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青葙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婆婆林馥兰正慢条斯理地用丝绸手帕擦拭着手边的红木筷子,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餐桌上,酱汁浓郁的红烧肉泛着油光,清蒸鲈鱼鲜美欲滴,还有一盅费时费力炖的老鸭汤,香气氤氲。
苏青葙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婆婆林馥兰正慢条斯理地用丝绸手帕擦拭着手边的红木筷子,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餐桌上,酱汁浓郁的红烧肉泛着油光,清蒸鲈鱼鲜美欲滴,还有一盅费时费力炖的老鸭汤,香气氤氲。
“屿白今天公司有重要的晚宴,不回来吃了。”林馥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苏青葙心头那点温热的期盼里。
苏青葙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汤盅放在餐桌中央。“妈,您先喝汤,暖暖胃。”
林馥兰这才抬眼,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像在审视一件不算满意的商品。“青葙啊,你嫁进我们江家,也有三年了。”
来了。苏青葙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的笑容。【又是这个开场白,每次谈话都像是在提醒我,我的出身配不上这栋别墅里的任何一件摆设。】
“是,妈,时间过得真快。”
“快?我倒觉得慢。”林馥兰放下手帕,端起面前的小瓷碗,用勺子轻轻撇去汤面的浮油,“你看看你,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屿白是我们江家单传,我这个年纪,连个孙子的影子都摸不着,走到太太圈里,我头都抬不起来。”
这话题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切割着苏青葙的自尊。她垂下眼帘,轻声说:“妈,我们一直在努力,这种事……也急不来。”
“急不来?”林馥兰冷笑一声,“我看就是你这身体不行。当初我就不同意屿白娶你,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根基就浅。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苏青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妈,婚前检查我们都做过,医生说我们俩身体都很好。”
“医生?医生懂什么!”林馥兰将汤勺重重地磕在碗沿,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他们懂我们江家的门楣吗?懂什么叫延续香火吗?”
空气瞬间凝固。苏青葙知道,再争辩下去,只会引来更刻薄的羞辱。她沉默地拿起碗筷,默默吃饭,味同嚼蜡。
林馥兰见她不说话,攻势却并未停止,反而话锋一转,切入了另一个让她更窒息的话题。
“对了,你名下那套‘静安里’的房子,最近是不是涨了不少?”
苏青葙的心猛地一沉。
那套房子,是她父母用尽半生积蓄,在她婚前为她买下的。一百二十平,地段优越,是她在这个偌大城市里,唯一的根,最后的退路。当时为了让江家好看,也为了表示她嫁给江屿白是出于真心,她在江屿白和林馥兰的“建议”下,同意在房本上加上了江屿白的名字。
【当时真是昏了头,以为加上一个名字,就是夫妻同心,就能换来他们的真心接纳。现在想来,不过是步步为营的算计。】
“是……是涨了一些。”她谨慎地回答。
林馥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容,但这笑容却让苏青葙背脊发凉。“你看,屿白最近不是想自己出来创业吗?他那个项目我看过了,非常有前景,就是启动资金还差一点。你也是他的妻子,总要为他的事业考虑考虑吧?”
苏青葙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林馥兰的语气变得理所当然,“把‘静安里’那套房子卖了,资金给屿白创业。等公司上了正轨,赚了钱,再给你买套更好的,更大的。你作为妻子,这点付出总是应该的吧?”
“不行!”苏青葙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那是她父母的血汗钱,是她的底气,是她万一……万一在这段婚姻里撑不下去时的避风港。
林馥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妈,那套房子,不能卖。”苏青葙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婆婆那双精明而刻薄的眼睛,“那是我爸妈给我买的婚前财产,是我的念想。”
“你的婚前财产?”林馥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尖利起来,“苏青葙,你搞搞清楚!房本上写着屿白的名字,那就是我们江家的共同财产!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不’?”
“我不是外人,我是江屿白的妻子!”
“妻子?一个连蛋都下不出的妻子,也配在我们江家指手画脚?我告诉你,这房子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砰!
林馥兰一掌拍在桌上,满桌的菜肴都跟着震颤了一下。那盅老火靓汤的汤汁溅出来,烫在苏青葙的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但这点疼,远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如果我不呢?”苏青葙站起身,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馥兰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屑。“苏青葙,别给脸不要脸。你当初嫁进来,图的是什么,你知我知。现在想立牌坊了?我告诉你,没门!今天屿白回来,我就让他跟你把话说清楚。你要是识相,就乖乖签字卖房,以后你还是江家的少奶奶。你要是敢犟,就给我卷铺盖滚出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咄咄逼人的声响。
苏青葙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餐厅里,手背上的红痕越来越明显。她看着一桌子精心烹制的菜肴,慢慢变凉,就像她的心一样,一点点沉入冰窖。
【滚出去……原来,我在这里住了三年,始终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赶走的客人。】
她没有哭,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极度的失望和寒心过后,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清亮干练的女声:“喂,青葙,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又被你那个老妖婆婆婆气着了?”
听到闺蜜白芷的声音,苏青葙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白芷是一名出色的律师,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芷,她说,要我卖掉‘静安里’的房子,给江屿白创业。”
电话那头的白芷沉默了三秒,然后爆了一句粗口:“我X!她怎么敢的?!那房子的首付可是叔叔阿姨一辈子的积蓄!”
“房本上有江屿白的名字。”苏青葙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死寂。
“我知道。”白芷的声音立刻冷静下来,恢复了律师的专业和敏锐,“青葙,你先别慌。现在最关键的,是江屿白是什么态度。”
苏青葙惨然一笑:“你觉得呢?”
“……”白芷又沉默了。她太了解江屿白了,一个被母亲牢牢掌控的“妈宝男”,在母亲和妻子之间,他永远会选择前者。
“青葙,听我说。”白芷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从现在开始,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第一,稳住你婆婆,不要跟她硬碰硬,先拖延时间。第二,想办法拿到你父母当时给你转账支付首付的银行流水记录,以及所有能证明这笔钱是赠与你个人用于购房的证据,比如微信聊天记录、短信。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录音。接下来你婆婆和江屿白跟你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关于房子的,都给我录下来。”
“我……”苏青葙有些迟疑,“这样,是不是太……”
“太什么?太有心机?”白芷打断她,“苏青葙,你醒醒吧!人家算计你的时候,可没觉得心机重!你现在不是在维护一段虚假的婚姻,你是在保护你父母的血汗钱,是在保护你自己!你再这么温吞下去,最后只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闺蜜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苏青葙彻底清醒了。
是啊,她还在奢望什么呢?奢望江屿白的爱情?奢望林馥兰的认可?这三年的忍气吞声,换来的不过是得寸进尺的欺凌和算计。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已经没有了迷茫,“芷,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记住,别怕,有我呢。”
挂了电话,苏青葙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江家花园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名贵花草。它们看起来那么美丽,却被困在固定的花圃里,失去了自由生长的权利。就像她自己。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片被汤汁烫出的红痕依旧刺眼。她缓缓地,用另一只手覆盖住它。
【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能这样烫伤我了。】
深夜十一点,江屿白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苏青葙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去为他脱下外套,递上醒酒汤,只是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怎么还没睡?”江屿白脱下西装,随意扔在沙发上,走过来想抱她。
苏青葙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不是她用的牌子,甜得发腻。她的心又冷了几分。
“在等你。妈今天跟我说,想把‘静安里’的房子卖了,给你做创业资金。”她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江屿白的眼神有些闪躲,他坐下来,揉了揉眉心,一副疲惫的样子。“嗯,妈跟我提过。青葙,这也是为了我们好。等我的公司做起来,我们就有更好的未来了。”
“我们的未来?”苏青葙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屿白,你忘了那套房子是怎么来的吗?那是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当初买房的时候,你说加上你的名字,是为了给我安全感,让我感觉我们是一个真正的家。现在,你就要用这个‘家’,去换你的事业?”
江屿白被问得有些不耐烦,酒意上涌,说话也失了分寸:“你怎么这么想不通?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妈说得对,你就是小家子气,眼界太窄!我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了,房本上也有我的名字,我处置我的财产,有什么问题?”
**“你的财产?”**
苏青葙的心彻底死了。这三个字,比林馥兰说的任何一句刻薄话语都更伤人。
她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这个动作做得悄无声息。
“江屿白,我再问你一遍。”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房子,你是不是非卖不可?”
“是!你别再无理取闹了!”江屿白站起来,烦躁地扯开领带,“我妈都说了,你不签,就滚出这个家。你自己看着办!”
“好。”苏青葙也站了起来,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一种解脱般的微笑,“我明白了。”
江屿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青葙会是这个反应。没有哭,没有闹,平静得让他有些心慌。
“你……你明白就好。早点休息吧,我累了。”他含糊地说着,逃也似地上了楼。
苏青葙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坐回沙发上。她将那段刺耳的录音保存好,命名为“最后的遗言”。
这段婚姻,也该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一早,苏青葙起得很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行李箱。
她开始收拾东西。这三年来,她添置的东西并不多,林馥兰嫌她的品味上不了台面,衣食住行都由她一手包办。苏青葙收拾的,大多是自己带来的书,父母送的礼物,还有一些不值钱却充满回忆的小物件。
当她拖着行李箱下楼时,林馥兰和江屿白正坐在餐桌前。
林馥兰看到她的行李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怎么,想通了?准备滚了?”
江屿白则皱起了眉,站起身:“青葙,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苏青葙将行李箱放在门口,走到他们面前,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一份是离婚协议书,另一份是律师函。
“江屿白,我们离婚吧。”
江屿白和林馥兰都愣住了。他们想过苏青葙会哭闹,会妥协,甚至会寻死觅活,却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提出离婚。
“离婚?”林馥兰最先反应过来,尖声叫道,“苏青葙,你以为你是谁?你想离就离?我告诉你,要离也是我们屿白甩了你!你净身出户!”
“妈,你少说两句!”江屿白一把拉住他母亲,脸色难看地对苏青..葙说,“青葙,你别冲动。我知道昨天是我话说重了,我给你道歉。房子的事,我们再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了。”苏青葙打断他,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上,“财产分割,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婚后共同财产,我一分不要。但这栋别墅的装修费,我出了一半,当时有转账记录,这笔钱你要还给我。另外,‘静安里’那套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首付款由我父母全额支付,我有全部的银行流水和证据。房本上加你的名字,是在你和你母亲的胁迫与诱导下完成的,这属于无效行为。所以,这套房子,跟你,跟江家,没有一分钱关系。”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条理分明,完全不像那个平日里温顺隐忍的苏青葙。
林馥兰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毒妇!你早就盘算好了是不是?你嫁给我们屿白,就是图我们家的钱!”
“图钱?”苏青葙笑了,那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在林馥兰面前笑得如此畅快,“林女士,你大概忘了,我跟江屿白结婚时,他刚从国外回来,一事无成。是我陪着他,鼓励他,甚至用我自己的积蓄支持他。而你,从我进门的第一天起,就只把我当成一个生育工具和免费保姆。究竟是谁图谁,你心里没数吗?”
“你……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法庭上自有公断。”苏青葙看了一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江屿白,最后说了一句,“江屿白,签了吧。别把最后一点体面都撕碎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一眼,拉起行李箱,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个囚禁了她三年的华丽牢笼。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苏青葙眯了眯眼,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结束了,也开始了。】
她没有回家,不想让父母担心,而是直接去了白芷的律所。
白芷看着她拉着行李箱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直接把她带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先住我这儿,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苏青葙摇摇头:“我不累。芷,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点醒我,我可能还在做梦。”
“傻瓜。”白芷递给她一杯温水,“现在不是说谢的时候。江家那种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那份离婚协议,他们肯定不会签。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
“我准备好了。”苏青葙的眼神坚定,“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好。”白芷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赏和心疼,“具体的诉讼策略,我们明天再谈。今天,你只需要放松。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芷开着车,带着苏青葙来到了一家装修复古的茶馆。茶馆里很安静,飘着淡淡的茶香和檀香。一个穿着素雅旗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正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夏婆婆。”白芷笑着打招呼。
夏婆婆抬起头,看到苏青葙,温和地笑了:“是青葙丫头啊,快来坐。”
苏青葙有些惊讶,这位夏婆婆,正是住在“静安里”她那套房子楼下的邻居。她为人慈祥,苏青葙婚前住在那里时,受过她不少照顾。
“夏婆婆,您怎么会在这里?”
“是芷丫头请我来的。”夏婆婆给她倒了一杯茶,“孩子,你的事,芷丫头都跟我说了。别怕,婆婆给你作证。”
苏青葙一愣。
夏婆婆继续说道:“当初你买那房子,你爸妈跑前跑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天天在我面前念叨,说给你准备了份家底,以后嫁人不受委屈。后来那个姓江的小子来了,甜言蜜语的,把你哄得晕头转向。有一次我下楼倒垃圾,正好听见他在楼道里打电话,是他妈打来的,让他想办法在房本上加名字,说什么‘先把东西攥在手里才踏实’。我当时就觉得这家人不地道,还提醒过你,可惜你那时候陷在里头,听不进去。”
苏-青葙如遭雷击。她想起,当时夏婆婆确实隐晦地跟她说过,找对象要看人品,更要看他一家子的人品。可惜她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只当是老人家多虑了。
【原来,所有的偶然,背后都是必然的算计。】
“夏婆婆,谢谢您,真的……谢谢您。”苏青葙的眼眶终于红了。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援手的,除了闺蜜,还有这位并无深交的邻居。
“谢什么,我就是看不惯那家人欺负老实孩子。”夏婆婆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到时候上法庭,我听到的,我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说出来。”
白芷在一旁补充道:“夏婆婆的证词至关重要,可以证明江家在婚前就有意图侵占你的财产。再加上你的转账记录和录音,这场官司,我们赢面很大。”
一杯热茶下肚,苏青葙感觉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了。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葙在白芷的帮助下,开始了漫长而琐碎的诉讼准备工作。她回了趟老家,从父母那里拿到了更详尽的购房资料和资金来源证明。父母看着憔悴的女儿,心疼不已,但没有一句责备,只是说:“孩子,别怕,爸妈是你永远的后盾。钱没了可以再赚,人不能受委屈。”
父母的支持,给了苏青葙无穷的力量。
与此同时,江家也没闲着。林馥兰动用自己的人脉,试图给白芷的律所施压。江屿白则不停地给苏青葙打电话、发信息,时而温情脉脉地回忆过去,时而又声色俱厉地威胁,说要把事情闹大,让她身败名裂。
苏青葙一概不理,将所有通讯记录都截图保存,交给了白芷。
她的人间清醒,让江家第一次感到了棘手。他们习惯了拿捏苏青葙的软弱,却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而且咬得这么狠。
一天下午,苏青葙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苏青葙嫂子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怯生生的,有些耳熟。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江月笙,江屿白的堂妹。”
苏青葙想起来了,是那个在家庭聚会上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她似乎一直在国外学音乐,很少回家。
“月笙?你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鼓足勇气。“嫂子,我……我听说了你和我堂哥的事。我……我支持你。”
苏青葙很意外:“为什么?”
“因为我大伯母(林馥兰)……她就是那样的人。”江月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恨意,“我妈妈当年也是这样被她挤兑走的。我们家所有的产业,都被她用各种手段吞并了。我爸爸就是个懦夫,跟我堂哥一样,什么都听她的。”
这番话,揭开了江家光鲜外表下的另一道伤疤。
“嫂子,我这里……有一份东西,或许对你有用。”江月笙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大伯母前几年的通话录音。有一次她喝多了,跟她的牌友炫耀,说当初怎么设计,让我堂哥一步步让你在房本上加名字,还说了很多……很多侮辱你的话。我当时无意中录了下来,一直存着。”
苏青葙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简直是……致命一击!**
“月笙,你为什么要帮我?这被你大伯母知道了,你……”
“我不想再看到另一个女人重蹈我妈妈的覆辙了。”江月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而且,我也要离开这个家了。我已经申请好了国外的音乐学院,马上就走。这份录音,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践行礼,也是我……对这个家的告别。”
挂了电话后不久,苏青葙的邮箱里收到了一份音频文件。
她点开播放,林馥兰那尖酸刻薄又洋洋得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个苏青葙,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几句好话就哄得团团转……我让屿白跟她说,房本上加个名字,代表的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她还感动得哭了呢……傻不傻?这叫什么?这叫请君入瓮!她家那点家底,不就这么轻轻松松变成我们江家的了?……”
后面的话,苏青葙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关掉音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林馥兰,你的报应来了。
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江家那边请了城里有名的大律师,林馥兰和江屿白都穿着体面,坐在被告席上,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傲慢。他们以为,凭借房本上的名字和江家的财力,这场官司稳赢。
苏青葙和白芷坐在原告席上,神情平静。
庭审开始,江家的律师率先发难,强调房产证上有江屿白的名字,根据《物权法》,该房产理应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江家有权进行处置。
白芷站起身,不慌不忙地呈上了第一份证据——苏青葙父母支付全部首付款的银行流水记录,以及赠与合同。
“法官大人,根据我国婚姻法司法解释,婚后由一方父母出资为子女购买的不动产,产权登记在出资人子女名下的,可视为只对自己子女一方的赠与。虽然本案中,房产证上登记了被告的名字,但这并不能改变该房产的根本性质。”
江家律师立刻反驳:“原告是在婚后自愿将我方当事人名字加入房产证,这应视为对夫妻双方的共同赠与!”
“那么,这种‘自愿’,究竟是真心的赠与,还是被胁迫、被欺骗的结果呢?”白芷微微一笑,目光转向证人席,“现在,我申请传唤证人,夏芳女士。”
夏婆婆走上证人席,将当初无意中听到的林馥兰教唆江屿白骗取房产署名权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林馥兰的脸色开始变了,她冲着证人席尖叫:“你胡说!你这个老东西,血口喷人!我根本没说过这种话!”
法官敲响法槌:“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
江屿白也急了,对法官说:“法官大人,她……她是我妻子的邻居,她们关系好,她的证词不可信!”
“证词是否可信,不是由你来判断的。”白芷的声音压过了他们的喧哗,“为了证明证人所言非虚,我们这里还有一份更有力的证据。”
她向法官提交了苏青葙和江屿白的通话录音。
当江屿白那句“我妈都说了,你不签,就滚出这个家”在法庭上响起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全场哗然。
这已经构成了胁迫的初步证据。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白芷看着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的林馥兰,抛出了最后的王牌。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一直以为,被告方的胁迫行为,仅仅是出于经济目的。但我们最新拿到的一份证据表明,这背后,隐藏着更为恶劣的欺诈和人格侮辱。”
她播放了江月笙提供的那段录音。
林馥兰那得意洋洋、充满算计和鄙夷的声音,通过法庭的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个苏青葙,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
**“……这叫请君入瓮!她家那点家底,不就这么轻轻松松变成我们江家的了?……”**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法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馥兰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鄙夷,有愤怒。
林馥兰的脸,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最后一片煞白。她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体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江屿白更是羞愤欲绝,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苏青葙一眼。
最终的判决毫无悬念。
法院裁定,‘静安里’房产的首付款全部来源于原告苏青葙父母的个人赠与,被告江屿白的名字是在其母林馥兰的恶意策划及被告本人的胁迫下加入,该行为无效。房产判归苏青葙一人所有。
同时,法院批准了苏青葙的离婚请求。至于别墅的装修款,江屿白也必须在判决生效后一个月内,全额返还。
当法官敲下最后一次法槌时,苏青葙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这不是软弱的泪,是释放,是新生。
走出法院,阳光明媚。
江屿白追了出来,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青葙……”他声音沙哑地喊住她。
苏青葙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他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我……我当时只是……我妈她……”
“不必说了,江屿白。”苏青葙平静地打断他,“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你从来没有作为一个独立的男人活过,过去没有,将来恐怕也难。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说完,便和白芷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江屿白颓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仿佛看到了自己彻底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拿回房子的钥匙那天,苏青葙,白芷,还有夏婆婆,三个人一起来到了“静安里”。
房子因为许久不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进来,满室温暖。
这里,再也没有江家的影子,没有林馥兰的挑剔,没有江屿白的懦弱。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只属于苏青葙自己。
“好了,大功告成!”白芷笑着张开双臂,“恭喜你,苏老板,重获自由,喜提豪宅!”
夏婆婆也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以后啊,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把那些糟心事,都扔到脑后去。”
苏青葙看着她们,用力地点点头。
她们没有请装修公司,而是决定自己动手,把这个家,重新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她们一起扔掉了江屿白留下的所有东西,一起粉刷墙壁,一起去逛家居市场,挑选喜欢的沙发、窗帘和绿植。
周末的时候,白芷还叫来了几个朋友,大家有说有笑,一起动手组装家具。夏婆婆则在厨房里忙活着,给大家做了一大桌子拿手好菜。
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那种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是苏青葙在江家三年从未感受过的。
一天晚上,她们把墙刷成了温暖的米色,累得瘫坐在地上。
白芷忽然问:“青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青葙看着焕然一新的家,眼神亮晶晶的。“我想把这套房子,改造一下。”
“改造?”
“嗯。”苏青葙认真地说,“我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女性庇护所’。专门为那些在婚姻中受到伤害,暂时无家可归的女性,提供一个临时的落脚点。我经历过那种绝望,知道那种滋味。我想尽我所能,帮助她们。”
白芷和夏婆婆都愣住了。
随即,白芷第一个鼓起掌来:“这个主意太棒了!法律只能提供程序上的正义,但心灵的创伤,需要用温暖来治愈。我支持你!以后这里的法律援助,我全包了!”
夏婆婆也激动地说:“好!好!婆婆没什么大本事,但给姐妹们做做饭,聊聊天,还是可以的!我也加入!”
苏青葙看着她们,笑了。
她知道,这个决定或许很傻,或许会很辛苦,但这是她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
她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挣脱出来,得到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更是一种觉醒,一种力量。她想把这种力量,传递给更多的人。
不久之后,“青葙之家”悄然成立了。
没有盛大的开业典礼,只有一个小小的牌子,挂在门口。
第一个住进来的,是一个被家暴后逃出来的年轻女孩。她来的时候,浑身是伤,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苏青-青葙没有多问,只是给了她一个干净的房间,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和一个温暖的拥抱。
在“青葙之家”,在苏青葙、白芷和夏婆婆的陪伴下,女孩慢慢打开了心扉,开始接受心理疏导和法律帮助,最终勇敢地走上了法庭,结束了那段噩梦般的婚姻。
后来,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女性来到这里。她们身份不同,遭遇各异,但在这里,她们都找到了喘息的空间,找到了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她们互相倾诉,互相鼓励,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家庭。
苏青葙也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看人脸色的江家少奶奶,她变得自信、从容,眼神里有光。她开始学习心理学,学习社工知识,让自己变得更专业,能更好地帮助别人。
她用江屿白赔偿的那笔装修款,作为“青葙之家”的启动基金,白芷则利用自己的人脉,拉来了一些社会捐助。
江月笙从国外寄来了一笔钱,附言写着:“嫂子,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女人可以有另一种活法。这笔钱,是我摆脱江家后,自己演出赚的第一笔钱,希望能帮到你。”
苏-青葙把这笔钱,郑重地记在了“青葙之家”的账本上。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苏青葙正和几个姐妹在客厅里做手工。夏婆婆在阳台上侍弄花草,白芷则在一旁,免费为一位新来的姐妹提供法律咨询。
屋子里充满了阳光、花香和低低的笑语声。
苏青葙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涨得满满的。
她想起了三年前,那个穿着婚纱,满心欢喜嫁入豪门的自己。如果那时的她能看到今天,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人生真是奇妙。有时候,一场看似摧毁一切的灾难,却也可能是一场浴火重生的开始。
她失去了所谓的豪门婚姻,却赢得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和一份有价值、有意义的事业。
她终于明白,女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婚姻来定义的,更不是由男人来赋予的。真正的安全感,来源于自己内心的强大,来源于自己创造价值的能力。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洒下温暖的光斑。她微微一笑,发自内心的,无比灿烂。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孤单,再也不会害怕。因为她和她的姐妹们,会一直手拉着手,坚定地走下去。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