。
最终我还是点了下去。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很昏暗,像是在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用手机拍摄的,抖动得很厉害。
视频里传来一个男人压抑着愤怒的低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们全家!」
是周海的声音。
接着是柳莺带着哭腔的劝说。
「清清,听妈妈的话,把东西交出来,我们还能想办法……」
然后镜头晃动了一下,对准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是周清清。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你们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不是怪物!我只是病了!我需要治疗!」
「没有用的!你忘了陈博士是怎么死的吗?」周海怒吼道,「那些人不会给我们治疗,他们只想把我们销毁!」
「那就一起死!」周清清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画面到这里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一声尖叫和东西被打翻的声音,视频戛然而止。
我呆呆地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信息量太大了。
陈博士是谁?
销毁?
治疗?
这段视频像一把钥匙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真相的大门,但门后的景象却比我想象的更加黑暗和恐怖。
周清清不是自愿被囚禁的。
她在反抗。
而她的父母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保护着什么。
这封信,或者说这个U盘,不是求救信。
更像是……一份遗书。
或者说是一份准备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炸弹”。
而我,李默,一个倒霉的图书编辑,现在成了那个捧着炸弹的人。
我猛地拔下U盘,像扔掉一块烙铁一样把它扔在桌上。
我该怎么办?
交给老钱?
他肯定会把这个U盘当成重要的情报,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找到周家,就像周海说的,把他们“销毁”?
那我岂不就成了害死他们的帮凶?
可如果不交,周家人,尤其是周清清,随时都可能失控。
到时候倒霉的可能就是我,甚至整个小区的人。
我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无论我怎么选似乎都是错的。
就在我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老钱。
我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桌上的U盘,才颤抖着接起电话。
「李默,你下午是不是和‘样本C’接触了?」老钱的声音异常冰冷。
样本C?
他是在说周清清吗?
「我……我只是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她……」
「她给了你什么东西?」老钱单刀直入。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被发现了。
我们附近果然有二十四小时监控。
「没……没什么,就是聊了两句……」我还在嘴硬。
「李默,我再问你一遍,」老钱的语气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她到底给了你什么?一个信封,对不对?信封里是什么?」
我沉默了。
我知道我瞒不住了。
来源:在牧场挤取牛奶的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