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白夜破晓》收官期间,我在成都的拍摄现场采访了潘粤明。当时他正忙着新剧拍摄,已经在成都待了一个多月了。他在拍戏间隙抽空接受了我的采访,采访间隙还在时不时跟导演聊戏。
时过境迁的潘粤明,如同《白夜破晓》里最后时刻,关宏宇想到了哥哥关宏峰留下的一句话——“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光的存在”。
(图/《白夜追凶》剧照)
在《白夜破晓》收官期间,我在成都的拍摄现场采访了潘粤明。当时他正忙着新剧拍摄,已经在成都待了一个多月了。他在拍戏间隙抽空接受了我的采访,采访间隙还在时不时跟导演聊戏。
“演哥俩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换装地点就在戏棚的旁边,我换个衣服频繁上下车,就这么近的距离我一天能走8000多步,总共都有四五公里了。”
回忆起《白夜破晓》在海口拍戏的150多天,近乎精神分裂的拍戏状态,他精准到用微信步数来衡量密度。
2017年,堪称现象级刑侦剧的《白夜追凶》播出,潘粤明把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兄弟关宏峰、关宏宇饰演得十分生动,《白夜追凶》32集播完后,观众翘首以盼了七年,才等到第二季《白夜破晓》开播。第二季的第一集,对潘粤明来说就是“第33集”。
在戏中,第二季的时间线紧接着第一季,而戏外已经过去七年。“7年,两三千天,咱们还是能看出来,损失了不少胶原蛋白。”采访过程中,潘粤明似乎在随时切换“双关模式”——时而像关宏峰沉稳平和,时而像关宏宇插科打诨。
这期间,潘粤明也发现了自己在角色塑造上“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他以酒的时间感做了比拟——“就像一瓶酒,第一次尝试的时候是带了点冲、辛辣的,随着年份沉在那,它越放越好喝,慢慢变顺滑了,什么东西都有酝酿熟成的过程。”
“好像真的存在这么一对兄弟”12月12日,《白夜破晓》收官那天,潘粤明发了一条微博,附上双关兄弟同框的简笔画像。
这幅画在剧里后半段贯穿了哥俩的情感线。剧里关宏宇为了给哥哥关宏峰惊喜,在家里拿起铅笔随手画了这幅画,安了画框放在家里。直到哥俩感情戏逐渐浓烈,关宏峰预见自己有危险,终止弟弟继续使用关宏峰这个身份的计划,关宏宇一怒之下爆发打碎了两人的画像。两人争执后弟弟去天台待了一宿,回家后发现哥哥已经复原好原本碎了的画像。
出现在剧中的画像,源自潘粤明手绘。(图/潘粤明微博)
这段细腻的剧情,来自于潘粤明的即兴创作。“我自己本身也爱画画,尤其语言很多时候难以表达,用简单的画像,细微的行为更能体现他们互相在彼此内心的分量。”
时隔七年,很多人会拿第一季《白夜追凶》和第二季作对比。围绕双关兄弟,两季剧集所表达的焦点有了变化:第一季的重点在于双胞胎兄弟在众人猜疑、分分钟担心被戳穿抓包的背景下展开了刑侦故事;第二季是逐渐卸下了这层捉迷藏的包袱,着重于两兄弟关系和解,合体解开谜团的悬疑故事。
“就像菜的名字一样,怎么搭配炒出不同的菜品。我就是在第一季沉淀下来的东西,赋予这两人鲜活的内容,比如成熟了以后的宏宇是什么样子,认清现状的哥哥又是什么样的状态。”
无论如何,双关兄弟的纠葛和破冰,两人复杂的情感依旧悬在了观众的心弦上。7年前在《白夜追凶》中,潘粤明饰演的双关兄弟被奉为戏中戏的演技名场面,他一人分饰四角,细腻到眼神动作都有了性格迥异的区分:除了哥哥关宏峰和弟弟关宏宇,还有装哥哥的关宏宇和装弟弟的关宏峰。
(图/《白夜追凶》剧照)
潘粤明开玩笑说,如果第一季反着来演也可能好看,哥哥可能是吊儿郎当的刑警队长,用自己的人脉和智慧去处理复杂的案件,而弟弟本身就是一个很压抑的人,被哥哥陷害后更抑郁了,但抑郁也有自救的方式。“就像画画一样,把线给捋清楚了,将人物的血肉赋予在剧本提供的线条上。”
听起来云淡风轻,但潘粤明回忆起拍摄总会说“每一天都是撕心裂肺的磨人”。7年前《白夜追凶》留下的疑团,直到定妆那天,潘粤明还有点忐忑,“就像甩不掉的魔咒,该还还是要还的。尤其对于我这个强迫症来说,把命搭进去也是要完成的。”
(图/《白夜追凶》剧照)
演员每天开拍的戏,通常不会跟着剧本的顺序走,所以需要演员以点铺面,“吃透”剧本和角色。“白夜”的每一场戏,潘粤明都会跟导演聊得细致和透彻。他还记得第二季的第一场戏是在大学里拍的关宏宇戏份,一个是开场被抓起来审判,还有一个就是仓库里的东西质检不合格,警察干部一块开会的场景。“很多我们拍了的戏可能最后大家看不到,留给后期剪辑选择的,我们拍了好多场戏,量特别大。”
对于第二季《白夜破晓》的结局,很多观众对关宏峰的死表示意难平,甚至不少人还在蛛丝马迹中分析他未死的证据,呼唤第三季将遗憾填补上。大家对于双关兄弟的情感,似乎还没画上句号。
(图/《白夜破晓》剧照)
这些反馈潘粤明都看到了,对于“白夜”剧集,他也留存着未完待续的情怀。他挠了挠有点凌乱的头发,说道:“如果说第一季留下的是谜团,那么第二季好像留下了对人物命运的一些遗憾。大家不要着急,要是平台觉得这个故事值得做的话,肯定会有动作的。”
当问到收官了,有没有想对双关兄弟说的话时,潘粤明说:“大家这么珍惜这哥俩,我也希望他们互相珍惜。”话锋一转,他开起了玩笑:“好像真存在这么一对兄弟,要是真的就好了,我干活就可以减半了,但真有这么一对双胞胎去演,可能又没那么有意思了。”
“人生的趣味之处就在于搭配”与潘粤明对话,总能感觉他有种圆融豁达的气场,让人舒坦下来。画画、喝酒、做菜、自然界的万物似乎都可以被他纳入人生的参照系,这些人生哲思,总会渗透些老子《道德经》的阴阳平衡的智慧。
2017年《白夜追凶》的爆火,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它成了那一年的现象级剧集,刷新了网剧评分纪录,还被Neflix买下海外发行权,成为中国第一部正式在海外大范围播出的网络剧集。
对于潘粤明来说,“我想过它会火,但没想到会这么火。”那一年他因在《跨界歌王》中的表现被《白夜追凶》片方选择,觉得他跟双胞胎关氏兄弟对号入座了。
他总会说,演员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好的剧本和故事才是最重要的内核,以画画给我打个比方,“好多东西跟画画一样,显山露水还是显山不露水,都是在颜色和纸的关系当中呈现出来的效果。好比在宣纸上画大熊猫,大熊猫本身就有白色的部分,怎么体现白色的感觉,我们就可以在背景上下功夫,很多东西是反向衬托出来的搭配关系。无论绘画、表演、做饭还是打麻将也好,人生的趣味之处就在于搭配。”
(图/《白夜破晓》剧照)
“搭配”是当下的潘粤明思考的人生词条,不仅体现在他对于当下生活状态的思考——“我想要保有童心,但同时我要面对自己年龄增长、慢慢变老这件事,现在更在意生活当中要去感受一些新鲜的事物,让这些新鲜的事物滋养我以后,我再去新鲜地工作,更看重生活和工作上的科学的比例搭配。”
面对日新月异的演艺市场,如何笃定自我,他的“搭配论”也很适用。“这个市场证明你适合这个题材,为了求稳,还是会找你的。”
潘粤明似乎与当下的流量时代持有一定的距离,留存着传统演艺人的性情,“以前没有古偶、人设这个概念,是现在的年轻人催生而来的影视化审美。”
作为横跨两个时代的演员,潘粤明内心清晰自己所处的位置。被问到是否会接古偶戏时,他笑着说,“我这样的还能在古偶戏里演啥”。他想起来拍《鬼吹灯》,跟姜超在棚里吊完钢丝,一身臭汗、满脸是血,站在门口透气的时候,看隔壁棚小男生小女生穿着西服革履,时尚小裙子,姜超发自肺腑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想演霸道总裁,我也想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上班。”
(图/《南海归墟》剧照)
在去年《一天零一页》的访谈节目中,当主持人雷晓宇问到他会不会回头想过去的经历是什么样的功课,潘粤明提到了最常被朋友夸的四个字——“合适最贵”,无论生活、家庭,还是在感情、事业上,他也一直在遵循这种人生哲学。
这四个字是他在拍《唐人街探案》时,跟导演陈思诚喝酒的时候说的。2015年《唐人街探案》里潘粤明饰演了一个偏执邋遢的变态养父,最后在医院的戏份让人毛骨悚然。陈思诚临时起意改成了一镜到底,他饰演的变态杀手,说完“我爱你,我爱你”后转身撞向背后的落地窗,跳下楼摔在车上。
(图/《唐人街探案》剧照)
这一跳也成了潘粤明戏路的转折点。陈思诚看着进阶成“糙汉”的他,感慨道:“他也是当年的小鲜肉啊。”“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光的存在”潘粤明身上有典型的南北方人混合的气质。他的老家在广东韶关市的新丰县,父亲是客家人。不过,他一年回去的次数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家乡的山水、竹林都很漂亮。老家的笋、土猪肉、小时候吃的米饼和家乡的红茶都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味蕾记忆。
潘粤明童年照。(图/潘粤明微博)
潘粤明的父亲是学霸,早早就考到北京上大学、在北京生活。潘粤明从小在胡同里长大,住的是大栅栏那边,如今前门那一带已经改成了旅游区。胡同承包了潘粤明的童年回忆。
“那边美食很多,烧饼、炒肝、冰糖葫芦、火烧……现在那边更像专门的旅游景点了,以前胡同生活很质朴,杨树、大槐树都有,每家都在烧炉子、冒炊烟,有骑着平板车换酱油、醋的,推平板车卖西瓜的,卖砸炮、滋水枪,这些都是小时候的快乐。”
很多人会从潘粤明的演艺之路里找到他戏路轨迹的变化。他曾是大众眼里的“白面小生”,2000年的《非常夏日》和《蓝色爱情》让人记住了那张干净儒雅的面孔,2001年的《情不自禁》里他演的小混混带了些混不吝的气质。
这三部影像记录了潘粤明的“青春三部曲”,乖巧的脸有藏不住的桀骜不驯,在探索前方的路上总有股横冲直撞的劲。
(图/《情不自禁》剧照)
出生在北京城“京味”最浓的地方,又在书香门第当中长大的潘粤明,在2005年的《京华烟云》和2006年的《白蛇传》里能找到最合适的定位。
18年前的《白蛇传》里,他饰演的深情专一的许仙,是被认为最让人共情的版本之一。“当时还是处在我的颜值高峰期(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经典镜头,印象还很深。那段断桥打伞、一回头看到白娘子下船的场景,拍的时候在下雨。为了配合光的角度,我当时还是站在几个苹果箱上拍的。在剧组条件还没那么成熟的时期,大家还是很讲究,琢磨每场戏。”
(图/《白蛇传》剧照)
就像绘画技法里对人物的立体感总有明暗对照的运用,从《脱轨时代》的落魄中年男人,到《唐人街探案》的杀手养父,潘粤明逐渐拨开了白面小生的“明面”,直面深挖人性当中的“暗面”,也就此找到了富有深度和层次感的表演路径。随之而来的“白夜”系列和“鬼吹灯”系列给他开拓了更宽广的戏路,也为他演技派的路子赢得了更坚实的口碑。
这些影像里映射的潘粤明,更像哥哥关宏峰,他对于人生的探索有了向内而生的深度。这种蜕变来得有些痛感,他曾形容自己在低谷时期的状态“像刚捞上的鱼在草地上挣扎”,而支撑他起来的无非是“求生欲”——“我得活,同时得用正确的价值观来证明自己”。
(图/《龙岭迷窟》剧照)
时过境迁的潘粤明,如同《白夜破晓》里最后时刻,关宏宇想到了哥哥关宏峰留下的一句话——“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光的存在”。
谈到转型的感触,潘粤明又以动物的生存法则做了比喻——就像野鸭子在悬崖上孵蛋一样,小鸭子翅膀才几厘米,也会跟着妈妈一起往下跳,肯定是会砸到什么地方,活下来的就跟妈妈一起去池塘,没活下来的就被鹰或者走兽叼走。
“听起来可能残忍,但做演员这行先要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在自己工作的过程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机遇和坎坷,这都是很正常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态,在工作的不断调试中,知道什么样的属性自己更有把握。”
“熊猫看起来萌,但它非常刚”在成都拍戏期间,他也画了不少“镇都之宝”熊猫。对于潘粤明来说,熊猫的存在是有别样意义的。
他对熊猫的爱始于与网友互动的玩笑。在《白夜追凶》开播期间,网友笑赶通告赶到眼圈发黑的潘老师像熊猫,他也是在那时候,开始从画画的笔触上关注这个生物。7年前,一个画纸上标有“pss(胖死算)”笔名的熊猫形象就这么横空出世,这三个字是他在画自己胖、调侃自己能吃的情况下,脑中突然蹦出来的。
潘粤明最爱画熊猫。(图/潘粤明微博)
“一开始选择画熊猫,是因为它跟水墨画、毛笔字一样是纯黑白灰三色的。越到后面发现熊猫很有深意,它在远古时期是挺凶猛的食铁兽,为了在几百万年的进化中活下来,把自己演变成现在这样吃竹子的生物。它看起来很萌,但这是一件非常刚的事儿。”
潘粤明在剧组里总会随身携带剧本和画本。画画是他解乏、解闷的方式,也是他内心深处的语言表达。他的画本有二三十本,熊猫是最常见的主角,单是熊猫的画就有上千幅。在他的画笔下,熊猫呈现出生趣多样的风格——可以是萌的,也可以是凶猛的、怪异的。他最近画的一幅熊猫,手上拿着一个小布偶玩具熊,旁边写着小字“人挡杀人,熊挡杀熊”。
潘粤明画的熊猫风格多变。(图/受访者提供)
从2015年底起,受朋友的影响,他开始练习毛笔字抄心经,写着写着,也把之前学的画画重拾起来。每拍一部戏,他都会提前把颜料、画布、画框寄到剧组。拍摄间隙,他爱画铅笔画过手瘾,在飞机上他也爱画速写。虽说起初学的是水墨画,但他不挑材质,丙烯、铅笔、毛笔、儿童彩笔,兴起便画。画画仅仅是他生活的一个角落,也是他认为最好的心灵按摩。
曾经一段时间,潘粤明每天都会在微博上发一张自己画的生活简笔画跟网友互动,大家就开始你画一张、我画一张这么交流起来。微博上“和潘粤明一起画画”的词条下互动量有了三十几万,他也存了很多粉丝们画的画,估计有成千上万张。
潘粤明曾经在微博上是日更画手。(图/潘粤明微博)
2016年,潘粤明曾在综艺节目《跨界歌王》当中鲜有地袒露了他对于摇滚炽热滚烫的“少年感”,其中他演绎的崔健的《我在雪地里撒点野》、李宗盛的《给自己的歌》,留下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现场。
“谁没有叛逆的时候,原来我老听重金属摇滚,现在肯定躁不动了。”但他又接着说,“大家可能觉得摇滚跟书法很矛盾,但我觉得书法、水墨画就是中国的摇滚,笔墨纸砚,饮酒赋诗,(写着)莫听穿林打叶声,那个年代的人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是不是很潇洒很超前?”
《跨界歌王》里的潘粤明,唱着摇滚。(图/《跨界歌王》截图)
他喜欢唐伯虎的狂狷放荡,也喜欢八大山人的画里带着趣味的孤独感,在书画的世界里追寻一种刚柔并济的矛盾感和平衡感,如同熊猫将黑白相间的颜色于一体协调。这让人想起《白夜追凶》的制片人对他的评价:因为身上有一种悲悯又坚毅的气质,才能唱出“再见了,非黑即白的世界”。
山本耀司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需要撞上一些别的东西,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对于潘粤明来说,年轻时曾有的棱角虽然天然,但未必是对的。他逐渐去掉了棱角,变得圆融。他觉得是遇到了好机缘,自己愿意去磨合。
如果不做演员,潘粤明说他应该会去画画了。(图/潘粤明微博)
“就像墨分五色,有浓有淡,成长要的就是变化本身。只有黑才能衬托白,很多东西是要相对反衬才能立体起来,不然也体现不了当中的层次。”
如果用一幅画来呈现他想要的生活,在他平静的描述当中,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和松弛,也有太极阴阳相生的收放自如。“像水墨画,简单清淡,但往往通过水墨在宣纸当中越清淡飘渺的境界,越能体现功底。”
编辑 陆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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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周刊