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晚站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门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冰凉的金属边框。十年光阴,足够让青涩褪尽,让锋芒内敛,让她从那个在讲台上被提问会脸红的少女,蜕变成如今气场沉稳、谈笑自若的市场总监。
我告白那晚,他只回了个“嗯”。
我心死赴约古镇,他却“出差”住进我隔壁。
雨夜回廊,我问:“会开完了?”
他哑声:“林晚,给我一次重新接话的机会——我,喜欢你很久了。”
原来最深的喜欢,是沉默后,仍为你奔赴山海。
一、同学会:秒回是唯一的破绽
十年。
林晚站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门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冰凉的金属边框。十年光阴,足够让青涩褪尽,让锋芒内敛,让她从那个在讲台上被提问会脸红的少女,蜕变成如今气场沉稳、谈笑自若的市场总监。
“林晚!天啊真是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晚晚!记得我不?当年给你递情书被你发好人卡那个!”
“女神!单身贵族?我离婚了,现在钻石王老五,考虑一下?”
她被老同学们团团围住,笑声清脆,应对自如。她是今晚当之无愧的C位,是记忆里那个永远阳光灿烂、人缘极好的“班花”。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游刃有余的笑容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在等一个人。
沈砚。
那个高中三年,唯一能让她笑容冻结、心跳加速(多半是气的)的人。
他果然来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眉眼依旧锋利,薄唇习惯性地抿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他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像一台精密扫描仪,不带任何情绪。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林晚率先扬起一个标准、完美、无懈可击的微笑,颔首致意。沈砚也微微点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她只是宴会上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很好。林晚心里默念。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样子。疏离,礼貌,互不打扰。
聚会热闹非凡,推杯换盏,回忆青春。林晚被簇拥着,讲笑话,分享近况,接受着四面八方的赞美和“单身催婚”的调侃。她应对得体,滴水不漏。直到——
“沈砚!别光杵在那儿当冰雕!来,说说,十年了,对咱们班变化最大的同学,有啥‘专业点评’?” 老班长王胖子,仗着酒意,把话筒递到了沈砚面前。
全场瞬间安静,带着看好戏的兴奋。沈砚的毒舌,是班级传说。
沈砚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正举杯浅笑的林晚身上。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准备迎接那熟悉的、精准而冰冷的“锐评”。她甚至在心里预演了如何用更灿烂的笑容化解尴尬。
沈砚开口,声音低沉平稳:“都挺好。发展符合预期。”
“啊?” 王胖子懵了,“就这?沈大神,你这毒舌系统升级后…降频了?”
众人哄笑。林晚也跟着笑,心里却莫名有点空落落的。连毒舌都吝啬给她了吗?看来真是彻底的“老同学”了。
聚会结束,林晚婉拒了几个老同学续摊的邀请,独自走向停车场。夜风微凉,吹散了宴席的喧嚣,也吹得她有些清醒的疲惫。她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发动车子。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片刻,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沉寂了十年的对话框——【沈砚】。
她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试探:
「到家了。谢谢沈总今晚嘴下留情,省了我修心养性的功夫。」
发送。
她把手机扔到副驾,深吸一口气,启动车子。没指望他会回。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沈砚的世界,没有“闲聊”这种冗余程序。
——叮。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骤然亮起。
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发送时间:3秒前。
回复内容:
「不客气。你的修心养性KPI,看来完成得不错。」
还是那个沈砚。连夸人都带着数据指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刺。
林晚盯着那行字,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十年了,他居然还记得她“修心养性”这个梗(高中时她被他气哭,班主任让她“修心养性”)。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秒回。
在这个信息爆炸、人人忙碌的时代,秒回一个“无关紧要”的老同学,意味着什么?林晚不敢想。她迅速关掉屏幕,把手机塞进包里,像藏起一个烫手的秘密。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林晚,清醒点。这只是…老同学的礼貌。别自作多情。
二、相亲与“不经意”的温柔
“晚晚!张阿姨介绍的陈哲,条件真没得挑!海归,做艺术策展的,温文尔雅!照片看了吧?帅不帅?明天周末,约个下午茶认识下?”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期待。
林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刚开完一个跨国会议。“妈,明天…我可能要加班。项目收尾,走不开。”
“又加班?!林晚!你都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再拖下去好男人都被挑光了!陈哲人家主动提出先从朋友做起,聊聊工作,不谈感情压力!这么好的机会你给我推掉试试!”
“…知道了,妈。我看看时间。” 林晚无奈妥协。挂了电话,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不是抗拒婚姻,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解渴,但无味。
陈哲,确实如母亲所说,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第一次见面在美术馆咖啡厅,聊的竟是她负责的一个即将与艺术圈合作的跨界营销项目。两人意外地投缘,从策展理念聊到市场趋势,从咖啡豆产地聊到旅行见闻。没有尴尬,没有压力,像两个久违的、志趣相投的朋友。
“林总监的见解很独到,尤其对年轻受众的把握,非常精准。” 陈哲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
“陈老师过奖了,实战中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林晚礼貌回应,心里却在想:如果是沈砚,大概会说“数据样本量不足,结论存在偏差”吧?
她甩甩头,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名字赶出脑海。
和陈哲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项目需要频繁沟通,约饭、看展、讨论方案成了常态。陈哲欣赏她的能力与灵气,林晚也享受这种轻松、有共同语言的相处模式。她开始认真考虑,或许,这就是成年人“合适”的爱情?平静,舒适,没有惊涛骇浪。
沈砚知道吗?
他知道。陈哲是圈内新锐策展人,合作项目他作为技术方也有参与。他的表现,堪称“理性典范”:
林晚朋友圈发了一张和陈哲在画展前的合照(九宫格,她笑得眉眼弯弯),沈砚点赞了。不是第一张她对着镜头比耶的,而是第三张——她微微侧身,专注凝视一幅抽象画,眼神沉静,侧脸线条柔和。
某次项目讨论到深夜,林晚在项目群里随口抱怨:“和陈哲老师对完方案,饿得前胸贴后背。” 半小时后,她的私信弹出一条来自沈砚的消息:
「XX大厦B2层,“清粥小栈”,24小时营业。食材供应链可溯源,钠含量低于行业标准15%,符合健康饮食模型。」
——没有提陈哲,只精准解决她的“生理需求”。
一个暴雨突至的傍晚,林晚被困在公司楼下。她刚想叫车,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沈砚没什么表情的脸。
“顺路。” 他言简意赅。
车内暖气很足,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一路无话。车子停在她家小区门口,林晚道谢准备下车。沈砚却突然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递给她。
“拿着。” 语气平淡,不容拒绝。
林晚愣了一下,接过伞。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温热,干燥。她抬眼看他,他已转回头,目视前方,仿佛刚才的接触只是错觉。车窗升起,车子无声驶入雨幕,尾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两道模糊的红痕。
林晚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站在雨檐下,心跳有些失序。这算什么?同事的举手之劳?还是…别的?她强迫自己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悸动。沈砚,只是…人还不错。仅此而已。
三、试探与那个致命的“嗯”
沈砚的“不经意温柔”,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小,却一圈圈荡开了林晚心湖的平静。她发现自己开始留意他的动态——他极少更新的朋友圈,偶尔转发一篇行业深度报告;会“顺便”买他提过的那家“低钠”粥;甚至在和陈哲讨论方案时,会下意识想:“沈砚会怎么看这个数据模型?”
理智告诉她:停下。林晚,你只是太久没恋爱,把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照”当成了心动。沈砚是什么人?高中时一句“你太吵”就能让你躲他三年的人。别重蹈覆辙。
可心,不听使唤。
项目庆功宴,气氛热烈。林晚被灌了几杯香槟,微醺的暖意涌上脸颊,眼神也蒙上了一层水光。沈砚作为重要合作方代表,也在席间。他依旧话少,坐在角落,安静地听着,偶尔被敬酒才举杯,姿态疏离。
散场时,沈砚“恰好”走向她的方向。林晚的助理有事提前走了,她今晚没开车。
“我送你。” 他站在她面前,语气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麻烦沈总了。” 林晚没拒绝。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雨刷有节奏的摆动声。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酒精在血液里发酵,勇气也在悄然滋生。那些被理智死死压住的问题,此刻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声音很轻,带着点酒精的微醺,更像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问他:
“沈砚,高中时候…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觉得我吵,没脑子,只会傻乐,像个…跳梁小丑?”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雨刷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林晚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瞬间绷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她屏住呼吸,等待那个预想中的、冰冷的“是”或者更刻薄的点评。
沉默。漫长的沉默。
久到林晚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或者觉得这个问题幼稚得不值得回应。
就在她准备自嘲地笑笑,把话题揭过时,沈砚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不讨厌。”
林晚猛地转过头,看向他。他依旧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但林晚捕捉到了——他耳根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红晕。
“不讨厌”?那是什么?是勉强接受?还是…
酒精和积压了十年的情绪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林晚的心跳如擂鼓,她鼓起毕生的勇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直直地看向他线条紧绷的侧脸:
“那…如果我说,我高中时,偷偷喜欢过你呢?”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噼啪声,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沈砚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极轻、极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音节:
“…嗯。”
“嗯”?!
不是“我也是”,不是“别开玩笑”,不是“你喝多了”,甚至不是一句完整的“我知道”或“对不起”。
只是一个确认收到的、如同系统提示音般的——“嗯”。
所有的期待、悸动、小心翼翼积攒了十年的勇气,在这个轻飘飘的“嗯”字面前,轰然倒塌,碎成齑粉。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窗外的冷雨更刺骨。
林晚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比哭还难看。她迅速转回头,看向窗外模糊的霓虹,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轻松和释然:
“哦,知道了。…谢谢你送我。我到了。”
车子刚在她公寓楼下停稳,她便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楼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急促,慌乱,像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背靠着冰冷的厢壁,终于让那滴强忍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车内,沈砚维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一动不动。那个“嗯”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舌尖,灼痛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看见了她瞬间苍白的脸,看见了她强撑的笑,看见了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想追出去,想抓住她,想解释,想告诉她那个“嗯”后面,是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我也是”、“对不起”、“别走”…
但他没有。他只是闭上眼,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喇叭声在雨夜里突兀地长鸣,惊飞了路边树上的夜鸟。
——他搞砸了。用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
四、放弃与“出差”
那个雨夜之后,林晚真的“放下”了。不是赌气,不是伪装,是一种彻底的、心死的平静。
她对沈砚的态度,恢复了完美的“老同学+合作伙伴”模式:
微信回复?必回,但内容绝对精简、专业、不带任何私人情绪。“沈总,上次的报告数据有更新。”——“发我。”“会议时间确认。”——“收到。”
公司遇到?点头,微笑,标准社交距离。“沈总好。”——“嗯。”
项目会议?发言条理清晰,眼神只聚焦在PPT和数据上,绝不与他有任何不必要的视线接触。
她甚至更积极地和陈哲相处。陈哲感受到了她的“投入”,也更用心。当陈哲提出周末去邻市那个以宁静古镇和温泉闻名的“云栖镇”散心时,林晚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好啊,正好最近累了,换个环境放松下。” 她笑着说,笑容明媚,看不出一丝阴霾。
沈砚呢?表面如常。工作、开会、秒回林晚那些公事公办的消息。但林晚敏锐地感觉到,那种曾让她心动的“不经意温柔”消失了。递文件时,指尖不再有那0.5秒的停顿;群里讨论,他不再“恰好”接住她抛出的话茬;她加班到深夜发个“好累”的朋友圈(仅同事可见),他不再默默发来“健康指南”或“附近餐厅推荐”。
这种“正常”,这种彻底的、公事公办的疏离,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林晚的心。比任何毒舌都让她难受。原来,最深的伤害,不是激烈的争吵,而是曾经有过温度,然后被亲手冰封。
出发去云栖镇的前一天下午,林晚在公司楼下咖啡厅买咖啡,再次“偶遇”了沈砚。
他站在取餐台前,西装笔挺,神情严肃,脚边放着一个低调的黑色登机箱。
“沈总?出差?” 林晚端着咖啡,客气地打招呼,脸上是完美的职业微笑。
沈砚转过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落在她手中的咖啡杯上。“嗯。” 他点头,声音平淡无波,“邻市,有个紧急的技术评审会。合作方临时变更了方案,需要现场确认。可能…会待几天。”
“哦,真巧。” 林晚的笑容无懈可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礼貌,“我和陈哲也去云栖镇玩两天,放松一下。沈总开会顺利,别太辛苦。”
“…嗯。” 沈砚又是一个单音节回复。他拿起自己的美式咖啡,拎起登机箱,“走了。” 没有告别语,转身快步走向路边等候的专车,没有回头。
林晚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她低头,轻轻啜了一口已经微凉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真巧啊,邻市。同一个地方,不同的目的,再无交集。也好。
她不知道的是:
沈砚口中的“紧急技术评审会”,地点就在云栖古镇景区内唯一的五星级酒店——云栖别院。正是陈哲订的那家。
他订的房间,房号是308。而林晚和陈哲的房间,在走廊斜对面的312。
他打开手机日历,在“林晚&陈哲云栖行”那几天,备注了一行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小字:
「观察样本:林晚在非工作状态下的情绪恢复模型及…环境变量(陈哲)影响评估。」
——他骗得了全世界,骗不了自己。他跟来,不是为了开会。是舍不得。是想亲眼看看,没有他“打扰”的世界里,她是不是真的…能笑得那么开心。
五、云栖镇:雨声与心跳
云栖镇名不虚传。青石板路蜿蜒,小桥流水潺潺,白墙黛瓦的民居错落有致,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清香和淡淡的桂花甜味。远离了都市的喧嚣,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林晚和陈哲漫步在古镇的小巷,品尝当地小吃,参观古朴的宅院,在河边茶馆品茗闲聊。陈哲很会照顾人,谈吐风趣,知识面广。林晚努力放松,享受着这份宁静和…“合适”。
只是,这份宁静,被一个“意外”打破了。
第二天傍晚,他们刚在一家临河的小馆子吃完晚饭,准备回酒店。转过一个巷口,林晚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在石桥栏杆边的身影——沈砚。他穿着简单的深色休闲衬衫,没打领带,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眉头微蹙,似乎在查看什么数据。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影,竟有几分融入古镇的闲适感。
“沈总?” 陈哲也看到了,笑着打招呼,“真巧!您也来云栖镇‘评审’?”
沈砚闻声抬头,看到他们,眼中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陈老师,林总监。” 他颔首,语气是工作场合的疏离,“嗯,会议间隙,出来测试一下古镇智慧导览系统的定位精度和延迟。数据有些波动。” 他晃了晃手中的平板,理由“充分”得无懈可击。
“沈总真是敬业。” 陈哲笑道,“我们正准备回酒店休息。一起?”
“不用,我再测几个点。” 沈砚拒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林晚。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连衣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比在都市里多了几分慵懒和…柔软。她没看他,只是礼貌地对着陈哲笑了笑。
“那沈总忙,我们先走了。” 陈哲拉着林晚离开。
走过石桥,林晚忍不住回头。沈砚还站在原地,目光似乎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拐进另一条巷子,才重新低头看平板。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地投在古老的石板路上。
第三次“偶遇”,是在酒店的温泉区。
云栖别院的温泉是特色。林晚和陈哲约好晚饭后去泡汤放松。当林晚裹着浴袍,踩着木屐走向女汤入口时,差点撞上正从男汤方向出来的沈砚。他头发微湿,几缕贴在额前,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和…雪松香。显然刚泡完。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沈总。” 林晚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
“…嗯。” 沈砚应了一声,目光在她微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瞬,喉结微动,“…水温合适,矿物质含量达标。”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向电梯。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仓促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测试系统?评估水质?沈砚,你的借口能不能再敷衍一点?她低头,看着自己无意识绞紧浴袍带子的手指,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四次,也是最致命的一次“偶遇”,在一个雨夜。
江南的天气说变就变。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倾盆而下,敲打着酒店的窗棂,哗哗作响。林晚被雷声惊醒,睡意全无。她披上外衣,走到房间外的回廊上。回廊有顶棚,延伸至庭院,摆着几把竹椅。她想听听雨声,让自己平静。
雨幕如织,庭院里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晕开昏黄朦胧的光。她刚在竹椅上坐下,一个身影便从斜对面的房间(308)走了出来,也走到了回廊边——是沈砚。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看着雨幕,侧影在雨夜中显得有些…寂寥。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谁也没说话。只有滂沱的雨声,填满了整个空间。空气潮湿而粘稠,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也带着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张力。
林晚看着雨帘,看着庭院里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花草,看着对面那个沉默的身影。连日来的“偶遇”,他那些拙劣的借口,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波动,还有那个雨夜让她心碎的“嗯”…所有的情绪,像这雨水一样,在她心里汇聚、翻腾。
她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凉意。她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却清晰地传到了对面:
“沈砚,你的‘技术评审会’…开完了吗?”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依旧看着雨幕,仿佛在评估雨滴的密度和落点。良久,久到林晚以为他又会用一个“嗯”来打发她时,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她。
雨声似乎小了些,又或许只是林晚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廊下的灯光昏黄,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的眼神不再是工作时的锐利或疏离,而是…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复杂。有挣扎,有懊悔,有深藏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恳求的温柔。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雨幕:
“…样本数据收集完毕。初步分析结论:‘放弃’这个变量,对林晚的情绪模型…负面影响过大,超出预估阈值。建议…重新评估所有参数,包括…‘沈砚’这个干扰项的存在价值。”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像是在对抗某种巨大的阻力。然后,他向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几米的距离。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将林晚包围。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晰的、不容错辨的温柔与…孤注一掷的恳求:
“…林晚,给我一次…重新‘接话’的机会,行吗?”
雨声淅沥,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林晚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额发,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捧出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光,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个雨夜让她心碎的“嗯”,那些“不经意”的温柔,那些笨拙的“偶遇”…所有的委屈、失望、不甘、心动,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去他肩头溅落的几点雨珠。动作轻柔,带着一种久违的、失而复得的珍重。
沈砚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慌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掌心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额发,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再也不是什么数据模型和参数评估,而是最原始、最笨拙、最直白的三个字:
“…别放弃。我…喜欢你。很久了。”
雨声依旧。廊下的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晃,将两人相拥(或者说,沈砚紧紧抓住林晚)的身影,温柔地投射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模糊,却紧密相连。
林晚没有挣脱。她闭上眼,任由他滚烫的掌心熨帖着自己的手腕,任由他灼热的呼吸拂过面颊。眼角,一滴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落,混入了廊外冰凉的雨水中。
这一次,她没有再问“真的吗?”。她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背上。
雨,还在下。但廊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却仿佛被隔绝出了另一个世界。没有数据,没有模型,没有KPI,只有两颗在雨夜里,终于找到彼此、笨拙相贴的心跳。
(完)
番外:《数据模型里,多了一个异常值》
时间: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后。
沈砚的物理拿了满分。这不稀奇。稀奇的是,林晚——那个总被他评价“思维跳跃缺乏逻辑”、“解题步骤像意识流小说”的林晚——这次物理居然考了班级第七。
试卷发下来,老师特意表扬了她:“林晚同学这次进步很大!尤其最后一道大题,思路非常清晰,步骤严谨,完全不像她平时的风格!大家要学习!”
全班掌声响起,夹杂着善意的哄笑。林晚在掌声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容灿烂得晃眼,像窗外秋日里最盛的一束阳光。
沈砚坐在她斜后方,面无表情地翻着自己的满分试卷。老师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他精密运转的思维里。
思路清晰?步骤严谨?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林晚的背影上。她正和同桌兴奋地比划着什么,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活力四射,毫无“严谨”可言。
——异常。
放学后,值日生都走了。沈砚因为要等竞赛辅导老师,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习惯性地拿出错题本,准备复盘。目光扫过讲台,看到了林晚落在那里的物理试卷。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拿起了那张卷子。
最后一道大题,她的解题步骤确实工整得…不像她。但更吸引他目光的,是试卷边缘——那里用铅笔,密密麻麻、极其工整地写满了小字。不是公式,不是注解,而是…推导过程的思维导图。用箭头、关键词、甚至画了简笔小人(代表受力分析),把整个复杂的力学过程,拆解得清清楚楚,逻辑链条严密得…让他这个满分得主都挑不出毛病。
字迹清秀,带着点女孩子特有的圆润,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沈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些铅笔字迹。他仿佛能看到她熬夜,在台灯下,一遍遍推演,一遍遍修改,用这种“笨”到极致的方法,硬生生啃下这块硬骨头。她平时在课堂上嘻嘻哈哈,解题时天马行空,原来…是把所有的认真和努力,都藏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细微的涟漪。不是欣赏(他欣赏逻辑),不是认同(她的方法效率太低),而是一种…被某种纯粹的、笨拙的坚持所触动的感觉。
他迅速把试卷放回原处,像做贼一样快步走回座位,心跳莫名有些快。他打开自己的错题本,试图用熟悉的公式和定理来平复心绪。
——无效。
林晚那张写满铅笔字的试卷,像一个顽固的病毒,入侵了他的思维系统。他发现自己开始留意她——留意她上课时偶尔蹙眉思考的样子(原来她不是总在傻笑),留意她课间和朋友讨论题目时认真的侧脸(原来她也会安静),甚至留意她因为解不出题而懊恼地咬笔头的小动作(…居然有点可爱?)。
他依旧会在她答错题时指出,但语气…似乎没那么冰冷了?至少,他不会再用“建议转文科”这种绝对化的结论。他会说:“林晚,你的切入点错了,参考下第三章第三节的模型。”——虽然还是毒舌,但…指了条明路?
他以为这只是对“异常数据”的观察兴趣。
直到那个雨天。
放学铃响,暴雨如注。没带伞的同学哀嚎一片。林晚站在走廊,看着瓢泼大雨,叹了口气,把书包顶在头上,准备冲进雨幕。
“林晚。”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是沈砚。他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站在几步之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干嘛?” 她警惕地问,以为他又有什么“锐评”。
沈砚没说话,只是把伞往前递了递,伞面几乎要碰到她的头顶。然后,他极其生硬地、像发布指令一样说:
“顺路。一起走。”
林晚愣住了。顺路?她家在城东,他在城西!这谎撒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但她没戳穿。或许是雨太大,或许是…他递伞的动作,虽然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保护意味?她钻进了他的伞下。
伞不大,两个人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点冷冽的皂角味。雨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两人沉默地走着,只有脚步声和雨声。沈砚把伞面,几乎完全倾向了她这边。他的右肩,很快被飘进的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
林晚偷偷抬眼看他。他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耳根…似乎有点红?
那一刻,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从未有过的、隐秘的欢喜。原来,冰山沈砚,也会淋湿自己给别人打伞?原来,他毒舌的外壳下,藏着这样笨拙的温柔?
她悄悄往他那边挪了半步,让伞也能遮住他一点。沈砚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雨声淅沥,伞下的小小空间,隔绝了世界的喧嚣。两颗年轻的心,在沉默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了对方的心跳——笨拙,慌乱,却无比真实。
沈砚在心里默默更新了他的“林晚观察日志”:
【新增备注】:异常值“林晚”的“笨拙努力”参数,对系统稳定性产生未知扰动。扰动方向:正向。扰动强度:…持续增强中。建议:持续观察,暂不干预。
——他不知道,这所谓的“观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喜欢。
而林晚,在伞下偷偷勾起的嘴角,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讨厌我嘛。
——双暗恋,始于一次满分的“异常”,成于一场共撑的雨伞。无人知晓,却早已生根发芽。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